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落。
方道士向着旁邊的張員外一捧手,就随即遠去,回往學堂。
學堂的事務繁多,不時有學生請教難題。
方道士是不能長久離開的。
而孫修士聽到前輩肯定他法修的身份時,則是心中再也按耐不住喜悅。
可喜悅之中,他也沒有絲毫怠慢的向着方道士離去的方向行晚輩弟子禮。
同時張員外也露出笑容,向着禮落的孫修士恭賀道:“恭喜孫道友,不日便可去往山下學堂修行。”
“這完全是托渠神兄的福!”孫修士聽到張員外道賀,又見剛才方前輩向李渠神行禮時,就知道兩人絕對是舊識好友。
于是,孫修士也不笨,隻需略微一想,就多多少少明白一些事情,也知道自己能入學堂内求道,這完全是承人之情,而不是自己如何如何的資質。
畢竟在他想來,山下學堂若是收徒,那天下修士皆是争相前往。
又在天下之中,比自己厲害的奇才無數,他這四成資質也算不得什麽。
隻不過孫修士還是沒有發現。
張員外說起去學堂的時候,是說去‘修行’。
孫修士則是說‘求道。’
足以證明,山下學堂在兩人心中的印象有所不同,也能知山下學堂在許多修士心目中,足以稱得上是求道聖地。
而不是天地初開前的衆修士修行與閑聊下棋之所。
也是這般。
張員外略微一想,也知道孫修士爲何這麽激動了。
但本來,張員外還想多聊幾句,試着散一散孫修士起伏的心情。
這般看來,還是讓他高興吧。
且也在兩人随後閑聊幾句。
孫修士也沒耽擱,就開始歸整聚靈陣法所需的材料。
争取這兩日就把陣法修整好,然後去往山下學堂求道、問道。
但也在孫修士準備的時候。
同在北河之上。
甯郃遙遙望去,當看到之前方道士想要讓這位孫修士入學堂的時候,卻也想到了如今的七竅。
七竅中的幾位就是入了界主的門下,也算是正統的法修了。
可他們的路,卻又有諸般不同。
就像是如今的小和尚,算是法修,也算是沒凝聚‘道統’的散修。
他如今是一心修行,準備入金丹後傳法佛門。
如若金丹成,佛門又建好,這才算是擁有了道統,成了一方修煉體系。
但不管怎麽說,在甯郃看來,小和尚也算是有宏願的七竅。
其後,可能惹事的七竅,是褚源。
隻是他之前惹事之後,如今倒是擺脫的幹淨,又深藏五葉宗,想來一個不問世事的好好修行。
可謂是好事和壞事都讓他沾了。
再以他的隐逸妙法,還真的可以實現。
不過,許道人是受山下學堂内的玄門弟子‘指點’,又得方道士的‘指路’,再以許道人憨厚老實,一心做事的實幹心思。
甯郃也看到此刻正在東海趕路的許道人,一心都是在褚源身上放着。
所以褚源要不了多久,就沒法這般想壞事就壞事,想脫身就脫身的自在安逸。
但除了這三位算是‘入世’以外。
午宗主弟子、玄門主的弟子,還有恒宗主的那位帝竅,這就是無需入世,即可化神求法。
畢竟他們身後的背景在這裏放着。
有幾位界主作爲他們靠山,他們确實不需要和褚源他們打打鬧鬧。
自然,他們若是想要入世,那也是随他們自己的心意。
可一人除外,那就是‘第七位’七竅。
也即是李宗主才收的那位徒弟。
但這個是入道太晚了,再加上靈根與悟性資質比不得前六位七竅。
或者換句話來說,隻要幾位界主與甯郃不施以緣法的情況下,他基本是沒機會于百年時化神。
所以這第七位不算在列,也不用太多細想。
起碼甯郃等人去往小仙界的時候,哪怕是順路,也沒有去看他。
因爲他是排除在‘七竅之世’外的七竅。
同樣,等百年之後,七竅也不是單單隻有六位,或者七位,而是和曾經擁有‘先天陰靈’的人一樣,都會漸漸出現。
雖然對于整個無盡天地來說,七竅還是非常稀少,稀少到堪比百餘天地中才能出現一位的天地之才,但也不是如今的寥寥六、七位。
隻不過這後世的七竅,就和李宗主的弟子一樣,不算在如今七竅之世的行列了。
往後這些七竅想成化神,興許天地靈氣再次加深之下,會比這時的七竅還簡單。
也或許,他們的靈根資質也是遠遠高于這六位,更有望百年内達到化神、甚至洞虛之上的境界。
可惜天地初開的緣法不在,所以哪怕他們是洞虛、大乘,那界主之位也非常渺茫。
甚至甯郃等人在這幾日内也商定過。
那就是等百年之時,封完這百年的界主後,那就先暫停百年,或者千年。
這在千百年内,先不選新界主。
等千百年過,再從這千百年中選佼佼者。
也或者,有資質與心性完美者,那也可以提前單獨封賜他。
反正不管怎麽變,往後的界主位是越來越難。
尤其再等到哪位道友成就金仙,再等所有修行界的萬族修士都知曉金仙的秘密之後,那估計競争會更爲激烈。
畢竟這可不是如上仙那般與日月同輝,長生億萬萬載。
而是不死不滅,不入輪回之謎的永生兆兆年。
金仙,已經是不懼生死。
不像是上仙,隻要被人破了仙體,被人殺死,那依舊還是會‘死’,會有輪回之謎。
相信這消息被修行界得知後,會直接颠覆所有修士的世界觀,讓他們知曉,原來修道修到盡頭,是可以與‘法主’一樣身在道中,與天地日月的大道同行。
且在甯郃等人想來,真到了那時,真成了金仙,才是‘道友。’
又在甯郃個人想來,金仙,也算是自身小道的一切終點,可也是無盡大道的起點,是真正開始擁有‘天地道術’開始。
因爲隻要行在道中,到了金仙,随着時間的推移,修爲才是沒有界限的開始無止境增長。
不像是築基、金丹,直到大乘、上仙等等,哪怕是修行千萬年,實則隻是法力更加‘雄厚’,法體與仙體所儲存的法力數量更多,但是‘道術’的質量上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而金仙則是開始感悟大道。
理論上來說,金仙是能習得所有天地之術,習得所有大神通,已經是沒有自身行屬的限制。
同樣,金仙哪怕是一千年悟得一種大神通,也是有天地嘉獎,仙靈之海附身淬體煉魂,遠超尋常修士千萬年苦修的那點法力。
而這些都是甯郃推算出來的。
并且甯郃爲了完善金仙的修行之道,爲了提前布置,還特意從天地中所悟萬千,編寫了三千三百種大小神通。
其中天地大神通爲一百零八種,分爲三十六天罡與七十二地煞之術。
小神通則是三千一百九十餘。
自然,也不一定是金仙才可以修大神通。
隻要像是自己的學生一樣,有絕佳的悟性,有天地界主賜緣,再有吳北紀這樣的天地至寶加持,那麽在化神之前,也是可以習得幾種大神通的。
再不濟,也能習得符合自身行屬的某一種。
雖然聽起來有點可憐,遠遠比不過習得八種大神通的灰狼。
但真要習得一種大神通,也足以碾壓同境界的尋常修士。
甚至甯郃也在想,興許等将來傳開神通之法以後,那下一世比拼的可能就是大小神通了。
下一世,也可能是五洲修行界的盛世。
也不知,當下一世的修士,習得大小神通,再通過一些曆史文書了解到前一世以後,會是有什麽看法。
是覺得太弱太弱?還是驚歎于‘上古神魔之戰?’
甯郃想到這裏,覺得這一世能拿得出手的事,好像就是那正邪交戰還有仙樹一事。
也或許,這一世的一些尋常小事,對于下一世來說,也都是津津樂道的上古傳聞。
畢竟甯郃還是很信任我輩修士的修辭手法。
至于後世神通是從何流出,怎麽讓天下修士知曉神通之法,如今也已經有了人選。
甯郃念想着,再次将目光望向了吳朝。
既然自己學生遇見了那位孫修士,也有意讓孫修士傳其法修衣缽,那就先以他行之,看他能否擔起後世神通的法道。
此緣法,先落于他身上。
不過,這倒不是他悟性高,也不是靈根高,所以才能當此重任。
說句不太好聽的,他的資質在如今一輩的修士中隻能算是中等。
而之所以能得此緣法,隻是單純的今日遇見了方道士。
甯郃也有思而已。
同時也在甯郃落下此事,又開始細分神通,準備過一些時間,先将三千小神通放于山下學堂内的時候。
時隔三日。
在吳朝、梁城外。
孫修士如今還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得了一個天大的緣法。
相反,他此刻是琢磨着怎麽替渠神兄去‘教訓’一下這位晚輩。
就算是不教訓,起碼也要弄出一個令人深思的故事,讓張護衛發自内心的悔悟。
但首先,是要接觸張護衛,再将他家的陣法布置好以後,再談别的。
事情輕重,孫修士亦是願賭服輸,能分得清。
于是,在今日下午來到梁城内。
孫修士就徑直向着張護衛的府邸方向走去。
再等來到了這條街上,望着府前站着的四名後天小成的家丁。
孫修士想了想,也沒有那麽多客套,更沒有那麽多曲折,亦是沒有想過爲自己編身份故事。
相反,孫修士是直接用靈識一觀,當看到如今微胖的張護衛正好準備出府閑逛時,便上去于府前截住了他。
同時不待張護衛的四名家丁上前詢問,或是保護自家老爺。
一身道袍,賣相不錯的孫修士,就指了指前方院中的金樹,道明了他府裏有一座陣法,而他能讓着陣法越發奇異。
也是這般。
張護衛猛然一聽,就知道這位截自己路的道士,是位高人,但不知有多高。
可隻要能看出他這個靈陣,那基本是有真本在身的風水先生!
畢竟這幾十年來,張護衛的位子與家底越來越厚的時候,也曾找過其餘的風水先生,讓其再添一添風水,看看能否再好一點,旺一點。
但幾十年來尋了七八位出名的先生,他們卻都看不出來自己原先的這個‘金木生财大陣。’
也是如此,張護衛也不敢讓人貿然出手。
因爲這些人八成是騙子。
或者說,之前給他賜陣法的高人太高,所以後來的先生看不出來。
可實際上,都是騙子,隻不過布置這個陣法的騙子先生,稍微有那麽一點點本事,便也力壓了之後的幾位。
不過,張護衛不知道這些。
他隻知道如今是又有人看出來了。
那張護衛自然是盛情款待。
可惜,孫修士如今是想着怎麽整治張護衛,又不想多與他言語。
所以孫修士在張護衛的熱情引路中,又進府以後,便二話不說的先布陣,等布完陣再說别的。
于是,張護衛,還有稍後趕來的張護衛幾位子嗣,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風水先生。
這先生,過來沒一會,也不吹噓自己的成名事,亦不是價錢如何,反而是拿着幾塊石頭開始于院中擺放。
偶爾還畫上一些看不懂的符号。
更奇怪的是,這符号畫完之後,就如大夏天裏,潑幾滴水于滾燙的地面一樣,霎時間就消失了蹤迹。
也沒一會。
還在張護衛既好奇這事,又想着是否阻止,以防這看不懂的符号一畫,這道士就要亂開價錢的時候,這陣法就布置好了。
就這麽短短不到一杯茶的時間。
再想想曾經第一次布陣的時候,可謂是拆府衙,修院牆,又要栽大樹,求風雨。
張護衛覺得這次是否太過簡單了?
最少,不得擺壇做個法?
或者給老天爺上交一些貢品,祈求百世安康?
張護衛想着,正準備詢問。
也在這一時間。
他還沒開口,就感覺院中的氣息好似清涼了許多。
這種清涼,還不是空氣清涼,而是呼吸之間,感覺自己肺腑變輕了許多,有一種很舒坦的感覺。
就宛如前一刻還在灰塵浮空的幹燥田地裏勞作,下一刻就出現在了一處山清水秀的空氣清新之地。
單單這空氣變化,還有感到自身身體變‘輕盈’,張護衛就知道這位道長絕對是真正的高人!
于是還不等孫修士說什麽。
張護衛就立馬躬身一禮,包括他身旁的幾位後輩亦然,都是很有眼色之人。
同時,别看張護衛将近九十,但行禮的瞬間,順手就從懷中利索的拿出一張銀票,雙手向着孫修士遞去,
“高人!小小心意,一百兩金票,您先收下,我這再讓人去取!”
張護衛說着,又向着自己的一位兒子使眼色。
張護衛向來就是這樣,錢是一切的問路石。
同樣,又在張護衛想來,若是這位道長不求财,那爲何要賜予他風水之陣?
而孫修士看到張護衛遞錢,頓時心血上頭,更想要提點與訓斥,想說‘要不是你大伯,你哪會有如此機緣?’
給錢?
這不是羞辱他孫井白嗎?
甚至還想直白的喝罵張護衛一頓,說‘你這世俗之人,何德何能得聚靈之陣?難道真以爲這區區一點黃金,就能買來幾年的壽命?
不要說他築基修士,就算是練氣的小修士,隻要有點道行,莫說百兩黃金了,就算是金山銀山也可得!’
可想來想去。
孫修士話到口中,卻是一頓。
因爲自己身爲外人,都爲此事動氣,那身爲張掌櫃長輩的渠神兄,爲什麽不生氣?
難道僅僅是後輩而已?
可恰恰也是想到張員外,念的張員外的古井無波。
孫修士忽然有所想,也感到自己雖然向往法修,效仿法修,卻還是遠遠不如老一輩的法修道境。
畢竟這可是渠神兄的後輩,渠神兄卻能做到自己晚輩如此不孝之下,又那般平淡心境。
按理來說,這應該更生氣才是。
孫修士想來想去,卻也想不出眉目。
随即也不再去想,反正今日陣法事一落,就要去山下學堂中問道修行。
世俗已是過往,再出世亦不知何日。
或許張掌櫃那時已經入了陰司陰城,也或許早已轉世生靈。
所以犯不着爲凡塵之事動氣。
孫修士想到這裏,又忽然心思一動,随後就在張護衛等人奇怪的目光中開懷大笑,好似想明白了渠神兄爲何不動怒了。
因爲凡塵太短太短了。
短到不需要刻意去記。
興許一次閉關出來,早已往事塵埃已。
“高人..”張護衛等人是小心的捧着托盤,又小心的喚了一聲孫修士。
實在是孫修士忽然大笑,這笑也不知笑的什麽,讓張護衛等人心裏七上八下,誤以爲自己等人做錯了什麽。
但孫修士笑着笑着,卻笑忘了煩惱,笑忘了凡塵事,也笑忘了張護衛是誰,如今隻剩下去往山下學堂一行。
也在下一刻。
孫修士一步跨出了院落,便不見了蹤影。
與此同時。
見得這神異一幕,張護衛等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圓,知曉了這位高人是‘真神仙!’
不然尋常人,哪怕是一些傳說中的先天武者,也沒有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消失不見的!
且如今孫高人這般消失之法,在張護衛等人看來,這分明就是回往天上去了!
一時間張護衛等人是慌忙在院中下拜,口中呼着“恭送神仙!”
低呼着,張護衛等人又是心中懊悔,不知之前做錯了什麽,才與神仙中人失之相談、相識的天大機緣。
畢竟在張護衛等人想來,這位孫仙人可是他們人生中唯一遇到的真仙,而不是坑蒙拐騙的遊方道士,也不是一些所謂的能人、高人。
不過,當想到能人與高人。
張護衛心中還是有一些敬佩的人,如劉大人、良文吏,老書院長,還有茶攤先生。
隻可惜如今的劉大人不知去向。
良文吏身爲當今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是他高攀不起。
悉心教導他孩子的老書院長,是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去世。
同樣離開的人,也有幾十年前就不再擺攤的茶攤先生,茶攤先生也是一位有大學問的人,能觀雨季天象。
這些人,就是張護衛心目中的能人與高人。
但又遠遠比不過今日遇見的神仙中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