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衡大俠一邊凝勢,一邊去往吳江的時候。
時隔三日。
于這日清晨。
在楚縣的漁村内。
釀酒老者如往常一樣起了一個早,又簡單的吃了一碗米粥後,就開始在不大的後院裏修剪着一株株花草。
同時,在他身後的牆壁上還有二十多年前所留下的那行字迹。
隻是多年來的雨水沖刷下,字痕多少有些顯得變‘淺’了。
但近年來有客人來老者家中做客時,有時好奇牆上的痕迹,又抹掉上面的浮塵後,仔細觀來,還是能看清楚上面刻的什麽。
尤其當這位客人,再聽到老者說起曾經關于‘江上怪人與江湖豪俠的約定’後,更是感慨老者這一大把年紀,還清晰記得這虛無缥缈的約定。
且感慨之後,客人也感歎此牆幸好是結實的燒磚所壘,不然早就看不清其上寫的什麽。
也或許等字迹徹底消失以後,這位老者沒有每日的‘眼見’之中,久而久之的也會徹底遺忘。
畢竟他的年齡已經很大了。
而也在今日。
老者修剪完花草以後,不由又站在了這些字迹前,且目光中還帶有一種回憶。
說是懷念以往,老者也不是很懷念,反而是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就像是心裏壓着什麽事,想要盡快完成好友的托付之言一樣。
但其實,老者一開始也不是非常在意這個約定,可或許時間一長,經常想着此事,這想着想着,就成了一種習慣與執念。
習慣到每日都會在牆邊看一看,然後再去江邊逛一逛。
可是他卻不知,實際上這不是一種執念,而是一種‘牽引。’
皆因南關少俠在那日于牆下放置了一塊靈石,又布置了一個小小的‘迷惑陣法’,繼而使得老者算是被動的被‘靈氣養身。’
也使得老者每日在迷惑陣法的牽引下,都會不自覺的來到牆壁駐步。
隻是這一駐步,經常看這些字迹,也使得老者形成了這種算是對好友約定的執念,以及勢必要完成這個托付的心思。
這個就是‘受人之法,承人之事’。
一般修士緣分賜予常人,且有約定的話,在不知不覺的演化中都會形成這般類似于‘交易’的奇妙緣法。
除非是被賜法的人高于施法的人,才可以破開這道‘緣法約定。’
不過,當時的南關少俠卻沒有這般故意去做,隻是對于緣法一事不清楚的情況下,才形成了這般因果奇緣。
但老者也可以不遵守這約定,甚至把牆給拆了。
這陣法都是在牆上刻錄,隻要‘主家在有心破壞’的情況下大改,就可以輕易破去。
之後,就是陣法消散,再加上他又不懂靈石如何使用,甚至分不出靈石和牆體碎石的差别,最終法不落于他,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算是兩方不虧不欠。
可隻要老者每遵守一天的約定,就會得靈石的一天孕養。
在緣法的奇妙中,一切都是公平的。
至于忘卻,也是不可能的。
因爲在靈石的孕養下,神海清明之中,他永遠不會忘掉此事。
有的,隻是不願去遵守而已。
甚至隻要不是刻意去破壞牆,刻意毀去屬于約定的字迹,那麽就算是牆倒塌,陣法依舊會存在。
到時,有可能是依附在大地,或是旁邊房屋,亦有可能是落于花草之上,興許還會讓那些花草開靈。
畢竟陣法是凡塵中不可見的靈氣刻錄,隻要不是有心毀去的情況下,凡塵之法是不能抹去。
這就是緣法之奇,且也是這般奇妙,以及難以推演與理解,才讓衆多修士看之不清。
因爲要想參透一件事的緣法起落,就必須要先演天數。
演不了天數,推算不了未來,那這緣法的走向萬萬千千,誰又能看到最終的結局。
看到不到結局,那這緣法就是未知的,甚至都不知此事是自己的‘善緣’,還是‘惡運。’
而此時此刻。
釀酒老者卻不知道這些,也不知道自己是得了一個元嬰修士的善緣,所以才長命百歲的無病無災。
相反,他如今看完牆壁上的字迹以後,也沒有喊醒還在睡覺的兒子,就依舊如往的獨自出了家門。
如今,他要去的地方就是不遠處的江邊。
且今日天色還早,村裏也隻有零零星星的幾位漁夫出了屋子,在各自院中整理着一張張漁網。
“齊伯起來了”
每當釀酒老者走過一個院子,院裏的漁夫看到老者時,都會笑着放下手頭裏的活,向着老者打一聲招呼。
畢竟釀酒的齊伯可是村裏的長壽星。
這平常的一聲打招呼,張口就說了,又不吃虧的,但在他們想來就是沾了不少‘福氣。’
說不定将來就是這一聲聲招呼,也使得他們老年時無病無災的長壽到百。
尤其他們也感覺最近幾年裏身體變好了許多,甚至村裏與縣裏的人,身體也健壯了許多,這或許就是齊伯與縣裏的幾位長壽長輩們所帶來的福?
他們就是這樣想的,覺得起因是這些長輩。
渾然不知這般長壽之事,全是因爲靈氣的加深。
當然,有學問的人更是覺得吳朝運河的緣故,讓天下百姓吃的好了,所以長壽了。
或許也隻有一些武者,以及接觸武者的大家族、或者少部分人,是覺得‘天’變了,并且也更敬畏鬼神了。
同樣也在這些年裏,不止是劉大人的西行,讓一路上諸多的朝廷覺得天地裏有大秘密。
同在吳朝,這鬼神的事情也是越演越烈。
最能體現的就是,新武者變得越來越多了,修煉也更簡單了。
而也在今日。
在齊伯去江邊的時候。
距離漁村的百裏外。
衡大俠也正一邊慢步走來,一邊回憶着一路上的見聞,發現如今的武者是越來越多。
再根據聽到的消息,還有前幾日徒弟的話語。
單說‘江湖盟’,‘兵器榜’,這幾十位先天高手齊聚的事,都是幾十年前所不敢想的。
更莫說如今七朝的後天高手更是十萬去記。
曾經都可以當七朝第一的後天圓滿,如今更是千餘名。
甚至放進七朝中的哪個大城内,這位後天圓滿都不敢說自己是第一。
因爲衡大俠昨日路過大揚城時,就發現這座依舊崇武的城内有五位後天圓滿。
雖然都是新武者,但總歸修煉到了他們新道後天的極緻。
不過,衡大俠也有自信。
如果當時後天圓滿的自己,若是碰到此刻的他們,那也像是當初南關少俠一招擊敗自己一樣擊敗他們。
特别是如今。
衡大俠踏入金丹之後,開道之後,再回想當初一幕幕,也知曉了南關少俠修得其實是金行術法與氣血的雙築基。
其中又以金行爲主,是術法築基的老一輩法修,不是靈氣加深後的新術法修士。
其資質可見是最爲頂尖的,可謂是靈根、悟性、心性、毅力,皆爲上上佳,其中缺一不可。
畢竟在天地初開前,能以術法築基的修士,如今不是諸位界主與仙者,就是諸位界主與仙者的真傳弟子。
若是四項資質缺少一項,又怎能這般站在天界的最頂尖。
同樣,關于天界的稱呼,還有東海小仙界,衡大俠這幾日遊曆下來以後也是知曉了。
但在衡大俠想來,都是五洲,隻是稱呼不同而已。
不過對于那小仙界,衡大俠還是有些念想,和所有老法修一樣,都想去瞧一瞧。
因爲如今的五洲确實是太陌生了。
尤其是對于離别三十年的衡大俠而言,他感悟的是最爲深刻。
不像是許多老法修一點一點的看着改變,倒是溫水煮青蛙般的慢慢适應,又身爲法修,神魂異于常人,繼而最終發現水太熱了,不是很适應。
而衡大俠是一開始就不适應,所以前幾日回來時才感歎連連。
隻是氣血一道除了感悟以外,恰恰就需要濃郁的靈氣煉體。
這使得衡大俠雖然不習慣如今的天界,但心裏卻是很喜歡如今的天界。
且這般想着。
衡大俠也看到前方的漁村越來越近。
可是仔細感受之下,如今的那裏缺又少了一種熟悉的氣機。
再等離的近了,隻剩十裏後,略一瞭望江上。
當衡大俠看到江上無熟悉的那葉舟之後,先是心裏一奇,随後搖頭一笑,一路上所蓄的氣勢也煙消雲散。
頗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并且衡大俠也知道自己不是南關少俠的對手,更是連輸了四場,又一場比一場慘。
其中,第一場是大揚城外,自己還能和南關少俠過過手,雖然隻有一手。
第二場,是第一次漁村相遇,再等乘船到舟邊時,最終感知到自身境界上不是敵手,也是自認不敵。
第三次,是自己氣勢渾厚的前來,但相隔江岸,看一眼南關少俠,就被破了勢。
這一場,是人還沒見,就輸了。
如今衡大俠想來,這确實一場比一場慘敗。
隻是敗了就敗了,他習武時也經常被打敗,之後,隻需要重整旗鼓,下次再來就好。
可是,如今南關少俠是去哪裏了?
自己凝了金丹,最少是要見一面的吧?
衡大俠心裏想着,也逐漸走近了村子。
這一眼望去,他就看到了江邊有一位散步的老者。
同時,齊伯當看到衡大俠望來,又見到衡大俠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江湖輪廓,也是鬼使神差的好奇遙遙問道:“那位大俠..是來尋趙老哥的嗎?”
‘趙老哥?’衡大俠心裏略微好奇,且也記得南關少俠名爲趙淮銘。
但如今留一位老者在這裏等自己,是什麽意思?
想歸想,衡大俠還是先回道:“是來尋趙大俠,不知老伯可曾知道他去了哪裏?”
‘終于等到了’齊伯當聽到這位大俠果然是來找趙老哥的,頓時心裏像是卸下一塊石頭的同時,又指了指遠處的方向,“趙老哥說是西北荒。”
齊伯說着,也沒想過這位‘中年樣貌的衡大俠’是曾經的江湖豪俠之一。
相反在齊伯想來,這位衡大俠可能是曾經的豪俠後輩。
同樣,衡大俠當聽到南關少俠的消息後,也沒有什麽多餘話語。
但稍後,衡大俠像是發現了什麽一樣,用神識看了看遠處的一間院落,又望了望牆壁上的字迹,以及陣法。
再等覺察這院落的氣息和近前的老者相同,是老者的院落。
衡大俠發現這位老者幾十年如一的信守承諾時,最終是想了想,便從懷中拿出了一本看着很普通的書本,交于了老者之手。
此書本名爲《凝丹氣血法》
等交完秘籍。
衡大俠又告知老者,他可以習練,他後輩也可以習練,如果不會,可以去附近吳江城的城隍廟裏,找一位名爲‘吳江隍’的人。
此人是他的好友,可以爲其指點一二,先入内力修行。
等有内力了,且還想練得精深之下,可以去吳城的英雄樓。
齊伯聽聞,也隻是點了點頭,但不是很在意。
因爲這功法的名字太普通了。
相較于縣裏武館中的《火龍震天術》《霹靂翻天掌》《九虎騰雲縱》《摘心日月決》,這《凝丹氣血法》倒像是孩童練武的啓蒙書籍。
隻是又聽這位大俠口中的城隍廟,還有京城的英雄樓。
倒又像是不尋常。
齊伯心裏想着,想不明白,可也珍惜的收好,準備讓自己孫子看看。
他孫子就是縣裏武官的一位教頭,且有後天小成的内力在身。
“再會。”衡大俠是傳術之後,就又向着西北荒行去。
殊不知,他這一趟也是白走。
南關少俠如今是在東州邊。
也在這一刻。
珍寶宗内。
甯郃收回目光,又望向了凝練完成的神舟。
其舟身上道道奇異的寶光閃過,象征着此舟的不凡。
因爲此舟說是一個法寶,但其寶體上卻有一千三百種不同的法陣,已經堪比一座小型的飛升之地。
并且還是能移動的。
同時,也在神舟大成後,亦無所謂的天劫雷鳴淬煉。
畢竟甯郃就在這裏,自然就無劫起。
至于淬煉,此舟在航行時,一千三百陣法的加持下,已經相當于無時無刻在進行淬煉。
且時間越久,此法寶也越發神異。
而在法寶成後,珍寶宗主也特意前來甯郃這邊,想詢問關于神舟航程的事宜。
關于此事,甯郃沒有言說,隻聽雲鶴等人交談。
最終三言兩語後,定下,從東南這裏起始,先東南,後東南荒,在東荒,東州,這樣一直到正南,南荒,這般來回縱橫的繞行整個五洲一圈。
算是讓整個天界皆知神舟已成。
甯郃聽到這計劃,也覺得可行。
更準備和雲鶴等人在船上訂幾個‘雅間’,随船周遊一下四海。
且途中還會路過西北荒那邊。
甯郃當想到這裏,也忽然想到了衡大俠。
如果他能聽到關于神舟傳聞,那麽途徑西北海,倒是可以有緣再見衡大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