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在此刻。
他手指略微掐算,運用神清小神通,回算幾十年過往。
一時間,哪怕是他不知這氣機連着誰,但也算到了是誰。
‘我聽幾位師弟說過..六十多年前一位許姓道友從此大界被馮道兄接引..送往法主的山下聖地..之後一年,又曾來此界傳法..
難道這縷氣機牽引,就是那位道友的?
也是!
此界曾經隻有練氣圓滿,而這位道友爲此方天地之最。
尤其這位皇帝也做到了一朝之帝,爲權之最。
他們之間有聯系,也是常理可以解釋的清。
再之後,是他從馮道兄那裏要來一顆延壽丹?然後送于此人了?’
這位弟子心裏盤算着,也通過這些事情的穿插,基本上是把此事的所有脈絡給整理清楚了。
而這就是老一輩法修的神清之術。
通過一些細微的旁枝末節,大緻就能演算發生過的一些事情。
當然,神清之術也可能有意外。
比如來個不合常理的,比如許道人是從他們玄門搶來的延壽丹,或者是這位皇帝獨自飛升,上界搶了一顆丹藥。
之後,他們玄門又不追求,且還隐瞞着他這位真傳弟子,那他就是算錯了。
除此之外,當他覺察到這位皇帝的魂魄上沒有其餘同門的氣息時,不可能是他師兄弟們贈送丹藥後,那隻有他所推算的一種可能。
但當算到這個結果後,這位弟子又有些爲難了。
因爲這位‘善者吳帝’明顯不是壽終就寝,而是被人殘殺,甚至連魂魄都殘缺了不少。
可想而知,當時殺害林帝的人,定然是想着将林帝的魂魄抹去,讓其魂飛魄散。
隻可惜害人者的道行不夠,沒有完全将林帝滅殺幹淨。
那麽,對于殺害善人者,自己是否該懲戒?
再加上這位善者的好友是許道人。
許道人說到底是被馮道兄接引,那基本算是半個玄門中人。
且又師出山下聖地,是學堂裏的學生。
那麽以許道人這般的身份中,他好友的事情,自己該不該管?
這些事,都讓他有些爲難。
因爲師門裏也有規定,言,若非迫不得已,也無關自身之下,不得插手林界内的一切恩怨瑣事。
這完全就是放養,讓林界自行打去吧。
反正隻要不把林界打穿,打成無靈之地,那麽一切都無傷大雅。
于是這般想來想去,這位弟子倒也随緣,報仇一事直接不管了。
可好在是有些情份,他也用法令将林帝未散的魂魄收集,準備還他神智。
這也是琥家老祖術法不夠,沒法徹底泯滅。
之後,在魂魄歸體,林帝慢慢恢複神智時。
弟子也将林帝帶到上界,再随便找了一個名爲‘廣元城’的陰司,将他往這裏一丢後就走了。
畢竟如今是夜晚,沒有魂魄所懼的大日。
且也有陰差覺察這裏有術法波動,那麽會有人來接引林帝的。
而他就不露面了,以免陰司得知他的身份後,會特意善待林帝。
說到底,他身爲界主弟子,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背景靠山。
再聽說是他接上來的人,哪怕是他不讓善待,這也得善待。
就像是一位捕頭将自己老家帶來的人,安排到一家米行,讓掌櫃不用多招呼。
那掌櫃就真的傻着不招呼了?不優待了?
這說到底,林帝本身就是善者,不能用刑之下,再加上是他送來的,這當然要善待了。
一時間,随着這位弟子離去,以免讓林帝用到自己的身份。。
又在城門外。
一位陰差巡邏到此,倒是看到了這有些呆愣的魂魄,又覺察到這裏有一些術法波動。
這波動是弟子特意留下的,境界爲築基。
陰差大緻感知一番,也沒多想,就看向了林帝。
再通過陰司秘法,看到林帝身上有善念。
這同爲善者。
陰差在于心不忍下,先是将林帝趕忙帶到陰司,又用陰司法令施法,一指點在他的額前。
這一刻,在那位弟子本就有心彙聚他的神魂下,此刻林帝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頓時就驚醒了過來。
隻是當面對陰司的昏暗。
林帝先是茫然愣住,又待看清此地的景象後,就漸漸想起了許仙者曾經所言的陰司正法。
再得看到前方身穿官服的威嚴鬼仙。
他心裏一緊,雙腿一軟,但也話語脫口道:“大人..大人!朕不..在下冤啊!在下是被宵小所害..”
“陰司隻管逝後之事,不管陽間恩怨仇殺,更不管朝廷之事。”陰司看到林帝哭訴,倒是習以爲常的将他扶起來。
且陰差對林帝這麽好,還這般扶着,也是知曉人在逝去之後,大多是萬般不情不願,所以這般大悲之中,自然是當以諒解。
除此之外,陰差是毫不在意林帝的皇帝身份。
隻是當看到林帝準備再言什麽時。
陰差就搖搖頭道:“這位皇帝,你就莫言了,此刻随我去正堂文判大人那裏,錄完陰簿後,安心的在陰城内待着,靜候輪回便是。”
言落,陰差帶頭向前走,又示意林帝跟着。
再加上陰差一身官服,還真像是押犯人一樣。
“我”林帝看到這位陰差大人不聽他言,又不将他的帝王身份放在眼裏後,也知道和他說再多也是沒用的。
隻是身爲帝王的他,萬萬人所遵的他,哪裏受過這種像是囚犯一樣的氣?
但又在之後,他想到自己之前還被賊修士一刀所斬時,就覺得自己這帝王身份在更高的鬼仙面前好像更不值得一提。
所以對于這位陰差的無視,等此刻林帝想明白以後,好像也沒有什麽氣,反而隻剩對于陰司的未知恐懼。
就這樣,林帝是沉默的慢慢跟着陰差走。
而走着走着,沉默了半響後。
陰差看到林帝這般惶恐莫名時,倒是于心不忍,繼而主動言語,算是爲其放松心神道:“這位善人也莫害怕。
我司公正嚴明,對善者曆來寬容,所以來到司内,等再住上陰城以後,就當成自己家一樣便好。
而我這人也是大老粗,如若哪句話讓善人心裏不舒服,善人點出便是。”
陰差說着,完全是一副憨厚農家漢子的語氣,渾然沒有鬼仙該有的威嚴。
“不敢不敢..”可是林帝卻慌忙擺手,可不敢将這位‘和善陰差’的話當真,更是不敢因爲這位鬼仙大人的随和,繼而就蹬鼻子上臉。
要知道,就算是一位鬼仙再和善,再低三下四,那也是‘仙。’
就像是他身爲人,路上看到一隻螞蟻,又看到螞蟻爬到身上,也不以爲意。
反正這對于人來說,隻是‘小東西。’
但要是萬一不高興,這不是順手一巴掌拍死?
而以‘螞蟻’的思想,會知道人什麽時候是生氣,什麽時候是高興嗎?
林帝現在就是這樣,哪怕是看到鬼仙大人随和,但實際上也不知道鬼仙大人的真實想法,更是不敢去随意猜測。
可在之後,這位陰差倒是善談,和林帝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在他問,林帝答之下,也是知道了林帝是來自于下界。
那之前送林帝的修士,是飛升之地的道友?
再觀其築基氣息,應該是爲拿清氣的小散修?
這個問題,問不出來,因爲林帝當時是‘傻’了,記不得了。
也待這般閑聊之中。
等來到陰司其中的一間正堂内。
四位陰差位列兩旁,正首坐着一位虎背熊腰的文判。
文判看到林帝被陰差領來,也是略微一觀之下,取來一紙一筆,例行公事的問道:“我觀你并無我天界靈牌之氣,你乃何界之人,又是哪位道友接你上界?他爲何沒來司内記善功?”
“上界?善功?”林帝被問得一愣,但聽到‘上界、道友’等詞,卻是下意識回道:“我在仙天界隻認識許仙者..”
“許仙者?”文判搖搖頭,停下筆墨問道:“何人敢稱仙者?他全名是何?”
“他”林帝不敢隐瞞,“許岐杉”
“許岐杉,許仙者?”文判聽的好笑,“天界何時有這位許仙者?”
“哈哈..”包括旁邊的一些陰差也是低笑出聲,看似經常經曆這些事情。
同時,林帝看到諸位鬼仙大人發笑時,卻感覺越發惶恐,且又在下一刻準備跪地求饒。
因爲他感覺自己好像是說錯話了,也知道,在他想來的‘許仙者’在天界内是不值一提。
不然的話,這幾位鬼仙大人怎麽都未曾聽說過?
可與此同時,當看到林帝要拜的時候,幾位陰差卻心急手快的将林帝扶起,沒有讓他拜下去。
皆因,他們笑歸笑,其中卻沒有任何嘲弄這位林帝與那位‘假仙者’的意思,更是沒有所謂的怪罪。
皆因下界來至的陰魂很多,并且下界的陰魂口中,也經常冒出什麽‘李仙者,王仙者、劉仙人’等詞彙。
并且衆多陰神也都知道,這都是很多下界的凡塵之人不懂所謂的仙,繼而把接引他們的一些同僚陰差或道友,誤認成了‘仙人。’
所以這是情理之中的事,也是經常發生的事。
這是不知者無罪,沒有什麽好責怪的。
可也是想到這裏,文判環顧左右後,也記得自己司内沒有一位陰差名爲‘許岐杉’。
不由得,文判把目光放在了接引林帝來至的陰差身上,想要一問究竟。
陰差看到判官大人望來,也一邊像是回答文判的疑惑,一邊向着林帝詢問道:“接引你的那位修士姓許?你和他言談過?”
‘原來是修士’判官了然,知道是自己想錯了。
而林帝聽到此問,卻又搖搖頭道:“按大人之言所告知,在下之前是魂魄丢失,不記得送在下來的仙仙者是誰..但許許道長,是我好友也是我界天地内的仙者..”
他說着,也是不知道怎麽稱呼了。
但好歹在接下來的話語中,他也算是不遮不掩的全盤交代,把許道人爲何爲‘許仙者’的事情給解釋清楚了。
隻是他接下來說的話,也讓一衆陰神有些沉默了。
“我也是聽說許道長在幾十年前是我等天地中的唯一修士。
而在六十多年前的時候,共主開天地之門,且有仙人下界,接許道長飛升
後又時隔一年,許道長再次下凡,并在我皇宮内傳法,言之..他在山下聖地内道術有成,聽玄仙祖之言,下凡傳法。
而也是此事,聽許道長仙法有成,我等才稱許道長爲許仙者..
我還接過許道長的一枚延壽丹
且天界仙祖之事,也是許道長言告我等..”
“你是說他師從山下聖地?”文判忽然詢問。
“是!”林帝肯定回道,但回完這句話後,卻感覺空氣中又靜了許多。
再等他小心翼翼的擡頭,也看到諸位鬼仙大人都陷入了沉思,好似被這件事所觸動。
一時間,林帝是更害怕了,覺得自己這次好像真的說錯了話,但也吓得不敢亂動亂拜了亂發出聲響,就這樣僵立在了原地。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
當随着‘山下學堂’以及‘玄仙祖、共主’等詞彙說出,卻讓文判等人陰神鄭重了神色。
因爲關于這些事情上,一般去下界接引善人的道友們是絕對不會言告的,更不會以‘傳法之說’告知。
所以,這位來自于下界的帝王,好像是有點背景。
起碼那位許道人是有些不太一般,其絕對是身爲第一批被接引的下界奇才修士,且可能是玄仙祖的弟子。
因爲在天地初開的時候,也隻有仙者的弟子才會行傳法一事。
而仙者的弟子,這身份?
再加上更重要的是這位許道人在山下學堂内學過術?
文判等人想了想,覺得不能得罪。
包括這位下界帝王,也得好生安排着。
至于,直接貿然的去吳朝問方學士?并且說,我幫你把你學生的好友都給安排妥當了?
那可是正兒八經的法主學生,如果去問,這不是嫌自己的神官坐久了?
畢竟自己等人如果要好好的安排林帝,這明顯就屬于以權謀私。
這事可以做,也可以找最相關的許道人,賣許道人一個好,但不能越線的去找許道人的長輩。
且如果甯郃在這裏,就完全明白這位判官的想法,也發現非常熟悉。
因爲這和世俗裏一樣,就好比陰司是米行,林帝是未入米行的散工,許道人是他好友,且身爲當地的一位捕快。
方道士則是許道人的上級,知府大人。
如今陰司要做的事,就是準備把林帝納入米行,當個‘常駐工’,賣許道人一個好,且聯系一下許道人,也算是證實一下。
做好事,是要留名的,不然誰知道誰是誰?
可要是直接去聯系方道士,聯系許道人的上級,這就屬于不講規矩的‘越級’。
且這知府大人一聽許道人以權謀私,仗着衙門的名聲,以及身上的捕快服去以權謀私。
這本來好好的美事,就成了‘告狀’,不但這事沒做好,反而惡了許道人的關系。
并且碰到不好相處的知府,也算是壞了知府的關系。
畢竟跑到衙門裏,跑到知府跟前,說他手下的捕快有問題。
再碰到護短的知府,這能讨好嗎?
說不定知府一怒之下,再跑到京城裏訴苦,向聖上告禦狀。
最後再碰到護短的聖上,還有五名位極人臣的内閣大臣,以及文武百官。
這米行連帶着掌櫃,親朋好友,甚至他鄰居,明天就全都沒了。
而這位文判生前就是混迹于官場的能人,自然是懂得裏面的條條道道,也知道哪間廟能進,哪座神像能拜。
于是,在林帝有些迷茫的眼光中,他發現自己被詢問錄陰薄的事被暫停,後續的事也暫停。
其後他就被兩位陰差大人引着,轉了兩圈陰城,選了一間上好的府邸。
之後兩位陰差大人就離開了。
同樣,林帝也沒有想到,當自己說出了關于‘史記’上的一些事情後,就得到了這樣的特殊待遇?
這好像是托了許道人的福,又像是冥冥之中的上仙?
這單提個稱号,卻未說姓名,就受到了鬼仙大人的這般敬重?
他想來想去,因爲不知道關于界主等等之事,倒是怎麽想都想不清楚。
更不知道‘山下學堂’在無盡天地内的份量。
要知,這可是法主甯郃的學堂,天下與天界所有修士所向往之聖地。
至于法主,這更不可言喻。
而在另一邊的正堂内。
當消息上報,傳至陰司正殿後。
沒過多久。
此城的府君也用法令分出一縷神魄來至正堂,并叮囑那位文判,先打聽打聽那位‘山下學堂的許道人’是誰,如果可以,再将其請來陰司問問,看看這件事怎麽解決。
畢竟都是我輩法修的事,這同爲道友,哪怕是陰司正法,也是可以在不違背正法的前提下,大家一同喝個茶、品個酒,一起商量着來。
同時,這位築基圓滿的文判也是悻然領命,又點了十二位練氣圓滿的陰差,手持一面法令,上繪‘廣城陰司急令’,之後一路直行,向着無邊東海行去。
且在這一路上,無論是各司陰差,還是金丹新修,當看到他城陰差借道,皆是遠遠拱手讓開,讓其先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