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衆人皆贊,感覺西周此法是可以的。
再當西周說完此事。
雲鶴忽然有感,想到五洲仙界越來越廣,四州與無邊之海皆長,但唯有中州依然如此之後,就看向玄門主道:
“我記得玄道友曾言,五洲之浩瀚,卻獨有中州居中。
且中州的靈氣也與其餘州無二,也與增長的疆土無二。”
雲鶴說到這裏,不由笑道:“而今日聽西周道友一言,又想到五洲日益見長,繼而今日忽然想到了此事。
也曾記得道友有意将宗門移出中州。
于此,今日想問一問道友,道友真有此意?”
“将宗門移出?”衆人聽到此事,也看向了正在思索的玄門主。
這件事,他們還真是第一次聽到,并且也有些好奇,玄道友爲何要移走?
因爲玄門在中州已久,其布下的法陣、孕養的靈礦、以及好不容易養成的肥土靈田,這都是玄門主的家當,也是‘不好搬走’的家當。
否則這麽一搬,費事不說,那更會在原地留下千瘡百孔的‘術法坑洞’。
到時候還得重新修繕一下,這就非常費事了。
尤其如今正是衆界開啓,五洲正爲仙界的時候。
那麽下界的人忽然來到這中州之地,當見到這滿是瘡痍的大地山川,這就有點損壞他們仙界的聲名了。
所以玄門主這移宗一事,确實是一個不小的事。
除非是什麽都不搬走。
可是這樣對于玄門主來說,就有些太強人所難了。
但不是這些東西珍貴,所以很難,隻是單純的有點可惜。
因爲對于如今的他們來說,這些靈草、靈陣、靈地,真的不值一提。
可說到底,已經養了千年了,哪怕是死物,也多少是有感情的。
衆人所在意的是這個。
也由此,還不待玄門主搭話,也不問玄門主爲何要搬。
蒼山就排憂解難的先提出了一個中和的辦法道:“這樣,我等明年到北河後,先尋幾位在中州有宗門的道友,或是有意創建宗門的道友。
看看他們是否有意接手玄門靈地。
若是有意,不妨先讓交于這位道友,讓他代爲掌管,或者是直接給予,這般有道友掌管,也不會辜負了這靈地,辜負了玄道友的心血。”
蒼山說到這裏,又有點不确定道:“當做爲這位道友創建了一個宗門?”
“我覺得蒼山道友說的有理。”西周想都不想的點頭,看向玄門主,“我覺得這樣挺好,這般一來,你想家的時候也能回去看看,無事時也能去做做客。
說到底還是你的地方,這位道友總不能不讓你進門吧?”
“也是。”雲鶴深有同感,覺得西周話糙理不糙。
但玄門主卻搖搖頭道:“諸位,不是讓與不讓的事,且此靈地與靈陣我也無意搬走,也準備贈予哪位有意創建宗門的道友,所以我前些年才和雲鶴道友聊起此事。
因爲我等之中,也隻有雲鶴道友有意收徒。”
“确實如此。”西周點點頭,覺得玄門主說的也很對。
玄門主是沒理會西周,又接着道:“我如今隻是單單想将宗門移出。
因爲中州之域雖然廣,足有方圓二百萬裏。
可是如今随着人越來越多,中州的一些山野之地也開始有人相繼落居,在附近開墾良田。
想來用不了百年、千年,我玄門附近也要被種滿田地。”
玄門主說到這裏,話語又一轉道:“再言,如今我五洲的靈氣是越來越濃厚,甯道友也傳授過我等妙術陣法。
那等我融會貫通之後,在如今的宗門布下,又溫養個千年。
那到時候,再遇到附近百姓遷移到我那裏,我再移宗的話,那才是真的舍不得了。
所以早上千年遷移,還是勢在必行。”
“我還真沒想過此事!”西周一聽此言,是發現玄門主說的更對,繼而不由高聲贊道:“沒想到伱一廚子不關心今日做的什麽菜,反而時刻想着千年後的事?
也幸好是我等老爺心善,念在同爲道友,不與你計較那麽多。
要是你在哪位大員外家裏,還時刻想着有的沒的,那大員外早就把你叉出去了。”
“..”玄門主聽到此言,是看了看一臉認真的西周,又仔細想了想,念着都是好友,也就沒說話。
甯郃等人想笑,但想着都是好友,也沒有笑。
就這樣安靜了一會。
衆人都不約而同的哈哈笑了起來。
等笑聲落。
蒼山将茶水又擺上一杯。
雲鶴品了一口茶水,才言道:“先不說這家客棧的茶水好壞。
先說宗門之事,我其實覺得玄道友這般還好。”
雲鶴一邊說着,一邊嚼着茶葉子,“我前些年雲遊北州,曾去過午宗主的道觀。
他在四百年前就已經金丹圓滿,并且在四百年前于俞山建了一座道觀。
那時俞山這裏還是一片山川荒野,橫縱有四千裏,且山川外的三千裏内也無朝野。
可是在三百年前,六千裏外的一朝戰亂,有一路大軍落敗逃亡,前往了這邊山川。
如今三百年過去,俞山這裏已經建了一小朝,這山川裏也建了數座城池。
如今午宗主的道觀早就被這小朝野包圍。
平日裏還有不少人去他那裏上香,把他們當成尋常的道士。
甚至一些員外們還對午宗主呼來喚去。
平常抓鬼作法,也請午宗主去和一些江湖騙子一同施法。
午宗主都曾言,當時見這些江湖騙子作法,在台上跳來跳去,就像是看茶樓裏跳大戲一樣。”
“跳大戲?”玄門主聽到這個詞後忽然笑了起來,更是擊掌贊歎道:“好,這詞妙啊!沒想到午宗主還有這般奇思?”
“确實是妙!”西周也是贊歎不已,可學了一個新詞後,又不由好奇道:“午宗主沒有施法将道觀藏起來?
若是施法,以午宗主的術法,如今元嬰小成的境界,還能被凡塵找到?”
西周說着,還搖搖頭,“我之前還不知道他的道觀已經被朝野包圍,倒是一直沒有問過他。”
“他并未施法。”雲鶴品了一口茶,“午宗主曾說,想讓觀裏的弟子感悟紅塵,磨煉心境,于是就一直未曾施法将道觀隐逸。”
“那結果如何?”甯郃問道:“他有多少弟子出塵入塵後再次清醒?”
“唉”雲鶴一歎,“午宗主沒有說過這些事情,但也和我講過,他如今有意将道觀搬至北州更北,讓門下弟子遠離紅塵。”
“看來紅塵确實爲心結。”蒼山默默點頭,“他一些弟子沒經過凡塵考驗。”
“沒經過,也是要再去的。”玄門主遙望中州他宗門的方向,“洗滌心境是我輩必須。”
“此言也不對。”雲鶴否決,“要知,對于才入修行的晚輩而言,紅塵繁華,一時忘卻艱難。
于此,我是贊成午宗主脫離紅塵,将宗門移至世外的方法。
畢竟,在不知自己弟子能否經過紅塵的考驗下,我覺得還是先修得練氣之後,壽命延長之時,再用這些時日去曆練。
到時,這壽命延長,一輩子中見得事也多,這自然而然也就明悟一些了。
就算是将來醒悟的晚,也有時日去補救。”
“的确如此。”之前否認的玄門主,這時卻又點頭道:“天下各宗基本也是如此行事,午宗主也是明白這一點,所以才這般想要搬離。
同是這般,我玄門亦然。”
“可是午宗主還是走了這一步彎路。”蒼山怅然道:“但也不能怪午宗主,因爲諸位也知午宗主入道坎坷。
早些年被凡塵所困,百年才入練氣。
之後二百年又照顧自家子嗣,被煩事纏心,等歲數至三百一十二,才堪堪築基。
雖然之後皆爲正途。
可是在築基與練氣之前,這最爲重要的時日裏,歲數不多的時日裏,午宗主每次都是這般險之又險,晚上幾月便是神魂壽盡散于天地。
于此。
我覺得午宗主之所以一開始讓弟子早些曆練,興許就是午宗主知曉自己因凡事所困,亦不想讓弟子走自己的路,繼而才想讓弟子早些入凡塵曆練,這般也能早些出塵。
隻是這倒也有些過于急躁的心思了。
還不如反其道而行,如我五洲的衆多宗門一般,先修煉,再入凡。”
“入凡?也不對。”甯郃這時開口,“他所選弟子本就是凡塵弟子,所以一開始便是出塵,隻是不再入塵而已。”
“那要是一開始便出塵?”棋道人忽然詢問,“如生下之時,就接入修行之途。”
他說到這裏,看向了玄門主。
玄門主點頭道:“我宗弟子有時下山曆練,遇見戰亂,會撿回一些襁褓嬰兒。
隻是此事還是要分人。
就算是悟性與根骨尚可,但這位弟子從未下山曆練過,未有入凡塵之心。
于此,這般的赤子之心,能稱得上是赤子之心?
所以在我看來,此心,雖好,也不好。
因爲這赤子之心,說到底是後天養成,是我宗修行悠靜,才讓這位弟子有了赤子之心。
但若是去了凡塵,經一些凡事瑣碎,此心不僅易破,甚至還會影響道心。”
“玄道友所言正是。”甯郃點頭,“無論出塵或入塵,仍舊一塵不染,赤誠善良,才可稱爲赤子之心。
後天赤子,不可。”
“然也!”玄妙鄭重點頭,“所以一開始便引入道途,其實與後天引入道途無二。
就如諸位容法之主,這般出塵入塵,不也修得心境不染?很少爲外物動心。
就算是動心,也如甯道友所言,命裏無時莫強求,随緣過得休生受。”
“極是。”衆人先後點頭,從今日的這小論中各有所悟。
直到片刻,‘嗒嗒’的敲門聲響起。
外面小二喊道:“幾位爺,還添茶嗎?”
聽到詢問,衆人朝窗外一瞧,才發現不知不覺傍晚了。
一頓飯占人家雅間一下午的時間,确實人家會過來詢問。
但要是小二不來敲門,甯郃等人能這樣再坐個七八天。
于是衆人也不耽誤人家生意,就先後出了雅間,和掌櫃抱抱拳,再把賬一結。
等來到大街上。
衆人看到近來無事,那就一商量,等午宗主從北河回來的時候,去他的道觀裏玩上兩天。
而也在甯郃等人一邊閑逛,一邊等待的時候。
時隔三日。
在數百萬裏外的梁城。
這日上午。
城東的一家當鋪後院内。
看似瘦了一點點的張護衛,正一邊在小院裏慢走着,一邊打量着院裏牆上的爬牆虎。
這也是鍛煉時無事,四周瞧瞧看看。
同樣,這家店也是他的,或者說是他妾室的。
隻不過他老丈人前兩年撒手人寰,使得這如今林員外家裏的生意,大部分都是他的了。
那一小部分,則是另外幾個女兒,幾個倒插門女婿,也就是贅婿。
并且平日來,張護衛也經常扶持這幾家,這基本上都是一家親,全靠張護衛張羅。
使得這其中一位林家的倒插門女婿在外,卻經常以張家人自居。
一提起來,‘就是我姐夫是張掌櫃!’
但好在也不惹事,就是單純以張家人自居,表明這忠心。
這也導緻張護衛如今在城裏的親戚也不少。
再加上這十年歲月,算是差不多融入梁城了。
現在城裏人一提張護衛,那就是梁城張家人,很少再說周縣事。
而此刻。
張護衛正在這院裏鍛煉身體。
雖然鍛煉了有幾月,也沒見太大的效果,可也是在鍛煉了。
因爲張護衛前些時日也發現自己有時候會頭暈,且氣悶的慌。
他以爲自己有什麽惡疾,還吓得特意去找城裏的名醫看了看。
那名醫就說了一句,“胖的。”
于是,張護衛就練上了。
隻是他平常都在米行後院裏練。
并且一般情況下,這家當鋪也是他妾室守着。
隻是昨日他妾室生病了,張員外心疼,就讓她在家裏歇着了。
這鍛煉的地方,也就順道換了一個。
但此刻,也在張護衛鍛煉的時候。
前院的當鋪裏也傳出說話聲,看似是來生意了。
不待張護衛收收功,準備去會會這位顧客。
書生就從前院走來。
張護衛看到是書生,也知道剛才前院裏說話的是他,不是顧客,繼而就繼續在院裏走着。
但也是書生正好過來,多了一個說話的人。
張護衛一邊走着,還一邊搖頭歎息道:“今日早上來當鋪的時候,我路過主簿府,又順路打聽了一下,這還是沒有劉大人的消息。”
張護衛說着,走着,看向行禮的書生,“你說說,這劉大人如今都出去三月了,還沒有回來,也沒有信,聽府衙内的人說,更沒有去往吳城述職。
這到底是去哪了?
尤其我前幾日遇到知府大人的時候,還遠遠看了大人一眼,看大人也不擔心,好似知道劉大人去了哪裏..”
張護衛說到這裏,又搖了搖頭。
畢竟知府大人知道歸知道,但他也不敢上去問啊。
而書生聽到掌櫃說起此事,倒是又一捧手。
他如今就是爲此事而來。
不過正準備開口的時候,他卻猶豫了幾息,才言道:“掌櫃,我也隻是聽說,更是一個猜測。”
他說到這裏,看了看不遠處的庫房,“這院裏就您吧?”
“劉大人的事?”張護衛忽然一停步,又朝四周看了兩眼,示意書生靠近點講。
書生也是快走幾步過去。
等走近。
張護衛覺得還是有點不太放心,就又帶書生進了這後院的小庫房裏。
這也是張護衛最近聽說,大半年前曾有‘京城巡查’調查過他,繼而他這段時間非常小心,總感覺隔牆有耳。
甚是睡覺的時候,他都想掀開床闆看看,看看裏面是不是藏着一位巡查大人正在偷聽。
且也待兩人走進庫房内。
張護衛也左右打量了好幾眼,看看自己在院中鍛煉的時候,是不是會有一位巡查偷偷的藏了進來。
書生卻是看的頗有無奈,覺得大人小心過頭了,可也沒說什麽。
張護衛是仔細瞧過附近後,才問道:“你聽到什麽消息了?又有什麽猜測?”
“是這樣”聽到問起正事,書生也擺正神色,且同樣萬分小心的壓低聲音言道:“前幾月,劉大人是先去往知府大人那裏,随後才出遊的。
而我今日找縣衙内的文吏辦事,在旁敲側擊中,聽他說漏嘴,他說幾月前聽到劉大人和知府大人争吵。
且那日良大人也正好去朝廷述職。
所以我猜測,劉大人應當是巡查的事不順,沒有接到朝廷的述職令,又見良大人都被調去吳城之後,繼而劉大人心中不滿,才去詢問了知府大人,之後更與知府大人争吵。”
“那爲何又外出?”張護衛搖搖頭,心裏也多少有點猜測道:“吵歸吵,但知府大人對劉大人一向不錯,應該不會因爲一點小事動真怒吧?”
張護衛說到這裏,也慢慢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難道他們争吵之後,劉大人在知府大人那裏還是不順?知道知府大人幫不上什麽忙?所以才走的?”
“以我想來,應當是如此。”書生鄭重點頭,“知府大人畢竟隻是咱們梁城官,但朝廷事卻幫不上什麽。
于此劉大人才會外出尋找其餘‘高人’。”
書生說到這裏,又想了想,才言道:“聽掌櫃您說過,劉大人是有一位義父身居曆城地界。
且劉大人的這位義父又是曾經的戶部侍郎,想來在朝裏還是有什麽牽扯,能幫到劉大人什麽。
所以在我看來,劉大人應該是去尋他這位義父了。”
“他這位義父可不敢和外人提..”張護衛皺眉,“關于劉大人義父的事情,咱們梁城裏的人雖然也知道一些風聲,但他們卻不清楚劉大人的這位義父官職是何,又身居何處。
這些事還是前兩年我和良大人一同去喝酒,良大人偷偷告訴我的。”
“我自然是知曉此事不能外傳。”書生鄭重抱拳,可也是聽到掌櫃提起良文吏,于是又斟酌言道:“掌櫃和良大人的關系要好,經常一同喝酒..”
書生說着,言語更加小心的詢問道:“良大人走時,有沒有和掌櫃說些什麽?”
“你是說咱們張家去往吳朝的事?”張護衛看向書生,當看到書生點頭,繼而卻歎息一聲道:“他走後兩日我才知曉。
且要不是我那日正好去金曹令辦事,我還不知道他已經去往吳城述職了。
你看看,這走時都不和我說一聲,你還指望他能帶咱們張家去往吳城?”
“也是..”書生揉了揉眉心,幾息後,才接着問道:“那良大人有沒有說過咱們能不能去吳城?我說的去,是到了以後會幫咱們的那種。”
“去吳城”張護衛回憶片刻,“有一次喝酒時,他倒是無意間提過吳城的事..但卻是勸我的。”
“良大人說了什麽?”書生好奇。
張護衛也未隐瞞道:“說是吳城行商繁亂,咱們到了那裏也沒有什麽出路。
相反,我若是在那裏再行咱們梁城這般吃喝之事,興許還會惹出一些麻煩。
所以他告誡我,哪怕是劉大人将來要帶我去,我最好還是在咱們這裏待着莫動。
不然不僅會害了劉大人,更會害了咱們自己。”
“那掌櫃的意思是?”書生看着張護衛。
“這還得看劉大人。”張護衛搖搖頭,“若是有劉大人保着,又有他那位義父,那咱們混個落腳地是沒問題吧?”
“定然沒問題。”書生點點頭,“吳朝繁華,聽說有萬餘商鋪。
劉大人的義父又是這麽大一個官,再算上劉大人如今的官職,想來到時給劉大人安排的也不會太低。
這找個落腳地,自然是無事。
掌櫃,這卻是您多心了。”
言落。
兩人哈哈笑了起來,把這一切希望都交給劉大人了。
而也在兩人憧憬的時候。
時隔十日。
數千裏外。
曆城地界,一處小縣外的河邊。
這日上午。
劉大人正在和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一同垂釣。
這位老者,正是劉大人的義父,那位退下來的戶部侍郎。
哪怕他如今年過七十,身子骨卻依舊硬朗。
且如今的劉大人也算是靜心了,把此次述職令被拒的難受放下了不少。
此刻倒也悠閑的陪自己義父釣魚。
這直到中午。
該收杆回往縣裏吃飯的時候。
不遠處的一位侍衛也快步趕來,爲劉大人與侍郎收杆。
等背上魚竿,再看老大人沒有起身的意思。
這位侍衛就知老大人有事要和劉大人說,于是也和周圍另外幾位侍衛對視一眼,散開遠處。
直到侍衛離的遠一些。
侍郎才舒展了一下坐久的筋骨,在劉大人細心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沣兒。”侍郎起身後看向劉大人,“百日了,該回去了。莫要一直陪着我這老骨頭了。”
“義父您這話說的”劉大人連連搖頭,“能陪義父釣魚,把那煩躁心散了,是孩兒該感激義父才是。”
劉大人說着,還請罪道:“孩兒才來找義父的前一月,三天兩頭提起那朝廷事。
也經得義父訓斥,孩兒才知道自己的定力依舊不夠,遠遠不夠。
哪怕是之後兩月隻是單單陪着義父釣魚,孩兒也領悟了許多,學會了許多,知曉了老師曾經寫給我的‘氣定神閑’四字。”
“能明白就好。”侍郎搖搖頭道:“莫記恨我責罵你就好。
還有梁知府,他同樣是爲你好。
你回去之後,一定要給梁知府認個錯,莫要再像那日一般了。”
“是!”劉大人鄭重應聲。
侍郎看到劉大人如今心穩,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離去前,先去拜别你老師,給你老師上柱香,說說話。
至于朝裏的事,你不用問,也不用管。
雖然拒令之後,又起令,有些麻煩。
但你在梁城内的功績是真的,這個做不得假。
且這些時日爲父看似整日帶着你釣魚,可是閑暇時也拉下老臉,寫過幾封信,派人去往了吳城,交于了正值戶部侍郎的詢大人府裏,以及主管任免官員的吏部。
爲父曾經在吳城廣成書院裏當過兩年教書先生,吏部侍郎王大人,算是爲父的學生吧。
他二人半月前也和我回信了,最晚明年年底,吏部的調令會下來,戶部的述職令也會再次下來。”
侍郎說到這裏,看到劉大人有些難掩的激動與感激後,則是失笑的搖搖頭,“心還是要練,先回去吧,再晚的話,飯就要涼了。”
言落。
侍郎滿臉慈祥的向縣裏走去,後面跟着的是開心的劉大人。
隻是走着走着,侍郎卻忽然問道:“聽說你用的人中,有一人是執掌行商會?姓張?”
“是。”劉大人拱手,又壓了壓高興的心神,盡量表現出義父所喜歡的平靜神色道:“義父,此人可是有什麽問題?”
“是有些問題。”侍郎點點頭,問道:“你要帶此人去往吳城?”
“這”劉大人頓了一下,也沒有直接回答。
可在心理上,他是想帶着的。
這個倒不是念着交情,因爲兩人也沒有太大的交情,充其量就是十年的上下屬。
但恰恰就是上下屬,劉大人又覺得張護衛辦事的不錯,再加上身旁已經無可用之人後,繼而是想帶着的。
而侍郎看到劉大人猶豫不決,則是提點道:“世上能人多的是,不需要在意一人。
雖然新招的能人,不一定和舊屬下一般忠心,可舊屬下也不一定是一輩子的忠心。
且看如今,此人爲貪。
在梁城你尚能壓住這些,也能運轉行商會,讓他遊刃有餘,繼而也無事。
但到了吳城,遍地都是官宦之後,他萬一得罪了人,你壓不住以後,他反而會害了你。
所以,莫帶了。”
侍郎說到這裏,也看向劉大人,想知道他的決斷。
劉大人是默默點了點頭。
既然義父說不帶,知府大人也說過此人不行,那自己就不帶了。
隻是如今自己還沒去吳城,如今還需要張護衛辦事,那回去後就先不言說。
雖然自己已經給張護衛很多了,就算是不帶他,亦是沒有對不起他。
但萬一貪得無厭之下,又心生憎恨,在自己最後任職的一年内不好好管理行商會,那就不好了。
畢竟臨時去了他,再找個人來管着商會,也不是太好找,尤其這般大量的金銀買賣中,更是不敢輕易換人。
萬一找個看着老實,也信得過的,最後卻倒打一把,還不如這十年如一的張護衛,那就真的出大事了。
再說自己明年年底就可以走了,也沒必要冒這險。
也是此刻。
劉大人倒是真正明白了良文吏當時的心情了,明白他接到調令後爲何不敢向自己提。
這分明就是既要用自己,又不好意思言說,那就先穩着。
等離開之後,那就無所謂了。
說句不好聽的,死活關我何事?
劉大人想到這裏,也決定先穩着。
之後,回到縣裏。
劉大人吃完飯以後,也是先去了老師的安葬之處,向老師拜别,又說了一些義父與知府大人對于自己的恩情。
這直到傍晚。
劉大人才收拾好心情,向着梁城回往。
而随着時間過去。
初冬。
劉大人也回到了梁城,且依舊和以往一般,沒露出明年年底就會接到調令的高興樣子。
哪怕是張護衛偶爾來找劉大人套近乎,劉大人亦是和如往一般,見了就聊聊,見不到,也不會刻意去尋之。
一切亦是和往常一樣。
至于知府大人。
劉大人是上門請罪了,并且也把調令的事情說了出來,這也是他義父讓說的,亦是自己想說的。
知府大人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明年年底之前,有事可以問我,後悔也可找我。”
劉大人聽聞此言,鄭重拜謝。
亦在今年過年,劉大人也是以晚輩禮,帶上家人在知府大人府上過年,吃了一頓團圓飯。
張護衛依舊什麽都不知情,過年時也依舊勤勤懇懇的應酬與收禮。
隻是他這一應酬就應酬到了四月份,又把之前減下來的那麽一點點,給變本加厲的還了回去。
但亦在這個時候。
仙曆、七年。
春末。
北州。
甯郃與衆人正在一家茶樓裏聽戲曲的時候,忽然有感,算到午宗主已經從自己的界内回來,并且回往了自己的朝内。
算到這一景。
甯郃也與衆人一同向着三千裏外的大山行去。
等下午。
到了一個小縣的上空,衆人也看到了地面上的午宗主。
如今的午宗主,倒沒有在自己的宗門,反而在這縣外擺攤。
攤名還很直接,爲‘真人妙手、包治煞氣入體’
再加上午宗主一身道袍說新不新,說舊不舊的,再加上相貌五十有餘,還真有點像是那江湖郎中的架勢。
看到這名字,還有這扮相。
甯郃等人正準備下去的時候,西周卻忽然一欄,言道:“這朝裏有跳大戲的,午宗主又在這裏演半仙,倒是相彰得益,隻可惜老頭這扮相不行,半天還沒有一個生意。”
西周說到這裏,直接搖身一變,氣息被遮攔,變成了一位相貌普通的壯漢,“好久未見,得逗一逗他。讓他測不出來,治不了我。看這老頭會不會滿臉驚疑不定。”
“這般不好吧?”雲鶴皺眉,但也瞬間變成了一個壯漢子。
蒼山、棋道人、玄門主是壓根都不說話,直接就變了壯漢。
甯郃則是爲了砸場順利,還特意給西周布了一法。
首先,先來一道火靈入體。
中者,每日血脈中都有灼熱之感。
到時等午宗主探出來之後,再換。
之後,甯郃也變成了一個年輕壯漢。
于是,衆人相互對視一眼,萬事俱備,走。
也待片刻。
小縣外。
正在閑着無聊看螞蟻建窩的午宗主,也發現遠處有一行江湖豪客般的漢子行來了。
爲首的正是西周。
西周走到攤前,也沒有多言,就直接道:“突那老頭!聽說你能包治百病?”
“..”午宗主先是沉默了一下,但當看到西周體内真有一股火靈作祟後,就鄭重的虛引攤前椅子,“這位大俠請坐,且讓我一觀便是。”
“好!”西周也不客氣,直接坐到攤前的小闆凳上,再把胳膊一放,“我可是告訴你!”
西周說着,看了看身旁的年輕漢子甯郃,“這是我大哥!我大哥武藝高強,天下第一!你要是看不好我的病,這天下沒人能救得了你!”
說到這裏,他又看向壯漢雲鶴,“這是我二哥,号稱天上飛!天下第二!輕功一絕!”
言落,西周再看向玄門主等人,看着他們配合自己昂首挺胸,等着被介紹的樣子。
西周卻話語一轉道:“剩下之人,遠不如我這三當家雷上天之勇,我看,不提也罷。”
“..”玄門主等人沉默了。
“..”午宗主也是沉默了一下,更不在意凡塵武者,但想着救人要緊,可也想讓這不懂禮數的漢子吃點苦頭,于是就慢慢悠悠的做出了江湖郎中的樣子,很随意的搭在西周的手腕上,像是真看病切脈一樣。
但實則以午宗主元嬰小成的境界,還有容法之主的道境。
别說是火靈入體了,就算是陰煞入體,甚至三魂六魄全跑了,午宗主也能通過此人的氣機,将這魂魄給追回來。
可如今,先讓這漢子吃點苦再說,讓他知道什麽是尊重長者。
于是,午宗主就這樣慢慢的切着脈,也不說話,眉頭反而還是一皺,好似碰到什麽疑難雜症。
西周也是很配合的不停做出痛苦的動作,好似被這火靈煎熬許久。
就這樣,百息時間過去。
午宗主才慢悠悠的收起手,向着西周問道:“這漢子,你最近去過什麽地方?我觀你是火煞入體之象。”
“你問我去過哪裏幹什麽?”西周更加皺眉道:“我就問你,你這老頭到底能不能治這個什麽火煞?”
“怎麽不能治?!”
午宗主聽到這漢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無禮,哪怕心性再好,但也吹胡子瞪眼道:“區區小病而已,我随意就能祛的,要是祛不得,你等可以把我這橫幅拆了!”
“好!”西周應了一聲,再次把胳膊伸了過去。
午宗主也是暗地裏運轉術法,對應祛火之法,準備将這火靈祛走。
且他如今也是實在不想搭理這漢子了,也不想讓這漢子吃苦了,隻想早點将這漢子打發走。
隻是再得一探後,他卻是真的眉頭一皺。
‘怎麽又是水行了?’午宗主納悶了,但也不是什麽事。
等治好了這漢子再問。
隻是還沒等他對症下藥,轉換術法,破了這水靈。
他又發現這漢子體内是木行了。
且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這漢子體内又是金行了。
之後更是風行,土行,甚至還有陰屬和雷屬交織。
當見到這種繁雜的靈象,午宗主是徹底愣住了。
因爲尋常人要是這般靈象,怕是早就魂歸陰司了,哪還會這般生龍活虎的要拆自己攤位?
可随後,他看到六人滿是笑意的模樣,再想到能這世上隻有一人可以五行化萬法,以及這世道上沒事找事的仙者隻有一位。
再加上眼前是六人。
頓時午宗主也不切脈了,隻剩無奈的抱拳道:“幾位仙者,何故拿我午老頭打趣。”
“哈哈!”西周看到午宗主猜出來,也不再隐瞞,反而指了指遠處的城池道:“午道友,聽說你們朝裏有跳大戲..”
西周環視一圈,“帶我等去瞧瞧?今日我等就是特意來尋道友玩的,瞧這稀罕的。”
“跳大戲?”午宗主輕哼一聲,“對我朝裏的江湖騙子來說,這區區跳大戲還真不算是什麽。
就像是前幾年的那個王大仙人,動不動就是一把普通的雞毛撣子抓惡鬼,一勺尋常河裏泥水祛百病陰邪,以及他平常睡上一覺,等醒來時,逢人就說神遊萬萬裏天地,夢醒不知地北天南。
此人一生最少行騙了百家,早已罪孽深重,還害死了不少人。”
“還有如此厲害之輩?”西周臉色一正,問道:“此人在何處,我倒是想見一見,和他過上兩手。”
午宗主一聽,是指了指南邊,“此人正在陰司受刑,幾位刑差也在給他演着一把剔骨刮刀削惡鬼,一鍋熱油炖祛三魂,還有一日一進寒窟,将他凍的魂魄出竅,魂冒金星,等帶出來時,是真的已不知天南地北。”
“那倒是可惜。”西周感慨,好不容易想出個手,祛個邪,那人卻已經魂兮歸兮。
而也在衆人随後變回原先的樣子,又相繼行了一個禮後。
午宗主一邊回禮,一邊也行東道主之誼,收了攤子,帶諸位仙者去往了自己的宗門做客。
之後。
也算是今日先找上了午宗主。
甯郃等人也和午宗主大緻說了一下融界一事,以及今後的宗門遷移。
因爲五洲上的宗門,基本都是要遷的,隻是時間早晚。
目前暫定的,且如若要遷的話,是将衆位宗主的宗門先遷移到四州邊境。
那裏距離無邊之海還有百萬裏,且距離人煙之地亦有百萬裏。
而四州也基本是一樣的疆土。
就拿如今的北州而言,從北州靠近無邊之海的邊緣,到北州與中州的交界處。
直向大約有五百七十萬裏。
明年這個時候,則是六百萬裏。
尤其随着靈氣的加深,增長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
可能是百年以後,就是每年增長百萬裏。
而也在甯郃等人商量着這個事情時。
半月後。
初夏。
小靈界内。
經過四餘年的修行。
褚源與高矮漢子三人,也已經練氣大成。
距離圓滿隻剩一步之遙。
雖然各自還想弄死對方,但這幾年内都沒有遊曆的機會,所以三人倒是假惺惺的當了幾年的親兄弟。
但在這日上午。
山前的大樹下。
三人正在和氣的交談心得時。
一位内門弟子卻忽然從遠處前來,望向了同樣望來的三人道:“仙界師兄有令,讓你等明日去往主峰,等待仙界接引使。”
“接引?”褚源一愣,“我等還未圓滿,怎麽受接引?”
褚源說着,滿是好奇。
包括高矮漢子兩人也是心中疑惑,不懂此令是什麽意思。
因爲在這四年來,也有不少師兄被接引,但境界皆是練氣圓滿。
并且這些師兄被接引時,他們也過去見禮過,心中更是滿滿都是羨慕。
可也是這一觀禮。
他們也知曉被接引的師兄,若是心性一般,就是去往仙界東州,再磨心境,期間也可以到處遊曆。
一小部分心境好一些的,是被接引到西州恒宗,在真正的仙宗裏築基!
隻是可惜,這一百多位師兄,卻隻有兩人是被接往東州的山下學堂,去往那座被法主所創的仙聖之地。
但不管如何,隻要去往仙界五洲,就有天地清氣!
聽說每年各司各宗都有築基前輩帶領後輩,護送雲煙天地。
他們這些下界的修士,也可以前去護送。
那些前輩也會關照他們這些下界修士。
因爲五洲仙界的修士,大多數都爲善者,非常喜歡幫助同道中人。
他們是知道這些的,也知道隻要跟上隊伍,護送十萬裏,就是十年壽!
哪怕是他們練氣大成,也能找個短些的地界,在中途護送個來往兩次,亦能拿個最少五、六年壽!
莫說還有幽冥陰司内不時收集新氣息,也是小小清氣。
這真是長壽有望!
同樣,如今當褚源三人聽到自己等人将要被接引,他們也是滿懷期待的看着這位内門師兄,想知道他們是被接引到五洲哪裏。
師兄看到他們望來,卻是搖了搖頭道:“明日到了主峰後,莫要喧嘩,莫要無禮。
到時會有無邊之海的道兄來接引你等,還望三位師弟在那妖魔混亂之地,多加保重身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