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顧安看去,也不得不承認,這女子身段極好,蒙着面紗雖看不清全貌,但隻從些許面部輪廓,也能夠分辨,大概率就是位難得的美人。
三千青絲盤起,眉眼輕柔,典雅端莊。
“許兄,這采雪姑娘當真名不虛傳,僅僅這一面之緣,甚至都未開口出聲,就莫名的讓我有些動心。”呂良雙眼放光說道。
屋外豔陽高照,樓内卻是有些昏暗,淡淡的粉色煙氣在其間飄蕩,讓人深陷迷幻的氛圍之中。
不得不說,春風雅苑能在鎮上做大做強,确實有一套,懂得如何抓人心。
采雪就坐高台,在一片喝彩聲中彈琴唱曲。
歌聲婉轉動聽,似在耳邊傾訴少女的煩惱,撓人心癢。
喝彩聲漸漸平息,台下再次沉靜在琴樂歌聲中。
有的人手舉酒杯,卻好似定格,完全忘了喝下。
有的人面色潮紅,如癡如醉。
一曲終了,台下的氣氛變得更爲熱烈。
許顧安見一旁呂良已經呼吸粗重,不能自已,不由搖了搖頭。
他倒是還好些。
不過初見,台上的雖是佳人,卻也不至于讓他把持不住。
畢竟前世他也是見過大風大浪,波濤洶湧之人,論定力可比這群年輕的公子哥好上許多。
輕抿一口酒水,許顧安目光落在周遭。
見着了不少身着武院服飾的學員,也有身着三大家服飾之人前來捧場。
其中還有幾個面熟之人,均是今年新生。
如那邵家今年的翹楚邵年華,正與其他幾個邵家子弟一同在二樓雅座。
今日的邵年華,面上看着陰郁,喝着悶酒不知在想些什麽。
還有與許顧安一同村子出身的吳世天,他則與幾個同行新生就坐一樓。
他的目光落在高台上,神情與呂良也差不了多少,也是被征服的青澀少年。
“咦,許兄,難得在這風雅之地見到你。”剛走入春風雅苑的沈重山,見着許顧安,也是頗爲意外,不由笑道。
在他看來,許顧安就是一個純粹的低調修煉狂,大多數時候都是悶在武院潛修,甚少參與一些娛樂事。
今日能來春風雅苑,确實是沈重山沒想到的。
“偶爾來上一回,權當放松了。”許顧安笑笑。
就這麽聽聽曲也挺好,确實能調劑修煉日子的枯燥乏味。
“我在二樓定好了雅座,不若一起同行?”沈重山邀請道。
“那怎麽好意思呢”呂良這般說着,人已經站了起來。
一樓的視角自然沒有二樓雅座來得好。
要知道那絲布能遮一樓,卻遮不住二樓的貴客。
“诶,跟我還客氣什麽。”沈重山爽快無比。
兩人卻之不恭,一同上了二樓。
二樓雅座每桌隔得開,寬敞的很,環境确實比一樓好上許多。
但并不是誰都能上這二樓。
就連呂良這般身份,也訂不到二樓雅座,可見一斑。
沈重山帶着一幫人到來,也引來了二樓雅座不少人的注意。
許顧安很快察覺到有視線落到了他的身上。
順着看去,正是那邵年華。
對方看向他的目光中摻雜着幾分莫名的冰冷。
許顧安想了想,與對方唯一的交集也隻有入院考核時,擊敗過對方一回。
“不至于記恨到現在吧”許顧安心中暗道。
随即收回視線,對對方不予理會。
對方也不過是看了他一眼,他不可能直接跑過去掀桌子。
“那個跟沈家混在一起的,就是今年的榜眼黑馬?”邵年華邊上,一名更年長些的男子擡眼問道。
“沒錯,天哥,若不是他搶了年華的前三甲,家主也不至于如此責怪.”一旁另一名邵家子弟當即開口道。
“别說了!”邵年華咬牙道,面色變得更爲陰沉。
邵澤天看了一眼家弟,搖搖頭道:“你若是想要得到父親的原諒,唯有在今年大考中比過那家夥,爲自己正名,也爲邵家正名。
要不然,太丢臉了”
“我知道,大哥!”邵年華微微低下頭,放于腿上的雙手攥得死死的,雙目中有着狠意。
新生會武的成績公布後,他是今年排名第四位的新生。
這個排名席位若是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或許都是一個無比耀眼的成績。
但偏偏他是代表邵家這一屆最優秀的年輕子弟,且父親正是當代邵家家主。
同屆中,他從小的天賦展露,就要弱于沈熙與翁宴。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不幸的。
在沈熙與翁宴的雙驕光環下,他始終顯得黯淡無光。
這讓他的家主父親對他無比失望。
在外人眼中,這樣的比較之下,也會讓沈家與翁家顯得要強于邵家一頭。
爲此,他沒少遭受非議。
好不容易,家族已經接受了他比不了沈熙與翁宴的事實,隻要求他在新生會武時獲取到前三甲的席位。
可以不是狀元,也可以不是榜眼,但必須是第三!
本以爲是十拿九穩的事,雖比不得沈熙與翁宴,但比起其他人,他作爲邵家家主之子,還是很有信心的。
然而,許顧安的突然殺出,毀了這一切。
跌出前三排名,隻占據第四席位。
這一結果是他那家主父親接受不了的事,爲此他這半年來日子都不好過。
在家族中所承受的壓力,幾乎讓他窒息。
這份恥辱也讓他記恨上了許顧安。
“都是因爲他!”邵年華幾乎要将牙咬碎。
“不過,此人确實有些才能,有嘗試過招募他麽?”邵澤天摩挲着手中的玉質酒杯,出聲問道。
“天哥,你之前在宗師武院不知道,此人難搞得很,沒有接受任何勢力的招攬,哪怕已經許諾天大的好處,都被回絕了。”
一旁的邵家子弟談及此事,還有些惱火。
“哼,我看他也不過是恃才傲物之人,不知天高地厚!”
“哦?”邵澤天斜眼又多看了許顧安兩眼。
“天下間,天才多如繁星,真正成長起來的卻是不多.”他本想起身做些什麽,但想了想又放棄了念頭。
“罷了,此行回來還是正事要緊,一個小角色,日後再議吧。”
邵澤天收回目光,沒再繼續過問此事。
高台上,那名采雪姑娘在彈了三曲後,便又回去歇息了。
哪怕諸多客官還想聽,也無濟于事,隻在每人心中留下一份意猶未盡。
這份營銷包裝的手段,已經算是頗爲高明了。
越是顯得珍稀,求而不得的東西,那些公子哥才會越發想要去追逐。
太容易得到的,反而不會被珍惜。
一直到傍晚,春風雅苑依舊熱鬧非凡,氣氛也漸漸露骨起來。
一些香粉姑娘開始出來作陪嬉鬧。
到了這個點,許顧安這一桌便已經散場,沒有在雅苑裏久待。
許顧安自是不想在這胭脂俗粉中沉淪,而呂良雖然有些意動,但若被他老爹知道他在春風雅苑過夜,下場是他承受不了的,故而也隻能選擇離場。
沈重山一行人也差不多如此,三大家的家風一向比較嚴格。
家中子弟很少有出纨绔,隻知在外花天酒地的。
當晚,邵年華回到府中。
“黎叔,此事還要等多久,這都已經九月了.”
一府中别院處,屋内燃燈照的昏黃,邵年華的聲音從中傳出。
“少爺,那小子這幾個月都沒有離開鎮子,我也不好下手。”另一道聲音傳出,帶着幾分沙啞。
聲音的主人是一名身着邵家家仆裝扮的中年大漢,留着寸頭,面上有着疤痕,看起來略有幾分兇相。
脖子處同樣有一道長長的疤,似乎受過重傷,讓其聲帶咽喉也受了損。
“難不成他一直不出鎮,我們就一直不動手麽!若是拖到大考之日,那一切都來不及了!”
邵年華聲音沉悶中帶有幾分急切。
“在鎮子裏出手風險太大了,若是被人知曉我們的所作所爲,武院那邊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邵家也必然會因此名譽掃地,屆時恐怕第一個要我死的就是家主大人了而少爺伱也會被連累,恐怕再難以翻身”中年大漢搖頭說道,神色嚴肅。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一定要他死,隻有他死了,我才能擺脫當下的處境!
他現在已經骨五重境了,大考上我是不可能勝過他的.”邵年華說着時,聲音中已經帶有幾分歇斯底裏。
“少爺,還有半年左右的時間,他會出鎮的!
若是最後真的山窮水盡,那我會冒險爲之,在鎮裏設局做了他。
到時候若是被查到,我會了結自己,與少爺撇清關系,這也是我最後所能做的事。”
“嗯,辛苦了,黎叔。”得到承諾,邵年華的聲音稍稍平複了幾分。
從别院走出,邵年華面無表情,恢複了往日的模樣踱步離去。
第二日,呂良又找來,想要邀請許顧安去春風雅苑。
自從見了那采雪姑娘後,他的心中便多了些相思情。
這次,許顧安果斷婉拒了。
聽小曲是偶爾所行之事,哪能天天前去浪費時間。
“呂兄,色字頭上一把刀,可要小心些。”許顧安見那呂良還要獨自前去,不由提醒一句。
“我曉得,隻是聽曲兒,許兄就放心吧。”呂良這般說着,但卻如發情的兔子,離開的飛快。
許顧安搖搖頭,也不再繼續多管,今日的修煉尚未完成。
如今他的鍛骨已經完成了五重蛻變,但這似乎也是一道分水嶺。
自從上次藥浴之後,他的鍛骨速度明顯變慢了些,蛻變的進度減緩了。
這意味着往後幾重壯骨境界,突破起來将會越發困難。
不隻是他如此,其他人也不例外。
當然,或許那些資質高到一定程度的天才們會有例外,總之,縱然許顧安擁有頂配圓滿境的鍛骨秘法,這所謂的修行也同樣并不容易。
“好在東蘭鎮和武院足夠安逸,我大可不必急于求成。”
許顧安如今絲毫不焦躁,也不知是修習了長春功這類溫吞特點的文功緣故,還是其他原因。
如今他的心境十分穩固,平日裏很少會急躁,亦或者被自己的其他負面情緒所左右。
日常煉體結束後,許顧安繼續盤膝練了會兒長春功。
與煉體功法不斷消耗身體能量不同的是,長春功是越修煉,他的身體狀态就越盈滿。
如那些煉體功法是剛,那像長春功這類文功便是柔。
在許顧安看來,剛柔并濟,正好是互補了。
文功有文功的諸多妙處,若不是境界提升着實是太費時間和精力,恐怕不少煉體者與武人都會願意選擇兼修這類文功,文功在武界也不至于這般冷門。
身體狀态恢複充分後,許顧安看了看時間,起身離開屋舍。
今日秦三禮那有刀道課,許顧安要去聽一聽。
這類老師傅橫刀縱馬一輩子,所積累下來的武道經驗是相當龐雜豐富的,涵蓋了各方各面。
就像是一個大寶庫,往往看似随意的幾句話都能讓學員陷入深思,從中獲益。
許顧安也喜歡聽這些老師傅講述武道,能夠拓寬眼界,也能吸取到諸多他曾經所不知的事與内容。
而有些需要涉及到資質悟性方面的内容,許顧安眼下悟性資質不夠,悟不出來也無妨,暫且記在腦海裏或是書寫的筆記中。
将來等他悟性高了,再去回顧這些,必然能有所得。
也因此,許多武院老師傅的課程,他都不會錯過,總是想去聽上兩耳,記些什麽下來。
這會讓他有種積累收獲的快樂,他很喜歡,也很不錯。
等到許顧安來到刀道院,就見到秦三禮正與一名不是本院的年輕人聊得正歡。
那人身上穿的既不是東蘭武院的學員服飾,也不是三大家族子弟的服飾。
對此人,許顧安隐隐有幾分印象。
略一想,此人正是昨日春風雅苑見着過一面。
就坐在邵年華邊上的那個人。
貌似當時,邵年華以及其他幾個邵家子弟對此人還相當恭敬。
這也是他對此人留有印象的緣由。
秦三禮在衆多到來聽課的學員中,注意到剛走進的許顧安,随即沖他招了招手。
許顧安本想随意找個角落待着,見狀也隻好走上前去。
“老師。”許顧安拱手行禮。
秦三禮不讓他稱其師傅,許顧安平日裏便隻道老師。
“喏,就是他了,将我的天羅刀法學去了。”秦三禮拍了拍許顧安肩膀,笑道。
“認識一下,這位是去年畢業的學員,現任邵家家主的大少爺,邵澤天。”
許顧安聽聞,便也向此人行禮,道了聲學長好。
“呵呵,我們見過的,昨日在春風雅苑。”邵澤天笑道,回了一禮,面上笑容親善。
“是。”許顧安點頭。
“原來見過啊。”秦三禮了然,接着給許顧安介紹道:“在我教過的學生中,澤天的刀法天賦算是相當優秀的了。
去年前往宗師武院的三個名額中,便有一個是由他奪得的。”
“宗師武院麽。”許顧安心中對此人不由重視了幾分。
宗師武院的學生,這一頭銜足以讓人尊敬。
“我這也不算什麽,想來以許學弟的本事,去往宗師武院也是闆上釘釘的事了。”邵澤天搖頭笑道。
“嗯,這倒确實,隻要再給個幾年時間,以他的水平,取一個宗師武院名額,确實是不在話下。”秦三禮點頭道。
關于這點,他對許顧安還是相當認可的,算是寄予了厚望。
邵澤天看着許顧安,面上依然笑着,眼睛微微眯起,笑容完美無瑕。
不知爲何,許顧安看着面前這個邵家的大少爺,心中有些不太舒适。
總覺得此人在盯着他,讓他不自覺的心弦繃起。
此前入東蘭山脈,被戰力強大的野獸盯上時,是類似的感覺。
“此人對我有惡意?”許顧安不太确定。
“許學弟如此優秀,倒是讓我有些技癢,要不趁着秦老尚未開課,與學弟過上兩招?”邵澤天忽而笑道。
“我是沒意見。”秦三禮先是一愣,随即也饒有興趣點頭。
許顧安抿了抿嘴,見狀也不好掃興。
兩人在兵器架上各取了一把未開刃的長刀。
“來吧,學弟。”邵澤天一手持刀,負手而立,身上刀勢自起。
“得罪了。”許顧安也不客氣,圓滿級的月弓步瞬間啓動,爆發超絕速度,掀起一陣狂風湧向那邵澤天。
邵澤天面上笑容略微凝固了下,這般速度爆發超出了他的預期。
而許顧安已經施展出了精妙的天羅刀法。
“小成境了.”秦三禮面上也滿是詫異。
實際上他也有段時間沒有詢問許顧安刀法上的進程。
此次允許邵澤天的比試請求,一方面也是有檢閱許顧安這半年來成長的意圖。
想不到短短時間裏,許顧安就已經将他的刀法心血,練到了小有成就的地步!
哪怕已經見慣了許顧安非人般的成長速度,心中仍然忍不住激起一番震動。
不由感歎一句,當真是練武奇才!
另一邊,邵澤天也意外的從許顧安瞬間爆發的刀法上,感受到了幾分威脅。
以他的實力,能夠對他制造殺傷威脅,這就已經是極爲了不得的事了。
“這小子!”
邵澤天也蓦然出刀,同樣施展出了一套令人眼花缭亂的刀法,與許顧安展開對攻。
一時間長刀碰撞,光影閃爍,星火四濺。
許顧安的天羅刀法已經升至小成境,威力也上了一大步,不過在與邵澤天的刀法碰撞中,并未占據半分優勢。
對方背靠偌大的邵家,又成爲了宗師武院的學員,如今回到東蘭武院,頗有種高級号回歸新手村的既視感。
許顧安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勝過對方。
故而這場突然開始的比試,他也隻當檢閱自己這段時間的苦修成果。
另外便是能與這個級别對手交鋒的機會,也不常有。
相信這場比試結束,他也能有所得。
百招過後,許顧安被對方一個掃刀,蕩飛了出去。
一個後翻落地,砰的一聲踩碎地磚,立在原地。
“多謝學長指點。”許顧安拱手道,算是結束了這場臨時起意的比試。
邵澤天看了眼手中那未開刃的長刀,其上早已布滿裂痕。
許顧安不僅速度快,力量更是奇大無比,看着完全不像是骨五重境所具備的身體強度。
“我算是明白了,怪不得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會敗于你,此事确實怨不得他。”邵澤天走近許顧安,輕聲說道。
許顧安無言。
他原本确實有想過,對方或許會假借比試爲由,替自家老弟出口氣,對他下重手。
但現在看來,對方出手有分寸,并不是他所想的這般。
“真的不考慮邵家麽,我會爲你争取來最大的培養資源。”邵澤天忽而話鋒一轉,問道。
“澤天,你知道武院的規矩,不得擅自爲家族勢力招募學員。”秦三禮皺眉道,有幾分不滿。
“實在抱歉,老師,見到許學弟這般人才,一時間沒忍住。”邵澤天笑着撓頭道。
“抱歉。”許顧安再次婉拒。
邵澤天臉上笑意又少了幾分,略有沉悶道:“我會再來找你的。”
說罷,他向秦三禮最後說了幾句,便離開了刀道院。
“這個邵澤天,自從去了宗師武院,如今回來,我卻覺得他有些令人不喜了。”
秦三禮看着邵澤天遠去的背影,不由喃喃道。
許顧安也覺得此人有些怪異。
給他的感覺時而親和時而又壓迫感十足,這其中必有一副假面孔。
“罷了,今後與對方的交集大概隻會在那宗師武院,無需現在想太多。”許顧安收回心緒,暗自道。
秦三禮随即開課,不過學員的注意力卻有些渙散,多數都落到了許顧安身上。
剛剛的比試,他們都是見證者。
邵澤天是何等人物,他們中大多數人都知曉的很。
當年在鎮子裏雖不如沈熙翁宴那般奇絕,但在同屆中那也是翹楚中的翹楚,常年霸占同屆的前三甲席位。
許顧安能夠在對方手中撐過百招,已經實屬不易,甚至能夠被作爲新聞在鎮上好好炒作一番的程度。
“我突然覺得,翁家那位少爺還真未必是現在他的對手。”
“确實,同爲骨五重,許顧安的實力卻出奇的強!”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