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逼仄的薪房裏,起碼堆了幾百卷的成色不一的竹簡,有些比王式手上的這卷更加陳舊,有一些則要新上一些。
王式顧不得被灰塵嗆得連連咳嗽,匆匆就拿了幾卷讀了起來。
這些都是《尚書》《論語》《春秋》之類的儒經,還有《爾雅》和一種名爲《說文解字》的書,似乎是用來解釋經書的。
除此之外更有一些是王式沒有見過得書。
但是從内容和字句上看,都是出自儒家經典。
王式一卷卷地看下來,他發現這些書并不是當前各家大儒所傳的任一種版本。
但是無一例外,全部都注解得非常詳細。
其中不僅涵蓋了當下大儒注解的精妙之處,而且對這些注解又進行了新的闡發,進一步補充了許多脫漏的内容。
毫不誇張地說,這不僅是當下儒經的集大成者,甚至遠遠超過當下通行的儒經的總和。
如果流傳開來,不知道會讓多少儒生俯首帖耳。
陛下這不會是偷偷跟着什麽遺留在鄉野的大儒學的吧?
王式的内心越發地緊張和激動,他不顧門外奴仆異樣的臉色,在薪房裏手忙腳亂地翻找了起來。
忙活了很久之後,王式累得氣喘籲籲,但是終于在薪房的最角落找到了最早的一卷竹簡。
這一卷的字最醜,哪怕是當着天子的面,王式也會斬釘截鐵地說這字頗醜。
雖然醜,但卻也仍然能辨認出卷首上那歪歪斜斜的幾個字《十三經注疏》
當前不是隻有五經嗎?爲何有十三經?
王式趕緊往下看去,就看到了跟在後面的目錄。
《周易正義》《尚書正義》《周禮注疏》《儀禮注疏》……
不多不少,恰好十三本。
一本接一本,比當下通行的五經多了七經。
王式看了一眼那些竹簡,數量實在太多了,王式一時根本就看不過來,但是他能确定的是這絕不可不是某一個人可以完成的。
但如果真的是一個人注完的話,那此人的學識可以比肩孔孟了。
這時,一個古怪的念頭突然從王式的腦海裏冒了出來。
這不會是天子在兩三年的時間裏完成的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天子就真的是貨真價實的聖人了。
一種讓王式窒息的驚喜從心底噴湧而出。
這長安,是要去定了的。
……
王式确實有眼光,這《十三經注疏》當然不可能一個人完成。
在原來的時間線裏,這是唐宋大儒在兩漢大儒所做的儒經注解的基礎上完成的,後來更是經過了有清一代桐城派的校勘……說是儒學經典的完全版也不爲過。
王式蹲在薪房裏足足看了半個時辰,才帶着滿心的震撼,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出了薪房。
他看到那兩個還守在一邊的奴仆,于是就壓抑着自己激動的心情,面不改色地問道:“這裏面的經書都是陛下親自抄出來的嗎?”
“是的,這是近兩年陛下陸續抄默出來的,每次抄默出來,都是由我二人從扶搖殿送到此處的。”
說話的這個奴仆并不認字,當然不知道竹簡上的内容爲什麽會讓王式感到震撼。
“那陛下抄默的時候,可有旁人從旁教導?”
“我等并未看到,陛下吩咐過的,他抄默的時候,任何人不得喧嘩,就連禹郎中他們都要在殿外候着,等陛下抄默完了,才可以進殿商議事情。”
真的是高皇帝顯靈了嗎?
真的是孝武皇帝顯靈了嗎?
這劉氏血脈,居然天降了一個不世出的大儒?
而且這個大儒還是當今的天子?
又是一陣激動,讓王式差點就當場暈倒,幸虧身邊那兩個奴仆眼疾手快将王式給扶住了。
漸漸恢複鎮定的王式,已經在心中暗下了一個決定,他想好此次去長安要做些什麽事情了。
他要讓大漢的儒生都知道,當今天子才是天下第一大儒,更要讓這驚世駭俗的《十三經注疏》傳到每一個儒生的手上。
“立刻就去和戴宗說,讓他把所有的這些書都帶上,一卷不能落下!”
“可、可陛下說了,所有的這些書簡全部都要燒掉啊。”
“哼,那個不知道輕重的豎子,他下的這诏令是亂诏,怎可以遵诏呢?”
王式全然不顧這兩個奴仆錯愕的表情,大手一揮地說道:“就如此去和戴宗說,必須把這些竹簡都帶上,陛下如果降罪,由老夫一人來承擔。”
兩個奴仆面面厮觑,但是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隔了一天,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從昌邑縣西門出發了,朝着更西的長安方向駛去。
王式坐在中間的一輛馬車上,手裏還拿着一卷書在讀,而後面跟着的那幾輛車更是裝滿了數百卷的竹簡。
如此龐大的隊伍,到長安城,最起碼也要半個月的時間。
遠在長安的劉賀還不知道王式心中的這個雄心壯志,竟然與自己想到了一處去。
……
長安的宣室殿裏,小朝議又一次如期到來了。
因爲天氣已經開始轉涼,所以宣室殿裏的冰塊已經被撤掉了,劉賀的寝殿也重新搬回到了宣室殿。
小朝議的前半段,仍然是圍繞來年出征匈奴的事情展開的。
經過兩個多月的準備,三輔地區已經調集了兩萬餘材官和騎士到長安周邊,并且已經開始進行騎術的訓練了。
而且在此時,還有更多的士兵,正從關東地區向三輔地區聚集而來。
僅僅是已經抵達的這兩萬人,每個月要耗費的糧食就多達七萬斛。
等十五萬人全部集合起來,每月所消耗的糧草更是高達五十萬斛。
這還隻是平時的耗費,一旦開戰,還要算上途中的損耗和民夫本身的用度,一個月至少要耗費百萬斛以上的粟。
折合成五铢錢,一個月至少就要消耗上億錢。
爲了平抑物價,大司農田延年已經開始提前讓各郡國向三輔地區運輸糧食,以免糧價上漲。
幸虧有平準均輸官,再加上大漢帝國本身就存下了不少的糧食,所以三輔地區的糧食價格尚未出現太大的波動。
等趙充國和田延年各自将兵員和糧草準備的事情說完之後,劉賀才開口問了起來。
“那現如今三輔和長安裏的粟,一斛大約多少錢?”
今天四更一萬字,今天在火車上耽誤了,實在抱歉,第二更五分鍾之後。後兩更九點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