随行的護衛身上都兜着滿滿一兜野生菌菇。
傅啓源問:“怎麽去了這麽久?”
傅啓臣把熊孩子古遇春狠狠扔到地上,怒道:“這個死胖子甯可死在那裏也要找到一籃子野生菌菇,結果摔了一跤,把腿摔斷了!”
古遇春忍着痛爬了起來,面無人色的道:“三郎,我、我摘到菌菇了,都在那裏,應該……應該夠江……縣主娘娘吃的吧?”
三郎沉默了,江山也不說話,連焦母都啞口無言了。
誰能想到這個熊孩子還是個狠人呢!
好半響,傅啓源出言打破了沉寂:“先帶他下去看大夫,再從村裏雇個人照顧他。”
古遇春敢跟三郎叫闆,卻絕對不敢在傅啓源面前吱聲。
他怯怯的看了傅啓源一眼,鼓了鼓腮幫子,終是沮喪的低下了頭。
一行人這才放心下山。
古陽鎮臨時搭建的驿館裏,傅啓臣帶着護衛親自把守,謝絕任何人拜訪江山和傅啓源。
早上的風有點大,傅啓臣沒有穿盔甲,隻穿了一件薄薄的長袍,風一吹,顯得格外單薄。
焦母從裏面出來,手裏搭着一件灰貂披風,徑自走到傅啓臣後面的台階上,替他披上披風。
傅啓臣豁然轉身,正迎上焦母溫柔的目光。
“老夫人……。”傅啓臣輕喚一聲,手指輕輕蹭了蹭灰貂柔軟溫暖的絨毛,面容有些僵硬。
“叫梅姨吧!這是我在路上給你做的披風,是比着你哥哥的身量做的,還挺合身。外頭風大,别着涼了,爐子裏炖着熱湯,記得喝。”
傅啓臣喉嚨一緊,隻說出四個字,“謝謝……梅姨。”
傅啓源請來的工匠陸陸續續到了,各自接了任務後,去後山準備動工。
江山備了一份厚禮,和傅啓源帶着江淮去了嚴大掌櫃的鋪子裏。
嚴大掌櫃沒在鋪子裏,在家裏照顧老祖宗。
在嚴大掌櫃的精心照顧下,嚴老太太又熬過了一個寒冬,但精神不是太好,沒什麽食欲。
江山進來的時候,嚴大掌櫃正在哄着老太太給她喂食。
老太太扭過頭抿着嘴就是不吃,脾氣大的很。
大冷的天,嚴大掌櫃硬是急出了一身汗。
“老祖宗哎,您到底想吃點啥嘛!要不這樣,您先喝碗湯,孫兒這就去江氏私房菜給您打包您愛吃的粘豆包回來!”
嚴老太太微微轉過臉,沒牙的嘴嘿嘿的露出一個大洞,樂了。
江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不用這麽麻煩,我來了,老太太想吃什麽,盡管開口!”
嚴大掌櫃驚喜的站起身,回過頭彎腰就拜。
江山一把扶住他,笑道:“一把年紀了,也不怕折了這把老骨頭!您是老輩,又是淮兒的救命恩人,您得先受淮兒一拜!”
說話間,江淮已經站了過來,叉着手躬着小身闆拜了下去:“淮兒謝謝嚴爺爺的救命大恩!”
嚴大掌櫃慌忙扶住江淮,彎下腰眯着眼細細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娃兒,不住的點頭:“一眨眼的功夫,都長這麽大了!老祖宗,您快看看,還認識這倆娃子不?”
嚴老太太早在江山進來的時候就盯着她猛瞧,這會兒看到江淮,眼睛都挪不開了,指着江淮呵呵笑道:“小娃子!江丫頭!”
江淮圓溜溜的大眼努力睜圓,拍着小胸脯喊道:“老祖宗,我是淮兒!不是江丫頭!江丫頭是我娘!”
說着,把他娘拉了過來,一大一小兩顆腦袋湊到嚴老太太面前,讓她辨個明白。
嚴老太太咧着嘴左瞅瞅,右瞅瞅,摸摸這個,又捏捏那個,笑的合不攏嘴。
江山讓傅啓源打開帶來的食盒,從裏面拿出一塊熱呼呼的粘豆包在嚴老太太面前晃了晃,得意的問道:“這會兒可認出來了?”
嚴老太太的口水直接從沒牙的嘴裏流了出來,呵呵的笑:“江丫頭!豆包!江丫頭,豆包!”
江山把粘豆包放到嚴老太太手裏,正色道:“隻能吃一個,吃多了消化不良!最多再喝半碗豆花,不能再多了!”
嚴老太太這回算是聽明白了,使勁兒點頭。
終于肯吃東西了!
嚴大掌櫃心裏繃了許久的一根弦可算是放下來了。
他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感慨道:“得虧了你們,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老祖宗好幾天沒好好吃過東西了,我真擔心……幸好有你們!”
江山拉着傅啓源在一旁坐了下來,看着江淮和嚴老太太擠在一起吃東西,眼神都柔和了許多。
“看來您是沒把我說的話當回事,店裏的夥計說您後來都不讓他們再送吃食過來了,您根本就沒拿我當回事!”
說話的語氣和眼神沒法比!
嚴大掌櫃苦笑着道:“縣主……江丫頭,我沒你想的那麽偉大,對你和淮兒也沒有你說的那般大的恩惠,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老祖宗都這麽大歲數了,她的福澤再深厚,也厚不到讓你專門找人來伺候她的四季餐食!”
江山繃着臉還想說什麽,嚴大掌櫃擺擺手,又道:“我爹說的對,人的福澤是有限數的,我們嚴家曆代行醫濟世,壽數都很長,已經很知足啦!丫頭,你聽我說一句,你便是盡再多的心意,老祖宗的命數也就到這裏了!”
江山隐約從嚴大掌櫃的話裏聽出了什麽,不由一驚,繼而望向嚴老太太。
老太太雖然沒了牙,但依然慈眉善目像個菩薩,也難怪江淮喜歡接近她。
江淮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個蛋塔,想了想,用商量的口吻跟嚴老太太說道:“老祖宗,我娘說了,你不能吃太多,要不你少喝一口豆花,我多喂你吃一口蛋塔?”
嚴老太太笑的沒牙沒眼,點起頭來卻很爽快。
一老一小很和諧的分吃完了一個蛋塔,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了天。
嚴大掌櫃的眼圈有些發紅,他抹了抹眼角的濕意,道:“我爹這幾天已經在準備老祖宗的後事了,他要是知道你們今天會來,肯定不會出門。”
江山的心情沒來由的沉重了幾分。
“淮兒體内的寒毒已經解了,當初要不是您費心,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撐到嚴太醫爲他做手術……,我願意相信這世上有因果,嚴家是我們的恩人,這份恩情,山兒無以爲報。”
嚴大掌櫃恍惚了一瞬,這才笑着說道:“你們都是有大福澤的人,若真想回報什麽,那便……報蒼生吧!哈哈哈,以一己之力,報蒼生之福,大善,大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