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經道友演化,已是仙家聖地。”
甯郃抱拳一禮,瞭望這片天地,看到在南邊的十萬裏外,卻有一片天地屏障。
這應當是夢境之外,清氣所形成的晶石。
若是打破,這夢境會散,同樣林道友也會散于天地。
“在我化龍之後,天地卻忽然設下屏障。”林道友看到甯郃瞭望遠方,亦是回禮之後,毫無隐瞞的解釋道:
“我當日求化龍之法,天地降下無窮清氣。
九成助我化龍,卻尚有一成散于天地之間,成爲這無盡屏障。
而在此五百年,我亦是遊遍東海,也未找到出去的方法。”
林道友說着,望向四周天地,“向上一萬丈爲頂,海底三萬丈爲底。
在這片天地内,方圓三十二萬裏爲海,萬裏爲陸,四周皆有天地屏障。
我在此多年,也未出得此界,未見得除我點化之外的其餘道友。”
林道友說到這裏,頗有感慨,好似自己是被五洲天地所抛棄。
也覺得是自己請天地清氣加身,不小心觸動了天法,然後天地将這裏抛離了五洲。
隻不過說起這些,他也沒有絲毫消沉,
“好在,東海已經被我演化成了一片靈地。
那之後隻需等天法散去,我亦是有回去五洲的希望。”
話落,他滿目都是希翼。
同樣,甯郃如今當見到林道友,又見得這夢境,也知曉清氣雖然在他身死時護着了他的魂魄,但也讓他陷入了一種類似幻境的虛假夢界。
這片夢境正是他所思所想的化龍之後。
這也是清氣爲了保護他,防止他知曉自己身死,隻剩殘魂的真相後,繼而道心再亂,最後連一縷神魂都散于天地。
甯郃算到這裏,也知曉自己今日不來的話,那麽最多再有八十餘年,這清氣就會徹底散去。
也即是屏障打開的那一日,林道友不僅不會等到外界,反而會消散于天地。
隻是在此刻,林道友卻不知曉這隻是一片虛幻,反而向甯郃捧手一禮道:“我雖不知道友如何突破屏障,前來此處,但我亦能感覺到道友可以随時離去,而我卻不可,仿佛被天法制約到了此處。”
林道友說着,又用夢中的水靈彙聚,形成了一本感悟,“雖然我不能離去,但還望道友離去前收下,将這化龍之法傳至五洲道友。”
言落,他靜靜的看着甯郃。
甯郃望向這本感悟,其名爲《借天地之法化龍》
再仔細一觀。
甯郃也發現此法和善封神官有異曲同工之妙。
隻可惜,林道友成也是此,敗也是此。
因爲要是用此法化龍的話,那麽如今的天下修士皆是難以修成。
畢竟這是封‘東海之神’,屬于一躍成龍,也是‘魚躍成龍’。
這般凡與神之隔,所需的善果太多了。
同樣,也是見此法。
甯郃全然知曉這位道友的事迹了。
也知道這位道友就算是不請封,其實也能化龍。
皆因在外面的那具半龍身,不是天地之法加封的,而是在天地清氣的保護下,維持肉身不腐下,慢慢蛻變而成。
并不是借善封化龍。
可也是因此之法,這般開道之心,最終化爲了金龍之軀。
算是因禍得福。
但前提是能醒過來,且道心不變。
想到此處,甯郃就看向了滿懷期待的林道友,準備問他道心。
林道友卻是一心希望這位陌生道友能帶出自己之法,爲天下水族開道。
甯郃見此,隻是一邊回想之前推算,一邊言道:“我認識兩位道友。
一位道友在五百年前,已是金丹圓滿之境,亦悟得神魂之道。
亦會在三百年前踏入元嬰,使其蛟龍之身圓滿,蛻變成半龍之軀。
而另一位道友,同爲金丹圓滿。
隻是在五百年前,他行得險路,雖未請得善封大神官之位,但天地念他開道之心,一生善果,亦是在他獻自身性命叩關,無果身死之後,護他魂魄與身軀。
他身軀不腐,于三百年前亦是化作半龍。
直到今時今日,身軀依舊不腐。
但可惜,他神魂卻落入虛幻夢境。”
甯郃說到這裏,也沒言金龍一事,隻是單單的看着林道友,想知這兩者同樣的境遇,但一者功成,一者魂滅,他會對此有何看法。
“這”林道友猛然聽到這兩位道友的事迹後,卻忽然有所猜測,不由心有顫動道:“道友所講的第二人..是我?而道友所言我這一切皆爲虛假?
哪怕我未請善封,亦可在三百年前化龍?”
聽聞此言。
甯郃不答,依然不提金龍一事,隻是反問道:“道友可曾後悔?”
“後悔?”林道友默然片刻,忽然問道:“若道友不知今日之果,不知我真身化龍,那此法是否能爲天下水族開化龍之道?”
“亦可。”甯郃點頭,“雖然大神官之道不可,但化龍之法的感悟無錯。”
“那即可。”林道友搖頭道:“我既不是天地之道,亦不知今日之果,我也隻能用最重的性命叩關,希望爲天下道友探聽前路見聞。
而如今,爲天下道友得法即可。”
他說到這裏,又豁然一笑,“道友,既然你能入我夢中,你我即是有緣。
我也不知天地能護我幾時,所以還望道友将此法帶出。
如若道友對此法有問,趁我還在清明,道友問出便是,我會一一解答。”
“無需傳法,也無需解答。”甯郃笑着拒絕,又在林道友不明之中,瞭望這處夢境道:“甯某悠閑慣了,我看此法,還需道友自行來傳。
今日也見得開道之君,有林道友如此,實乃我輩五洲之幸。”
言落,甯郃一指點向他的眉宇之間。
一時間這裏的夢境破碎,顯露出破舊的大殿。
甯郃依舊站在魂晶前方,但晶石内的龍魂虛影卻睜開了眼睛。
同時,林道友眼中先是茫然,又在晶石内環顧四周,片刻間就認出了着急圍來的衆人都是他多年好友,也認出了眼前之人正是夢中的那位道友,一位能點醒他這殘魂的大修士!
再想到這位大修士所言的開道之君,他覺得言重了,自己一殘魂何德何能。
又在下一刻,他還未來得及道謝與言語,隻見天地清氣散開,他的神魂就被旁邊的龍軀牽引,瞬息融入了龍軀之中。
隻是在四周的衆人觀來,雖然林道友剛蘇醒時,魂魄就瞬息歸位,但等了幾息後,林道友卻仍然沒有醒來的樣子。
‘甯仙已然施法,爲何還會這般?’
‘這是爲何?’
‘難道神魂又陷入了沉睡?’
他們念想間,想仔細觀去,又怕各自靈識探知,會傷到神魂才蘇醒的林道友,一時倒也陷了難。
甯郃見此,也看向了猶豫不決的衆人道:“林道友的肉身雖然被天地之法庇護,使其至今仍然不腐,但神魂在叩關時殘缺,又損五百餘年,需要靜養一些時日,諸位莫要擔心。”
甯郃說到這裏,看到衆人都有意取各自儲物内的一些物品時,繼而傳音道:“諸位也莫要用滋養神魂之物相助。
林道友在幻境五百年餘年,經得虛幻之境,感悟頗深。
此爲元嬰圓滿之機,亦是元神感悟。
諸位,讓林道友靜修就好。”
傳音落,甯郃率先就出了大殿。
衆人中則是有三人留下護法,也準備等林道友蘇醒時,和林道友細說這五百年來的五洲變化。
一時間,林道友的事落,衆人倒也恢複以往,又在感激甯仙出手相助之時,也未打聽那夢中之事。
因爲他們雖然知道我輩五洲道友不會隐瞞這些感悟經曆,但他們覺得這事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任誰被困了五百年,又隻剩殘魂,都不會開心。
可如今林道友被甯仙搭救。
他們是開心的。
這一高興,他們也開始打量林道友這邊的府邸。
這一瞧,他們看到東南角那裏好像有個發光的‘油燈’,照亮了整個東南角。
且這光還是靈光。
此刻見得有趣事,他們亦是一同走了過去。
等走近之後,衆人圍繞這油燈來回看着,也看清這油燈其實是一塊水青色石頭。
最後見多識廣的雲鶴道了一句,“此物之前隻是極品水靈石,應該是林道友作爲四周裝飾之用。”
雲鶴說到這裏,看向大殿四周,發現四周果然還有三個柱子,但是上面的油燈都不見了。
見此一幕,雲鶴也大約知道了前因後果,于是再道:“如今五百年匆過,這顆極品水靈石吸收了其餘三顆,又在林道友法地溫養了五百年。
且恰恰是單純的行屬,使得如今這靈石的品級,是要比極品靈石還要高上一品。
而有此變化,也脫不開甯道友開小天地之門,讓五洲的靈氣越發深厚。
否則這塊靈石也無今日之變。”
“那就是極品之上?”恒宗主望着石頭贊歎出聲,“平常隻是我等猜測,卻沒想真有極品之上?”
“至寶!”另一位元嬰宗主亦是大贊道:“以此至寶,若是賜予我等金丹之下的水屬弟子,搬運法力,豈不是還要比尋常的極品靈石要快上數倍?”
“是極是極!”衆人點頭,覺得這位道友說出了他們的内心所想。
且還有一位宗主言道:“就算是不交于弟子,而是放于我等宗門内,再在四周布置聚靈陣法,以極品水靈石爲陣腳。
到時亦能彙聚水行之屬,讓整個宗門更适合水屬弟子修行。
也能讓我等人弟子感悟氣感時更快一些。”
“然!”衆人再次點頭,之後就走了。
甯郃也望上這至寶幾眼,然後就和衆位道友閑聊間離開了這海底。
因爲大家不需要不說,且此物還是林道友的。
那哪有在好友家裏轉上一圈,就順走别人家裏油燈的道理?
而衆人休閑的回往北河,時間已經是三日後。
又在島上閑聊幾日。
甯郃當看到一位元嬰宗主要離去時,卻忽然從袖口内拿出了一團線繩,交給了他,“道友經過東州關城時,還望交于一位妖修道友手中。
這位道友築基圓滿,名爲熊有金。
他在三日後會路過此城東。
且五日後有一小劫,望告知。”
“好。”這位宗主也不多問這熊有金與道長的關系。
因爲雲鶴仙者曾經就說過了,甯仙也講過,是一位有趣的道友。
他們諸位容法之主皆知。
也隻有黑熊精還不知情,也不知道自己的名聲早已如他所想的那樣,傳遍了整個修行界頂尖層次。
之後,這位宗主看到甯郃再無吩咐,便捧手一禮,和諸位道友道别。
直到三日後的下午。
距離吳朝六萬裏外的阬朝西。
宗主騰雲途徑關城,果然在城東看到了一位身材高大的妖修,這妖修手裏還拿着一個包子。
想必就是那愛吃包子的黑熊精了。
再等瞬息來到他的面前。
這倒把正在吃包子的黑熊精吓了一跳,手裏的包子都差點扔了出去。
可随後黑熊精就立馬行禮,并言語迅速道:“這位前輩且慢!小熊吳朝人士,途徑此城,無意打擾前輩修行,隻是吃個包子,且這包子并無人,也無靈”
他正說着。
宗主就和善的把線繩遞給了他,并笑道:“道友多禮,此物是甯仙讓我代爲轉交。又言,道友兩日後會有一場小劫。”
話落,宗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時間,黑熊精還保持着行禮的樣子,就這樣一邊看看手裏的線繩,一邊來回四周望着,想找找那位前輩去了何處,更想問甯道長又如何知曉他在這裏?
他可是偶爾都看五洲錄,知曉甯道長如今正在五十萬裏外的北河内施法天地。
但仔細想想。
他又覺得有些事情不能用常理來說。
就像是自己築基小成時,甯道長是金丹圓滿。
自己築基大成時,甯道長剛入元嬰。
之後自己還在客棧裏吃包子的時候,聽說甯道長化神了。
又在兩年前自己剛睡了一個冬眠飽覺,等醒來準備抓條魚解饞的時候,聽路過的一位道友說,甯道長洞虛。
如今。
面對這幾十萬裏遙,還能尋到自己。
黑熊精覺得很正常。
他覺得或許這就是甯道長。
至于什麽有沒有危險什麽的。
他黑熊精渾然不怕。
他堂堂築基圓滿的大妖修,又有五百八十年的道行在身。
試問金丹大修不出,又有誰是他的一合之敵?
他老熊可是半個氣血築基,又是純妖法築基!
他這樣想着,還好奇那小劫是什麽。
難道能和他老熊過幾式?
思索着。
黑熊精繼續向着北邊走,走的也多是山岩地,還惦記着給甯道長尋儲物原石。
就這樣走了兩日。
走到了一處山下。
就在這日下午。
他忽然感到前方有一股濃郁的妖氣爆發。
一位剛入金丹的牛妖從山中沖出,其身有五十餘丈,渾身邪氣陣陣,一副煞氣沖天的樣子,徑直向着南邊趕來。
黑熊精見此一幕,見到自己在那邪妖的必經之路。
也是忽然一愣。
這是小劫?
黑熊精呆了,但手上動作不慢,直接拿出了線繩。
這線繩他在前兩日試過了,其繩千變萬化,長有九千裏,能束神鎖魄,捆一隻金丹小妖是輕松無比。
但那初入金丹的邪妖不知,也沒管那黑熊精拿出一團破麻繩,反而是張開了大口,準備順路把這胖乎乎的黑熊吃了。
吃飽之後,得趕快逃到無邊之海。
那麻繩也能順便剔剔牙。
黑熊精見此,卻是一邊扔出線繩,一邊借法寶之威,厲喝一聲道:“大膽妖魔!你知不知,我老熊築基圓滿,曾腳踏大揚城,也曾大鬧吳江,更曾橫遊這六萬裏東州之地!
且五百八十年的修行之途中還曾經跟随過甯仙雲遊!”
“甯仙?!”這邪修本來是無視這黑熊精死前廢話,但一聽‘甯仙’二字,頓時心中一炸,身子堪堪停住,又想遠遁離去。
因爲隻要敢說跟随過甯仙的人,那必定是和甯仙有緣法!
就像是山下學堂的學生,隻能提自己在甯仙的學堂裏學過術,受過甯仙之恩,見甯仙亦要行師禮,但不敢提自己是甯仙學生,更莫說弟子,或是跟随過甯仙雲遊。
也是如此,邪修知道自己若是要動手,傷了和甯仙有緣法的人,惹到了甯仙,那天上地下就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哪怕是跑到無邊之海,那裏的妖王一聽自己得罪過甯仙,那也得把自己綁着送出來。
可沒等他跑出百丈。
他卻忽然感到自己身子被什麽東西拴着。
再低頭一瞧,是那破麻繩。
隻是此刻的麻繩卻延伸百丈,把他身子捆了兩圈。
再随着另一頭的黑熊精一拽。
他身子立馬被破了法,變成了一隻身長半丈的小牛,一身金丹法力也全然被禁。
黑熊精再一拽,就把他拽到了身前。
一時,黑熊精望着這隻發抖的小牛,也沒有急着把這邪修送去陰司,而是先講解道:“此物乃捆邪繩,爲甯仙所煉制。
别看此時他隻有一尺,但施法擲去,其變化萬千,長九千裏,能捆一朝之地!
雖然我隻爲築基,但隻要有此物,尋常金丹圓滿邪妖,也得束手就擒!”
黑熊精說到這裏,又咧嘴一笑,手裏牽着繩子,後面跟着連言語都被封的邪妖,“跟我老熊走吧,老熊帶伱去個好地,那裏不僅管吃管喝還管每日用刑。
至于謝,那就不必了,我老熊一向待人大方,不拘小禮。”
話落。
黑熊精就高高興興的牽着這小牛去往最近的陰司。
而也在黑熊精趕往陰司的時候。
北河,飛升之地。
如今隻剩下了甯郃于雲鶴等幾位仙者。
此刻,雲鶴正在一張大石桌旁譜寫五洲錄,西周等人正在看着。
又在雲鶴旁邊。
甯郃一邊望着五洲錄,一邊也感知到黑熊精解了這小劫。
可亦是想到熊有金,想到曾經的吳朝一遊。
甯郃也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出關了九年。
等明年秋,就是整整十年了。
思索着。
甯郃也望向了五洲錄的時間。
如今的年曆是‘仙曆、四年’。
這時間是按照第一次開啓小天地算起。
甯郃也和雲鶴等所有界主商議過。
今後不管各州、各界用哪種朝号、或是年月。
修行界的衆修士,是統一以仙曆年來算。
這也是爲了更爲方便的記載每年所發生的事。
且如今一切也都踏入正規。
諸位仙者也不需要去尋雲煙。
如今每年皆是五洲衆道友去尋。
就連山下學堂内的下界修士,也有不少人出來遊曆,相助五洲道友一同記生死、尋天地。
亦是此刻。
衆人記錄的就是這個事。
爲‘仙曆、四年,五洲同道共尋雲煙’
隻是等記完這些。
一旁的玄門主卻搖頭道:“可惜,如今四年過去,五洲各地的靈牌、氣息一事已經快完善了,想要從陰司那裏得善果,怕是已經無門了。”
“是無門了。”雲鶴把毛筆收起,看向了甯道友,“如今唯一能得清氣的機緣,便是甯道友所開的天地雲煙。
隻是我等在前幾日,也已經與諸位容法之主商議。
雲煙之事皆留于我等後輩與在五洲的晚輩。”
“正是!”西周拿出一壺酒,又取出了六個杯子,于諸位滿上,心裏也是完全不擔心壽命之事。
因爲他們這些容法之主,隻要尋一個适合自己的天地,或者随意找一處天地,那隻要不違背自己的本心,便可與此方天地的日月同輝。
所以他們就把雲煙之事交于後輩了,這一是爲後人着想,二也算是偷懶了。
可恰恰是想到容法一事,成界主一事。
少有話語的棋道人卻言道:“下界不能善封陰神,不能擁有善封位,善封位隻有我等五洲天地能封。
于此依我來看,各位界主今後也是要忙了。
碰到下界的大善之人逝後,需要将魂魄接引五洲。
雖然不能封的善位,但可以帶他入修行。
或是逝前,亦可以帶他入各界宗門,或接引我等仙界五洲。”
“此法善!”雲鶴聽的此事,也目光看向了島上的各處雲煙,“且我也在思索,下界尋常的逝後之人,是引入五洲陰司,還是于各界散去?
要知,下界無陰司。”
“既然天地無,那便還是原先之法。”玄門主接話,“像我等五洲衆生,生來便在仙界,有靈氣滋養魂魄,逝後亦有百年陰壽。
但陰逝後,一樣是生于天地,歸于天地。等待來日生靈轉世,亦是輪回之道,此乃自然之法。
而下界靈氣稀薄,以小靈界而言,這方築基圓滿的天地,尋常魂魄陰陽共有一百五十年壽。
又因界内靈氣不足,陽壽逝後,陰魂也歸于天地。
這般算來,也隻是比我五洲早些輪回轉靈而已。
若是專程去,怕是陰司再多上千餘倍,也難管這越來越多的天地。”
“确實如此..”雲鶴點點頭,又言道:“于此我才言接引之法,若是大善之人,就接來仙界。
這般也能在仙界養陰壽,興許還能入得修行。
若是不得修行,就按善果,由府君與判官賜壽,興許也能在五洲内尋一份陰差之事。
須知,我五洲大地每年長數十萬裏,且每年都有戰亂,各地百姓開闊新地。
雖然遠遠比不得我五洲大地生長,但陰差若是多些,也能分攤一些陰司之事。”
“分擔?”玄門主搖搖頭道:“既然要管下界,那便是平白多了數千萬萬記的疆土。
哪怕隻收大善之人,各司府君今後也有的忙了。
興許等雲鶴道友此法說出,各司府君就要邀請諸位道友去司内擴充陰城,以免住不下那麽多人。
到時,你我也不會閑着。”
“我看是雲鶴就不想讓咱們歇着。”西周把酒杯放下,卻又看向甯道友,“此事也有清氣?”
“建城無清氣,接引善者有。”甯郃品了一口清酒,“今日便可以從各界起始,諸位界主亦可以用天地之法觀善惡,再讓弟子各自接引,或請陰司差使下界。”
“這叫得善者飛升仙界!接引者亦有善果加身!”西周一笑,“既然擴建陰城無清氣,那邊交于我等。
接引之事,有清氣,就留于晚輩。
或是交于将來飛升善者,讓他們各自接引自身地界、自身朝内、城内、縣内、家中的善者、
這樣也能爲他們增添一些壽命。”
“那此法?”雲鶴再次掃視一圈,“就這般定下?”
“可。”甯郃點頭。
玄門主與棋道人亦是點頭。
一直未言語的蒼山也笑着拱手。
西周是直接站起身子,一副隻要同意,那便動身去擴城的架勢。
雲鶴看到此事定下,那麽接下來就剩告知諸位容法之主,再由諸位傳遍陰司,此善事就開始行之。
在此之前,也要派弟子先護着下界裏的那些大善之人,以防魂魄有傷,或是出現災事。
但也是想到玄門主之前所說的輪回轉靈。
雲鶴想了想,又道:“我五洲惡者,除非是用化神之法煉其魂魄,清其氣機,否則哪怕是魂魄散于天地,将來一年、百年、千年,等再生靈生智,亦是轉生爲我仙界之人。
雖前世恩怨已結,這來生之人大多也無前世記憶,很少能醒悟前生之事,但對于下界衆人而言,卻是不公。
爲何如此大惡之人,卻能生于仙界?
下界大善之人,是要被我等接引,暫且不提。
但小善之人,爲何依舊爲下界之魄?
于此我想,若是大惡,就貶于下界,受着前世之果。
若是心有向善,那便再接回上界?
同理,下界向善,卻不是大善之人,亦可在逝後接到上界,讓其魂魄散于天地。
這般來生之時,便是我仙界之人,受前生之果。”
雲鶴言落,看到思索的衆人。
甯郃聽到此言,卻不由想到六道輪回,還有天庭神仙,貶于凡塵的說法。
隻是五洲不同。
因爲等之後的天地越來越多。
天地靈氣分的再細緻一些,或許這貶罰也分好幾等。
大惡就受刑之後,貶于無靈天地,稍微好一些,就貶于能練氣修煉的天地。
再好些,就是能築基。
這般以此類推。
至于再細緻些,比如是生爲人,還是獸,這就交于天地來判。
他們目前隻管分界,也是法力上還做不到‘指定’輪回人、蟲、獸之法。
興許等境界再高些就可以。
或者也不用自己等人境界高。
完全可以等五洲天地的靈氣再濃郁一些,各司府君的神位相對提高之後,他們的法令就可以做到。
同樣。
衆人聽到雲鶴這般貶罰一事,亦是贊同了此法。
前世有因,後世得果。
不可能前生爲惡做盡,來生依舊享仙界之福。
這對于下界衆生而言,的确不公。
而随着時間過去。
兩月後。
秋末。
随着諸位界主把‘大善接引’以及‘貶罰’一事,先告知于各司,告知于各位心性上佳的築基弟子後。
這日清晨。
小靈界内。
恒仙宗。
今日宗門重新劃分各門弟子。
也待中午。
諸事落。
提升一級。
被分爲外門的褚源與高矮漢子,是笑呵呵的一同去往外門山峰,好似什麽事都無。
沒有什麽山外堵人,也有沒有什麽魑魅魍魉的詭計。
在所有人看來,三人就是親兄弟。
實則,他們依舊是心懷殺意,想要弄死對方。
亦在術法台上。
念完名冊的一位上界師兄,是特意看了看遠處的褚源三人。
也在這時,從天空中飛來另一位恒宗弟子。
師兄見得他來至,又見四周無人後,便搖了搖頭道:“師弟,我看啊,山峰内的邪心之人頗多。”
“師兄是指那褚源三人?”這師弟倒也知曉一些關于三人的事。
或者說,三人自以爲沒人管他們,實則他們那些小恩怨,還有堵門斷術,以及宗門外的埋伏一事,整個恒宗弟子都知道。
隻是不想說,也不想管。
因爲他們修道幾百年,早就知道一些人的心性是勸不了的,而是需要自己去悟。
若是不悟,三言兩語就能勸。
那他們也不會勸這區區三人,而是早就去無邊之海,勸無數的邪妖歸正了。
同樣,褚源三人的心性,在恒仙宗内的諸位上界師兄看來,那就是和妖邪無疑了。
也是念的此事。
這位師弟歎息一聲,向着師兄道:“師兄,倘若這三人還這般,就算是築基成,被你我接引仙界,怕是也難逃無邊之海的下場。
而且我還聽說,李宗主将來要派人接他們去無邊之海。”
“無邊之海都算是輕的。”師兄搖搖頭,“以無邊之海内的道友性子,若是這三人還敢如此,甚至更甚,那很可能會被押往鎮妖小天地内。
要是還不改,甚至傷人,那就是送往陰司,受盡酷刑。
等魂魄将要消散之時,怕是也難逃魂魄被貶凡塵的下場。”
“若是下凡塵,那來世難有望修行了。”師弟坐到旁邊的一處石凳上,“我可是聽說,有好幾界是無靈的江湖凡間之地。
來生真到那裏,若是又無心悔改,怕是千千萬萬生都與求道無緣,浮浮沉沉萬萬世。”
師弟說到這裏,又好笑道:“若是他們今後哪一生中又頓開前世之謎,當知曉曾經仙曆年初,有望入仙界,受雲煙之法得長生。
今生卻淪落至凡塵,錯失仙曆年初的天地機緣,就不知他們會如何感想,又是否悔恨這當初?”
“我料會。”師兄點頭,但又笑道:“會有如何?像我等五洲仙界,那些妖邪明知入邪道後會受陰司追拿,且餘生酷刑。
但不也是入了那邪。
興許對于他等來說,今生潇灑便可,哪管逝後,哪管來生。”
“這倒也是。”師弟點點頭,再看了看離去的三人,随即又搖了搖頭,“等他們逝後,我倒想和陰司内的諸位道友商量一番,想親自押送這三人。
也不枉我教術他們一場,結了這緣起緣散。”
“那就要和陰司諸位道友相商了。”師兄笑着收起名冊,随後又虛手一請,示意遠方。
師弟亦是一笑,從前方的殿内取出了一幅棋。
之後,兩位恒宗弟子也不管煩心之事,踏步雲端,找一山巅清淨之地,閑聊下棋。
兩人雖然隻有築基大成,卻也修得清淨。
可是在山巅的下棋閑聊間。
師兄想到了什麽,又向師弟道:“我等每年回往仙界一次,護送一次雲煙,既可分得十年壽命。
以你我境界,護送咱們恒山地界,回去的半年,大緻能護送四次,這便是四十年壽命。
而我上次回往仙界,聽師尊說了,百年内仍有小天地。”
“百年?”師弟一愣,“這百年小天地,那可是四千載壽啊!”
“正是!”師兄點點頭,又起身恭敬向天際一禮,“幸得甯仙之法,仙曆前百年,我等築基也可得長生。”
“謝甯仙之法!”師弟亦然起身行禮。
等禮落,兩人再次坐好。
師兄才又言道:“師尊也說過,如今是最好的求道之際,莫忘初心,也莫要被外事沾染,若是不想在下界觀繁亂,可以随時回往我等五洲。”
“那下界怎麽辦?”師弟好奇,“師尊有什麽吩咐嗎?是不管了嗎?”
“隻需教百年。”師兄瞭望四周山下,“之後各自界内的人,在各自界内立宗,且我等宗門也會扶持他們些時日,補貼一些靈石。
之後等他們界内靈氣充足,自有靈石生出以後,就不需管他們了。
但像是一些天生的無靈天地,以及靈氣不會再變濃郁的天地,師尊也說過讓這些小天地順其自然。
除非有大善與向善之人需要接引。”
“西周仙者說”師弟一笑,“這爲飛升仙界。”
話落,兩人相視一眼,繼續下棋。
而随着時日過去。
秋去春來。
仙曆五年。
春末。
傍晚。
五洲。
梁城東門外。
劉大人正策馬帶着五名侍衛,滿是風塵的從城外行來,臉上也有止不住的疲憊,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愁。
皆因在兩月前,他老師彥大人逝世了。
享年七十五歲。
如今。
劉大人亦是拜祭完老師才回來,風塵仆仆的一個多月趕了數千裏路。
良文吏則是被他留在梁城,替他整理着事務。
可也是今日回來。
劉大人望着城門,想到自己身爲一城主簿,想到自己爲官,卻也想到他老師留給他的遺言信。
信上是密封的,被老師的武令貼身保管。
信上爲,‘吳城水深勢雜,你義父也聽朝内有傳言,聖上如今又好似性情有變,哪怕是會影響一些朝務,近年來亦是斬了不少貪官,讓不少人火急火燎的走馬頂任。
再等這些頂任的官員,當熟悉一些朝務後,穩住朝務後,聖上亦會再次斬落一些。
朝中如今人心惶惶。
吳城更是有不少才子名士前往,想要等官員換下後,瞧瞧自己能否頂上。
但你自身知自身之事。
讓爲師看來,最好莫要去朝廷爲官,小心你是頂上某人的,今後某人又頂了你。’
此刻。
劉大人一邊策馬進城,一邊回憶着信件。
也想到自己這次去拜祭老師時,也找年邁的義父談心。
義父亦是不想讓自己去朝内,怕自己出事。
但也說過,朝中近年來官員陸續有變,位置空出了不少。
這位置有不少是适合自己的。
且義父還說,自己若是有心,加上如今梁城又有功績在身,本身又爲主簿,之前更是金曹令。
以及從官二十餘年,早已懂得官場明細。
那可以去試試,義父會幫自己。
也是如此。
劉大人如今很爲難。
也不知該聽爲人處世很高的老師。
還是要聽曾經身居高位、眼光高遠的義父。
就這樣,劉大人慢慢的策馬進城,又思緒飄蕩間,下意識的向着主簿府行去。
可是正走在路上,劉大人卻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胖人影,仔細一瞧,是張護衛。
張護衛這身子,在來往的百姓之中是非常醒目。
“大人!”
同時,正在巡查自家分店的張護衛,當看到劉大人行來,那是小跑着想要上前行禮。
但實際上,他本來是在另一條街上。
可也是聽到自家的夥計說,劉大人今日回城了。
那他就裝作偶遇,加上這條街正好有他的店。
這不得過來和大人打個招呼,親近親近?
隻是張護衛想的雖好,可是這一跑起來,短短二十丈的距離,等跑到近前以後,也是氣喘籲籲。
他先前趕來的時候,就專門跑了一回了。
劉大人卻不知道張護衛的心思與行事,反而當看到張護衛這般累的樣子,是搖了搖頭,覺得如今已是中年的張護衛不年輕了。
但又仔細想想,自己也已經四十六了。
自從自己認識茶攤先生與張護衛,再到如今。
這不知不覺,一晃就是十年。
這人生又有幾個十年?
甚至劉大人如今還依稀記得,才見張護衛時,張護衛可是精瘦幹練。
再瞧瞧如今。
這十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
劉大人歎息一聲,策馬來到張護衛旁邊,拍了拍他虛胖圓潤的肩膀道:“你看看你如今這般,稍微跑幾步都氣喘籲籲的,就莫要再喝酒了,小心些自己的身子。
如若年關忙,就讓你家小子分擔一些,我記得你家長子今年也十六七了。
還有”
劉大人說到這裏,想起自己長輩老師,這般天人之隔,一時也感慨道:“近來無事,你多回去看看自個的大伯。
我聽說你大伯正在李縣修河道,正好你也下地用用功,揮揮錘頭,把身子骨練一練。”
“是!”張護衛應聲,也是想起好幾年都沒回去了。
那既然大人有吩咐,那這幾日就帶自己的堂弟回去看一看。
張護衛心裏想着,又望向大人,“大人還有什麽吩咐?”
劉大人又搖搖頭,策馬帶人走了。
張護衛看到大人離開,則是雄赳赳的掃視周圍行客。
瞧,自己和主簿大人很熟!
當遇見了,不僅停下腳步和自己交談,且還關心自己,更知自己家事!
同樣,周圍的百姓與行商,當見到張掌櫃和劉大人這般熟識之時,亦是心中羨慕。
要知,劉大人可是他們城内的主簿!僅次于知府大人!
且最近一則小道消息越傳越廣,說是劉大人修河道有功,朝裏又有人罩着。
于是朝廷好像要派一位欽差大人來暗查,若是劉大人奉公守法,就有可能進入朝廷爲官。
真要入朝了,這在衆人看來,那可是直達天聽的人物!
繼而,就在一衆百姓羨慕的目光中。
張護衛是大步擴胸的又走回自家分店。
當看到櫃台前正在盤賬的書生。
張護衛想了想,言道:“去找找我堂弟,讓他回府,今日夜時吃完飯,一早去李縣。”
“诶。”書生點點頭,又和掌櫃說了說,賬算到了哪裏。
張護衛看太麻煩,就讓書生接着記。
他則是出了店面。
之後。
張護衛仿佛輕車熟路一般,行上了半裏路,又走進了旁邊的巷子裏。
再走一會。
張護衛就看到前方站着兩位自家的侍衛。
又在他們前面,正有幾個孩童再玩沙包。
其中五名孩童衣着普通。
最後一位則是年歲十一,身穿精緻厚大褂,腰間還挂着一塊上好的翡翠玉。
這小少年,正是張少爺。
今日學堂下課了,他就出來玩了,也不用住書院。
這也是張護衛專門和書院裏的院長,打了一聲招呼。
若是自己堂弟不想住在書院,那就回府來住。
正好書院離張府也近,就是兩裏路的功夫。
小娃子跑着玩着,就到了。
同樣。
張護衛還是很關照自己的堂弟,可謂是給自己兒子什麽,就給自己這位堂弟什麽。
甚是還要過分一些。
因爲自己兒子要是惹自己不高興,那可是棍棒伺候,掄起來毫不留情。
但自己堂弟鬧脾氣,這打不适合,隻能勸。
可好在張護衛也發現自己堂弟比較省心,平常不惹事,不鬧人,就是愛玩一點。
學堂内的功課雖然沒有拉下多少,可也就是普普通通的水平,照這勢頭來看,将來成不了大才,但管理周縣生意是沒問題。
再加上有自己幫襯,足夠衣食無憂。
張護衛差不多也能明白自己大伯将堂弟送來的心思,不就是怕将來分家,自己不管?
那大可說一聲不會。
隻是這梁城來回百裏,卻是不太好跑。
尤其就算是跑完了,這對自己生意沒幫助啊,又不能爲兩家裏添金添銀。
而也在張護衛向着張少爺走去時。
這兩位侍衛也要行禮。
張護衛看到堂弟背對自己,倒是虛手一攔兩人行禮,又故意壓低一些嗓子道:“二掌櫃,老爺讓我喚你回去。”
“回去?”張少爺聽到背後傳來聲音,是不情不願的轉身道:“是有什麽事?能不能晚..堂兄?”
“恐怕不能。”張護衛笑道:“今日是接你回府,咱們啓程去往李縣看爹爹。”
“原來是看我爹爹啊..”張少爺還以爲是什麽事,也渾然沒有曾經哭着喊着不要離開爹爹樣子。
相反,他如今手裏掂着沙包,嘴裏還狡辯道:“不是過年時,我才回去過一趟嗎?怎麽又要回去?
再說我學堂裏的課還沒做,而且明日我還要找先生背書,這文我還沒有熟悉,我若是回去,讓課落下了,爹爹就會生氣的。”
“生氣?”張護衛無奈一歎,自己可是知道這‘二掌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就算是耽誤一月,也沒有什麽影響,最多就是回來補一下而已。
自己和書院的先生都熟,畢竟自家倆孩子,還有堂弟都在書院裏讀書。
這平時禮可沒少送。
這一句話的事,這課就補了。
于是,再次看到二掌櫃狡辯。
張護衛直接拿出自己堂弟最怕的殺手锏道:“如果二掌櫃不跟我走的話,那今後就莫要來梁城了。”
‘不讓來’張少爺狡辯的表情一頓,一時想起城裏那逗鳥匠,那酒樓唱戲的,茶樓說書,還有數不盡的美食佳肴、千奇百怪的泥人糖藕。
于此當面對堂兄‘不讓來’的殺手锏,他雖然是不情願,但也二話不說的應聲,又把這才買的沙包,順手送給今日才認識的玩伴。
随後,他就邁着小腿,跟着張護衛回府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