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做夢也沒想到,她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卻被自己的親娘罵了個狗血淋頭。
她委屈的要死,可她不敢在她娘面前撒潑,她可以示弱,可以賣乖,卻唯獨不可以自以爲是、自作主張。
她娘在很多年前選擇了她這個女兒,也在很多年前放棄了顔面,說到底,是她的一意孤行害了她的爹娘,是她自作自受。
等到程氏哭的差不多了,程老夫人讓丫環帶程氏下去梳洗了一番,母女倆再次心平氣和的坐到了一起。
“你舅舅必然不會對你的事袖手旁觀,他做事我放心,我擔心的是你表哥和你那幾個表侄兒!裴家家大業大,子嗣也多,族中争鬥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好在他們對你們兄妹兩個倒是沒得說,你在京中的一應開支他們也明裏暗裏相助了不少。”
說到這裏,程老夫人淡淡的掃了一眼程氏,冷聲道:“你舅舅那邊不用你管了,我會給他們寫信。你好好安撫源兒,不要處處和他作對,他本來就對你這個親娘沒什麽感情,你也别指望他能處處順着你!女兒都是債,這是你自己心甘情願欠下的債,沒人能幫你還!”
等丫環帶着程氏去見程牧了,程老夫人眼裏閃過一絲極淡的嘲諷。
瞧瞧,這就是報應!
上京寄到渝州的信晚了将近一個月,裴家大家長裴天佑收到妹妹的信才知道事情遠比想象的更棘手。
外甥女的兒子竟然是古陽縣新任的知縣!
自己的孫子要對付的竟然是知縣喜歡的女人!
裴天佑心裏明白外甥女這事兒做的多不靠譜,自己的兒子和孫子更是一個比一個不靠譜。裴家這麽多人惹了官司,不可能光憑他一句話就能當成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更不可能因爲這層關系就能讓傅啓源擡擡手放過。
妹妹忍辱負重多年,卻一再提醒他不要與上京來往過甚,防的就是傅亭對裴家下手,他一點兒也不覺得三年前被外甥女認回來的孩子會向着裴家。
眼下親情牌是打不了了,隻能拿錢消災!
裴天佑和程老夫人的想法差不多,一個女人而已,隻要不是仙女下凡,又能對傅啓源造成多大的影響?大不了一頂轎子擡回去。隻要順了傅啓源的心,才好打感情牌。
程老夫人更了解自己的女兒,她就是不甘心!說的再明白一點兒,她就是不滿意兒子不聽她的話,不但沒能順她的心意給她找個門當戶對的侯門貴女當兒媳婦,還招惹了一個低賤的鄉下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氏還有一點沒告訴程老夫人,傅啓源千方百計往古陽縣跑,還有一個最根本的原因,他的養母在古陽縣!自己辛辛苦苦生的兒子,好不容易才找回來,怎麽可能讓他再回去認别的女人當娘?他這個親娘的面子要往哪兒擱?
沒有人能想到傅啓源和江山之間已經有了一條無法割裂的紐帶,傅知沒有告訴程氏江山身懷有孕的事,知道江山生了孩子的裴望等人至今被困在暗無天日的牢記,喊天不應,叫地不靈。
傅啓源也不可能讓上京的人知道江淮的事,更不會讓一些不穩定的因素威脅到江山和孩子。
所以,當裴天佑的大兒子裴廣年剛出現在古陽縣,傅啓源就得到了消息。
裴廣年是渝州商會的副會長,此人做生意很有一手,出手大方,渝州太守都給他幾分面子,也是裴家下一任掌權人。
傅啓源真真假假的避了三天,第四天晚上在八方酒樓被裴廣年“偶遇”,成了他的座上賓。
傅啓源把一個初入官場的愣頭青表演的入木三分,人情世故一概不知,引經據典誰與争鋒。
裴廣年感到了深深的挫敗感,他準備的東西一樣都沒用上。
見這二楞子油鹽不進,裴廣年也隻能跟着他不按套路出牌。
“傅大人,渝州裴家與傅大人算起來還是極親的親戚關系,草民奉裴家家主之命,想煩請傅大人幫個小忙……!”說話間,裴廣年身後的随從捧出了一隻尺餘長的盒子,揭開盒蓋,裏面全是閃着銀光的銀錠子。
傅啓源詫異的挑了挑眉,随即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裴老闆這麽一說,本官倒是想起來了,本官的外祖母就是渝州裴家人!”
裴廣年臉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幾分,欣然笑道:“大人的外祖母正是草民的姑母,說到這裏,大人還得喚草民一聲‘表舅’呢!”
傅啓源當即擡手拱了拱,幹幹脆脆的喊了一聲“表舅”,随即義正辭嚴道:“既是親戚,又何須破費,隻要不違反律法朝綱,幫個小忙而已,表舅但說無妨!”
裴廣年噎了噎,反倒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傅啓源笑的親切極了,親自給裴廣年倒了一杯酒,道:“雖然沒聽我父親說起過裴家人,不過我母親和裴家走的很近,便是我幫不了表舅,我也會請父親出手,表舅盡管放心!”
裴廣年後背心一涼,連連擺手,“豈敢勞煩表妹夫!”
開什麽玩笑,姑母再三囑咐,此事一定不能讓傅亭知曉,否則小事也有可能掀起腥風血雨。
裴廣年不知道他心裏一閃而過的懼意會驗證在眼前的年輕人身上,他似乎忘了,這是那人的兒子,和他父親一樣的嫉惡如仇,一樣的愛憎分明。
因爲不知道裴望有沒有招供出裴家,裴廣年不敢輕舉妄動,隻得另作打算。
江山從鋪子裏回去的時候正好經過八方酒樓,正好看到傅啓源在送裴廣年。
“誰呀?”江山随口問道。
“一個生意人。”傅啓源一句話輕輕揭過,上了江山的馬車。
誰知道江山卻不肯罷休,把話頭又接了過來,“做生意的?做的什麽生意?氣派的很咧,看樣子生意做的挺大,手頭一定有不少資源!下次見到他,幫我引薦一下,說不定能合作呢!”
傅啓源心中閃過四個字:引狼入室!
五丈開外的街道上,傳來另一對主仆的對話:
“大爺,怎麽辦,那位傅大人似乎不想賣裴家面子?”
“哼,要麽是塊愚木疙瘩,要麽,跟他那個老子一樣,不折不扣是個小狐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