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道人是直接開始整理留在此島的一些靈石。
包括其餘的五位修士,也是立刻去往四周,将方圓千裏内的迷蹤陣法撤去,以防今後哪位低境界的修士誤入之後,找不到出去的路。
也待全部整理完。
幾人與高空彙聚後,在趕早不趕晚的心思下,即刻向着相對方向的東州行去。
并且在趕往的過程中,他們也是在不影響自身法力的前提下,盡量提高速度。
而之所以這般謹慎,也是他們臨門一腳跨入了洞虛。
若是強行動用全力,讓自身法力波動太高,牽引了天地靈氣。
那麽下一刻不是叩心渡劫,那就是輪回之中的天地雷劫。
可就算是強行壓下了法力,他們一息也能行上兩三裏,且中途也無需休息。
再依照他們這般行程,最多百日就可跨越兩千萬裏之遙,來到五洲另一面的東州。
但同樣,當枯道人等修士趕路時,忽然想到所需要的時日後,心中也有些隐隐約約的明悟。
因爲他們發現這時日好像和他們一開始所預計的年後渡劫,向天下新修所言的‘年後開道’一事,也相差不了多遠。
這好似冥冥中都有定數,好像一開始定下的時間,就必将會發生。
可前提是他們到地方的時候,馮道友是在的。
畢竟馮道友身爲接引弟子,那很可能不是經常在飛升之地,而是經常遊曆于下界。
那萬一馮道友不在,還得多花時日尋找。
也是想到這裏。
幾人又有點捉摸不透。
一是,他們不明白自己等人到了地方後,如果找不到馮道友,繼而讓渡劫晚了,那是不是就錯過了這個不知道結果爲何的定數?
二是,如果找到了,馮道友又是否會借?
還有,要不是輪回之法讓他們定了心神,他們好像也不走到這一步,更不會在年後到飛升之地。
這一切的種種,是讓幾人越想越覺得這些事好似有什麽關連。
但仔細想來,又好似一層迷霧籠罩萬般之謎,讓人看之不清。
一時間幾人也是趕路途中連聲感慨,覺得這或許就是法修所言的緣法,亦是法主所推演的命數。
這般玄之又玄之事,果然不是他們新修可以去琢磨的。
或許也隻有法主能對此事全然看透。
也可能,此事就是無上法主的安排!
這是給與他們的最後考驗!
那就是安安穩穩的到達飛升之地,并且借到法寶。
那這一路上
幾人想到這裏,又不由提起了心神,覺得這一路上可能不會那麽平靜。
而他們卻不知道。
如果甯郃真的在這裏,那也會驚異幾人的想法。
怎麽什麽想不明白的事情,以及有所關聯天地的事情,怎麽都往自己身上推?
因爲在甯郃看來,枯道人等修士所遇到的問題,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事情,很普通的巧合,其中沒有絲毫關聯。
但可能就是加上自己,又加上灰狼,還有輪回神通等等之事,才讓枯道人等修士起了此事必有‘天數緣法’的心思。
同樣,恰恰就是此方世界有天地緣法一說,才讓很多很巧合的普通事情,讓很多修士看來,覺得萬般皆有天定。
但換句話來說,也是他們看之不透,所以才悟之不明,分不清天地緣法與普通的巧合。
以至于很多天界修士得到一些大緣法時,其實很多時間都是向天地大拜,感激法主賜術。
也或許隻有老一輩的法修覺得,天地間無論是巧合還是定數,皆是天地日月的升落輪轉,道法自然,這無需多想,也無需多問,隻需保持本心即可。
隻可惜這樣道法自然的法修,真正修天地的法修,其實在仙界也不多。
更多的是諸位界主與雲鶴五位仙者。
且也在枯道人等修士,不知此乃巧合,反而是謹慎一切,小心趕路的時候。
時隔半月。
吳朝,梁城邊境地界的一處縣内。
不同于枯道人等修士的緊張。
此縣内是一片安居樂業的凡塵景象。
其中,又以一位年齡約莫有二十來歲的大少爺爲最。
因爲在整個縣内的人看來,這位少爺每日都是吃吃喝喝,無憂無慮的。
可謂是不用幹活,也不用多想,更不用作難。
就像是今日下午。
在街道幾位行商的目光中,這位相貌算是英俊的少爺,又是吊兒郎當的拿着一把折扇逛街,随後就拐角走進了一家賭坊。
當看到這位少爺進去,在将近年關時不僅不顧家中,還到處亂玩,甚至還進賭坊賭錢。
其中有一位行商倒是搖了搖頭,心裏感慨這位少爺有一位好祖爺。
祖爺,在天界世俗中,就是父親的爺爺。
同樣,要不是這位趙家祖爺積累下了不少家産,怕是早就被這位唯一的重孫子給敗壞完了。
至于趙家大老爺爲何不管他重孫子,趙家的其餘長輩也爲何皆不管。
則是因爲趙家一脈單傳,而趙家祖爺也于五年前,一百一十二歲逝世。
這位少爺的爺爺,是八十歲,傷心過度,也于五年前一同逝世。
這少爺的父親,如今五十有二,是酒鬼,管不了。
他母親,更是被這酒鬼休了,可好在另嫁别處,且家世不遜色于趙家,那家人對這母親也好。
于是,家裏的長輩都逝世,在世的又不管。
這位趙少爺可謂是潇灑至極。
再加上算是英俊的相貌,一身濃厚的公子哥氣質,也是風流之所的常客。
隻不過相較于紅樓、青樓等地。
趙少爺卻更喜歡在賭坊裏一展神威,喜歡看别人羨慕與嫉妒的目光。
皆因他縱橫賭坊多年,雖然沒有掙多少錢,可不像是其餘人一樣輸的傾家蕩産。
這多年來‘久賭不賠’的本事,在很多人看來,已經是很神乎了。
且在如今。
伴随着賭坊内吆喝着“押大押小”,以及‘嘩啦啦’的骰子聲。
趙少爺踏入賭坊的時候,就迎來了不少常駐賭徒的目光。
“趙少爺來了!”
“诶?這不是趙不輸嗎?”
當看到趙少爺進來,不少人是紛紛打招呼。
趙少爺也是自來熟的笑哈哈捧扇子一禮,然後走到了經常去的骰子桌前。
并且在押注玩骰子前。
他還習慣性的摸了摸腰間懸挂的一塊護符。
這塊護符,其上有個‘避’字。
這也是他祖爺傳給祖父,傳給父親,然後父親喝多後,就扔給他的。
尤其他父親還特意說過,“這塊護符是你祖爺爺在幾十年前遇到一隻老鼠妖後,幸好被仙人所見,所贈。”
對于這些話。
還是酒後的話。
趙少爺自然是半信半疑的,哪怕是他祖父和‘親身經曆此事的祖爺爺’也說過同樣的話。
畢竟這事關仙人一事,太玄乎了,也太普遍了。
且在趙少爺想來,自己縣裏、城裏,還有茶樓的戲裏,路邊攤上的《神鬼志異》裏,都是這些故事。
什麽《李宗主遊東海》《林城夢神筆》太多了。
不過,又在趙少爺看來,這塊似金似玉的護符也好看,加上帶了許多年。
他不知不覺的倒也習慣性的當成好運符了。
但他卻不知道,他祖爺爺的故事是真的。
并且這塊護符還是無盡天地的共主所賜。
同樣,他的祖爺爺正是甯郃與七十多年前所遇見的趙二,于小貂鼠口中所救的那位漢子。
尤其也是遇見甯郃之後,被甯郃賜物之後。
趙二好似忽然得到了某些緣法,繼而在機緣巧合下幫助了一位城裏的官差。
這事,是發生在天地初開後的第五年。
那時靈氣忽然濃郁,也使得山野之中多了不少精怪。
而這位梁城官差,就是帶着護衛外出勘察各縣的時候,在此縣外被一位精怪迷了心智,誤入了一片林中。
幸得趙二在附近河内打漁歸來時遇見。
當時,那小妖見得趙二腰側有一件形容不上來的神異法寶後,也是想也不想的逃離,此事才化險爲夷。
這般,也就救下了。
那官差醒來,也是知道自己好似被髒東西迷了心神,繼而對趙二這位‘高人’十分感激。
隻是趙二當時是慌忙的解釋,說‘可能是人多,将妖怪吓跑’。
這差使就算是最後信了,也是對趙二這位救命恩人十分敬重,準備報答這位恩人。
但趙二那時不曾在意這報答,因爲這官差看着瘦小,氣質看着也不怎麽氣派,反而像是尋常給官老爺們跑腿的小厮小吏。
所以這報答,趙二也不放在心上,甚至覺得給他拿來兩條魚幹就好。
趙二是很實在的人,亦沒有拒絕的意思。
畢竟這畢竟是無意間救人了,所以趙二也想讓他還點恩情,好讓他心裏好受點。
不然欠人恩情的滋味也不好受。
起碼趙二是這樣覺得的,更知道此次能救這位官差,一定是自己身側的護符,是仙人所留的神物。
但這事不能說。
财不外露,他亦知道。
而這官差看似像是跑腿的,實際上他是城府賬曹内的官員,和另外幾位同僚,以及主簿大人,一同分管整個梁城地界内的民與商稅收。
這雖然不是全權掌管,但多多少少來着,實權還是有那麽一些。
起碼對于很多爲官老爺們跑腿的小厮小吏來說,他已經是很高很高的‘大人’了。
哪怕是一些官老爺們也不會輕易的得罪他。
于是。
這官差也是一直念着這恩情,又當回城之後,聯系了幾位與此縣縣令有些交情的熟人。
再經過上下打點一番。
趙二就從農夫搖身一變,在縣裏有了幾家店面。
再加上趙二本身能吃虧耐勞,以及這位官差的幫襯,哪怕趙二不太懂生意,但也賺了作爲農夫時幾輩子都難以積累的财富。
這就是趙二的緣法。
或者說,是一種‘嫁接’的緣法。
因爲在此之前,在七十年前,貂鼠因爲對他家有惡,又最終被甯郃擒着,送于陰司之後。
這在天地的見證下,這貂鼠入了陰司,其實是屬于逝去了。
相對而言,這屬于貂鼠的緣法,自然就作爲了一種補償,轉移給了趙二一家人。
這也可以看成是‘趙二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同樣,不止是趙二受到此緣法,包括曾經被貂鼠傷害過的人,或者他們的後輩,也會在天地的鑒證下平分了此緣。
這樣一來,這般屬于修士的緣法,又轉移給了屬于常人的趙二以後,哪怕是削減了許多,不足以讓趙二一家像貂鼠一樣入道修行,但依舊可以讓趙二順風水順的大富大貴。
前提,是趙二今後沒有做出什麽惡事,不然此緣也是會被收回的。
隻是。
如今随着貂鼠出獄,還完了所有惡果之後,哪怕是他們沒有做出惡事,之前‘贈予的多餘緣法’也是會被收回的。
因爲貂鼠出了陰司,也算是‘活’了過來。
那這緣法肯定是要歸回的。
不過,哪怕是歸回。
隻要趙二一家依舊如往,那也是什麽事也沒有,依舊可以大富大貴的過完這一輩子,甚至後代許多輩。
但可惜。
如今趙二的重孫子是一位十足的纨绔子弟,除了顧家以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之前有貂鼠的‘修士緣法’還好,那基本是能鎮壓的住。
隻要不是太過分的情況下,很多事都能化險爲夷。
包括去賭坊裏面和人搖骰子,隻要别人不是故意下套,那基本也能保持不輸不赢。
并且在緣法的影響下。
哪怕是這位趙少爺偶爾在哪裏認識一個人,又在‘這位賭坊掮客’的下套中,不小心到了一個黑賭坊門前,或者在去往的路上,也會發生一些讓他改道回府,亦或者換路去其他賭坊的事。
這讓掮客看來,讓知情黑賭坊裏的人看來,就是‘這趙少爺有狗屎運’。
好像總是能發生一些事,讓很多人很難騙到趙少爺。
哪怕是就算騙到了,也是那種不疼不癢的瑣事。
對于家大業大的趙少爺來說,被騙了也是毛毛雨。
甚至不少人都猜測,這趙少爺會不會有什麽高人指點,或是八字金貴,才會有這般好運的命數?
但在今時今日。
經過半個時辰的骰子局。
沒有緣法的趙少爺,把帶來的五兩銀子輸了一個精光。
包括他前幾日來這裏玩,也是這般,但沒有今日輸的這麽徹底。
可謂是連出門喝酒的錢都沒。
一時間趙少爺怒氣上來,又簽字畫押向莊家借五兩銀子,接着來。
隻是随着半刻鍾過去,這五兩銀子又沒了。
趙少爺還想接着借,但這位莊家也算是和趙家相熟,曾經承蒙趙家的不少恩惠。
于是面對這賺錢抽水的活計,這開賭坊的莊家,少有的沒有繼續賒賬,而是客客氣氣的說着好話,給趙少爺哄了出去。
包括趙少爺借的五兩銀子票據,他也當着趙少爺的面撕了。
之前輸掉的五兩銀子,也直接貼補着給了。
但這人情也就随着這一撕、一還沒了。
今後趙少爺再來,他該勸還是勸,可不會像是今天這麽仗義,這麽人物了。
而趙少爺看到莊家劉叔撕票據,又還銀子,倒是沒有多大的感激之情,隻是感覺這幾日太背了。
在不順心之下。
他拿着這五兩銀子,去往了附近的一家酒樓内。
如今縣内的酒樓也有好幾家。
“趙大少爺!”
門口的小二看到縣裏的公子哥來了,也是立馬的上前歡迎。
趙少爺看到小二卑躬屈膝的樣子,倒是心裏的氣消了一些,随着小二一同進入了酒樓。
隻可惜今日已經是傍晚飯點。
樓上的幾間雅間都沒了。
趙少爺看了看,也不想多跑其他家,就在一層内選了一處客人剛離開的地方。
照例,是四盤菜,一壺酒。
家裏的父親不用管,有下人招呼着。
也待坐了一會,聽着酒樓内的嘈雜,在賭後悶氣中,酒菜上來。
趙少爺大歎一聲,開始對付眼前的酒菜。
可也是這悶氣之中,随着半壺酒下肚,再聽着旁邊一桌四位江湖大漢的大聲嚷嚷的劃拳。
趙少爺是越想越氣,直接一拍桌子,向着那四位大漢罵道:“你幾個莽漢子就不能靜些?”
“哦?”
“莽漢子?”
“你是哪裏..來的?你小娃娃說你..爺爺我?”
聽到趙少爺的喝罵。
這四位江湖漢子可不像是小二那般卑躬屈膝,也不像是縣裏的人那樣去趙少爺客客氣氣。
相反,這四人是唰的一下全部起身,又瞪大了眼睛,看似這白臉小少爺再敢多說一句,那就是拳腳相向。
再以他們後天小成的境界,這喝多之後的拳腳上去,不打掉趙少爺半條命,都算是趙少爺命硬。
可趙少爺也是酒意上頭,再加上這些年來順風水順慣了,又神奇的沒挨過打,所以還真的不懼他們。
因爲在趙少爺想來,這江湖人士其實沒有那麽厲害。
就像是往常,隻要他再大聲一點,那這幾位莽漢子就認慫了。
但趙少爺卻不知,以前是他有緣法在身,繼而每當遇到這事的時候,基本上遇到的都是不想惹事的江湖豪客。
要麽就是附近有捕快,或是有勸和的人在旁。
然而在今日,酒樓内的三位小二正在樓上送菜,門口的那位正在後院爲一位食客牽馬。
掌櫃正在樓上陪一位好友好酒。
剩下客棧内的食客,大多都不是認識趙少爺,繼而都在一旁張望着看熱鬧。
這事,是沒人勸和的。
可趙少爺不知,反而也是雙手按着桌子,準備一個利索的起身,怒罵回去。
但就是朝下一扶,像是喝多了沒站穩,讓手掌滑過桌邊,按到了衣擺,也忽然在衣擺處按了一個‘空’。
可要是按照以往,他手掌滑過衣擺的時候,都會不經意間的碰着玉符。
但如今卻沒有按到。
這也讓趙少爺下意識的望去,看到那枚每日都攜帶的護符不見了。
“奇怪了”
趙少爺當發現這一幕時,當看到自己父親與祖爺爺留給自己的遺物不見以後,倒是心裏忽然空蕩蕩的,好似是感覺失去了某種重要的東西。
也是這般空落的感覺湧來,讓他的酒意也不免清醒了一些,也無視了那四位漢子。
一時間他俯下身子,在桌子底下尋找,以爲護符是掉了。
“之前不是挺厲害”那四位漢子看到趙少爺忽然鑽桌底,卻是狂笑着出聲。
“怎麽不言了?”
“對!你這怎麽躲桌子底下了?”
“無趣無趣..”
當面對那四位江湖人士的叫罵。
趙少爺也沒有理會他們,隻是着急的尋找護符,想找祖他爺爺唯一的遺物。
那四位漢子看到這娃娃不敢生事之後,一時也覺得無趣,便狂笑着結賬離開。
可在此刻,正在尋找護符的趙少爺,當找尋無果後,也再次回想起來,想到祖爺爺說過,這道‘避’符是仙人所贈。
并且祖爺爺還說過,如果自己這些後輩做了太多的錯事,平白的惹是生非,仙人就會把仙符收回。
而趙少爺如今想到這些,再想到‘仙符’好像是好端端的忽然消失以後,也有些低落,更有些惶恐,但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在仔細找尋。
皆因在此時,當面對忽然消失的神異之事後,他是有點相信祖爺爺所說的事情了。
更知道他這塊護符有些不太一般。
但他卻不知,避符已經離開此地,也離開了此縣,他是再也找不到了。
因爲這是甯郃留給趙家,留給他的最後一道緣法,讓他此刻的酒意散去,護他最後一次周全,避開今日血災,避開這場生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