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也青龍王醒來的時候。
院内的林道友也是松了一口氣。
他就怕自己的學生當着諸位道友的面入邪,那确實就不太好收場了。
不過在放松之下,他又見諸位道友這般慈眉善目的微笑後,一時怕青龍王放松之下逾矩,不由先是收起了笑容,随後臉色嚴肅的向着院外不知想什麽的青龍王道:
“孽徒!在念索什麽?還不進來!”
“是!”
青龍王聽到老師怒喝,又見老師的神情不善,繼而哪怕是一衆師叔師伯都是笑意,但他也不敢放松片些,反而是趕忙打散了雜念,再同時正了正心神後,就小心翼翼的走進院中。
這般拘謹的樣子,雖然有些不太符合一位洞虛大修士的身份。
但中規中矩下,倒也符合一位弟子的身份。
而甯郃看到晚輩被吓成這般,卻是搖了搖頭,和藹的詢問道:“你在其中觀得了什麽。”
“火”青龍王聽到大師伯詢問,又回想起幻境中的景象,還有在外的師叔、師伯後,一時還是有不少後怕的神色。
可是再怕,如今是面對大師伯的詢問。
他還是很快清明了心神,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禮回道:“回大師伯!學生在幻境内見到了混沌..也見到了天上雷火交織,雨河傾斜而學生隻是小小長蟲..”
“嗯。”甯郃點頭,等他說到長蟲後,也沒有讓他繼續再言,自己也沒有言說什麽,又好像是青龍王說的很對。
蛇在天界凡塵的言中,就是長蟲。
且這答案,到這裏也終止。
但讓青龍王聽來,看來,大師伯就這般單單一個‘嗯’字,一個點頭,就給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蘊意。
讓他覺得自己好似有所悟,卻又摸不清自己悟出的到底是什麽?
就這樣,等青龍王陷入了思索。
又等再次回神,再回憶時間,就發現自己在毫無所悟之下,看似是幾息思索之間,卻這般呆立了三日。
而大師伯、師叔等長輩,卻早已開始了新一盤的棋。
如今,也隻有自己師父一直在自己旁邊。
同時,林道友看到青龍王醒來後,也示意青龍王與他一同去往院外。
青龍王見得,也是一禮向着諸位前輩一拜,随後才有些惶恐的跟了上去。
因爲在他想來,可能是自己的‘悟性太差’,然後老師要将他趕走了,讓他離開這個無上的機緣之地。
可是青龍王雖然有留念,雖然有千萬般的不舍,但心中更多的卻是濃濃感激。
因爲無論是否趕走他,他都已經很滿足了。
滿足聽到了一位界主的感悟,還需他千年時間去消化。
亦感激當日自己傻乎乎的截舟後,老師與諸位長輩的不責罰之情。
所以,青龍王想到這裏後,心裏滿是感激與敬重。
隻是等林道友來到院外,來到他經常端茶站着的地方後。
林道友沒說什麽趕人的事,反而向他問道:“從大師伯的言中悟得了什麽?”
‘悟’青龍王聽到這話,是神清一片茫然,因爲他真的什麽都沒悟到。
但老師既然問了,他就感覺老師應該是給他一個留在這裏的機會。
說不定,等他回答的好,他還能繼續爲諸位長輩‘端茶倒水’。
于是,青龍王爲了能繼續端茶倒水後,是不停的回想,不停的所思,最後覺得,如果說‘悟’,那就是大師伯說的很對?
那既然大師伯說的很對,像是肯定他之前的回答,那推敲來說,就是他之前回答的很對?
他之前很直白的回答,就是悟?
看到的一切,那麽簡單的事,就是道?
他頓時想到這裏,覺得像是這事,但又不敢肯定。
并且他如今還覺得,真不如老師給他領到院外後,二話不說的讓他滾離。
滾離,也總好過回答這個都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問題。
因爲要是回答錯,回答這個都不用思索的簡單問題。
那老師估計會大發雷霆。
尤其老師是真龍界主,這雷霆,也是真的天上雷火。
一時間,青龍王哪怕是身爲洞虛修士,也是低頭看腳尖的不敢貿然回答,更是不敢擡頭看老師的目光。
就希望這樣瞞混過去,讓老師将他驅之。
隻是林道友見了,卻是皺着眉頭道:“支支吾吾的成何體統?有何念想,皆可言之!”
“是!”青龍王被老師一喝,也是忽然一個激靈。
之後,他眼看不得不說之中,也是心裏一狠,直接就把之前所觀的原話說了。
可同樣的。
林道友也是在他說出‘自身爲蟲’時,贊賞般的直接打斷了青龍王的話,“修道千年,不忘自身之本,本就是修道之初。
需記,萬物皆可爲龍,不拘于形,亦不拘于靈。
但心爲本,莫不可忘卻自身法體正身。
亦,行道之難,不忘之本,才可行真龍之道。”
林道友說到這裏,又定言,“大師伯打斷你言語,也是想告訴你,大道至繁,大道至簡。
法本多言,需虛心教授。
但言多,卻不一定爲法。
就如伱在幻境中修行與修得龍身之後,那些事,那些人,那些言,又與開道之篇的長蟲真身,有何關聯?”
‘原來如此!’青龍王聽到這般一點,心中又悟得許多後,也是感激一拜,“謝老師教誨!”
“悟了就好。”林道友見此,也是終于欣慰般的點了點頭。
這也算是這二十幾年來,林道友唯一給青龍王的好臉色。
同時,林道友也覺得自己的學生其實并不笨,就是太害怕了,所以才不敢言之。
但要是敢言之,用上之前那般截船的膽子,那這悟性,其實比起那幾位七竅之人也不逞多讓。
可要是不敢說,不敢承認心中所想,又否認悟出的道,去選擇了其餘的錯誤答案,那這不是笨,也是笨了。
但也由此可見。
單單通過林道友接二連三的讓其言,其實變相的是在改青龍王的法,讓他如曾經老一輩的法修一樣,修成敢說敢言的心性。
這般去修道,不說是暢行無阻,起碼心境上會少一些阻礙。
不然有些事在不敢言,不敢說之中,這慢慢積累下來,其實也是内耗自己的心神。
而也在青龍王漸漸明悟一些法修的心境之時。
同在今年。
八十七年、秋。
于東州,吳朝閣城的陰司内。
正有幾位老一輩的判官,在司東河判官的府邸内,閑聊着一些天南地北的趣事。
這些趣事中,也有事關幾位外朝府君,還有一些元嬰高人,以及近期五洲錄中一些已至化神的老前輩。
反正是有什麽新鮮事,就聊什麽。
也是一衆判官身爲法修,雖然不會口無遮攔的背地裏開其餘道友玩笑,可也沒有那麽多禁忌。
不像是如今的術修,每當提起他們陰司,或是哪位界主,都像是做賊一樣,悄咪咪的傳音言告。
當然,哪怕是傳音,這些術修也是帶有敬意的。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不像是法修這般随意暢聊。
隻是,法修和術修也有共同的一點,那就是無事不聊法主。
但恰恰在今日。
幾位判官卻聊着關于法主與此府主人,河判官的事。
或者說。
在天地初開前的時候,法主曾經來過他們這裏做客,并且還有恩于他們幾人中的‘河判官。’
而甯郃如果在這裏,就知道這位河判官是誰了。
這就是很久很久之前,淩縣饅頭鋪子裏,拿‘祭祀紙錢’買人家饅頭的陰魂。
并且當時還把這個掌櫃吓的不輕。
隻不過等到了最後,甯郃是帶那位饅頭掌櫃找到了這位陰魂的墳墓,爲這一人一鬼,結下了一份人鬼殊途的情義。
而這位陰魂,如今也不是被陰差抓着走的小小鬼魂了。
此刻,他是貴爲閣城陰司的武判。
這也是他當時有陰靈之身,再加上資質很好,以及修煉幾年後,正逢天地初開,甯郃創生死之法。
他也算是乘勢而起,以一介鬼修散修之身,在幾十年來的勤勤懇懇中,善果已得,于十年前封判官神位,亦接了神位。
如今的境界,是初入金丹。
但一般金丹圓滿的修士若是敢和他鬥法,那也是讨不了好。
至于化神不能出手下,天界之中的一衆元嬰修士,這更是不會去得罪陰司了。
畢竟,這不說陰司勢大,單說他們閣城的府君,就是元嬰小成的境界。
若是元嬰找事,這自家人就能處理了。
可是在今日,卻不是有修煉中人找事。
相反,他們此刻聊的是凡塵中的一件事。
這事情,也關乎到了法主。
蓋因這件事的主人,是那位被收走‘避’字符的‘趙家少爺。’
若是單說趙家少爺,他們也不會太在意,且也不會聯系到法主。
可恰恰他祖爺,被法主賜予避符的趙二,趙善人,在幾十年前逝去時,被封了吳朝東境的小山神。
雖然神位不大,也就是比陰差好一些,又弱于判官幾成,但這同爲道友之中,這位趙善人被法主賜予寶物的事,自然也不用去刻意隐瞞。
就像是梁城府君,在天地初開前的時候,在得到乾坤袋的時候,那恨不得是天下皆知。
同理,趙善人雖然沒有刻意去傳揚,但同爲神官的道友,當見他重孫有至寶時,他自然也會免不了的自得說上兩句。
這傳來傳去中,這事也就整個吳朝的神官們皆知了。
趙善人也是引以爲豪。
可就是皆知,再加上他趙善人是‘逝去’,他孩子也早早去了陰司陰城,也導緻沒人能管住他重孫了。
也是如此,他重孫在幾十年前越發堕落之中,趙善人其實也是非常頭疼與覺得‘丢人。’
并且在不能插手陽間事中,他更是幹着急,怕出現什麽事。
甚至還求了許多道友,想試着聯系法主,讓法主收回這寶物,就怕他重孫糟蹋了,德不配寶。
隻可惜,他聯系不到,且他也知法主定然知曉天下所有事,也知道自己的請求,但就是沒有刻意收回。
這緣法一賜,那就是定了。
于是,趙善人也隻能心裏祈求,他一個做祖宗的,祈他重孫能做點好事。
隻是怕什麽來什麽。
在二十幾年前的時候,這避字符還是‘緣盡’了。
這讓趙善人雖然不會淪爲一衆道友的笑談,但自身也是覺得丢人丢完了。
繼而,趙善人這幾十年來都是‘閉關’的。
可唯一的好事,他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是這事沒有記錄在五洲錄之中,不然他真就成了整個仙界的笑柄了,而不是他們這個小小的吳朝神官圈。
并且在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每次五洲錄發行的時候,他都會特意找來一本觀看,就是怕此事被記錄在案。
而也在如今。
趙善人是依舊在‘閉關’,除了職責之内的事以外,是什麽客人與同道好友都不見。
但就是在這樣的閉關之中。
他卻不知道他的重孫又準備犯下錯事了。
那就是他重孫最近正準備變賣家産。
至于目的,自然是吃喝玩樂。
哪怕是這位趙家少爺已經四十餘歲,都不能稱之爲少爺,但依舊是還不正幹。
且這樣的事情,在随着避符消失的三年後,已經持續了十幾年。
但剛消失的那三年,他倒是敬神敬仙,試着好好管理家裏生意一陣子。
隻不過,等他老實三年,發現時間無仙神顯聖後,這肯定是懷疑當初是自己喝多時的錯覺,然後漸漸的恢複本性。
也在這本性中,經曆十幾年後,能動的資産玩完時,肯定要打自家房舍的主意。
反正他父親已經于兩年因酒病逝去,這世上沒人能管着他了。
至于家裏的店鋪,在他父親走後,就被他對賭時進了人家圈套,然後抵押出去了。
也是這事,唯一能保證每日營收的店鋪沒了。
這也自然将主意打到僅存的府邸。
同樣。
關于趙山神重孫的事,又事關法主對趙山神後輩的緣盡。
也是吳朝内一些陰神所關注的事。
也是這般。
在今日傍晚。
河判官和一衆同僚聊完此事後,覺得同爲神官,又同爲受到法主之緣中。
他是準備這兩日去拜會一下趙山神,向趙山神說一說他重孫近來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