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文吏就抱着這般想法,又小心的跟在吳帝身邊行着。
眨眼,就是五日時間過去,也離運河越來越近。
隻是良文吏偶爾在回想曾經時,卻不曾知道,遠處半裏外的林中,正有一位妖修忽然停步,又在稍後觀察着他等一行人。
這也是吳帝這一行人對尋常人來說,看似很正常,最多也隻是護衛多一些。
但對于築基圓滿的妖修而言,這就太耀眼了。
在靈識的觀察下,他完全能看到這幾位護衛皆是凡塵江湖之中的大高手。
也能看的附近林中有不少探子,正在爲這一行人探路、鋪路。
這樣的陣仗,絕對是朝廷中的重要人物。
尋常人家是不會有這般陣仗。
于是,這位妖修就這樣默默的觀察着。
這般跟了半天。
他也看到這一行人稱呼爲首的中年爲‘大老爺。’
隻是等附近官道上無來往的外人時,衆人卻又對這位中年稱爲‘陛下。’
聽到這兩個字,邪修知道自己找對人了。
于是,他沒有多做耽擱,就從懷内拿出不易煉制的幾張法信,用法力書寫幾句‘人找到’與‘東境運河彙合’之後,就施展秘法,擲于空中。
霎時間這幾張信件也分散開來,朝不同的方向破空而去,約有一息一裏的急速。
而法信,築基就能制作,能傳方圓五萬裏。
且這法也是甯郃書寫于五洲錄中的一種小術法。
此法是三十年前寫的,也已經在這些年内逐漸傳開。
并且此法也與陰司内的生死之法相似,皆是根據接受者的氣息,将信件傳遞。
但一般也是化神之下修士會用。
因爲化神之後,元神出遊,一息百裏。
五萬裏,也就是五百息的時間。
比法信要快多了,且傳的更遠。
可亦是等化神,若是再尋一些好材料制作更好的法信,那麽也能傳方圓百萬裏,相當于大半個中州。
隻不過對于五洲一些修士來說,衆人都是喜歡見面詳談,基本不用法信。
如果找不到人,那就完全随緣的不聊,等待下一次遇見就行。
這就是甯郃等人,這些老一輩的修法。
如今沿用這些老方式聯系的人,喜歡登門拜訪的人,也基本都是老一輩的修士。
可是最近新一輩的築基修士,當知曉哪位道友突破,又逢自己不想去,或者有事情。
尤其再一想,兩者相距一萬裏,要趕好幾日的路。
那就一個法信賀言。
可除了這明顯的不想去以外。
無邊之海那裏是厮殺頻繁,需要經常傳遞消息,請附近道友支援。
這些法信對于他們而言,這可能就是救命的稻草。
隻是法信也容易被截住,不容易傳遞出去。
繼而時間一長,他們就用一些堅硬的金屬,打造成了類似小劍的法信,也有似銀針的法信,這樣可以飛的更快,約一息兩裏。
久而久之,無邊之海這裏還将法信喚爲‘銀針傳書、飛劍傳書。’
最後覺得飛劍好聽,名字也就定爲飛劍了。
且平常傳信之外,這法器飛劍也可以用于鬥法。
隻是五洲這裏還沒有盛行開來。
況且很多修士也不喜歡用劍,而是喜歡大開大合的長刀、長槍等重兵器。
尤其是五洲的老一輩修士鬥法時,更喜歡展現自己的法力雄厚。
同樣,八荒的元嬰衆妖王也是如此。
因爲他們皆身材高大,最矮的也有五丈人身,體内氣血如似岩漿熔爐。
打起來,那更是身化百丈荒獸,搬起百丈小山當尋常武器揮舞。
面對這種‘巨人’與巨獸。
無邊之海的老一輩修士,自然也是不甘落後,同樣是斬斷某座小島上的山峰,當成武器對敵。
隻是這幾年打下來,無邊之海内的百裏小島已經毀了數萬餘。
也幸好是在廣袤的無邊之海内打。
要是放在五洲,單單是元嬰修士交戰,五洲也基本生機滅絕了。
哪怕是五洲亦有方圓兩千萬裏,但也扛不住年年交戰。
更莫說兩位化神打起來,一記術法就能滅方圓萬餘裏的生靈,差不多是一朝地界。
若是朝下,更能撕裂其下萬餘裏的地底。
如若讓甯郃來形容,再以前世的記憶作爲參考,大白話一些。
那麽就是北極站一位化神,南極站一位化神。
兩位化神再遙遙相望,各地對腳下施展術法,對拼一擊,那麽天藍星就會直接成兩半,之後被術法餘波震碎成宇外塵埃。
若是兩位化神再打的起興,太陽系内的所有星辰,用不了多久也得消失。
其中就包括太陽。
因爲太陽是高溫,但不是五洲的‘大日之靈’。
太陽的溫度對于化神來說,基本沒什麽用。
所以,也正是化神有這般實力,繼而化神是禁止鬥法的。
要鬥,可以去無邊之海。
就以目前來說,東州與東荒之間的距離,就有兩千七百萬裏,是足夠化神去拼鬥。
哪怕是術法能滅五萬裏的洞虛,亦夠。
十五萬裏的大乘,也行。
仙,則是三十萬裏,就有些不夠了。
很可能一個挪移,就是數十萬裏的距離。
這般閃幾下,不是打到八荒,就打到五洲上了。
用甯郃與雲鶴等人,以及已經洞虛的容法之主的話來說,那就是仙界還是有點太小了,從東荒到西荒,才七千萬裏,頗有些窩在狹小櫃子裏,伸不開手腳的難受感覺。
或許對于化神之下來說,仙界才是比較廣遠。
同樣。
對于如今的毒蛇與和褚源來說,仙界卻是太大了。
單單今日接到法信,聽到人已找到,又要讓他們趕往東境運河的時候,他們就感慨這一千多裏地,還要跑好長一段時間。
也翌日清晨。
衆人才相聚一處。
隻是褚源卻沒有來。
這直到傍晚,褚源才氣息薄弱的從遠方踉蹡趕來。
毒蛇等人見了,那是心裏一揪,趕忙上前查看自家兄弟的傷勢。
但褚源卻大手一擺,口中說着“無礙”的同時,又從懷内拿出了一本術法秘籍。
名爲《火蛇之術》
算是一本築基期的功法。
正好符合毒蛇。
他是妖修,可也有火屬靈根。
雖然不主修,但也可以借用術法對敵,隻是沒有單純的妖氣濃厚。
可也算是備了一門術法,将來對敵時,說不定還能出其不意。
亦是這般,當看到褚源兄弟爲了自己等人,繼而身負重傷的時候,衆人是心裏越發感動。
毒蛇甚至心裏暗中發誓,如果這次得到了吳帝之血,那麽自己不要,也要留一些給褚源兄弟。
他毒蛇是重義的。
也在随後,他們爲了早些解決吳帝此事,再找個安全的地方帶褚源兄弟養傷。
繼而他們合計了一下,就準備在葉山對吳帝動手。
葉山在四百裏外,靠東境的牟城與彭城之間。
這方圓五十裏的葉山,是沒有任何神官。
雖然偶爾會有陰差巡邏,但隻要動手快一些,那麽是有足夠的時間跑出東境。
且這般在吳朝内動手,怎麽想,都是出其不意。
畢竟沒有哪位邪妖會有這麽大的膽子。
于是,衆人就這麽定了,也仿佛覺得吳帝之血就在面前。
而面對衆人對将來的憧憬時。
褚源心裏是嗤之以鼻。
因爲褚源一直以來的生存之道,是不說勝,而是先算‘如果敗了如何?’
畢竟這裏說到底是吳朝地界。
那麽過幾日動手時,萬一還沒動手,就遇見了陰司之人,這怎麽辦?
是動手殺陰神,惹上更大的麻煩,還是直接跑?
褚源想着,覺得應該直接跑。
尤其褚源還能想到,随着陰司發現自己等人,再随着自己等人的消息撒播出去,那麽也會有不少修士聞聲前來,和陰司一同斬妖除魔。
而這些修士還不同于陰司。
陰司最多隻是追查自身地界。
那自己等人隻要逃出東境,那基本就無事了。
可那些正道修士定然是一路向境外追去,想要鏟除他等邪修。
所以褚源覺得,應該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朝吳朝内跑,或許還可以躲過一些追查的修士。
當然對于同樣精通神清之術的修士來說,自己一樣是能躲過他們的追查。
畢竟大家推算都差不多,他能想到的,他人也基本能想到。
那麽也會猜到他會反其道而行。
可恰恰是能輕易猜到,反而會讓人有些捉摸不定。
兩兩抵消下,算是對半,可能吳朝内有人追殺,朝外亦有人追查。
那還不如在吳朝内待着。
再加上毒蛇他們人多吸引注意,那自己更安全。
尤其他褚源還有一個大秘密。
那就是他也精通‘隐逸’之道,這也是他前幾年忽然發現的。
具體是在八荒合并沒多久時,他發現自己可以壓蓋自身的邪煞。
隻要不是元嬰真人當面,那麽沒人會發覺。
就像是如今,自己壓了九成的氣息,就營造出了重傷薄弱的假象。
毒蛇等人亦是沒有發覺。
同樣,自己不動用術法時,也能壓蓋邪煞。
而吳朝也隻有一位真人能在自己未動用術法前發現自己,那就是山下學堂的方學士。
隻是他也聽說方學士是無上法主的弟子,修得是天下大同之道,那麽隻要自己不是尋死去山下學堂裏鬧事,那基本是沒問題的。
不像是無邊海域,遍地都是元嬰真人。
這般思索着,褚源就把計劃定下了。
那就是事情不對,就跑,且與毒蛇等人相反,讓毒蛇等人做誘餌。
且随着時間過去,衆人向着葉山趕往時。
褚源抱着這個想法,也一直維持着重傷的樣子。
起居全是毒蛇照顧,毒蛇也任勞任怨。
若是尋常人,還真就心生愧疚,被毒蛇給感動了。
但褚源修道幾十年,向來是如此行事,倒是毫無所動。
就這般,直到十日後。
前去探查的邪修回來,說吳帝再有百息就到前方一座山下的拐口。
褚源才凝目靜神,觀察着幾位道友,也觀察着附近。
毒蛇也是站在褚源附近,沒有參與此事,而是護衛褚源安全。
準備動手劫吳帝的人,則是一位姓杜的邪修。
剩下兩位中的中年和妖修,則是分别在兩側觀察,亦是防着陰司之人。
也在等待中,前方漸漸傳來隐約的腳步聲,是數十位探子在山道外探查。
但幾人皆是築基圓滿的修士,都精通遮掩小術。
哪怕是探子從他們面前經過,亦是看不到幾人正在山下口站着。
這直到百息後,吳帝一行人來至。
衆人也是對視一眼,越發緊張起來。
雖然此刻沒有陰差,但隻要動用術法,那用不了多久就是判官出行。
‘動手..’也在這時,妖修等人向着杜道友傳音,讓他前去直取吳帝,剩下的人則是交于他們。
杜道友也二話不說,向着前方百丈外的吳帝沖去。
可也在這時,剛接近百丈距離,且身起殺意。
頓時萬裏無雲間憑空泛起雷聲,又在下一刻,一道隻能修士所見的慘白雷霆,從九天之上墜落,徑直的劈向了杜道友。
短短刹那内,一切都無聲無息,杜道友肉身就消失了,隻留魂魄迷茫的站在原地,且又像是被定死在了這裏。
吳帝等人是根本沒有發現這一幕,反而是依舊賞花觀山。
但整個東境内的修士,都聽到了那奇異雷聲,也見到了那熾白雷霆。
亦在此刻,距離雷霆最近的毒蛇等人,更是愣在了原地。
“這是雷?”
‘熾白雷霆?這是傳說中的天法?天罰?’
“此人得天地法主庇佑?”
衆人一愣,感覺自己這次好像是要出大事了。
同時,褚源見到這熾白的無聲雷霆後,想也沒想的就燃燒法力,飛遁離去。
也在下一息,不止是褚源逃了。
就連其餘的邪修也沒有片刻的久待,反而施展各自秘法,迅速逃離這裏。
因爲這明顯是事不可爲,且這等天法異象,定然會招惹來陰司巡查,也會招來附近千裏内的修士查探。
但他們逃的時候也慶幸,慶幸法主果然如傳說中一樣抱着天下大同的心思。
隻要沒有動手去傷害法主庇護的人,那法主就不會來追查他們。
不然他們此刻也不用跑。
單看之前的天罰,這是天地間哪裏都躲不過。
尤其他們逃離時還匆匆撇了一眼杜道友,發現了更爲驚異的一幕。
那就是雷爲至陽至剛,卻又奇異的不傷陰煞魂魄,反而是将杜道友的魂魄定到了這裏。
完全是天法滅其陽間肉身,魂魄交于陰司地法,受餘生極刑。
且雷法也在他身上遺留下了氣息,哪怕是他有妙法脫離這裏,那也躲不過陰司追查。
當發現這一事,他們覺得杜道友還不如直接神魂俱滅,也免得那刑罰之苦。
可他們更不敢回去給杜道友來個痛快。
因爲晚走一些的話,說不得他們就得被陰司圍了。
于是,他們逃的更快了,且還是下意識聚在一起跑的,以防路上遇到陰司判官時,毫無還手之力。
畢竟如今的判官,在生死之法的福報中,可是身具千年道行。
再算上是香火修行,更相當于尋常修士的兩千年。
他們四人加一起,才堪堪兩千年。
好在逃着逃着,他們也跑出了東境之地,來到了兩朝之間的荒涼山脈之中。
此山脈方圓四千裏,亦是未有山神。
可此山脈之中卻有不少邪修,也有一位金丹大妖坐鎮,算是一處他們邪妖的栖居之地。
逃到這裏,算是相對安全許多了。
尋常修士是不會來找他們的。
隻是等他們随意找個山洞,一邊恢複體力,一邊四處打量時,卻忽然發現褚源兄弟不在。
毒蛇見到這一幕,是看向了神色中皆是一副劫後餘生的中年與妖修,“兩位兄弟,見到咱們褚兄弟了嗎?是否走散了?”
毒蛇說到這裏,也不是很肯定,因爲當時隻顧着跑,心思也全在逃命上面。
最多是知曉幾位兄弟都在相隔不遠處一塊逃着,但具體是誰,他還真沒有浪費靈氣去探查,也沒有分出心神去遙遙感知。
可也是毒蛇這一提。
中年忽然醒悟道:“不對不對!我好像記得褚源兄弟沒和我等一同逃命。
且如今想想,好似天罰落下的同時,褚源兄弟就開始逃了。”
“是這般”另一位邪修也後知後覺道:“肯定是那褚源一開始就抱有這樣的念頭,不然絕不會如此迅速的做出判斷!”
“你這麽一說也是。”中年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尤其是這次一逃,那褚源兄”
他說着,本想還想稱褚源爲兄弟。
但此刻當想到褚源是騙他們的,于是就斷了這稱呼,反而是言語厭惡道:“那姓褚的之前逃時,也沒有一點重傷的樣子!
尤其是如今再回想之前的事,他看似是肝膽相照的去‘青雲宗’,這興許也是騙咱們的。
爲了就是獲得咱們的信任,實則是想避開危險,讓咱們這些人頂上!”
“我說他怎麽不敢與我等一起逃命?分明這山裏更安全。”毒蛇也氣笑道:“估計是怕我等想明之後,看到他未受傷之後,繼而質問于他?”
“那怎麽辦?”中年目光陰冷,“殺回去?”
“殺回去是可以。”邪修接話,“如今咱們觸動了天法,需要過些日子。”
他說到這裏,還向着洞外天空遙遙一抱拳,“也幸得法主天下大同,不然我等雖未動手,但也要身死。”
“是啊..”毒蛇與中年也是默默點頭,又向着天空一禮。
如今五洲,無論正邪道,都是敬重法主的。
可在随後。
毒蛇禮落後,再想起褚源的事情時,卻是越想越氣,不由猛然站起身子道:“不行!我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說是過些時日再去,但過些時日,他就不知逃到哪裏去了!
但如今,絕對是在吳朝東境!”
“那你是要與他鬥法?”中年皺眉勸道:“若是鬥法,你就算是能殺了他,可你也逃不了。”
“對。”妖修也在一旁勸道:“且我若是沒猜錯的話,那褚源定然也精通隐逸之術,所以才敢依舊在朝内待着。
于此你這次尋,也不一定能尋到,莫說是鬥法了。”
“誰說要與他鬥法?”毒蛇陰冷一笑,“我這番前去,是要傳出他的名頭,讓我輩修士都知曉此人心性!
也勞煩兩位兄弟和山中諸位道友言說一番,今後莫要着了這褚源的道。
而法信上也遺留他的氣息,這氣息亦勞煩兩位兄弟傳閱諸位山中道友。”
言落。
毒蛇就又向着吳朝方向回往。
此行不爲别的,就是報仇,更壞褚源名聲,讓褚源成爲正邪兩道皆追殺的對象。
這般瞧瞧他還能藏到哪裏。
除非是他不僅能掩蓋自身邪煞,更能壓蓋自身所有氣息。
但這樣的境界,他曾經聽一位前輩說過,最少要化神仙者才能做到元神自封,不留絲毫氣機。
可是面對洞虛之上,這氣息還是要被看穿。
然而不管爲何,他不相信褚源有化神仙者這個本事。
而與此同時。
在東境的吳城外。
遊曆至此的許道人,當看到諸位判官手持法令出行時,也好奇的上前詢問。
又當得知有人觸動天法之後。
許道人心中一動,覺得既然短時間内查不到那褚源的消息,那不如去東境看一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