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平和的心态下。
兩位鬼神又再次回往了地牢轉上一圈,看了看這兩位最後被‘特殊對待’的邪妖後,今日的事情就算是做完了。
剩下的事,就是安排年關時的喜慶,以及山下學堂的年禮。
這也是學堂和梁城陰司,在這幾十年來一直都是相互有交往的。
同樣有交往的還有大揚城幾司。
畢竟往前數上幾十年,數到天地初開前。
那時的山下學堂内沒有老師,繼而基本都是附近幾司内的府君前去教術。
甚至在那時候的年關,許多吳朝府君也喜歡去山下學堂内聚一聚。
這直到築基修士漸漸多了起來,以及方道士築基之後在學堂内坐鎮,教術一事才逐漸穩定了起來,不需要勞煩諸位府君。
但哪怕是如今,每逢過年的時候,許多府君還是習慣性的去山下學堂内一聚。
由此也能看出,山下學堂與吳朝南境幾位府君的關系可謂是非常之深。
莫說大揚府君的親傳弟子,還是方道士的至交好友。
尤其如今這位魂修也是學堂内的一位老師,境界爲金丹圓滿,十年内有望元嬰。
雖然聽起來他如今的境界進展還比不得下界諸多奇才,更比不得方道士等人。
可也已經算是非常之好了。
要知他的悟性和靈根不算高,隻能算是普通之上的四成。
且如今能修煉到金丹圓滿,還是他身爲老一輩的修士,再加上之前和方道士一同東遊尋甯郃時,得了雲鶴之法,以及還有方道士的引路。
否則的話,若是沒有方道士一開始的相互論道感悟,他當時築基估計都會被卡很長時間。
再一估算,他如今修道百載之後也就是堪堪築基大成,這才是他正常的進度,也是老一輩法修修道百年時的正常進度。
這般還是算上了如今的濃厚靈氣。
若是再去掉靈氣,法修修道百年時還是練氣的情況,這也是無比正常的。
畢竟天地初開前,誰要是能修到築基,那已經是修道路上的‘高人前輩’了。
換成邪妖,更是被稱之爲大妖!
僅次于金丹妖王!
而如今在梁城陰司的地牢内。
那位被關押的蒼鷹,曾經就是橫行蒼涼山的築基大妖!
若不是一時走了歧途,去搶方道士的吳南紀,估計如今也是無邊之海内的一位元嬰妖王!
要知道他可是有生死之法的‘氣機原石’,若是早些上交給陰司,那可是有大功德在身。
就算是不上交,以他當時的資質與實力,真敢修煉到現在,如今的邪妖之中也确實有他的一席之地。
隻可惜他如今經受了幾十年的刑罰之後,神魂早已破敗不堪,境界也依舊停留在築基小成。
若問他後悔不後悔,他自然也是悔不當初。
可他也覺得上天沒有給他‘機會’。
而這機會是指,在被吳南紀擒着的時候,他就陷入昏迷,然後就直接來到陰司了。
但他也聽說,泠城的一位邪修入神書的時候,可是有考驗的。
隻要經過考驗,就可以免去自身惡果。
但他卻覺得自己沒有經曆考驗,就直接來了。
這卻是他早已忘卻那輪回經曆,或者說是還沒有徹底的回憶起來。
且也在如今。
地牢内。
蒼鷹每當回憶起曾經的風光,還有渾渾噩噩的來到司内的一幕後,卻是死灰般的表情上也有了一絲不經意的悔意。
隻是再當想起剛才的小貂鼠刑滿出獄,可以自由的去往外界。
此時,那兩位大人也是走遠。
他卻是思來想去間,再想到自己還在這裏受遙遙無期的刑罰後,便是止不住的怒意。
一時間,他是有些猙獰的一笑,話不擇口的向着不遠處的貂鼠前輩道:“衆修都言法主公正嚴明!慈愛萬千之道!
但在我看來,法主卻從未給我機會!”
‘沙’貂鼠前輩聽到蒼鷹的怒言,卻是根本沒有理會的意思,也無力氣去附和什麽,更不敢去附和什麽。
他如今隻想好好休息,然後等待下五次的刑罰之後,迎來年關的‘放風。’
這就是他每年所期待的事。
且如果還有機會的話,他也想去修建下一次的陰城擴建,想要如小貂鼠那般将功補過。
至于蒼鷹剛才說的什麽,他雖然不敢接話,但卻準備等刑差大人來至的時候,告訴大人。
這就是改邪歸正的第一步,先背叛同爲邪妖的道友。
而蒼鷹是不知道貂鼠想的什麽,相反,他是越想越覺得自己所說的很對。
覺得法主當時就是沒有給他機會,那吳南紀的‘真靈’沒有給他機會。
可恰恰就是這樣想着時。
蒼鷹忽然感覺腦海一清,就像是撞開一層薄霧般,忽然想起來什麽一樣。
也在下一刻,腦海中屬于幾十年前的回憶也逐漸湧來。
又在這些記憶中。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經曆了一種種‘循環的人生’,且又在這詭異的人生中,他好似見過了這貂鼠,又像是見過這位貂鼠前輩。
隻不過在這記憶裏,那小貂鼠自稱爲‘逃得出’先鋒,而那貂鼠前輩自稱爲‘四不勸’妖王。
并且在這回憶裏,皆是他和那小貂鼠密謀逃出陰司,然後又被這貂鼠前輩給‘生吞’。
無論如何,他都沒有絲毫悔改。
同時,當他回憶起這些以後,也不負之前的怒火,相反是帶有難言的悔恨。
因爲他如今記起這些經曆之後,才恍然發現這些記憶是來自于那本‘神書夢界’吳南紀。
他确實是進過此界。
同樣,悔恨也是如此。
因爲他此刻才清晰知道,當初在輪回之中,若是自己有一次奉公守法,或者是有一次悔恨,那如今是不是完全就不一樣了?
也是這般,他此刻望了望自己枯瘦的雙手,又望了望寂靜的地牢,還有不知爲何忽然有些不對勁的貂鼠前輩。
這貂鼠前輩,如今是頗有生機之色,像是忽然悟到了什麽。
蒼鷹不知道他悟到了什麽,也不知道貂鼠前輩正準備賣他。
可蒼鷹卻知道一點,那就是他錯失了一個天大的機緣!
他覺得,如果他當時悔悟,再交上生死之法的奇石,那是否能跟随法主?
是否今日就不一樣了?
說不得,他也是界主之一?
如今蒼鷹想的是這些,悔恨的是這些,覺得自己錯失了界主之緣!
但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想過,若是他真有心悔過,如今也不會後知後覺的悔悟,而是也離刑滿釋放不遠了。
所以如今的一切,就證明了他本性難移。
就算是再來一次,一切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可與之相反。
此刻,在南荒外的南海之上。
萬丈神舟之中的下層,甯郃等人所在的院落外。
如今的青龍王卻是老老實實的站着,如這幾月來一樣,靜靜的于院外值守,負責爲院中的長輩們端茶倒水。
同樣,他也是犯了錯,但他是有背景的。
且相較于其餘的界主弟子們都執掌一界,而他這般端茶送水的很沒面子。
可是相較于天下修士,這爲法主和仙者端茶送水的‘苦活計’,怕是會被所有修士搶破頭!
他是身在緣中,是知福,卻又不太悟得此緣法。
而與此同時,院内的甯郃倒是與棋道人閑聊下棋,雲鶴等人在一旁觀看。
下到絕妙的哪一步,雲鶴幾人雖然不會觀棋多語,但還是會神魂傳音的閑聊。
比如,甯道友這步棋走得好,起碼可以晚上二十五步再輸。
又或者,棋道友又‘精妙之中’的故意讓了一步,且故意丢了幾子。
這看似棋道友老老實實的,實則也是老奸巨猾的精通官場之道。
不過,這也是雲鶴等人沒有下棋,繼而能用神清之術推演出棋道人故意讓棋。
但在甯郃看來,那就是棋道友這步棋走的很妙,可謂是神來之筆,古今少有人能擋,但自己卻棋勝一籌,于千難萬難中将這幾子斬于馬下!
這在甯郃看來,無疑是一場精妙的對局。
也幸好是棋道人,才能于千難萬難中挽回這場對局。
若是其餘人,怕不是自己那幾步的對手。
可等下完。
甯郃稍微動用心念一思,也是知道棋道人是讓自己的。
這不由得也是和雲鶴一起,向着棋道人一番打趣。
打趣完,衆人相視一笑,接着下棋,再度說好誰都不許讓棋。
而也在這時。
林道友看到新一局擺上之後,又看到自己學生傻愣愣的在院外站着,不由也離開了棋攤前,走到了院外。
“老師”青龍王看到老師出來,是趕忙輕聲一禮,也是怕聲音太大,影響到法主與棋仙者的對弈。
“如何?”林道友是望了望青龍王,又略有深意的問道:“跟随了我等百日,可有所悟?”
‘悟’青龍王是搖了搖頭,又小心翼翼的回道:“弟子愚鈍..”
“愚鈍好。”林道友看到青龍王什麽都沒有悟到後,卻點了點頭,再言道:“百年之前,你且跟在爲師身旁。
等百年之時,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而這餘下的三十年來,無論你愚鈍也好,還是能悟得多少,便看你自身的造化了。”
“是!”青龍王恭敬行禮,且又心裏無奈,更感歎自己太‘笨’了,有愧于老師的栽培。
因爲這幾月來,他雖然時常跟在幾位仙者與法主身邊,但對于他來說,什麽是悟道,什麽是緣法,什麽又是天上之術玄之又玄,他真的都不清楚。
相反,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端着茶水,靜靜的站在幾位長輩後面,陪幾位長輩觀魚,要麽就是觀棋。
可這觀棋,也是最危險的。
就像是如今法主與棋仙者對弈下棋。
這個觀,是不能觀的,更莫談悟出什麽玄妙之術。
因爲兩月前他就不小心觀了一次,又在那棋局中看到了一副下界的‘修行盛世。’
他觀得之後,也覺得有趣,不由也沉浸心思,觀察這世間種種。
隻是在他的感知内,自己好像才觀了‘此方天地’一息不到,但實則外界已經過去了一月。
那盤棋也早就結束二十九日了,他卻依舊陷入第一步棋,甚至這一步才觀了半成不到。
若是想觀完這一步,怕是需要五年的時日。
而這盤棋,足有三千二百六十四步。
要不是他老師喚醒他,他這萬年的壽命都要硬生生的觀坐化了。
且這也是甯郃與棋道人随便走上一步‘天下道棋’,都包含了一方天地的數年變化。
說是下棋,不如說是以‘最少一年的天地變化’爲棋子,來進行一種有趣的推演。
這種推演天地的小遊戲,也是甯郃等人最喜歡的一種棋術遊戲。
同樣,哪怕是棋術不夠,但修爲足夠高的話,且有天地法令在身的前提下,讓其餘界主等人來觀,那也就是觀了,甚至還覺得這方天地演練的有趣。
并且說不得還會偷學這遊戲。
但青龍王的修爲太低,神魂太薄,又無天地法令在身,繼而演算之術沒有諸位仙者與界主那麽玄妙。
所以讓青龍王來‘計算’這一步棋内的天地變化,自然是要很久很久。
一步棋,可能就要解數年,正好符合一位化神修士完完整整遊曆一方大天地所需要的時間。
也是全部遊曆完,觀得天地内所有的變化,這天地才會有下一步的演練。
可是一盤棋卻有千餘步,一方天地少則也有萬年演變。
青龍王若是全部解下去,觀下去,那最後隻有身死道消。
别說是他,就算是今後沒有界主之令的仙境仙人,恐怕也不敢輕易的觀兩位界主下棋。
因爲這棋,是‘天下棋。’
若想觀完,觀一方天地的演練,起碼先拿出幾千年的壽命作爲觀棋的成本。
可若是能觀完,且悟性高一些的話,這多少也會有些心得領悟。
隻是千年太長太長。
除非是甯郃逆轉一方時空,讓其自成一界,否則這千年時光放在哪裏修行,都不止于觀棋所悟的緣法。
所以在天下棋未完善之前,甯郃等人隻是将其當成一種打發時間的小遊戲。
同樣。
在那日經得林道友的解釋。
青龍王也知道這件事,于是在雲鶴妖祖與另外幾位仙祖用平常之法對弈時,他才敢偷偷稍微觀察幾眼,偷學一點棋藝。
至于法主與棋仙者,那還是不觀了。
哪怕是不下‘道棋’,隻下平常的棋法,在他看來那也是近乎于道,尋常修士是觀不得的,哪怕他身爲化神修士,又半隻腳洞虛。
畢竟抛開棋術不談,也不說法主。
單說棋仙者身爲仙祖之一,天地界主之一,修爲又是大乘圓滿。
這無論是棋藝,還是修爲,都已經是登峰造極之境。
他一個小小的化神,确實是悟不得,若是強行領悟,也隻能如之前般,好似觀一方天地之變,但其中術法演化之深奧,不是常人能明。
可經過這幾月的時間。
在法主與棋仙者的幾局對弈之後,他也發現一件非常大的事!
這件事說不定還會震撼整個修行界,甚至是無盡天地!
那就是法主于棋術上是下不過棋仙者!
甚至有時候連雲鶴妖祖都下不過!
興許隻有蒼山靈祖可以和法主下得你來我往,互有勝負。
由此他小心的推斷到,法主的棋藝可能隻有六成,或者是堪堪到達了七成。
可他也知道,這是法主沒有動用任何法道,也無任何勝負之心,否則無盡天地間,誰又能是法主的對手?
因爲整個無盡天地的道,都是法主的術!
莫談這小小的棋術。
但也是這般,青龍王倒是有了一個不算是明悟的明悟。
那就是法主心性真如九天般淡然,好似并不在意勝負,也不在意晚輩與後輩在哪一術上登峰造極,甚至是超過法主。
這般胸懷,這般心性。
青龍王每次想到這些,都是不由感慨,原來這就是‘天道。’
天道原來是自然,是無爲,是無象,是大希無聲,是混沌中開辟淨土的日月天地。
卻又有聲,有爲,有形,有相,是受所有修士所敬重的無上法主。
這就是他心中的天道,是萬象皆有,又萬象皆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