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接生的婆子是村裏的陳寡婦,無兒無女,待我們一家倒是極和善。我們知道瞞不過杏花村的人,便與陳寡婦商議,把孩子放在她那裏,請她幫我們照看孩子,我們會給她足夠的錢财。”
“直到那一天,焦大壯貿然闖進家中,看到了我的女兒……我們不想節外生枝,便悄悄帶着那個孩子搬到了懷古村。”
“我的女兒暫時留在了陳寡婦那裏,我原想着盡快把孩子接回去,不料那個孩子又病了。幾年的時間裏,爲了給孩子治病,我們到處尋醫,花掉了所有的積蓄,我帶的首飾也都典當的所剩無幾,夫君爲了賺錢給孩子治病,操勞過度,也病倒了!”
“等夫君的病好一些,我匆匆趕到杏花村去接我的女兒……可誰想到……!”
焦母掩面而泣,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陳寡婦說,兩年前她出去幹活的時候,我的女兒沒人照顧,摔了一跤,把腦子摔壞了,連話都不會說了,隻知道喊爹娘!”
說到這裏,焦母泣不成聲,一頭撲進尋梅先生的懷裏哭的肝腸寸斷。
江山看到焦母哭,心裏的某個地方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拽住了,鈍鈍的疼着。
牽腸胿肚,綿綿密密。
“陳寡婦做夢都想要個孩子,她對我的女兒平日也是照顧的極爲穩妥,可她還是讓我的女兒受了傷,我堅決要把孩子帶走,陳寡婦以死相逼,我不得不空手而還。”
“夫君知道我沒能帶回孩子,等他病一好就帶着我找上了陳寡婦的家,結果我們卻找不到陳寡婦了,她把我的女兒帶走了!”焦母哭的幾乎要背過氣去。
尋梅先生一邊不停的抹着淚,一邊輕拍女兒的肩膀無聲的安慰。
“我們原本準備離開懷古村去尋找女兒,不料我卻有了身孕,夫君爲了讓我能安心生下孩子,一邊四處尋找我們的女兒,一邊辛苦掙錢養家,終于引發惡疾,不治而終……。”
“夫君走了以後,我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根本無力尋找我的女兒。我原以爲這輩子我再也見不到我那苦命的女兒了,不曾想,夫君走後幾個月,我在山上碰到了陳寡婦,她帶着我的女兒找來了!”
焦母又是哭又是笑,淚眼朦胧間,她的視線精準的落在江山的身上。
同一時刻,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随着焦母的視線落在了江山身上。
衆目睽睽之下,江山本能的往後退了兩步,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不不、不是我,我不是……!”
“山兒,我苦命的女兒啊!”焦母哭着走向江山,一把抱住了她。
“山兒,娘對不起你,娘沒有能力帶着三個孩子遠走他鄉,又不能讓村民們對我們母子說三道四,娘隻能委屈你,對外稱你是娘在山上撿回來的傻女……!”
江山捂着心口,感受着心口一股巨大的拉扯,臉色越來越白,腦袋也越來越痛。
像有什麽東西在重重的撞擊她的靈魂,撕扯她的腦部神經,一些不屬于她的記憶在腦子裏呼嘯而來,橫沖直撞,撞的她心神俱裂。
那是屬于這個世界的江山的記憶!
江山腦子裏出現一個荒謬的想法,這個江山的靈魂回來了,要和她搶身體!
我艹!
不行啊!她好不容易才在這個世界打下一片屬于她的江山,她對身邊這些人已經有了無法割舍的感情,更重要的是,她的血脈在這裏,江淮是她的命啊!
“不,不要,你走開……是我的……别他們拉我,滾!”
江山慘白着臉滿眼驚懼的從焦母懷裏掙脫出來,嘴裏喃喃着,手舞足蹈的似在驅趕什麽。
突然,她抱着頭崩潰的尖叫一聲,下一秒虛脫般倒了下去。
“山兒!”傅啓源一把抱住江山,慌得心髒都快要停止了。
“我的兒呀,你這是怎麽了?快來人呀,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姐姐……!”三郎小臉發白的喊了一聲,緊緊攥住尋梅先生的手,眼裏滿是惶恐無助。
尋梅先生和傅老家主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好在傅老家主反應快,他大步沖到門外,大吼一聲:“暗一,把渝州城最有名的大夫全部請過來,快點兒!”
話落,視線落在旁邊灰頭土臉的男人身上停了三息,眸子裏翻湧過無數複雜的情緒,末了,歎道:“你怎麽來了?梅丫頭的話你都聽到了?”
傅亭沒有回答父親的話,他怔怔的看着裏面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心裏卻已是天翻地覆。
傅啓源已經抱着江山出來了,他急急的跑向馬車,讓傅書駕車回江宅。
焦母緊随其後,在跑向馬車的時候,她怔怔的回頭看了一眼怔立在府衙門口的青衣人,抿了抿唇,提起裙裾上了馬車。
“源兒,你和你娘先帶山兒回去,我們随後就到!”尋梅先生朝馬車揮了揮手,腿腳發軟的靠在三郎身上。
傅問也趕着馬車過來了,他和三郎扶着尋梅先生上了馬車,又催促着傅老家主上了車,最後才看了一眼那個灰撲撲的青衣男子。
這一看不得了,他直接從車夫的位子上摔了下來,好半天爬不起來。
傅亭默默的走上前來,瞅了傅問一眼,沒什麽情緒的說道:“自己騎馬回去!”
然後傅問眼睜睜的看着自家主子占據了他的位置,駕着馬車走了。
他四下看了一眼,忍痛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朝石獅旁的大黑馬走去。
……
江宅好一陣雞飛狗跳!
所有人都緊張的守在大廳裏,不錯眼的盯着同一個方向,看着大夫一撥一撥的出來,又一個接一個的搖着頭離去。
焦母懷裏抱着江淮,無聲的流着淚。
江淮似乎感受到了什麽,不再像以往那般活躍,整個人蔫蔫的縮在焦母懷裏,小嘴嘟着,包子臉都鼓起來了。
沒有人有心情接待傅亭,對于他爲什麽會以這副模樣出現在這裏,暫時無人問津。
還是尋梅先生看不下去了,吩咐傅書帶傅亭下去梳洗一番。
好歹是朝廷二品大員,像個流浪漢似的杵在這裏像什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