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日的下午。
張護衛、老店家、先天門客,還有梁城幾位賭術高手,幾位後天門客,以及看不到的河判官,是一同來到了珩縣。
也來到了河判官所指的那家賭坊外。
而這賭坊是在縣邊上的一處院子裏,這裏兩間大房舍,裏面全是推牌與搖骰子的聲音。
且在門口的院中,還有四名壯漢在喝酒閑聊,這些人是賭坊内的打手,也是催賬的人。
他們的石頭飯桌上,還有一個帳本。
隻不過上面還沒有趙家少爺的名字。
河判官見到這一幕,也是傳音告訴給了正和張護衛并行的老店家。
并且通過靈識觀察,河判官看到了趙家少爺正在忙着過繼房契,估計是要兩三日的時間。
這時間,完全夠他們布置了。
包括這賭坊也是趙家少爺常來的,因爲這裏可以拿物抵債,甚至拿房契抵債,不怕什麽糾紛麻煩。
皆因這裏的賭坊主,在衙門裏有人。
可要是尋常人,拿着人家的房契去衙門過戶,弄不好查明之後,再惹上什麽欺騙官司,這就很麻煩了。
不過,這位賭坊主不怕。
但此刻來到賭坊内的張護衛是明顯也不在乎這些,也不管這賭坊主認識誰,相反是看到賭坊内人不少,繼而向着幾位門客吩咐,準備等到天黑在動手。
目前倒是可以先玩玩,測測這幾位梁城高手的賭術。
不然大白天的,若是直接動手,鬧出什麽大動靜,讓外人知道,這總歸是不好的。
同時,賭坊内的人,當看到張護衛一行十人來至,倒是沒什麽别樣的神色。
因爲張護衛等人是江湖之人的打扮,完全是一副手裏有點錢,然後想過來玩幾局的意思。
對于這樣的江湖豪客。
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主兒。
這賭坊是來者不拒。
并且他們還悄悄示意一位中年,讓中年按照如往一般,裝作尋常賭客的樣子,和他們玩幾局。
但實際上,這位中年是賭坊内的人,也是這裏的‘大高手’,能用耳朵聽出筒子内的‘數’。
或者說,這些骰子都是專門被他動過一些手腳的。
繼而在篩子停轉的那一刻,随着不同數處于底部的聲音,都是有些不太一樣。
再加上搖骰子的人,手頭上有些技巧,能确保這些聲音不會太繁雜。
所以這位高手能保證,想讓誰赢,就讓誰赢。
想讓誰輸,誰就得輸。
他們就是這般下套坑人的。
隻是在今日。
在幾位梁城高手先是小赢,又随後輸幾局之後。
其中一位梁城高手就看出了裏面的門道,于是提出了讓他來搖骰子的意思。
聽到這話。
搖骰子的人是悄悄給高手投去眼神,想問問‘是換,還是不換?’
雖然賭坊内曾經也有過這種情況發生,有過賭客‘上陣搖骰子’的事,但總歸是關系到賭坊的營收,這肯定是要多問一問,不是他一個人能當家做主的。
‘嗒’高手則是很自然的輕敲了一下桌子,示意換。
畢竟這幾位爺的出手大方,可是不能輕易的将人趕走。
且就算是換,也無妨,他能做到輸多赢少,漸漸的利用他們的貪心,繼續将人套住。
要知道這些江湖中人基本很少在意錢财,所以放心騙就是。
除非這些人也是高手,是故意裝作江湖中人,讓他們掉以輕心。
而在接下來。
這位賭坊高手就放心了,因爲哪怕是換了搖骰子的人,這些人卻依舊是輸多赢少,可又有一種繼續玩的感覺。
賭坊高手自然是應了。
但他卻不知,那幾位梁城高手是在有心之下,也是給這位高手下套。
再加上張爺有吩咐,晚上動手。
也是在這樣的下套之中,以及或許是時間太長。
哪怕是幾位梁城高手輸輸赢赢的,偶爾還很自然的搬回來一局,也沒有讓這賭坊内的賭坊主與賭客們懷疑。
甚至是這位賭坊内的第一高手,當發現自己必赢的一局也輸了之後,亦是覺得今日玩的時間太長,使得自己累了,累到‘聽力’出了問題,而不是這些賭客們的技藝太高,再輪番上陣之中混淆了他的視聽。
畢竟在他想來,他們這小縣城的小賭坊内,是容不下一些大高手,也不值得一些大高手們特意前來砸場子。
再加上這幾位梁城高手的輸輸赢赢之下,完全像是砰運氣亂猜,讓他覺得事情哪有那麽巧?
除非是他們賭坊主和哪位大高手有仇,繼而人家專門過來搞他們的。
可要是搞的話,也不會輸輸赢赢,而是直接一路赢下去,或者早就派人來拳腳拼鬥了。
但就在這不知之中。
直到深夜,三個時辰過去,幾位梁城高手的十兩金子,也沒有被賭坊給赢過去。
相反,賭坊還賠了半兩銀子。
也是這般,等年約三十餘歲的賭坊主,晚上來收賬,如今來至賭坊,又找附近的賬房一算賬。
這或許是在局外之中,賭坊主倒是先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被人下套了。
而自己的那位高手,亦在不知不覺中上頭了,想要幫賭坊赢回來這些。
因爲在這位高手看來,這幾位梁城高手就是運氣好,所以才赢了他。
他還不知這是賭術相差的太多,繼而把他給诓騙進來了,并且還不讓他起疑。
尤其,要不是賭坊主反應過來,怕是等今日再輸上三四兩,那賭坊高手才會發現有什麽不對。
但也是賭坊主先發現,發現有人來找事,且人也不多。
于是他在賭桌外輕咳幾聲,示意坊内的打手,先将夜深後不多的幾位熟客請離。
也等這幾位熟客離開,大房門關上。
這位賭坊主是大步向着張護衛等人走來,但卻沒有什麽挑事的言語,反而是客客氣氣道:“敢問幾位,是哪條路上的大俠?
而今日小坊裏是招待不周,如果幾位大俠心中不痛快,直言便是,在下即刻請酒謝罪。”
他說到這裏,等禮數完了,又話語一轉道:“但幾位這般取樂我等,是否有些不太妥?”
“不妥?”張護衛點點頭,随後一腳就踹在了賭坊主的肚子上!
賭坊主冷不丁的挨一腳後,也是接連退後了兩三步,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讓他幾息内都沒從腹痛的感覺中回過神。
這簡直是一點道理也不講,什麽客套話都不說。
當這位賭坊主點明之後,張護衛是直接動手砸場子!
同時也在張護衛動手的時候,他身邊的幾位門客也上前,三拳兩腳就将八名打手全部放倒了。
就是這短短片刻,什麽事都結落了。
但賭坊主痛感稍微減輕以後卻懵了,因爲平常都是他認識人,繼而仗勢欺人,是他完全不講理的欺壓一些賭客。
可當今日輪到他的時候,他是在一愣之下,感到自己不是這些江湖高手的對手之後,便忍着腹痛,直接揚言喝罵道:“你等江湖人士今日橫行鄉裏,欺打我等尋常之人,我想問!你等幾人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他說到這裏,也是越說越氣。
雖然疼的有些難以起身,可還是坐在地上,手指着張護衛威脅道:“還有,你等又可知,我是誰?
我可是此縣牟巡捕的小舅子!
今日你等敢打我!我定然讓你等吃不了兜着走!
讓你等江湖野人知道天下王法的厲害!”
“王法?小小巡捕?”張護衛聽到這話,倒是忍不住笑了。
隻不過這個笑,不是真的目無王法的狂妄之笑。
相反,他是覺得這個人挺有意思。
欺負他人就是理所應當,給他人下套,也是理所應當。
又真當碰到一些硬茬子人,這人卻又滿嘴義正言辭的說起王法。
當然,若是尋常的江湖人士被賭坊主這麽一說,再加上有一位官府之人爲親戚。
如果江湖人士再動手,那就是真的是輕視律法。
這一項大罪蓋下來,以及人家官府裏真有人,這可謂是真吃不了兜着走。
但恰恰今日是他張護衛在此。
于是當他聽到賭坊主言語,是在笑過之後,又在賭坊主扯虎皮的虛張聲勢中上前,走前幾步,‘呼嚯’一腳踹到他的胸口之上,将他再次踹翻在地!
也不等賭坊主再次爬起來。
張護衛就嚴聲厲喝道:“王法?好!今日我讓你看看什麽是梁城地界的律法!”
張護衛說到這裏,又看向旁邊躍躍欲試的幾名後天門客,
“給我打!今日先将他打個半死,之後将他拖到此縣的衙門裏,不僅讓他身爲巡捕的姐夫看看,也再将他拖到地牢,讓獄卒好好治治他的嘴,看看他的嘴還會不會如此的能言巧辯!
王法?
今日我梁城張殷,讓你看看你今後的死法!
我倒想看看你姐夫敢不敢救你!”
‘張殷?’賭坊主本來被一腳踹翻在地,還在揉着胸口,但當聽到這名字,那是忽然回過神來,知曉了這位膽敢吩咐衙門做事的人,是梁城的張爺!
至于張爺是誰,這梁城地界裏,隻要是行商和做半黑半白買賣的人,這誰不知道張爺的威名?
這是說讓他死,是真的讓他死!
不是開玩笑的那種,更不是什麽心血上頭的氣話,是真的敢弄死他。
哪怕他姐夫是巡捕,也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死。
也是這般。
當幾位門客走來,又收斂點力氣,向着賭坊主拳打腳踢的時候。
不僅是旁邊的一種賭坊打手不敢上前,反而是跪地求饒,求張護衛原諒。
就連這位賭坊主也是不敢再說一個硬氣的話,相反是在拳腳加身的劇痛中哭喊着求饒,連連呼喊着“張爺!小的不敢了!是小的眼瞎!有眼不識張爺!”
聽到賭坊中回蕩着賭坊主凄慘的喊聲。
張護衛則是不聽。
包括老店家見到這一幕,甚至都見到他被打的滿臉是血,也是沒有勸張掌櫃停手。
這也是老店家見過了太多這樣的事,知道有些人就算是放過他,他也不一定會悔過,相反還會尋找機會報仇。
當然,這也是河判官一直沒有言語,讓老店家知曉此人是不能放的。
否者的話,若是這人真有心悔改,或者心有一絲善念之情。
他的這位大兄‘河判官大人’,定然會向自己傳音一兩句,說上一些爲此人求情的話。
但此景此景,明顯是這位賭坊主‘怕’了,不是真的‘悔’了。
真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會重頭再來,繼續幹下套的賭坊。
此人這是生前性子定型,難救了。
所以,又在河判官想來,還是早點打死,或者早點砍頭,等來陰司之後,再吃上幾年極刑,然後等下一世吧。
自然,河判官也知道,真當這人來了陰司,面對那些極刑後也會真的悔悟。
可那時已經晚了。
他一無修行,二有惡念在身,三更無關系,這等人死了,那就是真死了,沒人會去司内刑獄裏撈他。
不像是趙家少爺,雖無修行,但也無惡念在身,隻是心有賭性。
這再加上趙山神的關系。
是能幫一手的。
甚至是說,就算是趙少爺錢賭債被打死,又進了陰司。
隻要無大錯之下,再加上趙山神真不要那面子,還特意來司内爲後輩求情。
那多少是會寬容一點的。
起碼相對于同樣的人來說,趙少爺可能會比常人多幾年陰壽,也可能會減緩一些刑罰。
也或者,趙山神是可以把人領走,帶回他的山神府裏修煉,看看能不能成魂修。
對于這些事,對諸位法修道友的事,隻要無惡之下,哪怕是公正嚴明的陰司,也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至于哪位術修知道後不服,那就不服吧。
因爲規矩上來說,他們陰司也隻是适當通融了一下。
不滿,這位術修大可以來他們陰司内鬥法,隻不過這就是大事了,就不能怪他們陰司心狠手辣了。
而也是在這樣的偏袒之下。
再加上凡塵中有‘人。’
時至今日,河判官橫縱連橫之後,倒也促成了這一樁爲趙家少爺醒悟的事。
并且張護衛在懷念自己大伯之中,也是非常用心的在做。
起碼此刻将這位賭坊主打個半死之後,張護衛也妥善安排了接下來的事,沒有将整個賭坊内的打手一網打盡。
與之相反,張護衛除了趁着夜黑,将賭坊主秘密送去見官以外,還特意留下了幾人。
這樣做的目的,是讓趙家少爺熟悉一點,以免一進來,一看到整個賭坊都換人以後,這心裏肯定帶有不少防備與不适應。
之後,這沒吃會把人逼死的大虧之前,賭肯定難戒,興許又去其他的地方來一場。
于此,留人是重中之重。
也是這般,留下幾名小厮與打手,依舊裝作之前的樣子。
張護衛則是搖身一變,喬裝打扮一番,成了這裏的賭坊主,又準備隐居幕後,減少露面。
他家中的先天門客則是成了這裏‘賒賬’的人,手裏拿着一個賬本。
這賬本,不僅能借銀,還能抵押房契。
老店家是扮演‘勸客’,也扮演即将結識趙家少爺的賭客,準備先勸勸再說。
這樣等将來還他房子的時候,也有一個引子,能起到承上啓下的作用。
另外幾位門客是佯裝賭坊打手,也監管着沒有送去衙門的幾位賭坊之人,以免讓趙家少爺起疑。
最後幾位梁城高手,坐鎮各個賭桌,确保趙家少爺不管玩什麽都得輸進來,給他來一手插翅難逃。
如今萬事俱備,就等着趙家少爺入套,給他來一場事能逼死人的難忘經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