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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87章 甯郃改天換法 有來有趣

第87章 甯郃改天換法 有來有趣

翌日清晨,瀝瀝細雨。

張府外,一輛馬車停在前方。

張護衛正一邊打着哈欠,一邊還拉着一副失了魂一樣的張少爺,半推着他上車。

就好似這手一松,張少爺就能滾到這車底下,直接躺在這雨水浸濕的地上睡着。

又在府門口。

張護衛的兩個兒子也早早起來,正準備去學堂。

其中大兒子今年十七年,長相普通,身材均勻。

小兒子五歲,倒是胖乎乎的,手裏還拿着一塊夾着肉沫的油炸餅,吃的是滿嘴流油。

且幾年前抓周,他抓的也是一枚銅闆,又指着一位客人手裏的酥餅。

這一指,張護衛感覺有趣,還給他起了一個關于吃的小名,小餅。

同樣,他們如今和張少爺一樣,也是沒住書院。

每天早上都要起早這麽一會。

此刻。

這位張護衛長子,就拉着張小餅另一隻幹淨的手,三兩步走下台階,向着正準備上車的張護衛喊了一聲,

“爹,我帶着小弟先去書院了。”

“嗚嗚..”張小餅聽到兄長說話,才嘴裏含糊不清道:“爹爹..我..和大兄走了..”

“走吧。”張護衛是擺擺手,很放心。

他長子很老實,不會亂跑,說去書院,那就是去書院。

不像是自己堂弟那樣,說是去讀書,直接大清早的一拐腳,就能跑到茶樓裏聽戲。

也是那日,張護衛聽書院裏的先生說,自己堂弟不見以後,可是吓得連忙請城裏的幾位差使大人,帶着諸多捕快去尋。

誰知那日還沒尋一會。

一位自己認識的掌櫃,當碰到自己以後,倒是說了一句,‘張爺,張二爺好雅興,年紀小小的就來我家茶樓裏聽書唱曲了。’

于是,張護衛也找到自己堂弟了。

之後又給安排了侍衛,每日接送上下學和留在書院外待命。

這不是監督讀書,而是看着别丢。

而如今。

随着馬車漸漸向前駛進,又有六位膀大腰圓的侍衛随行。

張護衛一邊想着這事,一邊又看了看上車後就歪到一旁睡着的堂弟。

單看這副沾地就倒的模樣,怕是等到了學堂裏也是八九不離十。

但張護衛卻知曉,在書院裏有老院長。

隻要送到書院,老院長可是正兒八經的督促學生,不會讓這般情況發生。

“吃點東西再睡。”張護衛心裏想着,又一邊翻開食盒,一邊搖醒張少爺。

這也是早上讓他多睡個吃飯的時間,所以就這般了。

可是如今再不吃,飯菜就涼了。

“嗯”張少爺聽到吃東西,是迷迷糊糊的張着嘴,人醒意不醒。

張護衛看到這一幕,倒是被逗樂了,直接拿出食盒裏半個巴掌大小的精緻千酥餅,塞到張少爺的嘴裏。

張少爺下意識的嚼了幾下,當品到是自己最愛吃的五香味酥餅,那是人醒,意也醒了。

随後不待張護衛多言,張少爺就拿出食盒内的米粥,将這酥餅掰成一片片的,用筷子伴着吃。

張護衛見了,怕湯灑了澆兩人一身,更怕堂弟吃飯時嗆着,就敲了敲前方的馬車框,“慢些。”

“好嘞!”馬車外的車夫答應一聲,但望着四周趕早集的行人,心裏卻無奈道,‘這想跑,也跑不快啊?’

可畢竟是自家大掌櫃,那自然是敢想不敢言。

張護衛吩咐完,則是稍微撩開一點簾子,感受着這春末的涼意細雨時,又瞭望後方的自家府邸。

也是這春風小雨,讓他回憶起了一件事。

他想起四年前自己孩子抓周一事落後,就特意請了梁城南邊縣裏,一位有名的風水先生。

聽說,這位風水先生行風水法事的二十年中,專點大富大貴府邸,且隻要被他點過的人,少有破敗的。

也因此。

張護衛重金将他請來,在自家府邸布下了一座‘金木生财大法陣!’

這使得自家府邸雖然還是在原地。

但四年前的時候,在那位先生的吩咐下,附近的兩個小院,就被張護衛先後商量着從那兩戶人家手裏買下來了。

其中有一家的北邊是靠近街口,南邊與張府雖然相鄰,卻也相隔一丈左右,讓這裏形成了一條不長的小巷子。

之後,張護衛聽着先生的話,把這一丈寬的小巷子内,前後圍了兩堵牆。

等圍好,再把兩個院子的院牆全部打通。

再等稍微修飾一番院邊,把地磚換一換,雖然還能看出是兩個院子,也看不出有什麽妙法,但這邊的院子确實是大了一小圈,這是毋庸置疑。

之後,張護衛還聽着這位風水先生的話,又在之前屬于小巷中心的位置,種上了一顆這位先生所帶來的金樹。

這金樹,張護衛也聽說過。

算是一種觀賞品種,樹幹雖然還是棕褐色,但樹葉長來時就是暗金色的。

尤其一年四季之中,這樹葉都不會全部凋零。

此樹在山林裏也算是常見,不是值錢的奇景盆栽。

不過,這顆金樹聽說是被先生施過法的。

張護衛念的數百兩的院子都改了,買了,也就是忍痛拿出了百兩買下這顆樹了。

如今四年時間過去,這金樹長得也有一人半高,結了不少葉子,亦是高過了牆頭。

趁着馬車如今走的不遠,張護衛此刻朝後望去,還能看到院中長出的這棵樹。

而又在另一側,另一家的院子。

因爲這院子靠近街道裏,離街口比較遠,爲了讓行人不饒遠路,小巷前後就沒有封着,依舊可以讓人通行。

隻是巷子内的兩家院牆,也分别開了一道口子,門前也時刻有人值守。

這雖然讓人方便走路,但也得防止哪位喝多的漢子敲門誤入。

如今。

這三合一的府邸,就是張護衛的家,一座布有金木生财大法陣的梁城張家大府邸。

此時,張護衛回憶着這些,雖然感覺這法陣看起來沒什麽用,但好像也能圖個心安。

且也在張護衛繼續去往李縣的時候。

中午。

在附近巡查的兩位練氣圓滿陰差,當路過這條街之後,也是瞭望了一眼張家大府邸。

在他們看來,這樹與這院子的擺法、裝飾,倒是有一點點聚靈之用,能讓府邸内的靈氣,比城内的高上百分之三四。

這連半成都不到。

他們由此推斷,這應該是出自于剛有氣感、或是稍微懂一些修行感悟的小輩。

但更大可能上,就是江湖騙子,以皮毛學問,诓騙那家大戶掏銀。

比如什麽逆天改運,實則就是布置一個普通聚靈陣。

這樣的江湖騙子,在小縣裏很多,他們身爲陰差,經手押送的更多。

且恰恰是身爲陰司陰差,懂得地法,他們也知曉尋常修士是改不了天地之數的,除非能預測天數。

能預測,才知道自己将來要做什麽,繼而改之。

若是不能預測,那麽他所行的一切皆爲天數。

可同樣的。

這些江湖騙子接觸修行的皮毛之後,也多少知曉陰司之事。

于是,他們就算不會預測天數聚運,但也會約莫着價錢,擺個合适的聚靈陣,算是讓買家物超所值。

這樣等逝後下了陰司,也會少一些罪責。

畢竟尋常人花個千金、萬金,隻要沒有緣,那真正的修士向來随心,是不會刻意給外人擺陣,哪怕是最低級的陣。

所以,靈陣的價值,在變相上很貴。

隻要這些江湖騙子真懂得擺陣,哪怕是诓騙能改氣運,但隻要最後能布下靈陣,這就不算是大罪責。

最多就是貪财之中的诓騙之下,卻又買賣之中算是有點公道。

兩位陰差一邊思索着這事,一邊又望向了前方街道。

那裏正有五位練氣期的修士結伴行來。

陰差見得他們,也稍微釋放出一些氣息。

五人感受到氣息,亦是先後開了靈眼後,就看到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正有兩位陰差等着他們五人。

等相互見禮,聚在一起。

他們也仿佛早就商量好了一樣,一同向着梁城外的一條小渠道行去。

等來到這裏。

河道上下正有不少人在熱火朝天的挖坑填道。

七人見得之後,也沒有去往河道,而是找個安靜的地方打坐修行。

直到深夜,渠道内無人。

他們才一同跳進渠道,取出各自懷中的極品靈石,在裏面布置着陣法,手裏還拿着河神賜下的法令術符。

這樣的一幕,此刻發生在吳朝上下之中,隻要有開渠道的地方。

這陣法的作用,就是讓水不過多滲透,也不讓泥土塌陷。

因爲理論上來說,方圓九千裏内挖這麽多渠道,那附近的江河裏有多少水去填?

就算是能填,也早就滲進各渠道的泥土内了,不會流這麽遠,且大河道兩側的泥土也會被沖走不少。

皆因泥土翻動之後,花草樹木不會第一時間生成。

但恰恰是有河神施法,還有不少修士暗中幫忙,那所有的壞事都不會發生了。

尤其多了這麽多主河道、主河渠,也相當于多了一些神位。

再等這些主流的大渠道内善封河神,有河神滋養一方河道,那麽不需要術法,剩下的分支小渠道也與正常的水渠無意了。

就算是水不夠,也有無邊之海那裏的道友搬運海水,運至東州邊上。

靠近無邊之海的河神,也會相繼施法,漸漸把水給淨化搬運過來。

這也是諸位修士看似不理會凡塵。

但隻要人間有大善事,有益天地衆生的事。

這般自助者,天地不助,他們修士助,因爲他們修得就是天地之法。

雖然這般幫來,也有一些清氣加身的因素,算是天地獎賞給他們修士,可他們更多還是助人爲善的心思。

至于惡,不是我輩善者,逝後有陰司,逝前有衙門,那就不管了。

除非是這些惡人入道,那就得好生說道了。

而同樣是有不少修士暗中相助。

當吳朝經過三年,修好了兩成的河道以後,也未見附近河江内的水位有下減。

得知這些,他們是歸功于這些河江附近有時會下起大雨,繼而填充了河水。

一時他們是高呼神仙保佑,也讓吳朝最近一年内的江河香火大盛。

也讓不少河神用此香火點化了一些水将,将一些魚兒開靈。

至于再多的香火,他們取之就無用了。

亦是和修士一樣,隻要到了築基,就不是很在意這靈氣與香火的多寡。

但若是香火斷了,他們還是要受限。

也是由此。

亦在幾月前,甯郃等人就行了‘大善接引’之法。

這大善之法,不僅對下界,亦是對五洲的香火道改之。

這使得如今在甯郃與諸位容法之主的見證下,隻要善者被天地之法承認,且在善者成就神官位的那一刻。

哪怕是自身隻有練氣,甚至是香火斷了,廟宇被人燒了,那也是無事的。

哪怕是曾經受惠于這位善者的衆生,助這位善者善封的衆生,之後否認這神官的功績,又摔了善者的神像,這位善者亦是無事。

因爲在甯郃與衆容法之主的見證下,如今與以往的神官是天地所封,天地見證功績,而不是反複無常的人所封。

且這位神官隻要自問内心對得起所有人,更有功于民。

那隻要初心不變,之後依舊行初心之事,那麽就算是沒人信仰,沒有香火,那他亦是可以用神官之身,借用靈石修行築基。

此法,也在五洲錄上稱之‘靈香火築基之道’,其修煉體系和大部分人族修士一樣,皆爲靈氣,隻不過是香火神官之身。

而之前的‘香火築基’仍在,依舊修的爲香火。

直到等金丹之後,若是辭神官令的話,還如以往一樣,按各自行屬修行。

若是不辭,那亦可香火。

同樣,金丹之前,也可以改道修‘靈香火’之道。

亦是如今。

神官對香火不是必須,但神官依舊要行自己之事,隻是衆生随意便可。

一切由天地爲鑒。

改此法,也是甯郃不想讓大善之人,最終卻受制于人。

且随着這幾個月的時間過去,此法也在五洲内傳開。

如果那位爲張護衛布置金木生财大法陣的風水先生見得了,就會知曉這才叫逆天改命,或是稱爲‘改天換法。’

而如今,随着時間過去。

在第三日下午。

受那生财大法陣靈惠的張護衛一行人,也來到了李縣,又下車步行前往兩裏外的一條主水渠。

馬夫則是留下照看馬車。

同樣,李縣這邊的主水渠,經過六年多的整理,也已經修得差不多了。

且也在這幾年内。

當張員外與當地百姓看到水位不減。

于是這主水渠修得也大,其寬有五丈,深有兩丈,不僅途中分着各渠數十小道,單單這主水渠就有一百多裏,連着李縣外的大河。

這環繞李縣的水渠,說是水渠,已經算是另一條河了。

如今,這水渠也已經放開了一半,半環繞了李縣。

就剩下之後的分渠修好,就扒開剩下的水壩。

不僅于此。

張員外還把附近九個村的小河渠也接了,且在官府給的銀子上,又多添了一些銀兩,給各村裏幹活修渠的人。

而此刻。

張員外是在李縣大水渠這裏做最後的修繕。

等張護衛一行人根據路上的打聽,來到這裏後,就看到了張員外正在河渠邊上拍土,防止邊上的泥土被沖走太多。

也是這裏還沒開壩放水,所以張員外還不知道,就算是水沖來了,兩側的泥土也無事。

但若是無修士施法,就算是拍了,意義也不是很大。

也是各種不知情下,張員外也隻能按照自己所思,此刻幹着自己能做的事。

“爹爹!”張少爺見到正在幹活的張員外,那是一溜煙的跑過去。

張護衛瞭望前方熟悉卻又陌生的半白頭發背影,卻是心裏一顫,忽然想到自己最後見大伯,大伯還隻是鬓角斑白。

但仔細想想,這好像已經四年了。

最後一見,是自己孩子的抓周禮。

再往前,就是十年前。

十年見了兩面。

張護衛想到這裏,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隻是默默的走過去,心裏還有點害怕。

再瞧瞧四周還有十來位幹活的漢子,那大伯應該不會劈頭蓋臉的罵過來,絲毫不給自己面子吧?

自己如今也是三十五六的人了,孩子都十六七了。

“回來了?”張員外轉身,望着自己這位胖的都難看清臉的侄子,倒是很平靜,也沒有絲毫責怪。

畢竟能大老遠的回來看自己,又照顧自己兒子,這已經是大喜事了,那還能怎麽着?

“大伯!”張護衛看到自己大伯不生氣,則是如往般一拿大伯手裏的鏟子,站在這渠道邊,就開始替自己大伯幹活。

這剛拍一鏟子,張護衛還看向不遠處的六名侍衛,“你幾個愣着幹啥?”

聽到掌櫃吩咐,這六名膀大腰圓的漢子立馬跑來,又撿起四周的鏟子,學着附近幹活的人,開始拍着渠道邊的泥土。

“大伯,我今日帶了好茶。”張護衛一邊幹活,一邊還看向活動胳膊的張員外,“是旬城那邊的井上香。

我過年時讓人專程去那邊買的,想着等過段我堂弟回去,讓他給大伯捎過去。”

“那茶葉喝不慣。”張員外搖搖頭,想從張護衛手裏拿回來鏟子。

因爲他這侄兒拍的什麽都不是不說,還把他剛拍好的土給震松了。

此刻,這泥土正順着渠道向下滑,别再把自己這傻侄兒給摔着了。

再瞧他這身子,就算是摔不出什麽事,但想撈出這坑裏也難。

就這樣把鏟子奪過來。

張護衛也沒有再說什麽,也沒有再撿附近的鏟子。

因爲這十幾鏟子下去,那粗糙木杆子,把他手震磨的都是疼的。

“大伯..”張護衛自知幹不了這活,也指了指遠處的李縣,“要不..我先去拿點茶葉?”

張員外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要偷閑,但也心疼侄子,于是也把旁邊不說話的張少爺推到張護衛身邊,

“去吧去吧,把方兒也帶回去,也莫要再跑這一趟了。

等到縣裏,方兒知道路,讓他帶你直接回府裏,府裏有春甜瓜,就在西邊的窖裏放着的,你要找不到在哪,就問問府裏的人。”

“诶!”張護衛應了一聲,剛走了兩步,又回身看了看繼續幹活的大伯。

大伯比以前瘦了。

張護衛心裏想着,雖然是心疼大伯,但實在是不想幹活。

于是,他想了想,就再勸說道:“大伯,伱讓我帶來的人幹,你先歇歇,這活是幹不完的,不急這一時,再說你歲數這麽大了。”

張護衛說着,還上前扶着張員外,讓張員外坐到旁邊的石頭上。

張員外也沒阻止,就真順着坐下來了。

等坐好,張員外卻忽然問道:“你見先生了嗎?”

“哪位先生?”張護衛好奇道:“是我堂弟書院裏的先生?”

“甯先生。”張員外搖搖頭,“這幾年過年,都是他的一位學生來送茶,聽說先生是去北邊了,應該是去曆城,或是大揚城那裏了。

那裏好像挺熱鬧,先生應該取那裏寫遊記了。”

“可能吧。”張護衛點點頭,又當看到大伯坐好,這才告辭一句,帶着堂弟離開。

但張護衛心裏也知道,隻要自己這一走,那麽大伯還會接着幹活。

這說來說去,就是大伯想讓自己放心走,自己也騙自己,圖一個眼前的安心。

可要讓自己繼續幹活,這個真不行了,實在是掄不動那鏟子了。

也待回到李縣。

張護衛喚上縣外等待的車夫,在張少爺的指路中,來到一座不大的府邸。

門前隻有一位自己不認識的下人。

但這下人卻認識張少爺。

他是知道張少爺在這幾年裏,有時會來李縣找張員外。

所以當這位下人,再看到這一身錦衣的胖漢子,聽到少爺喊他堂兄,繼而也知道是誰了。

因爲老爺是經常念叨他。

于是一同進府。

張護衛也四處打量着,又來到還沒自己卧房大的正廳。

至于那地窖裏的便宜甜瓜,就不必了。

“拿些果子。”張護衛看向車夫,車裏有梁城湖縣的春秋果,一樣是春末就結了。

而也在府裏待了一會,品品自己帶來的茶。

再等夜晚,張員外和一衆侍衛回來。

張護衛草草吃完這一頓有些淡的飯菜後,和大伯聊了一會,就以府裏房舍不多,便出府去縣裏找了一家客棧。

再品品這同樣不算好吃的菜肴,還有一點都不香的酒。

張護衛倒是後悔忘帶些酒水出來了。

就這樣湊合一夜。

張護衛念着出來時間不短,一早就和大伯辭行。

在他想來,這一趟探親,算是功德圓滿了。

且城裏确實有不少事要處理。

因爲小道消息傳聞,興許年底的時候,朝廷會派人審查劉大人的功績。

雖然不知道這小道消息準不準,但提前和劉大人再搞好一點關系,那是準沒錯的。

萬一劉大人一高興,一提攜自己,把自己帶進那帝都吳城?

那時候就是吳城張家了!

而随着時間過去。

張護衛回到梁城後,開始有事沒事,都想着如何與劉大人套近乎的時候。

夏末。

十萬裏外。

一座山峰下的森林中。

今日遊曆至此的黑熊精,正好奇的打量着前方的一顆老樹。

這老樹高有兩丈,結滿了自己最愛吃的紅果。

可如今這老樹開靈了,雖然隻有練氣初期,但黑熊精倒也不好意思上去采摘。

尤其這老樹好似正在修煉,沒有一絲反應。

黑熊精想來想去,倒是往地上一坐,等他醒。

這般,直到三日後的清晨。

樹葉沙沙晃動。

老樹蘇醒過來,用靈識望去,卻是看到不遠處正有一位人族大漢。

老樹卻是境界太低,看不清黑熊精的本體,亦不知黑熊精是修士。

同時。

黑熊精見到老樹醒來,也準備詢問一下,自己是否能讨要個果子。

且這果子也不是什麽靈果,自己這幾日内就見好幾人路過,順手摘走幾十。

天上不少鳥兒,也叼走了十好幾個。

甚是還有不少其餘獸族取得。

那自己這般有禮的詢問,甚至還專門等道友醒來,且隻準備讨一個,應該是沒問題。

思索着。

黑熊精正準備言說。

但随後卻又一想,覺得這般讨要,好像有點丢他老熊的面子。

要知,自己去年的時候可是借甯道長的法寶之威,降服了一隻金丹大妖!

雖然是甯道長救了自己的小熊命。

可也不能否認,若是沒有自己,那這妖可能晚上幾日才會被其餘高人降服。

甚至有可能會讓他逃到無邊之海,而不是此刻法力被封,歸于陰司。

尤其再想想,萬一不是自己提前降服,那他萬一逃進了無邊之海,萬一幻化元嬰,萬一成就化神,萬一再踏入洞虛,那豈不是天地一大劫?

這樣想來,自己提前阻止這天地大劫,其實也是半個高人了。

所以,讨要是不可行的,太掉身份,最好還是拿物來換。

于是。

黑熊精是先清清嗓子,随後背着雙手,看向蘇醒的老樹,準備以高人身份聊上幾句。

但又怕老樹尚不識字。

繼而黑熊精依舊是背着雙手,但卻換爲了靈識傳音道:“我乃十萬裏外吳朝景城内的黑熊大居士!

而今日忽然有感,路遇此地,見你在此開靈,便念的你我有緣,于此有意傳你一法,也莫辜負你這開靈造化。”

嘩嘩—

老樹聽到這般名号,又聽是高人在此,還是特意等自己醒來,那是激動的樹枝亂晃。

若是他此刻修成人形,更是會納頭就拜!

而黑熊精見得老樹心境激蕩,倒是稍微壓壓手道:“道友,我輩五洲修道之人,重則修心境。

所以切莫如此,也莫如此。

且這等傳法對我十萬裏外吳朝景城黑熊大居士來說,也隻是五百八十年道行中橫渡東洲十萬裏内順手降服金丹大妖中的區區小事,于此不值得道友如此,更不值得我一提。”

黑熊精說到這裏,也不待老樹聽到自己降服金丹大妖後更加激動的擺動,便從儲物内取出一紙一筆,

“此乃大小乾坤存天地如意變化之法袋,諸位元嬰真人與仙者皆有,我黑熊大居士亦是經天地法主傳授,也不值得一提。”

話落。

黑熊精把毛筆落在紙面上的時候,也是神色一正,不再言說了。

因爲譜寫‘靈識傳音術法’,需要靜思精神,不然出現差錯,就是對這位道友的不負責。

且黑熊精雖然長得五大三粗,但他經常去藥堂内賣藥,有時賣的藥材珍貴,掌櫃又怕黑熊精事後反悔,繼而還要字據。

這五百年來,黑熊精常常給人開字據,倒練了一手好字。

一時間觀看,這法不僅能靈識傳音,且字也好。

此刻,黑熊精十幾頁心得寫下來,字體都是方方正正,就像是官家印刷房裏印出來的一樣。

這般洋洋灑灑寫完,再檢查數遍,确保整篇心得練氣法通暢,未有遺漏與錯誤。

黑熊精這才一邊把功法隔空送過去,一邊拱手道:“恭喜道友踏入修行。”

嘩啦啦—

老樹的樹葉晃動,鄭重的回禮黑熊精。

同時又有三顆品相最好的果子從樹上落下,是要送于這位高人。

黑熊精咧嘴一笑,毫不客氣的順手接過。

隻是這老樹看到高人喜歡吃果子,繼而還準備搖晃樹葉再給。

黑熊精卻打斷道:“三顆就好了,你也不用謝。

因爲今日哪怕不是碰到我黑熊大居士,其餘道友也會指點于你。

這些事情,等你踏入修行界後也就知曉,我這般的修士在我等五洲中有許多。

有的像是我吳朝老城隍一樣,傳授本朝的衆多修士,有教無類。

有的和一位名爲庭謅道人的道長一般,記下一生所學,傳于後輩之人。

還有的像是雲鶴仙者一樣,雲遊時偶爾遇到其餘洲的修士,也會指點後輩。”

黑熊精說到這裏,又神色鄭重道:“再等你踏入修行界,你還會知曉一位長者,這位長者是傳法天地!

但如今你還未踏入築基,這位長者的名諱,我就不言了。

因爲等你化形後,無論去何處陰司正地,或遇見哪位道友,都會知曉這位長者之名。”

嘩嘩—

老樹被眼前高人的話語所震動,才知曉這天地間的事物,他知曉的不過萬千之一。

黑熊精看到老樹被自己的話語驚到,亦是心滿意足的點頭。

但面相上。

黑熊精是一副高人的風淡雲輕,身影卻消失無蹤,隻留話語回蕩這片樹前林地,

“行道難,道友共勉,後會有期”

嘩啦啦—

樹枝搖擺,老樹在恭敬相送,亦是把這位高人的身影容貌印在了他的心中,時刻不曾忘記。

又在兩裏外。

黑熊精躲在一顆樹後偷偷望着,當看到老樹這般恭敬之後,這才一邊吃着果子,一邊心滿意足的走遠了。

而也在黑熊精爲自身遊曆又添了一件善事時。

同爲今年夏。

在北河城内。

這幾年來同樣有一人名氣很大。

他就是三年前演了玄門主戲譜的孟家班弟子。

人送外号‘小仙人!’

且小仙人是真的小仙人,如今名聲大,面子也大。

此刻。

在重新翻修一番的孟家班内。

大廳中。

年歲十七,卻更加有仙氣的小仙人,正一手撐着扇子,一手随意扔掉了孟班主遞來的一個戲本。

小仙人如今是挑戲本,而不是演戲本。

像是不好的戲本,不符合自身的戲,他一概都不唱,怕破壞了自身的名頭。

同樣。

如今的孟班主看到弟子把戲本扔掉之後,也是一點都不生氣,相反是對這弟子寶貝的緊!

因爲他亦是知道自己這弟子好不容易養成了仙家氣質,那要是再入‘凡塵’,就很難養回來了。

于是,不僅是小仙人挑,孟班主如今也在挑戲本。

隻可惜如今戲班的名聲是大了,接的戲本是多了。

但除了三年前,周大掌櫃讓他演過一個戲本,加之幾位周掌櫃的好友,又送了幾個戲本外。

之後他們戲班在外買的戲本,接的戲本,都沒有周掌櫃這邊的好。

甚至差的不是一兩成,而是完全沒那種仙氣。

就像是如今的這本《仙人智取三城》

孟班主掃了幾眼,看到這裏面說的是一位仙人失去了法力,成爲了一名凡人,但依靠自身的才智,最後爲皇帝取下三城,被封爲三城軍師。

最終恢複了一些法力,又和一位公主成親,當上了驸馬爺。

這聽起來先不說我朝内有沒有這三城軍師官職,也不說見貫仙子的仙人,恢複法力之後,還會貪戀凡間美色。

單說這過程中,仙人一直都沒法力,所以這哪裏和仙人着邊了?

不就是一個高超謀士的戲本嗎?

孟班主自然是不接的,也不要的。

因爲他們班子就是唱将軍戲的,裏面比這戲本更好的謀士戲也有不少。

但他們此刻要的是仙氣,要的是那種蕩氣回腸,一聽就是高人的神仙戲!

像是尋常戲本,還是免了吧。

或許自己其餘弟子有空又沒戲,那就接一手這樣的沙場戲本。

可也是如今怎麽都尋不到好戲本。

孟班主也忽然想到,周大掌櫃好像有兩年沒來了?

難不成是在路上送貨,忽然碰見了山野土匪?

然後,人沒了?

或者正在家中,忽然碰到了打家劫舍的強匪?

然後,人也沒了?

那這可是使不得!

不說大掌櫃會不會給自己送錢,會不會送戲本,這好歹也算是半個熟客加半個好友。

自己還是希望他好的。

再說周大掌櫃還不介意自己拿他的戲演,這更是大恩!

隻是這兩年沒有新戲,單靠演着《年》與《李宗主遊東海》等等幾戲,這确實有點頂不住了。

雖然朝内幾城的大商人與行客,都會特意趕來北河城聽,但總是有聽膩的時候。

而随着時間過去。

也在孟班主琢磨着這事,又好奇那位大财主爲何消失了兩年時。

小仙人也依靠着之前的劇本,演着演着,名氣越來越小,心情越來越急躁的時候。

時隔四月。

秋末。

相距北河五百六十萬裏外的西州北邊。

塘朝邊境東。

杭岢山下。

甯郃等幾位仙者,這幾年倒是過的好生悠哉。

同樣,今年夏至也回了一趟北河,途徑北河城,發現了孟家班的事。

這個就看其餘界主了,他們這邊是無意爲他們寫戲。

也或許再等兩年,等林道友蘇醒的時候,如果林道友願意,甯郃等人是想讓這位小仙人唱林道友化龍開道的戲。

且林道友是等了五百年,心受劫五百年。

這小仙人若想唱出那戲神,也得磨煉兩年心性。

這兩年他有名氣,有财,亦自由。

相較于林道友的夢中困守五百年,應該不多。

且亦在今日。

甯郃等人悠悠逛逛的,一邊聊着這事,一邊也走進了這杭岢山的林道上。

再朝天上一瞧,已經快中午了。

正好前方三裏外有個不大的破廟,可以在那裏歇歇腳,生個火做飯。

一時間衆人也未多言,而是走近破廟後,扔草團的扔草團,打掃破廟的打掃破廟,真如秋玩的行客一般。

期間也沒用術法,就用一些樹枝撣着一些蜘蛛網。

地上的灰塵亦是用樹枝掃的。

等打掃差不多了,一身灰的西周、玄門主、蒼山、棋道人是出了破廟。

甯郃和雲鶴繼續打掃。

再等破廟打掃好,稍微等上一會。

西周也提着兩桶水回來了。

又過百息,玄門主也提了一口鍋的水。

甯郃與雲鶴是一身灰塵,就笑着用西周打來的水稍微清洗一下。

不多時,蒼山與棋道友也回來了。

棋道友背上一捆柴。

蒼山手裏提着五隻兔子。

玄門主則是圍着圍裙,接過蒼山遞來的五隻兔子,還有一把野菜,準備給諸位道友來一手‘野菜炖兔子’

雖然聽這名字不是很好,但衆人還是相信玄門主的手藝。

于是,在廟中架起火堆。

棋道人也不下棋了,因爲今日該他生火了。

玄門主是在一旁收拾着兔子。

甯郃則是和雲鶴、西周,又架了一個小火堆,開始溫茶。

蒼山在牆角劈着柴火。

一時間衆人心思悠然,享受這林中遊的安靜氣氛。

可與此同時,在破廟外百丈外。

正有一位大漢瞭望這邊。

且此刻若是有山中的妖修來至,當見得這大漢後,定然會吓得遠遠逃竄!

因爲此人正是杭岢山妖王!

其築基圓滿,有三十丈大虎真身!

更是修煉僅僅七十年,卻自從二十年前築基後,便橫行這片邊境林地,從未有一合之敵!

哪怕是尋常築基圓滿的邪妖,也不敢與他有任何作對的念頭。

皆因這杭岢妖王不僅妖法築基,更是氣血築基,且對火屬一道也略有精通。

其一身實力,堪比尋常築基妖修的四百年道行!

同樣他此刻前來,亦是見得甯郃六人一副凡塵俗子的模樣,且沒有絲毫修煉氣息。

加上這山裏少有來人,這次一下來了六個,倒是讓他杭岢山妖王飽了口福!

妖王這般美美的想着,也大步走進了破廟,又先看了看甯郃等人,看了看衆人的茶,卻沒有第一時間吃人,反而是逗着這些人道:

“在下虎杭山,不幸在山裏迷路了,又見破廟裏有人,就想來讨杯水喝。”

“請。”甯郃等人雖然在他來時就已經發現此人是邪妖,但看到他沒有動手,又想逗自己等人,繼而等飯前無事,也就随這小妖演一演。

“多謝!”妖王笑着一接茶,又仔細瞧了瞧衆人。

首先他先是看了看正在燒茶的甯郃。

他覺得這教書先生細皮嫩肉的一定最好吃!

拿來當開胃菜一定不錯!

之後,他又看了看正在劈柴的蒼山,這老頭瘦的像是石頭一樣,看着就硌牙,那就放最後充饑。

他想着,又看了看笑眯眯的雲鶴,還有呆頭呆腦的西周,這一個老,一個傻,一個硌牙,一個興許還會吃壞腦子,也放最後。

随後再一扭頭,他看了看正在燒飯的棋道人和玄門主,覺得這兩漢子看着肉質實在,應該能排上那教書先生身後。

心裏想着,排完先後吃的順序以後。

妖王先是把茶碗放到地上,随後才看向甯郃等人,笑着言道:“雖然你等凡人不知世間奇妙,也不知何爲緣法,但本大王念的這一碗茶,你等算是與本大王有緣..”

妖王說到這裏,猛然站起身子,臉上善意的笑容也是一變,滿是猙獰道:“所以本大王不會一下全吃了你等,算是圓了這緣法,也是你等好運!

若沒有這碗茶,我一下就把你等全吃了,也不會和你等多言一句!”

妖王說着,猙獰的表情不變。

但之後,他看到甯郃等人不語,仿佛被吓傻了,也看似完全不懂他這精妙的‘緣法’以後,卻忽然感到暗惱與無趣,于是話語一轉,又是輕聲解釋道:

“你等凡人雖然不知緣法之奇,但等本大王吃了你等,你等就是本大王今後身子上的肉。

本大王今後走到哪裏,也是你等走到哪裏。

屆時你等就能見這天地之妙,也是本大王圓你等的緣法了。

可若是本大王沒吃了你等,你等又怎能見這緣法之妙,天地之奇?

說來,應當是你等要感謝本大王吃了你等,亦要感激今日這入道的緣法。

這也叫做緣法天賜,有來有去。”

嘩—

聽聞此言,棋道人是放下了手中的燒火棍子,又仔細打量着妖王,也是好奇此妖今日之緣法,爲何會如此之神奇?

就能一出門,直接撞到他們六人手裏?

還真如這邪妖所言,這真是我等雲遊,今日有緣來得此廟,忽然見得有趣事。

遊來有趣。

玄門主是繼續熬湯,仿佛真被吓傻了,但實則是精益求精,在熬湯的時候不分一絲心神,完全沉浸在這廚藝之中。

因爲在玄門主看來,這杭岢山妖王還比不上湯裏的一片菜葉,無需過多分心。

雲鶴和蒼山這兩位老者,則是被妖王無視了。

妖王也沒想過先吃這兩個硌牙的老頭。

于是雲鶴二人也樂得自在,又一同看向了西周道友,想請西周大仙者伏魔!

妖王看到兩個老頭把目光看向西周,繼而也随之望去。

同時,西周看到諸位道友都沒動手,于是也不動手,反而利索的直接站到了甯郃的身後。

一副想要吃我,那就先過我大哥的意思。

一時間不僅是西周看着甯郃。

就連這位妖王亦是把目光看向了甯郃,“這位小先生,你讓了我一杯茶,那本大王今日也先圓了你的緣法。”

他說到這裏,又瞭望廟外的天空,歎道:“唉,緣來緣去,也不過是如此而已。”

“是也。”甯郃點點頭,“既然喝了此茶,那便是已經結了緣。”

甯郃說着,在這妖王奇怪的目光中,拿起了他剛才放下的茶碗,“大王請看,這是何物?”

邪妖皺眉,想說這就是一個普通的破茶碗,手一捏就碎。

甯郃看到他望來,則是笑言道:

“這便是妖王今日之緣法,‘進’。”

“進?”邪妖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麽意思,就忽然感到自身被天地束縛,同時感到天地倒轉。

等他再回過來身,就發現自己正在這‘小小’的碗裏,頭頂碗口外,是化爲‘巨獸’的甯郃等人。

隻是又在他的視野之内,自己亦是被打回了三十丈的老虎真身。

但這普通的破碗裏,怎麽會有千丈天地?怎麽能容下自己真身?

他迷茫間,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不由心中驚震,

‘這這是乾坤儲物之法?能用此法者天地間隻有一人..難道’

他心裏想着,愣愣的望着碗口外身子猶如巨獸的甯郃等人。

直到他被這天地術法擒着的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遇到的可能不是一位細皮嫩肉的教書先生,反而可能是傳說中的甯仙!

也隻有法主甯仙懂得那乾坤儲物之法,能将一物化爲無窮小天地!

那自己要是沒有猜錯的話,那甯仙旁邊五個看似不好吃的人,就是雲鶴等五位仙者?!

邪妖一時想到這裏,心生無盡的悔恨,恨自己這是什麽運氣?

出來找頓飯,就能撞到五位仙者與天地法主手裏?

這還真是天大的運氣!

甯郃則是與衆人繼續閑聊喝茶,對于之前的妖王,就當看了一場飯前的說書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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