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在灰狼離去的時候。
又在九天之上。
甯郃看到灰狼施展神通時,雖然有些道行不夠,繼而無法施展其神妙所在,但也算是有其形。
起碼這換作尋常的洞虛境修士,也就是這般隻有‘形’而已。
甯郃想到此處,也神念所思,瞭望向了四百萬裏外的東南一角。
下一刻。
甯郃未曾動用天地之法,就來到了這方地界,也看到了雲鶴等人正在這處林中空地中下棋做飯。
而這無聲無息間類似瞬移的一術,才是‘遊神禦氣’的真正之法。
心念一動,便可神行百萬裏。
隻不過想要達到這般境界,單以自身法力來說,最低就需要仙人境。
尋常仙人境就算是掌握,也不過是一息十萬裏之遙。
除非是自身法力雄厚無比,超過尋常仙人十倍,那可能會是堪堪百萬裏。
但要像是自己一樣,一念四百萬裏,那就不能單靠法力去施展,還需了解風屬一行,悟得風屬之道。
不然就算是法力是尋常仙人的百倍,那也無法超過‘九十九萬九千裏’的這個極。
可若是悟得,那就是真正的神通的。
神通,就是超越施法者的自身之極,越過天地之極。
就像是陰司的築基城府可以勾魂金丹,築基山神可以如金丹般搬山,河神能以築基境界行千裏雲雨。
這都是在法令的賜法下,超越自身之極的一種神通。
也可以說,隻要一位修士悟得一種神通,那完全可以在同境界之内的某一項中越衆而出。
而這項,太多太多了。
起碼甯郃如今歸整了一下後,也看到自己所凝寫的三千三百種神通内,不僅有身法,也有煉丹,更有鬥法,以及一些神異小術。
可大部分還是關于對敵的鬥法沾多數。
同樣,不止是鬥法,就連其他一些神通,甯郃也沒有打算如今就傳遍天下修行界。
因爲門檻太高了。
這般得到又練不了,最是讓人心焦。
但如今神通大緻已經完善。
雲鶴與容法之主等道友,倒是可以傳一傳。
甯郃念到此處,也走到了雲鶴等人的旁邊。
雲鶴是一手拿着棋子,一手撫着花白的胡須,眼睛看着棋盤上的棋道人落子,心神全都在才落的這顆子上放着。
棋道人倒是悠哉,見到甯道友回來,還笑着點點頭。
他和雲鶴下棋,渾然沒有絲毫壓力,甚至還能中途眯上幾眼,睡上一小覺。
反正等雲鶴落子以後,旁邊正在逗螞蟻的西周會喊醒他。
蒼山道友,則是早就在一旁打坐睡着了,是受夠了兩人一盤棋能下幾個月。
這也是雲鶴棋術最近幾十年來提高,倒是能和棋道人周旋。
可實際上,還是棋道人讓他的。
但不管爲何。
蒼山是看的沒勁頭,覺得不如西周和棋道人下棋,那是咔咔幾手下去,西州就成功落敗,起身換雲鶴來了。
而如今,又在這無聊間。
蒼山睜開眼睛,先是向着棋盤旁觀棋的甯郃見禮後,才看向了另一側‘嘩嘩’燒菜的玄門主。
也隻有玄門主過得高興,每日早上買菜,上中下三午做飯,可謂是時時刻刻都有事情做。
不過,這也是前一段幾人閑來無事賭骰子,玄門主坐莊,又連敗七八局,所以砍柴與打獵、包括刷碗的事情都交給他了。
這份賭約,是持續三年,直到衆人将來去往西州,找恒宗主說事。
如今才過了兩年,還早。
隻不過蒼山是真的閑不住了,因爲好久都沒有砍柴與撿柴火了。
這還真有點不習慣。
且也在衆人這般看看棋盤,又雲鶴與棋道人的時候。
玄門主也做好了飯,還親自端到了棋盤旁。
就這樣,邊看邊吃,吃完再讓玄門主刷碗。
不知不覺,不知吃了多少頓飯,也不知日月來回起落了多久。
随着雲鶴終于不敵,棄子認輸。
時間也過去了一個月,來到了今年秋末。
同時,甯郃看到兩人這盤棋下完,又看到玄門主剛買菜回來,于是也向着衆人道:“觀得兩位道友下棋落子,倒悟得一術名爲‘撒豆成兵’。
此術,我本就有些法念,近來卻是更爲圓滿,能稱之爲奇術,也算得上是神通。”
“撒豆成兵?”衆人一聽,大約也能從字面意思中猜測到此神通大約是什麽樣子。
并且甯道友既然稱之爲神通,稱之爲奇術,而不是天地之法。
那豈不是所有修士都能習得?
雲鶴等人這般想着,可恰恰又是想到一顆‘豆子’就能變成兵将,或者變成一個‘人。’
最後,衆人相視一眼。
是由術法最爲高深,已是大乘圓滿的雲鶴好奇問道:“甯道友,此法難道是開靈之法?将尋常豆子點化成妖修?”
“非也。”甯郃聽到雲鶴這一問,倒是笑着搖頭,“開靈之法是開靈之法,而此術不具開靈之妙,不沾開靈之因,也不沾開靈之後的點化之果。”
“那就是不開靈的點化?”玄門主也接了一句,“那這豆子是否有靈智?是否能生靈?”
“有靈智,但不是生靈。”甯郃回道:“應當是暫時的附靈。”
“附靈?”衆人好奇。
因爲他們聽說過附法的,但是真沒聽說過附靈的。
那這靈,是哪裏來的靈?
是這豆子自身的,還是甯道友賦予的?
他們想到此處,倒是好奇此術是什麽樣子。
甯郃看到衆人望來,也是笑着一邊向林中走,一邊言說道:“附靈,也是它自身的靈。
隻是此靈是短暫的‘靈顯’,待得術法消散後,此靈也會沉寂下去。
但承此神通之法後,哪怕等術法散去,又恢複自身本體原貌,可等将來開靈開智時也會簡單許多。”
“那是不是說”玄門主一邊穿着圍裙跟着,一邊言道:“以此法驅使哪顆豆子、哪顆石子,或者某物時,會讓他暫時擁有靈智,變爲兵将,但術法一散,他還是會回豆子或本體。
可終歸是承受了此妙法神通,又在開靈化兵時爲我等做了一些事,沾了我等的緣。
所以還會留下開靈小緣法的印記,算是我等給予他的工錢?”
“然。”甯郃輕輕點頭,覺得玄門主的理解很透徹,甚至也漸漸悟得了一些緣法神妙。
但雲鶴等人卻是無奈的看向玄門主,覺得玄門主将這大神通說得太俗了。
好在這都是自己人,倒是無妨,不然是會有損他們‘仙主’的形象。
可實際上,要是有外人在場,玄門主自然是會保持仙家風度,不會這般直白言語,更不會帶這個圍裙。
而甯郃沒有管衆人所想,則是走到旁邊的一處草叢,從地上撿起一個掉落的大豆角。
輕輕剝開,裏面是十二顆圓豆子。
每顆豆子大緻都和指甲蓋大小一樣。
玄門主倒是身爲十成廚藝,見過不少食材,知曉這是一種名爲黃龍豆的谷類。
味道不怎麽好,一般都是林中一些食草獸類吃的。
甯郃也未去想此物貴賤,而是以此作爲例子,将這十二顆豆子放于掌心,又随之朝地面抛去。
同一時間,雲鶴等人就驚奇的看到這十二顆豆子在空中迅速膨脹,眨眼就從尋常的豆子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且這黃豆的外皮還幻化成了一件兵甲。
等下一息,這‘十二顆豆子’落到地面時,已經是十二位身材高大的兵士。
他們成人形的時候,眼裏還有不少茫然,就這樣呆呆的站着,和身爲豆子時,安靜的長在豆角裏差不多。
甯郃則是笑着隔空一點,傳去了不少啓蒙之學,在片刻間就讓他們知曉了所謂的凡塵王朝,還有五洲的語言。
開智與開靈,在甯郃念想之中也隻是一瞬間。
同樣,雲鶴等人望着這十二位兵士,看到他們眼中漸漸有了神采之後,也聽到他們向甯郃喚爲‘仙者’,感激甯郃賜予他們生命的時候。
雲鶴等人也不知這‘撒豆成兵’到底算是一種‘術’,還是凝土造人的‘法。’
也或許隻有這般已經接觸天地道法的奇術,才能稱得上是神通。
隻可惜,此法隻能臨時讓這些豆子有靈。
除非是甯道友有意爲之,不然等時間過去,術法消散後,他們還是會變回原形。
且也在雲鶴等人驚奇莫名時,感悟此術玄妙時。
甯郃略有所思,看向了百裏外的一處村子。
那村子建在一片小山坡的河流旁,雖然土地肥沃,又有山林可以打獵。
但昨日曆經一場大雨,卻讓最近的一處土山坡滑落,使得不少石塊壓蓋在了村外的農田裏。
幸得如今是秋後,早已豐收,不然這一下冬季就難熬了。
可清理碎石,也是一個大功夫。
甯郃也有念想,随之看向了十二位兵士,讓他們相助那些村民。
同時,随着十二位兵士恭敬的應聲離開。
雲鶴等人聽到,也是稍有興趣望着。
于是,既然好奇,衆人也随之登雲而上,高坐雲端,六杯茶水擺上,靜觀便是。
而随着時間過去。
在翌日清晨。
這片百裏外的村外良田處。
這村裏的三十幾戶人家,也如昨日一樣,早早的起床,開始了昨日的搬運一事。
畢竟這山石滑落,壓蓋了村外的十餘畝田地,若是不早些清理,等入冬以後下雪結冰,更是難辦。
再等開春要播種的時候,那更是晚了。
可等一衆村民來到農田外,看到這些碎石遍野的樣子,還是不免有些絕望。
因爲這不知道要清理到什麽時候。
莫說田地之中還有不少一人高的大石塊,這些都是他們搬不動的,需要一些時間敲碎。
也是如此,村裏這三十戶人家,一百多位村民。
除了小娃娃以外,基本能來的都來了。
他們如今有的是在敲碎石,有的是在搬運。
還有的是在四周上香祈禱,讓山神爺爺息怒。
也有的人是在四處觀測,看看能否在開墾一些土地,将這些被碎石壓蓋的土地遺棄。
隻不過山下樹多、大石頭多,這土地是難開。
甚至也有人覺得這些看土地的人是偷懶。
因爲早些年裏,村裏的人就想多開點土地,多養活一些人,但山地确實是難開墾。
也由此,那些看土地的人,沒過一會也回來了。
還是老老實實的搬運碎石吧。
而也在一衆村民爲難也得用勁搬的時候。
“快看..”忽然人群中一位村民低喊了一聲,又偷偷指了指遠方。
附近的人循聲朝着村民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遠處土路上正有十二位身穿兵甲,體格異于常人的兵士朝他們走來。
這一刻,一衆村民有些緊張,也有些好奇,不知這些兵爺來他們村子幹什麽。
甚至還有一位年輕村民在想,是不是自己村子裏出現了什麽逃犯,然後才使得這些兵爺來至?
他這般想着,還望向了一位中年漢子。
這中年漢子前一段是去過縣裏,且還買了兩身新棉衣與幾斤燒飯用的上好香料,孝敬家中老娘,想讓老娘每頓都吃好的,穿好的。
雖然這漢子是村裏獵戶,真打着虎豹皮毛的時候,是有這個本事換這些東西。
但這一段也就這漢子出過村。
如果惹事的話,這肯定也是他惹的事,惹來了這些官兵。
畢竟獵戶經常生裏死裏的跑山林,這血性可不是一般的大。
說不得就是在縣裏和哪位大商發生了矛盾,繼而給人打出個好歹來了。
這事,也是經常發生的。
基本有捕快來至,都是來找他說事的。
不外乎是中年漢子去縣裏時,偶爾會有奸商看上漢子的獵物皮毛,然後詐唬他。
或者看漢子獨自一人時,奸商又仗着身爲鎮裏人,更有強買的意思。
漢子自然是不能忍的,然後基本都會打出事。
所以久而久之,漢子倒是經常去衙門,好在事情都能查清。
也是這般。
年輕村民想到這裏,是下意識離這漢子遠了些,是一點事都不想沾,哪怕漢子是無辜的。
但更多的村民也是知道漢子的事,可同爲一村人,還靠前了幾步,将漢子掩在了身後。
并且一位老漢還給漢子擠眉弄眼的,讓漢子快些走。
畢竟不是每一次都能出衙門裏安穩出來,所以走了最安全。
哪怕跑的話,這沒錯也是錯了。
可好過身在衙門,身不由己。
但就在一衆村民胡思亂想之中。
十二位兵士走來後,是先在四周打量一眼,又看了看這些謹慎望着自己的村民,也沒有他們所想的拿人與問人樣子。
也在這時,那位經常去衙門的漢子還越過了人群。
這位獵戶也确實膽子很大。
且他這般動作,也是爲了讓鄉親父老們安心,于是想要稍微打聽一下這十二位将士的來曆與目的。
可在下一刻。
還沒等漢子詢問。
出乎衆人意料的是,那十二位兵士打量完四周以後,就開始搬運這些壓蓋良田的石塊了。
所運往的方向,也是村民放置的山腳下。
這一下,一衆村民倒是奇怪了。
隻不過這‘幫忙的事’放到哪裏來說,都沒有站着看人家幹活的理。
于是實誠的村民也沒有多想,隻是單純的以爲是十二位兵士心善,繼而路過時見此,特意來幫他們。
所以,村民也沒有站着發呆,而是開始協助十二位兵士。
一些老者體弱,則是整理田地。
婦人們是擇菜的擇菜,在田地外做飯的做飯,爲衆人準備着晌午的飯食。
除了如今多了十二位兵士以外,這和昨日也無二般,一切又回到了正軌。
這般不知不覺,勞作直到夜晚。
偶爾閑聊間,村民們也知曉這十二位兵士是來自于遠方一處軍營。
至于以外的,他們就不知道了,因爲這十二位兵士看似有些沉默寡言。
可恰恰也是隻幹活,不言語。
如今的石塊雖然還有很多,但有了十二位兵士的幫助下,速度也遠遠快過了村民的自行搬運。
起碼一些大石塊,村民隻能敲碎搬運的一人高石塊,十二位兵士是可以兩人合力擡走。
這也讓一衆村民大呼“神力!”
也是由此,以及兵士協助他們村子。
村民是不勝感激,更是天黑的時候邀請兵士去往他們家中休息。
十二位兵士卻是盡皆搖頭,隻是簡單的搭了幾個帳篷,這就可以算作休息的地方。
村民們看到再三勸說不動,也就不再勸了。
可在當日夜晚,不少村民也從各自家中帶來了不少被子,爲十二位兵士整理帳篷,讓其盡量的舒适一點。
就這樣,時隔六日。
在十二位兵士與村民的共同努力下。
在第七日的下午,田地也差不多整理完了,隻剩一些小小碎石塊。
本來,十二位兵士是準備一口氣和村民一起将這些碎石整理完。
可下午的天色卻逐漸陰沉,又有雨滴落下。
這時至深秋,若是被雨淋了,怕是要寒氣入體,難免生一場大病。
于此,村民今日就停下了搬運,又再次邀請十二位兵士去村裏避雨。
兵士依舊是搖頭。
老大還拍了拍胸口,向着一衆擔憂的村民道:“我等兄弟體魄雄厚,區區小雨而已。”
村民眼見如往常一樣勸說不動,又想到這十二位兵士體魄異于常人,想來也是不怕寒雨的。
于是,村民也就三三兩兩的回往村内。
但他們在家中也熬上了一些姜湯與驅寒的姜面條,準備等雨落的時候,送于十二位兵士。
而這場大雨,下了半個時辰。
等大雨下過。
百姓也踩着泥濘的土路,從村内出來。
有的人手裏還端着姜湯與面條。
隻是等他們出了村子,準備再次勞作與送姜湯的時候,卻發現那十二位兵士消失的無影無蹤,那簡單的帳篷之外,隻留下了十二顆似人形的黃豆。
他們有的伸手,有的步子展開,有的彎腰,在術法消散的那一刻,定格在了雨中搬運碎石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