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多久..’
南關少俠漸漸回過神來,第一眼就看到之前茂密的青綠色樹葉,如今已經漸黃。
順着這擡頭的視野,他也看到了天空中離去的陰風。
愣了一下神,他就趕忙向着黑熊精離去的方向行禮。
因爲通過四周的變換,他大概是猜到了自己入夢許久,而這位妖仙大人一直在護着自己。
若不是妖仙大人,他怕是早已餓成了枯屍。
保持謝禮,又待了許久。
他才慢慢直起身子,看向了遠處天空。
當看到妖仙大人早無蹤迹以後,他才默默的走出林中。
望着官道上無人的秋末景色。
南關少俠收起吳西紀,就向着坪城的方向走。
他想回去給教頭與衆人報個平安,也想确切的問問這時間過了多久。
因爲此刻回想起來,他覺得夢中好像就是一瞬間。
瞬間到一些記憶已經模糊,但開雲刀法的後天篇,先天篇,以及夢中自己靜思的封刀秘法,卻了然記于心中。
他記得的隻有這三式秘法。
‘開雲後天篇’他回憶着秘法,手掌不自覺的演練刀式。
丹田中的内力也循着小周天的運轉,流轉秘法中記載的穴位。
慢慢的,他越來越熟練,也沉浸在修煉之中,下意識的向着坪城方向走去。
也随着他離開法陣,林中的小靈陣,在無黑熊精的加持與修繕下也逐漸消散。
而随着時間過去。
經過一夜的趕路。
翌日清晨。
南關少俠也從修煉中回神,看向了前方的城門。
坪城到了。
隻是如今來往的行客都穿上了長袍,或是厚衣。
相比之下。
還是夏裝短襟打扮的南關少俠,就和衆人有些格格不入。
這使得來往的行人都不免瞄來一眼。
但也隻是撇上一眼,沒有太多關注。
因爲一些江湖高手,和一些身材健壯的人本就不懼這秋末。
隻是南關少俠看到來往的人不時看自己,卻小心謹慎之下,在城外的布店裏随便挑了一件長袍買下。
在内力大成之前,還是盡量避免任何會暴露的風險。
南關少俠思索着,一路走過熟悉的街道,來到了镖局前。
此時的镖局外正有幾人在裝車。
旁邊還有一位镖頭在檢查貨物單子。
镖頭旁邊,是一位穿着厚袍的镖師,也是三月前拿金子的那人。
此刻,正在裝車的一名護衛,當看到南關少俠走來後,是不由愣了一下。
他是那日和南關少俠一起送镖的人。
他這時看到南關少俠,是停了一下裝貨的動作,脫口道:“趙哥兒,你跟着你那好友去哪了?怎麽如今才回來?”
“誰去哪了?”镖頭聽到護衛言語,也把目光從單子上移開,随後又順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正在走來的南關少俠。
這一瞧,镖頭就帶着關心則怒的語氣道:“好啊!這段時日不來镖局,三月來也沒有任何信件!
路上碰到好友,說走就走?
你知不知道,你武行的兩位師傅擔心成什麽樣了?
他們總是以爲有人把你給害了!也埋怨不該把你這寶貝弟子交給我們镖局!
更說當時城裏的橫山派收人,就該把你送到門派裏!
我這镖局,是害人的地方!”
镖頭說着,是氣沖沖的一肚子火。
要不是這麽多外人在,怕南關少俠丢了面子,他此刻真想上去給南關少俠幾腳。
可就是這般怒氣沖沖的樣子,還是吓得幾名護衛趕忙低着頭裝車。
之前的那名護衛也不敢再言,更不敢爲南關少俠辯解。
‘我在夢中待了百日?’南關少俠卻是有些驚異。
而拿金子的那名镖師,當見到南關少俠,又看着氣氛有些僵硬,是念在那金子沒花完的餘溫份上,笑呵呵的對身旁镖頭道:
“我記得前些日子有一位大俠找趙镖師,應該是兩人在途中遇見了。
且那位大俠身手高超,想必也沒有什麽事。
如今人都回來了,是镖頭與武行大教頭多想了。”
他說着,是給連連給南關少俠使眼色,讓南關少俠給镖頭賠個不是,這事就揭過了。
南關少俠雖然還在驚奇自己的入夢百日,但看到镖師眼色,又知自己的離去讓兩位大師傅和镖頭擔心,繼而誠懇的連聲歉意,渾然沒有再得仙緣的自傲。
镖頭看到南關少俠沒有玩飄,又看南關少俠緻歉,倒是愛才之心再起,不忍過多責備這位年輕高手,于是拍了拍南關少俠的肩膀,“唉算了,回來就好。”
他說着,看向院外的镖隊,“這趟镖還是送往尚縣的,是你去,還是恒老才去?若是你去的話,我讓恒老才去給武行報個平安。”
‘嗒’南關少俠抱拳,也不多言,就向着車隊走去,很快就融入了曾經的镖局事務。
如今既然有正事,那就做正事,報平安的事情,就讓喜歡忙裏偷閑的镖師去吧。
而也在南關少俠開始如以往那般,一邊修煉,一邊行镖局之事時。
時隔半月。
十一月十二。
冬初。
上午。
在梁城的一家米行内。
後院中。
身材有些發福的護衛頭領,正起身相送兩位外縣的大行商。
“張掌櫃留步”大行商對于護衛,那是百般追捧,連連稱不用相送。
因爲如今的護衛,不再是張員外身邊的小護衛。
如今的護衛,可是梁城裏的貴主,金曹令劉大人身邊的大紅人!
他們巴結不到劉大人,自然是來巴結護衛。
莫說,護衛如今管理着附近幾縣的行商,更是他們的頭頭。
可謂是護衛一句話,就關系到他們的行商買賣。
單單這一點,就讓護衛成了所有行商眼中必須巴結的對象。
而護衛看到兩人離開後,則是又坐回了後院的小書房内。
書房内有熏香、有暖爐,還有幾顆玉珠裝飾的房梁。
這房屋雖小,但卻異常精緻。
隻是護衛卻沒有看這些習以爲常的物件,而是看了看牆上日曆中劃掉的日子。
這一瞧,再算算時間,馬上就要年關了。
年關的時候,得回周縣看看自己大伯,路上再看看甯先生。
也是想到回老家。
他仔細琢磨了一下,周縣是多久沒回去了?先生是多久沒見了?
好像快一年了。
自從年後來城裏,就沒有再回去過。
沒辦法,自己每日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除了店面,還有行商進貨、出貨,以及協調衆多行商的路線,确保每人都有錢賺。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調解糾紛,避免一些大行商們組織人手,在城外械鬥。
白日處理的大部分都是這樣。
晚上也多有應酬,少有回府。
護衛記得自己最後一次見自家孩子,還是六日前去留香酒樓吃飯的時候,正好路過城裏的書院,就趁着還未喝酒前清醒,便順路去看了看。
他的孩子是在半年前從縣裏接來的,如今正在城裏最好的書院讀書。
院裏的教書先生,都是曾經科舉中進過最後殿試的大才子。
且也在護衛回憶這一年來的富貴變化時。
一名書生打扮的賬房先生走了進來。
這書生,是經常爲護衛孩子帶書的人。
去年護衛爲甯郃買遊記時,帶的就是這位靠爲别人寫信爲生的書生。
而如今,自從護衛把這行商領隊的位置坐穩後,就把這窮書生招了過來,給他了一份差事,負責統計行商的報價。
确保不會有人惡意哄擡或打低價格。
此刻。
護衛望着進來的書生,一邊接過他裏遞來的細賬,一邊不經意間就用上了平日來吩咐的語氣道:“前幾日回府時,我聽管家說,書院裏新來了一位先生,好像是旬城人士,也是最後進過殿試的大先生。”
他說着,打開桌子下的大抽屜。
裏面都是城裏各位行商送來的禮品。
他扒拉了幾下,選出了一件看似不那麽俗氣的青色玉硯台,向着書生問道:“若是給那位先生送禮,你瞧這物件如何?”
“玉台?”書生小心的接過,仔細的打量了一下,才望向了曾經的好友,如今的主家。
此刻,這位好友身上的掌櫃氣質是越來越重。
興許是又得劉大人器重,手中的權利也是越來越大,讓城裏不少大掌櫃都對護衛巴結。
不由得讓書生不敢像以往那麽随意,而是小心翼翼道:“掌櫃,嗯..我聽說新來的先生姓鄭,鄭先生愛收藏字畫,所以這玉台是不是?”
“字畫?”護衛思索幾息,想到家裏也沒什麽好字畫以後,就從另一邊抽屜裏拿出了官家的二百兩銀票,
“去城裏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麽名畫。如果有,但錢不夠,你就先交個定錢,再回店裏取銀子。”
相較于以前跟着書生去買書,一文錢都要計較半天。
如今護衛拿出二百兩官票,是不皺一下眉頭。
書生雙手接過銀票,卻是沒有大手大腳的想法。
想的依舊是能省則省,以最少的價錢,買來最稱心的物件。
而也在書生開始籌備字畫一事時。
在周縣外的官道上。
受梁城所有大商敬重的金曹劉大人,此刻正帶着兩名文吏,兩名護衛,和以往一般,正向着甯郃的茶攤行去。
等來到茶攤外。
早早下馬,進攤倒上茶水,坐着小品一會。
茶落,留下茶錢,向着甯郃一抱拳,他就離開了攤子。
他從年初到如今十一月中旬,近一年裏來了三次,每次都是這般。
不問不想,隻品茶,隻享受這片刻的清淨。
正在補書的甯郃看到他離開,則是把目光看向了二十裏外的一處官道。
那位話多的王捕快也正在向自己攤子行來。
而年初自己看過王捕快的氣運,得知他有一份善緣。
這善緣,如今已經花開結果,成了一個小小的升遷官運。
這運,是應在今日了,就看他如何把握了。
且随着時間過去。
在五裏外。
劉大人品完茶後心情大好,回去的路上難得和謙遜的良文吏閑聊起來。
聊的有外縣的事,也有城裏的事。
比如誰家娶親,誰家有女子未配婚,繼而想給良文吏撮合一下。
良文吏還無家室。
良文吏看到大人關系他的私事,是尴尬之中多有感動。
但又隐隐的拒絕,想要一心爲官務。
這般走着、聊着。
前方倒是策馬行來一位捕快打扮的壯漢。
等距離近了。
劉大人倒是對王捕快有些印象,略一琢磨,好像是去年遇見的那名捕快。
他記得那日正逢先生茶攤再次重開,心情大好,特意還讓一名護衛早些休了年假,和王捕快同行。
此刻這位護衛,也在此次行程之中。
同時,王捕快看到劉大人的樣貌,卻是記憶深刻的想要翻身下馬行禮。
去年是不知道,不知者無罪。
但這次是知道了,他要是再不行禮,那就是不敬了。
劉大人看到王捕快要行禮,倒是擺擺手道:“在外就不必這般了。”
他說着,興許是心思清淨,話語也輕松些,不複往日的威嚴,“我如今是以遊商身份在外閑逛,穿的也不是官服。
差使則是一身官服向我行禮。
倘若外人看到了,不加以解釋的話,難免誤會。”
“大人洞察萬千,考慮周到!”良文吏先追捧一句,然後眼神示意王捕快莫要行禮。
王捕快隻能作罷的在馬背上拱拱手。
“我記得你是周縣捕快。”劉大人稍微壓壓手,讓他不用多禮,“今年周縣裏的一位掌櫃,可是在梁城裏大展風頭,歸整了附近幾縣的行商,賬目打理妥當,是位有才之士。
張家的那位員外也是大善人,聽說今年一年都少有回家,皆在各縣施粥。
我看周縣出能人啊!”
“是是是”良文吏在一旁附和。
另外的三名随從也是相繼抱拳稱是。
王捕快有些不懂大人這話什麽意思,但也跟着抱拳。
而劉大人一語話落,也看向不明所以的王捕快道:“這位差使有沒有念想來我金曹府爲職?”
“金曹府?”王捕快下意識回道:“大人,卑職隻會捉拿犯人,對這金曹一事不懂。”
“哦。”劉大人點點頭,不再言語,直接帶輕微搖頭的良文吏離去。
王捕快看到劉大人忽然離開,是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大人?
而落後的一位護衛,是王捕快的好友。
他本也想離去,但看着王捕快發呆的樣子,還是心裏一橫,故意落後幾步,向着王捕快道:“王兄糊塗啊!”
“糊塗?”王捕快迷茫的看着好友。
“嗨!”好友看王捕快不解的樣子,是越發怒道:“大人明顯是要提你的職!若是你當時同意,這裏又離周縣近。
說不得今日就去周縣衙門裏提你了!”
“這般..”王捕頭忽然明悟,卻又擔憂的說道:“但我不懂金曹的事,所以..我還是想接着行捕快一職。”
“糊塗!糊塗!”好友罵道:“你就不能先跟着大人,然後再找個機會,讓大人把你安排進城裏的衙門?”
“诶?”王捕快忽然一愣,“對啊!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忘了?升遷的機會沒了!”好友搖頭歎氣,隻剩抱了抱拳,就跟上走遠的劉大人了。
王捕快望着離去的衆人,也是捶胸頓足,知道自己錯失了良機。
就這般悶悶不樂的策馬走了一路,來到了茶攤上。
甯郃看到這位熟客行來,當見他不高興不說話的樣子,略微一觀,倒發現他身上的小官運已經散了。
再想到剛才離去的劉大人。
哪怕沒曾觀看,甯郃也知道他是錯失了升遷的機會。
隻是還沒等甯郃給這位老熟客特意備上一碗靜心茶。
王捕快倒是輕輕一拍手,像是想通了什麽一樣。
他覺得每日轉押犯人,路上接接茶的日子倒也不錯,好過每日在大城裏巡邏。
聽說城裏的捕快,都是管城裏事,很少出行的。
王捕快這般想着,之前的懊悔勁也逐漸消散,不久就恢複了樂呵呵的樣子。
再想起之前劉大人邀請的事。
他還多了一種豁達,一邊拿起茶壺往水囊裏灌茶水,一邊如往常般向着甯郃閑聊道:“店家,我突然想起來了一個故事,想聽聽店家如何選的。”
“故事?”甯郃虛手攤開,“王差使請言。”
“是這般。”王捕快回想着自己的遭遇,繼而現編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小縣裏的捕快。
他每日都可以來回各縣跑着,邊押送犯人,邊瞧瞧沿路的風景,也能見一些趣事,交接一些江湖高手。
月錢雖然不多,但也夠吃喝之用。
路上無拘無束,也是潇灑。”
王捕快說着,灌滿了水囊,留下了茶錢後,向攤位走去,
“而有一日。
他遇見了一位貴人,一位大富商。
富商也不知怎麽着,就欣賞這位捕快,想請這位捕快去府裏當差。
月俸會高一些,但整日都要在城裏悶着。”
他說到這裏,一邊上馬,一邊看向攤内傾聽的甯郃,“倘若店家是這名捕快,店家會選哪個?”
“他選了哪個?”甯郃笑望着王捕快。
王捕快大笑着策馬離去,
“故事裏的那名捕快,當然是選了自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