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的路上,哪怕是三天後就要開壇講法。
甯郃也沒有提前去通知方道士,讓學堂準備什麽事宜。
相反。
甯郃除了整理這神通以外,也沒什麽準備。
一時讓雲鶴等人看來,甯道友完全就是一副随性去往的模樣。
不僅是這樣。
衆人走着走着,在第二日夜晚,途徑二十萬裏外豐朝的時候,甯道友還特意去看了看運河之法。
雲鶴等人見了,也是跟了過去。
并且經得雲鶴等人之前的言說,如今李宗主與恒宗主二人也是知道劉大人的事迹,亦知道豐朝是劉大人西行傳法的第一個王朝。
尤其随着十幾年過去。
如今的豐朝雖然還不如早幾十年就施展運河之法的吳朝,但經過這些年的灌溉與修整,還有朝内的神官出力。
豐朝亦是一片欣欣向榮的大興之氣。
而這大興之氣,不是形容,反而是真能看到的。
此刻在高空中的甯郃等人觀來,豐朝上空就有一片柔和的薄霧,淺淺籠罩着整個豐朝疆域。
這些薄霧還有不少正在融入金色國運,爲國運帶來一些提升。
當然,這‘觀運’之法,也隻有甯郃與諸位界主會。
因爲這屬于天地之秘的其一,被天地之法所遮掩。
但要是習得小神通‘觀運法’,也是可以看到這些的。
隻不過甯郃等人看的更爲仔細,且還能看到國運之中有一個小小的缺口在遺失國運。
特别是這缺口,還逐漸有放大的趨勢。
雲鶴等人看到這些,又看到豐朝欣欣向榮的景象後,倒是來了好奇,不知道這國運爲何會流失?
畢竟依照如今豐朝的氣态景象,隻要皇帝不傻,又無外患,那足矣保千百年盛世。
再看皇帝能施展此法,同意劉大人的運河之想,這也證明此人是開明之君。
可這缺口明顯是從内部開的,證明皇帝做了一件庸事,更是一件大錯事。
若是此事真成,那必定是缺口大開,屬于豐家自身的國運盡散。
換句話來說,那就是豐家的皇帝位置坐到頭了。
但事情起因是什麽,這缺口爲什麽出現?
再具體一些,雲鶴等人短時間内就推算不出來了。
且這凡塵之事,他們也不想太多幹擾。
尤其劉大人也與甯道友相識。
不由得他們就看向了甯道友,想知道這缺口是怎麽回事。
甯郃也是看了一眼缺口,随後又依循天地之機,将目光看向了九萬裏外的一處朝内。
此刻,在此朝此城的一家客棧内。
劉大人正與一位妖修交談,這妖修是他的‘護法。’
但又在客棧之外的二百丈處,這裏還有一個小客棧,裏面住着的是豐朝高手與豐朝皇子。
隻不過十幾年過去,曾經年輕的十九皇子,此刻也是一位成熟的漢子。
又或許在外多年奔波,也沒有了曾經的養尊處優之感,反而是多了一些江湖行者氣息。
可無論樣子與氣質如何變,他如今心中的目标還是如何得到長生之法。
且通過這麽多年的觀察,他也發現劉大人确實‘不老。’
但恰恰是跟了這麽多年,見劉大人連走九萬裏,爲兩朝傳法,爲兩朝百姓。
這使得十九皇子在‘窺長生’的心思中,也對劉大人産生了很大的敬佩之情。
甚至現在說是在窺長生,不如說是在暗中保護。
隻是他所帶的一些高手,還是懷着竊法的心思,更是代表着豐朝皇室。
亦是這般心思之下,恩将仇報之中,才使得天地有鑒,削減在豐家身上的國運。
可正好是十九皇子壓着,這樣的别扭制衡之中,使得豐家雖然有國運流失,但對整個豐家可以忽略不計。
最多也就是當今聖上快當到頭了。
說不定要不了多久,聖上就忽然染惡疾病逝,然後宮内派人傳十九皇子回來祭拜。
但真到那時,這些高手爲報得皇恩,又深知劉大人會‘長生’後,八成就要動手了。
那時才是圖窮匕見,也是如今缺口一直維持的真正原因所在。
可以說是,皇帝将來的想法,害死了如今的自己。
這就是天法。
畢竟劉大人此刻是爲天下西行,爲東州生靈西行。
使得劉大人如今所懷的緣法,已經不能以常理度之。
也好比是甯郃賜法護吳帝。
隻不過此次是天法自佑,不是甯郃有意爲之。
而甯郃得知這些以後,也是毫無隐瞞的告訴了雲鶴等人。
雲鶴等人聽完之後也是啧啧稱奇。
可也知道劉大人有此緣法護佑,很大因素上其實還是有甯道友之意。
雖不是有意,但也是偏心。
說到底,劉大人是出自于吳朝,也是甯道友相識已久的茶客。
換成他們,他們也會多少偏心一些。
但必須是劉大人一心爲法,而不是貪圖什麽。
可正好是聊到緣法,又見劉大人雖然不修行,可也算是類似七竅的‘天賜機緣者。’
一時間玄門主閑來無事,倒是向着恒宗主言道:“劉大人雖然不修行,算不得我等修行之輩。
但七竅卻不同,爲賜法賜術者。”
玄門主說到這裏,就像是打探敵情一樣,笑呵呵的問道:“恒道友,我還沒問,你那位弟子,也即是那名七竅帝尊的弟子,他如今習得是什麽法?”
玄門主的那位弟子也是七竅,如今問問,就是想對比一下。
“金行小術詳解。”恒宗主聽到玄門主所問,壓根都沒管玄門主打聽這個是做什麽,便直接言明弟子的底細道:“且前些年他入我宗門後,我已經将他晦煞散去。
其資質完全浮現,靈根爲七成,悟性亦爲七成。
行屬爲、水、金、土。
金爲主,水土爲輔。”
“那倒是與我那位弟子一樣。”一旁的李宗主聽到這話,也是随即開口道:“我那位弟子也是三行屬,但資質是比這位弟子弱上一些。”
“資質不是最重要。”玄門主卻是搖頭,“瞧那褚源,他身爲兩位的弟子,兩位道友也是知曉他靈根與悟性皆不高。
但如今卻依舊在七十年内凝得金丹,更有望元嬰境界。
所以說,資質還是不能決定将來種種,就像是我等資質也不高,但依舊修得這般境界。”
“玄道友說褚源我是知道的。”李宗主這時的臉色卻不太好看,“但玄道友說他是我弟子,這我心裏就不高興了。”
“對!”恒宗主聽到李宗主這話,倒是難得和經常騙他的李宗主站到了一隊。
因爲褚源的事情,說到底有點不太好聽,算是下界恒仙宗的一個污點。
雖然褚源在天界這麽多年,也沒有說自己是恒仙宗弟子,更是不敢說這話。
但是消息靈通的一些高境界修士,還是多少知曉這個事的,知道這位名聲不好的邪修,是出自于恒宗主的下界宗門。
也是如此,曾經一些年内,一些元嬰真人就算是發現了褚源的蹤迹,繼而也沒有擅自的動手,亦沒有出手将其擒獲。
更多是通知天界恒宗的道友,讓自家人處理自家事,以免擅作主張之中,一不小心得罪了界主。
同樣也是如此。
褚源在金丹之前,隐逸之道還不是很高的時候,才沒有被一些高境界修士擒拿。
當然,這麽多年來,也隻有一位元嬰修士碰到過褚源,且察覺了褚源的身份。
畢竟五洲太廣太廣,想要從方圓數千萬裏内碰到一個人,那不亞于尋常人在大海裏撈針。
且也是五洲太廣,尋常修士趕路也是難題。
繼而最近幾年内,甯郃等人倒是聽說,南海一群主修殺伐的老一輩法修,正在合力煉制一艘‘法寶之舟。’
其想法出自于玄門主的金舟、還有傳信飛劍,再以凡塵的大船爲原型。
隻要煉成,能在海上日行百萬裏,亦能在空中飛渡。
甚至南海修士還放言,隻要舟成,這每隔一月、或幾月,在法舟來往五洲與無邊之海盡頭的大荒時,船上能承載十萬修士往返!
可惜這幾年過去,他們這舟還沒什麽眉目。
也是這次帶頭‘煉寶’的修士,隻是化神境界。
點子是不錯,但術法上有些太低了。
再算算時間。
若是再有一個月練不好,那就是平白操勞了五年,還是丁點未成。
而甯郃等人聊着褚源的事,聊着聊着,七拐八拐的也聊到了這裏,聊到了這位想爲南海同道出力的化神修士。
那正好,等傳法結束,就去南海那邊轉一圈。
如果此法可行,其餘三海也效仿一番。
并且這次不是關于天地緣法的事,也不是關于甯郃自身的事。
于是從始至終甯郃都沒有提前去看,沒有去推演,而是想和衆位道友一同去親眼所見。
這過程頗有曾經遊曆時的未知與好奇,有一種返璞歸真的再經‘塵世’,再煉塵心。
甯郃雖爲法道之主,天地之主,也是一直在修行與修心。
因爲在甯郃想來,境界一詞有盡頭,但法是無止境的,心是無止境的。
就像是一方大道中,悟透了無情道後,又覺得有情道好,等有情道修得圓滿,又覺得世間無情好,天道無情好。
哪怕是萬千大道之中,隻悟兩道,但這般兩道來回反複之間,心卻每每都有所悟,亦是有無限的收獲。
甯郃如今就這樣。
如果說,他人是與外人論道,聽天地之法道。
那甯郃如今卻是自己與自己論道,在萬千道法中感悟。
且就算是隻論一道,又在這一刻走到了盡頭,但隻要自己的心還活着,有新的心思出現,那這道就是無止境的。
尤其在甯郃自己看來,個人見解,如果道有盡頭,也隻是前人走的太遠太遠,而後世的人望眼欲穿,千辛萬苦也難以到達,才誤以爲那裏就是盡頭。
實則盡頭之後,又是新一世的開始。
而這一世,就是此人所留下的道了。
一個真正的盛世,就是後人不停地超越前人所傳下的成就。
甯郃如今所做的就是這些,隻不過是在以‘天地’的身份引導,教習。
就像是如今的新修士,雖然很多老修士們不待見他們。
可他們也算是打破了舊念,爲自己開了一道修法。
這修法,是‘天地大道’的修法,還不是類似于氣血金丹,佛門金丹的‘道統。’
并且還有一些修士舉出了簡單的例子,稱,道統好比武功秘籍,有了秘籍才能照着修煉。
修法,是我要怎麽去修煉?
也像是正邪修士,便是一種修法,是兩方統稱。
真要細分,這‘兩方真正大修法’中是包含天下萬道,也包含法修與新修士。
自然其中還有一道,爲容法天地之道。
但此道不是去修的,而是有資格成爲界主時,領悟此道才有意義。
否則在哪次正邪大戰裏,這正不正邪不邪的,兩邊都得打你。
可要是成爲界主,先不論這身份,單論有一方天地之力加持,那也不怕被圍攻了。
而如今。
甯郃也是一邊回顧着自身的修行之道,一邊與諸位道友繼續南行。
亦在第二日的中午,來至了山下學堂外。
又在此時此刻。
學堂内正在講術。
依舊是大山之下。
不高的術台之上,方道士端坐地面正首處,兩側是四位元嬰修士。
又在前方,是九千弟子分别盤膝而坐。
孫修士就在靠前的位置,時而沉思,時而不解。
而今日講的術,是水行之屬,也是方道士的行屬。
他旁邊的四位元嬰,亦是修得水行之道。
剩下的元嬰師者,則是和台下弟子一樣,端坐在了人群之中,聆聽方道士的講術。
講術中也無一人言語,隻有方道士的聲音。
哪怕是有人不解疑惑,也無傳音波動。
一切的一切,都是等下課堂之後再言。
課堂上是禁止言語,除非是講術的師者在中途告一段落,且點名讓人提出疑問時,學生才能開口。
可也在這時。
方道士講完一段術法,正準備讓學生提問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了什麽,繼而頓了一下,表情也略有些激動。
台下的一衆修士見了,也是好奇望去。
因爲在他們的印象之中,方學士一向是沉穩刻闆的老夫子形象,從未見過這般‘失态。’
但在下一瞬間,他們又驚奇的看到方學士忽然起身,向着他們後方行‘弟子禮。’
而這弟子禮,是學生向老師行的,這是五洲常識,沒什麽奇怪。
可是方學士的老師?這如今天地間好像隻有一位。
衆人修士想到這裏,想到來者是誰之後,繼而慌忙的齊齊起身朝後行禮,卻又不敢擡頭望去,隻有話語回蕩天際,
“山下弟子,恭迎法主!”
“諸位道友多禮。”甯郃看到衆人緊張之意時,也露出和善笑容,“甯某此番是講術而來,諸位落座即可。”
甯郃言語間聲音平靜,看似尋常無奇,隻爲讓諸位學生靜心。
但在衆人聽來,卻像是缥缈的九天之音從天外垂落,落于五洲大地,才現世于吳朝學堂,顯聖于衆人之前。
直到這時,再品出法主言中的平和之意,感受到一種平靜的意境後,衆人才敢悄悄的擡頭望去。
隻是這一看,他們卻是先看到了曾經來學堂内傳過法的李界主與恒界主皆在,且傳說中的五位仙者也在法主身側同行。
最後,他們才逐漸看清了法主,也看到了方學士再一施禮起身,亦看到了法主走到了講術台上,盤膝落座。
之後,他們驚奇的看到了自己,亦看到了天上的星辰。
也有的學生看到了凡塵過往,宛如從凡塵開始,又重新證得一次金丹妙法。
更有的學生看到火屬靈氣萬千,像是一條條盤旋于九天的萬丈巨龍。
衆人所觀,各有不同。
同樣,甯郃講道,也無需多言,也無需多說。
不需之乎者也,也無用道法自然之妙。
因爲甯郃本身便是日月天地之道,是無窮天地之道的顯化在世之身。
于是。
當甯郃來至山下學堂的時候,散開道韻的時候,九千金丹修士恍然一悟之中,就已經陷入了天地道妙之境。
且他們所看的景象也各有不同,皆是由各自心念而生。
有的是重新修行、靜心,有的是感悟道法。
就像是看到火龍的學生,便是從天地之中悟得了一些小神通之道。
或許假以時日,他能完全領悟這道小神通之術,就施展今日所看到的萬丈火龍盤旋于高空。
同時在一衆學生看來,也隻是僅僅一眼,就已經經曆了千百種的心念所得。
之後,當山下學堂的衆弟子陸續醒來,也已經是三日時間過去。
隻是這三日,他們也經曆了不下于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靜修。
甚至悟性高者,觀之一眼道韻後,在這三日來就平添了幾十年的道行,更是從中觀得符合自己行屬的小神通之術。
同時在講術台上。
盤膝而坐的甯郃當看到衆人醒來時,也浮現爲人師者的長者笑容,向着一衆學生問道:“可有所得?”
九千修士齊齊一禮,“弟子謝法主賜神通之道!”
“嗯。”甯郃微微點頭,“術有萬千,法亦有萬道,萬象雖無形,卻也有形于心中所念。
而諸位今日能從萬道之中悟得多少,皆爲平生所學之感悟,今日結爲術果之神。
是得法自然,也是悟道之必然。”
甯郃言道此處,又将目光望向了藏術閣的方向,“而術果之神,又爲天地神通之術。
無盡天地中共有三千三百道。
其大道神通爲一百零八種,每種皆可颠倒日月乾坤,逆轉陰陽五行,奪生死之造化輪回。
小神通爲三千一百餘,習得之後,翻江倒海,搬山移嶽,呼風喚雨也視爲等閑。”
甯郃說到這裏,也看到衆學生露出向往的神色,
“至于諸位能習得多少,且看各自之緣法了。”
言落。
甯郃心念閃過,頓時種種行屬在空中顯化,又化爲一本本書籍,存放于藏術閣的頂端。
這便是三千三百神通之道,觀書可觀其神通道韻。
又有限制,悟得十二種小神通者,才可觀大神通。
等術法落去。
甯郃才再次看向了暗自激動,恨不得此刻就前往藏術閣的一衆學生,“才學得修行,又忘了靜心。
諸位,還是要勤勉修心。”
“是!”衆學生被法主一點,又想起之前種種,頓時心念有感,各有所悟。
甯郃見了,亦是爽朗一笑,與雲鶴等人同行離去。
“山下弟子恭送法主、仙者!”
衆弟子與方道士一同行禮,久久不願起身,心中也雜念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