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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第554章 上巳節吉時已到,朕的忠臣們開

第554章 上巳節吉時已到,朕的忠臣們開始謀逆了!

牽扯進此事的世家大族起碼有幾百家,而且是最有權勢的幾百家。

天子哪怕隻族滅這幾百家,也會讓天下世家大族失去今日的風采。

所受牽連的人,何止是數以十萬計,可怕要數以百萬計。

這規模不僅比十幾年前的那場霍亂大,甚至比巫蠱之亂還要大許多。

韋玄成隻是想一想那血流成河的場面,也會覺得駭人。

但是除了再次頓首謝恩之外,他又還能再多說什麽呢?

“少翁,你可還記得石渠四句?”劉賀問道。

“回禀陛下,微臣記得。”韋玄成老實答道。

“說說看。”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韋玄成仍然躬着背答道。

“朕再賜你兩句話,希望你能把這兩句話記牢,隻要記牢,韋氏一門自然可以生生不息。”劉賀說道。

“恭請陛下垂訓。”

“第一句是‘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第二句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這兩句話沒有石渠四句來得豪邁,但更加地質樸。

如果說石渠四句是說給熱血沸騰的儒生聽的,那這兩句“優樂”之言則是說給朝臣聽的。

韋玄成品味了片刻,就明白了天子的一番苦心。

天子是希望世家大族的有志之士徹底抛開家門之見,真正将造福天下當做己任。

熟讀儒經的韋玄成沒有在任何一本經書上讀到過這兩句話,但他卻想到了一句《孟子》上的話。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伏在地上的韋玄成不由自主地念了出來。

“韋卿好悟性啊,能看到這幾句話的關聯,不枉朕今日與伱說了這麽多。”劉賀感到欣慰了一些。

“謝陛下賜言,微臣一定将這幾句話帶回去的。”韋玄成又有些哽咽地說道。

這幾句話何止是要帶回去給韋氏一門的子侄,更要帶回去給天下的世家大族。

“平身吧,後天就是上巳節了,朕還要與你商議政事。”

“唯!”韋玄成站起來坐回到了榻上,他飛快地擦幹了涕泗,重新變回了那心思沉穩的模樣。

“張閣老和韋閣老他們要在上巳節行悖逆之事,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劉賀問到。

“微臣以爲,陛下應該今日就下诏,讓三輔的亭卒和執金吾的亭卒返回本衙……”

“同時再把可能與此事有關聯的人找出來,調到閑職上去,等常将軍領兵回朝後,再慢慢查辦。”

“到時候定能夠搜到人證與物證,再将嫌犯交由廷尉和禦史大夫,一路查證,總能水落石出的。”

韋玄成說的其實是一條正道。

能減少世家大族的損失,能避免無辜百姓官員受牽連,能保全朝堂的臉面,能讓天子不以身犯險。

韋玄成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不是在回護世家大族,而是真的爲大漢天下考慮。

但他有一件事情想錯了,那就是他還不知道張彭祖已經在西域都護反了,這陰謀已經遮掩不住了。

膿包已經破了,再想遮掩隻會病情加重,必須要擠出來。

“韋卿,朕剛剛收到西域都護劉病已的密奏,張彭祖在西域都護……反了。”

“這……當真?”韋玄成因驚訝而瞪大了眼睛,竟然不顧君臣禮儀反問道。

“朕何必騙你,算着這日子,恐怕張彭祖距離長安城不過三四百裏了……”

“陛、陛下……這如何是好?”韋玄成一時不能成言,他沒想到陰謀已經開始了。

“朕說過不會追究未參與此事的人,但是朕也說了,參與此事的人一個都不能輕饒……”

“韋卿剛才所說的方略能顧全大局,朕很滿意,但朕既然以身入局,絕不會空手而歸。”

劉賀沒有向韋玄成解釋太多,說到“以身入局”就停了下來。

韋玄成自然明白天子的想法和目的,心中最後一縷僥幸消失了。

這一次,不死上幾百家的世家大族,風波是不可能輕易停息的。

自己那八十多歲的老父親,想來也難得善終了;而自己的三個哥哥,恐怕也要身死族滅了。

偌大的韋氏,竟然要在三五日之間折損一大半的族人,又怎麽可能不讓韋玄成感到悲涼呢?

現在還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韋玄成還要盡全力保下自己這一脈。

自保的最好辦法,就是立功,還得立大功。

“陛下,微臣愚鈍,不知如何阻止這歹毒之事,請陛下下诏,微臣定當遵诏行事,絕無二心!”

“你就按照韋閣老的要求,向三輔巡城亭卒和執金吾巡城亭卒下那道命令,不用遲疑。”劉賀說道。

“陛下,這……”

“朕要一網打盡,就不能打草驚蛇,你必須得寫這道命令,而且這兩日要掩飾好,不要被他們看出端倪。”

“陛下,三輔亭卒加起來有三千人,三輔長官又都是世家大族子弟,實在太過于行險。”韋玄成再勸道。

“朕知道,所以你還要做另一件事情。”劉賀冷笑道。

接着,劉賀就将上巳節那一日韋玄成要做的另一件事情交代了出來。

在越來越暗的燈光下,韋玄成的表情飛快地變化着,他再次看到了天子的缜密。

“你可能做到?”

“能,職責所在,微臣定當辦妥。”

“好,下去吧,如有意外,朕會再派使者與你聯絡的。”

“諾。”韋玄成再次行禮,而後才有些吃力地站了起來,向殿門外走去。

看着這個忠臣的背影,劉賀也覺得有些可憐。

不是可憐他,而是可憐所有因爲“權力”二字陷入自相殘殺的父子兄弟。

劉賀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陷入這樣的悲劇。

“戴宗。”

“唯!”戴宗答完,立刻就一路小跑着來到了天子的面前。

“可還有什麽纰漏?”劉賀既問剛才的事情,也問整件事。

“陛下英明,微臣看不出纰漏了。”戴宗說道。

其實,又怎可能沒有纰漏呢?隻要是陰謀,不管是權臣策劃的,還是天子策劃的,都有纰漏。

人算天算,最多也隻能做到三七開罷了。

賭徒耍錢,不到最後一刻,輸赢都未定。

現在已買定離手,兩日之後就能見分曉。

“下去傳诏吧。”劉賀有些疲憊地說道。

“唯!”

劉賀與世家大族的最後一鬥,終于開始了。

……

上巳節終于到了。

這一日的子時,張安世的府中就像平常一樣安靜。

但正堂之上,其實聚集着許多人,幾乎将此處填滿。

這些人中,有年輕的也有年長的,有文官也有武将。

這大大小小三四十人,兩千石和千石的官員也不少。

其中地位最顯赫的自然是内閣大學士張安世和韋賢。

他們二人坐在正堂上首位上,是此間唯二坐着的人。

其餘之人,不管品秩高低,全都站着,臉上挂着要做成大事的一份肅穆。

剛才,趁着那還未散盡的夜幕,張安世已經将一番義正辭嚴、虛假透頂又蠱惑人心的話說完了。

堂中之人都是張黨的核心成員,雖然早就知道今日要舉大事,但是聽完之後仍然覺得群情激憤。

“縣官重傷未愈,不能處理政事,今日霍氏皇後将與霍黨餘孽一同作亂,挾持縣官,立霍氏子嗣爲儲君……”

“霍光實乃奸臣,其血脈子嗣亦爲狼子野心之徒,倘若承續宗廟,必定會使天地翻轉,緻大漢江山崩毀。”

“我等身爲漢臣,世代食漢祿,值此危亡,怎可置身事外,任憑江山社稷颠倒崩塌,任憑世家大族零落?!”

張安世說到這裏,就從榻上站了起來,身邊的韋賢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我,内閣大學士,富平侯張安世!今欲舍身起事,舉兵入未央宮,匡扶社稷,護衛縣官,誅滅霍黨賊子!”

張安世又停了下來,但随即就抽出了腰間的劍。

驟然而出的長劍讓正堂中多了一絲肅殺的氣息。

“願與本官共舉大事者,但請舉劍,歃血爲盟!”

張安世一聲令下,堂中幾十個人不管文武,紛紛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就連八十七歲的韋賢都不甘落後。

幾十把寒氣逼人的長劍在這擁擠的正堂中亮了出來。

于是乎,此間的殺氣,立刻比剛才又濃重了好幾分。

其中那些年輕的世家子弟,更是抻長了脖子,熱切地看向了張安世。

張安世環顧四周,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今日的大事又多了幾分成功的可能性。

而後,酒就被送了上來,衆人将血滴進去,再分而飲之。

“我等既已盟誓,就當共同進退,背信棄義者,猶如此案,人人得而誅之!”

張安世說罷,臉色一怒,揮劍猛然朝着面前那張楠木案狠狠地砍劈了下去。

一聲悶響之後,木案的一個角被硬生生地砍了下來,露出一截慘白的木茬。

衆人從來沒有見過張安世如此殺氣騰騰,對其是又敬又畏。

隻是張安世自己突然覺得有些心虛。

十幾年前,他也曾經劈過一次木案。

那一日,劉德來找他商議“推薦張安君爲天子婕妤”之事。

當時,張安世爲了表明自己對天子的忠心,揮刀劈案明志。

現在,張安世卻是劈案謀逆:不管如何包裝,他内心都知道是在謀逆。

可是已經完全沒有回頭路了。

張安世收回自己的劍,心緒平靜一些之後,就開始向在場的衆人分配任務。

一個個名字念下去,所有人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這些被天下供養的朝臣接輪流出列領命,将謀逆之事的那些關口扛了下來。

計劃并不複雜,任務也單調重複,總結起來就是分别帶一支人馬占據某處。

約莫一刻鍾的時間,在場所有人就全部都有了着落。

這之中,有三處最爲緊要,決不能出現任何的差池。

丙吉長子丙顯率領京兆尹巡城亭卒強攻長樂宮和明光宮,捉拿霍氏皇後,“護住”上官太後。

張安世長子張延壽率領右扶風巡城亭卒攻擊诏獄和長安郡獄,而後放出刑徒。

張安世二子張千秋率領左馮翊巡城亭卒攻打武庫,占領武庫之後,武裝刑徒,再攻各處城門。

楊敞次子楊恽率領長安城中世家大族的家奴,前往未央宮的北阙廣場,直接強攻未央宮北門。

除了這幾處人多勢衆的人馬之外,還分了其他幾路人數略少的人馬。

他們會帶着張安世和韋賢僞造出來的诏令,前往長安城其他要緊之處,掌控全局。

“未央宮牆高門厚,又有兩千的兵衛駐守,單靠散五千臨時聚集起來的家奴恐怕不能迅速拿下……”楊恽有一些擔憂地說道。

“三個時辰之前,本官收到了犬子張彭祖派人送來的書信……”

“他已率領西域都護府五千巡城亭卒抵達長安外二百裏的安平置,今日午時可抵達長安,成爲爾等助力!”

爲了穩定軍心,張安世故意将一千人說成了五千人。

“莫小看這五千巡城亭卒,都是西域都護麾下的百戰之卒,可一當十,攻破未央宮北門不在話下。”

張安世并未向太多人透露過在西域都護府的布置,堂上的許多人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支援軍的存在。

五千人不算多,但現在的長安已經是一座空城了,這些人馬能發揮不可想象的作用。

當下,堂中的氣氛松動了一些,尤其是楊恽,更露出了一絲竊喜。

楊恽的父親楊敞原來與霍光是一黨,但因爲楊敞死得早,所以反倒躲過了天子的清算。

楊敞的死與霍光及天子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這十幾年來,他的兒子楊忠和楊恽都投到了張安世的麾下。

楊氏一門衰落得很快,楊恽是品秩千石的太常丞。

在這變革的緊要關頭,他需要爲世家大族立一個新功,所以才會努力争取到攻打未央宮北門的機會。

一旦立下這個大功,日後新君登基一定不會忘了他的,到時候楊氏一門自然又可以飛黃騰達。

就像楊氏的遠祖楊喜,不就以爲搶到楚霸王的一條腿,而生發起來的嗎。

如今,楊恽聽說有這樣一支援軍,自然就會喜上眉梢。

“其實,在彭祖他們的身後還有另一支援軍……”張安世故意停下來賣了個關子,才接着說下去。

“西域都護劉病已率領三千騎兵緊随其後,今日酉時也可抵達長安城,将會成爲我等的一個助力!”

剛才聽到張彭祖的名字時,不少人還沒有回過神來,現在聽到劉病已的名字,就徹底明白過來了。

他們看向張安世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敬佩:他們知道西域都護劉病已此刻出現在長安,意味着什麽。

這時,堂中之人的表情由緊張變成了興奮,似乎勝利已經唾手可得了。

求訂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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