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城的第一場春雨來的很突然,前一刻還晴空萬裏,下一秒便淅淅瀝瀝飄起了綿密的細雨。
二月初二,龍擡頭,遇春雨,大吉之兆。
喜兒抱着江淮在綢緞莊的屋檐下躲雨,美景去對面買傘了。
今天江氏私房菜的所有員工要“團建”,還要聚餐(小姐的話裏話外大概是這麽個意思),她本來要帶美景來綢緞莊取小姐做的衣服,奈何出門的時候小公子非要出來玩,小姐便讓她們順便帶小公子去看耍猴。
喜兒常在心裏想,小姐把小公子養的太随便了,連個奶娘都沒有,還老是帶他到外面看街頭賣藝的雜耍,把小公子的性子都養野了,成天不着家想往外跑。
有好幾次她一個沒留神小公子就跑遠了!
美景拿着傘匆匆跑了過來,替喜兒和江淮撐在頭上。
江淮整個身子都往外探,抗拒的把雨傘往外推,嘴裏嗯嗯啊啊的表達着自己的抗議。
“小公子,不能淋雨呀,會生病的!”
江淮不聽,小胖手抓着傘用力一甩,傘從美景手上飄了出去,滾啊滾,滾落在一輛馬車前。
馬車停了下來。美景慌忙上前撿起雨傘,朝撩開的車簾裏面曲膝施了個禮,退到了喜兒旁邊,偷眼朝馬車裏瞄着。
先是一隻骨節修長的手,再是一張豐神俊朗的臉。
喜兒正覺得此人似乎有些眼熟,江淮便扯着嗓子大喊了一聲“嗲嗲!”
馬車上下來一位年輕男子,他三步并爲兩步走到喜兒面前,伸手接過江淮,朝他莞爾笑着喊了一聲“淮兒”。
“嗲嗲,羊,嗯嗯,羊!”江淮抱着男子的脖子,伸手指着前方,扭股兒糖似的。
“好,爹帶你去找娘。”
美景驚呆了,她拉了喜兒一把,沖到馬車面前将男子攔住,惡狠狠的道:“放下我家小公子!”
傅書伸出一隻手将美景拎到一旁,朝喜兒嘻嘻笑道:“新來的丫頭?好沒規矩!”
喜兒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忙拉着美景向男子見禮:“奴婢見過大人!”
大、大人?什麽大人?這人要冒充小公子的爹,不應該拉他去見官嗎?
傅啓源點點頭,淡聲道:“本官先帶淮兒回去。”
馬車上,一雙極爲相似的眼睛默默的注視着。
江淮抱着傅啓源的臉,滿臉的興奮。
“嗲嗲呀,啊哈,呀!”
“淮兒想爹爹了沒有?”傅啓源寵溺的問。
江淮拿臉貼貼傅啓源的臉,把口水挂在他的臉頰上,表達自己的歡喜。他每次這樣跟娘貼貼的時候,娘就會很開心的逗他玩。
“爹爹也很想淮兒,還有你娘。”傅啓源聲音柔的快要滴出水來,看着江淮的眼神溢滿了歡喜和疼惜。
喜兒和美景在後面遠遠的跟着,美景一副見鬼的表情,輕輕拉了拉喜兒的衣袖,小聲問:“喜兒姐姐,那位大人……是誰呀?”
沒等喜兒回答,自顧自道:“沒聽說小姐嫁人了呀,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和離了!”
喜兒怒道:“休得胡說,那位不是小公子的爹,是古仙鎮那位老太太的義子,以後把嘴巴閉緊點,小姐不喜歡聽這些閑話!”
“……不對啊,小公子和那位大人明明長的那麽像……!”
喜兒急急停下腳步,用力在美景的手背上拍了下去。
這話她壓在心裏好久了,一個字也沒敢往外蹦!
除了小姐,她帶小公子的時間最長,每次看到大人帶小公子玩的時候,那種感覺便格外的明顯,尤其是小公子五官長開以後,和大人越來越像了!
“要是不想再被發賣,這些話以後一個字也不準提!”
今天是個好日子,江山提前在店鋪裏張貼通知,今天晚上不營業,要接待自家的夥計。之前預約過的客人,改個日子統一優惠五折。
店鋪裏的夥計們比往日更精神、更喜氣,之前服務别人,今天服務自己,還有東家給發紅包,比過年還高興!
過年的時候大夥兒都在忙着準備開店,沒有與家人團聚、吃年飯,東家這是補償他們咧!
良辰在江山身上已經捯饬了快一個時辰了,務必要把她打扮的像天仙一般。
十七歲的姑娘家,正值最美的年華,既有俏麗無雙的姿容,又有成熟女子的風情,稍稍打扮一下已經是世間最美的顔色了,何況良辰還在她身上頗費了一番功夫。
江山瞅着銅鏡中的美人,有些恍惚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她竟長的這樣好看?
“小姐,奴婢早說過您是個美人胚子,現在就差換上新衣了!”
江山心裏隐隐有些小激動,她小心的摸了摸頭上那些貴死人的發簪和钗環,晃了晃腦袋,喜滋滋的拎着裙子出門了。
迎面經過的服務生集體張大了嘴,轉動着腦袋目送着江山下了樓,好半天還不了魂。
“哇,仙女姐姐!”小七第一個發現江山,張着能塞下兩顆蛋的嘴巴,傻愣愣的看着從樓上下來的女子。
小七一喊,三郎也看到了姐姐,欣喜的迎上去拉着江山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啧啧稱贊。
“姐姐,你好漂亮!”
話落,江山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各種贊美聲不要錢的往耳朵裏飛,心裏美得很。
畢竟隻是個生理年齡才十七歲的姑娘,有這樣好的天先條件,能不珍惜嗎?
江山心裏美美的,伸手逐一在七兄弟身上點過,笑道:“新衣服昨天不是都送來了嗎,都去換上,咱們也要評個最美店花店草出來!”
虎子小臉蛋有些發紅,瞅着江山的眼神熱熱的,忸怩着道:“還要幹活呢,聚、聚餐的時候再換……。”
“幹什麽活,後廚那麽多人,今兒用不着你們,快去換衣服,我數一二三,再不去換衣服我就取消你們的選美資格!一、二……。”
三字沒數完,人群作鳥獸散。
不,還有兩個人,準确的說是兩個雕像,一個木雕,一個石雕。
安景的表情有點木,與往日的他相比起來,簡直不忍看。
他也換了一身飄逸的淡藍色長袍,頭上簪着一根通透的碧玉簪,成日不離手的暖爐終于舍得換成折扇。明明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卻擺出了一張呆滞的花癡臉。
他極力控制内心的失态,整個人顯得有點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