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在南關少俠與漁村相熟之人對飲賀新年時。
随着時間過去,在大年初四的上午。
周縣外。
一位年輕漢子正踩着昨夜下得一層薄積雪,步行在縣外的官道上。
他頭戴狼皮帽,身穿灰厚衫,中等的個頭,看着一副頗有沉穩的模樣,但腳下行走間卻是妖風陣陣,招搖盡顯。
直到來至縣内,他才盡量收攏了自身妖氣。
但看似招搖,實則是他對這人身的化形之術不熟悉。
而這漢子,正是林中小院内的灰狼。
他在半年前便已成功築基,但一直在林内潛修,今日倒是第一次化形出遊。
此刻。
他雖然遊曆了幾地,但這最近的周縣還真是第一次來。
以至于他轉了前面兩條街,分不清所要找的位置以後,就看向了路邊一位正在領孫子放炮的老者。
走近幾步。
灰狼拱手詢問道:“老先生新年好,在下想打聽一下,張員外的府邸在何處?”
“張員外?”老者聽到這漢子詢問縣裏人盡皆知的張員外,倒是知曉這漢子不是他們縣裏的人。
又看這漢子有種特别氣質,讓自己頗有種站在捕快面前的緊張。
于是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反而是抱有一絲戒備道:“你找張員外何事?”
“張善人在西街!”那小娃娃聽到漢子詢問,卻是天真無邪的直接說出來。
“多謝!”灰狼有些僵硬的一笑。
雖然樣子有些不太好看,但卻能讓人感覺到明顯的善意。
老者看到,是責備的瞪了娃娃一眼,又看到這漢子不像是尋事後,便急匆匆的領着娃娃走了。
實在是越看越覺得這‘人’有點奇怪,和常人有些不同。
灰狼看到老者走遠,又确認了位置後,便徑直來到了張員外的府邸。
到了府前。
他就在一丈外站着,也不進去,更沒有找府前的護衛通報什麽,完全是一副不想麻煩任何人的模樣。
就是單純老實的等着。
實則,灰狼正在适應這人身化形之術。
怕再多的詢問與打擾,又吓着了其他人,就像是剛才吓着了那位老者。
但府前的護衛卻好奇的望着灰狼,看到這漢子身旁沒有任何年禮。
且他站在門前時也不說話,就這樣望着府内。
護衛怎麽看他,都覺得這人不像是尋常的送禮與等人。
反而看這漢子看久了,還有一種自己被野外群狼盯上的毛骨悚然之感。
護衛驚奇,于是也上前兩步,想要稍微詢問一下,看看這位像是江湖高手的漢子,是爲何事而來。
同時,灰狼覺察到自己氣息還有外漏,卻是再次調整氣息。
等灰狼稍微調整好氣息後。
剛走前的護衛不免又是一愣。
‘剛才見這人還是一副高手模樣..怎麽如今走近一瞧,好像和我沒什麽區别?難道是我看錯了?’
護衛好奇,但沒有絲毫怠慢的抱拳問道:“這位大掌櫃新年好啊,不知今日來張府,是?”
“拜訪張員外。”灰狼未有隐瞞,且回了一句新年好後,也準備說明此行的來意。
可還沒等灰狼開口,府前院内就傳來了幾道腳步聲。
轉頭望去。
頭發有些花白的張員外,正和賬房先生一邊交談,一邊向府外走出。
“先去甯先生那裏”張員外一邊走着,一邊還整理着頭頂的毛絨帽子,把耳朵和下巴都包嚴實。
看着是人老了怕冷。
但用張員外的話來說,這倒不是他怕冷,他隻想把白頭發都遮住,不然不好看。
而灰狼看到張員外,便捧手一個年禮,随後才道:“張員外,我家先生今年不在。
先生去年也和我交代過了,如果今年沒回來的話,就讓我過來和張員外說一聲,怕張員外白跑着一趟。”
‘先生?’張員外停下剛走出府邸的步子,又望着這位漢子,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甯郃。
但沒想到甯先生竟然有學生?
還是茶攤上招夥計了?
他這年前都在忙活李縣的渠道一事,真沒去茶攤。
隻是今日除了送甯先生茶葉與臘肉以外,縣裏也有幾位先生要送。
于是張員外心下也不是很肯定這位先生是誰,便回了年禮後,才詢問道:“小兄弟,不知你家先生是?”
灰狼先是朝林中小院的方向一禮,但在張員外看來,也是縣外的茶攤方向。
等禮落,灰狼才言道:“我家先生姓甯。”
“是甯先生啊。”聽到果真是甯先生,張員外笑容更甚,也把臉上的皺紋勾勒的更深,“先進來再說,我讓人溫上茶,給小兄弟暖暖身子,這天冷,莫要凍着了。”
他說着,就要吩咐旁邊的賬房先生。
灰狼是連忙拒絕道:“多謝張員外,我就不去了。我道..弟弟、妹妹還在家裏等着我回去,我若是晚的話,他們就該着急出來尋我了。”
“哦?小兄弟的家也在這?”張員外聽到灰狼有弟弟妹妹後,更是拉了一下灰狼胳膊,讓灰狼别走,先稍等小片刻。
賬房是笑呵呵的回府,不多時就拿出了一個小牛皮袋子。
裏面裝滿了甜酥與麥芽糖,還有最甜的果漿糖。
賬房後面還跟着一位護衛,他兩手有些費勁的掂着十二扇臘肉,共六十五斤,被一條粗油繩穿着。
胳膊上還挂了一些小布袋,裏面是六盒青山茶。
“也不知那日的雲鶴道長是否和先生一同遊曆。”張員外笑呵呵的道:“所以我就多備了一些,小兄弟的家裏也留下些。”
張員外說着,又看向門前的護衛,“去備馬,送一下這位小兄弟。”
“不用不用!”灰狼連忙擺手,又在衆人心裏一驚下,探手一抓,輕松的掂起了這六十多斤臘肉。
“好力氣!”賬房驚歎。
府前護衛也是詫異的看着這位其貌不揚的漢子,覺得自己是猜對了,這位絕對是修有内力的江湖高手!
張員外卻是關心的瞧了瞧灰狼,當看到這位小兄弟不是強裝的以後,才真正的放下了心。
不然這禮送好事,但要是把人累出個好歹,那就有違過年的喜慶意了。
灰狼接着臘肉,則是把油繩往胳膊上一挂,另一隻手接過糖袋和茶葉,系一起,又輕輕松松的一捧手。
等辭别過後,他也沒讓張員外多送,便向着縣外走去。
再等來到縣外一裏,附近無人。
灰狼就幻化了本體,化身成了一隻身長足有一丈有餘的銀灰巨狼。
又背好背後上的年貨,他驅使術法向着林中急行。
不多時。
當來到了林中小院。
兩隻松鼠聽聞聲音,便從院子裏走出,又開始圍着灰狼背上的糖袋子打轉。
灰狼背一抖,就把糖袋平穩的送到地上。
一隻松鼠望着裏面的各式糖果,便露出了開心的神色,“糖!”
“我聽先生說過!”另一隻松鼠也望着一個布滿芝麻的甜酥,鄭重點頭道:“這是慶縣的酥糖,可甜了!”
他們說着,又把目光看向了臘肉。
灰狼卻是身子半立起,寬厚的爪子一擡,一下按着他們的小腦袋道:“兩位道友,這是先生的。果子糖才是張員外送給咱們的。”
他說到這裏,當想起雲遊的小江神,又囑咐道:“還有,不要多吃,要給陳道兄留一些。”
“還要留給道兄啊?”一位身穿淺黃色衣衫的少女從院中走出,面容精緻,話音清脆悅耳,“也不知曉道兄什麽時候回來,你說會不會放壞了?”
“那”灰狼聽百靈這麽一說,先是看了看院内正偷偷望來的一位淡白色紗裙的恬靜少女,再看看一直望着糖的兩隻小松鼠。
看幾位道友都有心思。
這糖看上去又确實好吃,自己可是饞了一路。
于是。
灰狼就正了正神色,言道:“那咱們分了?就不給道兄留了?”
“嗯!”百靈浮現笑容,臉頰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梨花也是好奇的望着果糖,她還沒有吃過,也沒有出過小院。
兩隻松鼠高興的跑來跑去,“分糖喽!分糖喽!”
而也在林中小院内,灰狼他們享受這糖果新年時。
在初五的清晨。
周縣内。
一位陰差也步行到縣外,又如若無物的從縣門的院牆中鑽進。
等來到大街,碰到路過的一位行人。
他就跟上幾步,在行人毫無察覺下,用一截桂木貼近。
桂木上有判官法令之術。
當貼近時就會沾染生人的氣息。
且桂木也和陰差一樣,都是常人用肉眼無法察覺。
等九息後,所有氣息沾染。
陰差又去尋下一人。
因爲一截胳膊長短的桂木上,能存千餘人的氣息。
直到中午,千人氣息已足。
陰差就前往了縣外的一處荒地,那裏正有五位判官在值守。
他們坐鎮周圍的三縣四十六村。
沾染氣息的附近陰差,都來這裏交桂木。
此刻,四位判官看到陰差來時,也看向了爲首的武判。
武判也從儲物内取出了千餘靈牌,交于了其餘判官。
陰差行禮,把沾有氣息的桂木交于。
衆判官也各有分工,一取靈石,二化靈液,三捏靈火,四刻靈牌,最後交于爲首的武判檢查後,就可以記在生死簿上。
他們手裏有百張生死簿,可以記萬餘人名。
到時千萬張都彙集于梁城司内,歸爲一簿。
亦在如今,随着一塊塊靈牌被靈液渡上,又在其上點燃了靈火。
同時在周縣内。
被取走氣息的人,在其頭頂處也多了一朵靈火。
這靈火和靈牌上的一模一樣。
來收集氣息的陰差,也可以根據誰無靈火,來判别誰還未上生死簿。
也等這千人氣息記完,不過半個時辰。
相較于記氣息。
在不傷生人魂魄的情況下,收生人氣息是最慢的。
說到底,桂木是陰司之物,還是小心爲好,以免傷着了生人的魂魄。
而此刻,武判記完生死簿後,也再次小心的爲桂木施法,随後才交給了陰差。
陰差再一禮後,繼續回往了周縣。
亦如之前那邊取氣,沾染。
隻是等他取着取着,取到張府,取到正在書房内看賬本的張員外時,卻發現桂木無法沾染這人的氣息。
‘唉?’陰差驚異,以爲是桂木出了問題,繼而又轉身去往了書房外,取向了一位下人。
這下人的氣息依舊九息就被取走。
陰差看到桂木無事,又拐回書房,等了數個九息,卻發現還是取不了張員外一絲一毫的生氣。
陰差不由圍繞張員外轉了兩圈,仔細打量着這位員外。
但看來看去依舊是尋常之人。
頓時略一思索,他知道此人應該是被某種術法所庇佑,所以才能抵擋桂木上的法令之術。
否則常人怎能抵禦一位陰司武判的法令?
覺察到有高人在此人身上施法。
陰差就先撇下了張員外,又開始收集其他人的氣息。
等再次集夠千人,回到荒地。
他才向諸位判官言告了此事。
五位判官聽着聽着,皆是露出了然的表情,好似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張員外。
最後是由一位文判看向陰差,确定道:“是周縣張府的員外?”
“是。”陰差如實道:“我聽那府中的人喊他老爺。”
陰差說着,也大緻形容了一下張員外的樣子。
文判聽聞,是點了點頭,向着好奇的陰差道:“是周縣的張艋,莫要取他氣息了。”
他說到這裏,又看向了另外幾位判官,“對于周縣張員外此人,諸位都有所聽聞吧?”
“嗯。”武判點頭,“此人行善一生,且去年我在李縣見他時,亦看到他身上有一些香火在身。
逝後,這位張員外可能會善封。”
“正是。”其餘幾位判官也點點頭,肯定了武判的話語。
陰差一聽是将來可能會善封的大人,繼而也不敢多言疑問了。
在他想來,之前的那道法,可能就是天法所護!
但衆判官卻知曉那法是甯仙。
因爲雲鶴真人去年在陰司時給他們講過,張員外年年去茶攤送禮的事。
并且也隐約說過,曾借甯仙的竈台之土施法,贈予了張員外一件護身之物。
如今看來,正是甯仙的緣法,才免了這位張員外上生死簿。
畢竟生死之法,是出于能煉制奇異靈寶的甯仙之手。
雲鶴仙者是庇護不了的。
能庇護的,隻有甯仙。
而也是想到此處,又見今日夜色已晚,衆人勞累施法了整整一日。
爲首的武判忽然言道:“張員外有個侄子,正是城内的張掌櫃。
如今回去時,不妨去順路瞧瞧?
因爲我曾聽河神大人,這位張掌櫃亦是跟着張員外,前幾年更是經常去甯仙的茶攤,應該也沾染了不少仙氣緣法。”
“是極!”另一位文判開口,“張員外已有善封之身,那這位名聲更大的張掌櫃說來也不會太差。
要知如今的梁城劉主簿,身具河神大人的國運緣法。
張掌櫃又在這位劉大人的麾下做事,亦有緣法加身。”
“正是如此。”武判點頭,“也不知,我等能否取其氣息,添到生死簿内?
如今倒想去瞧瞧。
有哪位道友随我一觀?”
“走。”
“同去..同去”
其餘三位判官一聽這趣事,也是一下來了心思。
别說不說。
單說一個小小的護衛能爬到這個位置,這絕對是有大緣法在身!
這緣法是誰給的,自然不言而喻。
在他們想來,這位張掌櫃應該也能避開生死簿。
一時間他們結伴而行。
一路急行回去,又找到了張護衛所在的米行。
五位判官遇牆穿牆,徑直走到後院書房。
當他們來到其内,第一眼就看到張護衛有些太胖了。
其後又看到了一些珍貴的字畫與玉石。
這些物件都被張護衛鎖在了床榻下的暗格内。
張護衛如今坐在闆凳上,一邊算着賬目,一邊品着茶水。
這看上去,就是一副尋常大掌櫃的樣子。
猛一看,看不出什麽。
五位判官也不急,就這樣在屋内靜靜的觀望,又不時目光穿透暗格,談論着裏面的一些畫作與玉石。
直到半個時辰後,天色黑了下來。
‘嗒嗒’的敲門聲忽然響起。
外面有人小聲說道:“老爺,大夫人問您晚上回府嗎?”
“有事。”張護衛随意回了一句,“讓他們該吃飯吃飯,别等我回去了。”
“欸!”下人應了一聲,就回去了。
從頭到尾,下人都沒有問原由,好似一句‘有事’,就能回去交差。
能看出這不是一次兩次了。
隻是在稍後,張護衛嘴裏說着忙,晚上不回去。
可實則過了片刻,就有幾位大掌櫃前來米行。
張護衛看到幾位掌櫃過來,也是大笑着和他們離去,一同在如燕樓的雅間内喝得伶仃大醉。
五位判官就這樣一直跟着,跟他們到了雅間,看到幾位小二樂呵呵的給幾位爺上菜。
但當走出雅間,幾位小二就聊起了張護衛的事迹。
包括這樓内的一些食客,當知曉張護衛等幾位大掌櫃在雅間時,也是在酒桌上偷偷的說着這幾位大老爺的話,當成今日的喝酒談資。
五位判官聽着聽着,發現從頭到尾就是一句話。
“梁城張家,周縣張家?這張老爺到底是忙,還是忘恩負義?”
雅間内的五位判官聽到這話,是心下皺眉,又仔細打量着前方喝醉的張護衛。
隻是張護衛也看不到附近觀察他的衆神官,反而依舊如往般和幾位大掌櫃對飲。
這的确是忙,忙着喝酒聽奉承。
有這時間,爲何不回往周縣看一看他大伯?
聽客棧内的食客說,好像在五年前,張護衛還是重恩情之人。
武判搖搖頭,也不再看了,反而用桂木一招,想試試能不能取下張護衛的氣息。
在衆位判官的好奇觀望下,桂木一貼近後,輕易的就把張護衛的氣息收走,和收常人沒什麽區别。
這證明他雖然認識甯仙,也在劉大人手下做事,但如今身上卻已經沒有任何緣法了。
因爲甯仙給緣法的人,有緣法的人,他們陰司是收不走氣息的。
衆位判官看到這裏後亦是心中一歎。
歎息這位張掌櫃本來是有常人不可求得的仙緣,但奈何失了本心,就算是真有仙緣,也自然散去。
沒甯仙所庇佑,這就是尋常的富家掌櫃。
哪怕是梁城大紅人,一腳能讓梁城所有商行震三震的人物,在武判看來也隻是尋常之人。
同時,武判也看向旁邊的諸位判官,“人有生老病死,是天定。
五洲之上能改天數緣法者,也唯有甯仙。”
他說到這裏,指了指張掌櫃,“此人無張員外那般一生行善,逝後善封,更無甯仙庇佑。
于此,刻靈、點燈、記生死。”
“是!”衆判官應聲,在張護衛正在品一口百文的錦繡花酒時,也于靈牌之上留下了張護衛的一縷氣息。
随後用靈石覆蓋點燃。
張護衛的頭頂也亮起了一盞壽燈。
武判望去,看到張護衛壽還有三十六載,能活到六十八歲。
但要是一直這般大吃大喝,把身子搞壞,那就不一定了。
而也在張護衛今夜宿醉,來日依舊如往時。
年十二。
清晨。
在相距數千裏外的泠城陰司内。
人皮陰魂正激動的站在陰司大門處。
他正是一開始甯郃和黑熊雲遊吳江時,所抓到的那名陰魂。
他如今依舊在司内受刑,且面對甯郃不時的加封陣法,也沒有絲毫的逃跑可能。
繼而他早些年就斷去了逃跑的念想,反而換爲了誠心悔過,希望有機會将功補過。
但亦在今日,卻是他這修道人生中最開心的一天!
皆因他在受刑的這些年内表現好,于是在今年的今日,終于迎來了五年來的第一次放風。
雖然時間隻有一日,且一會還有兩位判官監督,并且出來也是爲陰司做事。
條條框框把他圈死在了泠城,毫無人身自由可言。
但人皮陰魂還是心裏極爲激動,因爲他的眼睛是自由的,終于能看一看外面的天地了。
至于他的邪修兄弟,那位騙小江神書籍的邪修,卻是受刑期間表現不是很好,反而不時向陰差落下狠話。
于此,過年期間他依舊在刑獄内受罰着。
而也是此刻。
随着兩位判官走來,又在兩位判官的時刻監督下走出陰司内。
眼前屬于陰司内的灰暗天地一變。
陰魂望着外界的一切,看着這滿地的積雪和遠方城外的人聲,有種恍如隔世的激動!
直到兩位判官催促他前往戶縣,他才知曉剛剛在那發呆時,已經不知不覺中過去了百息的時間。
之後,他也不敢多言,就這樣默默的跟着兩位判官大人,更不知道大人要交給他何事做。
但不管何事,他都會盡力完成!
以免兩位判官大人收回他這一日的自由權限。
等來到戶縣。
兩位判官也未多言,就拿出了一截桂木,找了一位路過生人,向他演示了一下氣息如何攝取。
等做完這些,他們一同看向了陰魂,“是否明白?”
人皮陰魂是戰戰兢兢的點頭。
判官也把桂木遞出,示意他去取氣息。
這就是陰魂今日要做的事。
這也是因爲泠城司内過年沒有刑罰,使得陰魂氣息倒是圓潤。
且他受刑期間一直忏悔,此刻倒是能當司内的差使,用上一日。
一日時間,最少能收四千。
不然收集氣息的事情太慢了。
而陰魂琢磨完這個術法後,就把目光望向了前方的大街。
路上有百餘行人。
要是尋常陰差來取,約莫要用千息左右的時間。
但對于陰魂來說,或許是他自身境界與道行高的緣故,加上多年來的刑罰,讓他對于魂魄氣息的感知極爲靈敏,取氣息的方法也比陰差更快一些。
兩位監督他的判官,也隻見他一個閃身從這條街上的百餘行人間行過,短瞬内這百餘人的氣息就全部拿住了。
兩位判官見此,也是心下驚異,沒想到這陰魂還有這種本事,而不是天天在刑獄内忏悔哀嚎。
他這一個閃身,就相當于數百位陰差同時取氣息。
其術法道行不言而喻。
這不愧爲築基期的魂修,還是專食人魂魄的邪修。
兩位判官想到這裏,一邊監督着陰魂繼續取氣,一邊拿出了随身攜帶的刑具,以防陰魂從中作梗。
“兩位大人!”陰魂用上百息時間,收完千人氣息後,就立馬折身回來,又即刻雙膝跪倒,雙手上捧,向兩位判官大人獻上剛才收集來的氣息桂木。
他就怕晚上半個刹那,讓兩位判官以爲他要逃跑,那可就事大了。
他深知在甯仙的威勢下,這五洲就沒地方可藏。
就算是跑到傳說中的北極之地,那處全是妖修聚集的地方。
相信那裏的妖王要是得知自己曾得罪過甯仙,那絕對二話不說的親自把他交出來請罪。
因爲他們邪妖真要勢大的話,也不會窩在五洲中的邊角裏。
這也是曾經的五位仙者念着他們修行不易,才沒有趕盡殺絕。
也或許是殺完老的,又有新的,幾千年來殺不盡,還不如驅趕彙聚到一起。
這就是他們邪妖在五洲中的處境。
前期的修煉雖然快,但在修行界内毫無尊嚴與地位可言。
于是。
陰魂交完這次氣息後,亦是更加賣力的去收集,隻希望往後的刑罰輕一些。
而随着時間過去。
兩位判官就這樣默默的看着,看着陰魂開心又不知疲倦的收集氣息,看着陰魂一人當二百位陰差用。
直到傍晚。
一縣七萬人全部收集完了。
陰魂也是累的魂魄都有些虛幻,但眼中的神采卻明亮。
今日對于他來說是自由的,這就足夠了。
同樣,兩位判官望着儲物内的七十餘桂木,也覺得這陰魂有些本事。
且他們二位神官也私下裏傳音商讨了一下,想回去以後和府君說一說,能不能讓陰魂再放風幾日。
但聊來聊去,他們覺得這事他們可做不了主,更說不上什麽話。
要知道這陰魂得罪的可是甯仙。
這五年一遊,還是看這陰魂有些本事,且有悔過之心,又缺人手,才特例而行。
于是在今日傍晚。
他們面對今日有大功的陰魂,既然無法承諾,也繼而沒有說什麽,隻是冷着臉帶他回到了泠城外。
可是等将要進入陰司的時候。
陰魂望着天邊晚霞,還是抱有一絲期待,但更多的是惶恐小聲道:“大人您看..您看小人能不能再收集一不..半日,幫司内收集将功補過不不不是補過,是小人該做”
“這我做不了主。”判官走到陰司正門的上方,在陰魂惶恐與期待的目光中直接拒接,但念着今日陰魂确實幫了他們司内不少,更做了一縣的壽燈善事,于是語氣也難得好上了一些,
“請吧。”
他虛引地下的陰司正門,“時候到了,該回司内了。”
“是”陰魂眼中的神采暗淡,就這樣默默跟在兩位判官身後,偏着頭,眼睛一直呆呆的望着人間,直到遁入陰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