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
貂鼠聽到這二字,是腦海一陣眩暈,滿是絕望。
也知曉自己之前所想的那些猜測着實可笑。
他現在知道那位甯郃,甯道長,真不是化名。
說是散修,也真的是散修。
武判說沒人敢救他,也是真的沒人敢救他。
畢竟此刻的吳朝江神,聽那位妖修前輩說,也隻是築基巅峰。
曾經的老城隍,也才踏入金丹小成而已。
貂鼠想到這些,也霎時認命,就這樣跟着武判走進了陰司。
但貂鼠卻不知道,真正讓他受刑的卻不是因爲甯郃的境界高深。
包括那位妖修前輩說江神會幫他們脫罪,也隻是那前輩诓騙他,然後讓他幫挖心肝,随後一起享用。
實則等江神真知道了這事,真送到了吳江府,他們都難逃一死。
而就在這不知中。
誤以爲是甯郃境界高深的原因中。
武判也帶貂鼠來到了刑獄中的正堂内。
爲首處,早已等候多時的文判見到貂鼠,也直接開口審問道:“珩縣除了你,是否還有其餘作惡的妖修?如若有,如實道來。”
“還有一位妖修前輩..”貂鼠如今還驚慌于甯郃的事情,使得他此時面對文判的詢問,也是下意識脫口回答。
可等着話語剛開口,他霎時間反應過來,于是就住嘴了。
“那前輩是誰?”文判看到他不說,頓時又問,“如今又在何處?”
“不知。”貂鼠面對詢問,興許是有些骨氣,也或許是想裝出一副知恩圖報的樣子,讓文武判官覺得他是一個有情義的精怪。
皆因他聽前輩說,人族都喜歡重情義之人。
現在萬法都不管用,說不得這般一裝,今後還會少些折磨。
貂鼠心中想着,最終隻說了一個不知。
文判看到貂鼠不言,則是看向了武判。
武判則是提着貂鼠出去,來到了堂外的一口油鍋前。
裏面黑色的火油沸騰,透出一股股腐朽卻又灼熱的味道。
貂鼠眼睛一眯,依舊是咬牙不說的樣子。
這般重情義的模樣,果然也讓跟來觀刑的文判多有側目,暗歎有些十惡不赦的妖修中也有情義之妖。
武判也是暗自點頭,随後也不多言,直接把貂鼠整個丢進了油鍋裏。
一時伴随着毛骨悚然的“吱吱”叫聲,好似受刑者承受了難以想象的極刑。
等片刻後,貂鼠被武判從油鍋裏撈出來,皮毛早已消融,身上全是焦黑的腐化痕迹。
又在下一刻,焦黑的身體跌入油鍋,徹底燃燒融化。
貂鼠則是還在半空,沒随肉體一起跌落。
貂鼠看到這一幕後,一時間心如死灰,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他現在應該是魂魄之身。
再看看自己的身體,果然是一片虛幻。
哪怕是傳說中的江神真過來救他,他如今也道行盡失。
就算是活着,也是一個孤魂散修。
再想到往後都要受這種生不如死的刑罰,又想到武文判不會因爲他的情義而高擡貴手。
一時間貂鼠魂魄的滿目都中是恨意,覺得那位前輩一直在诓騙他,于是就向着附近觀刑的文判道:“大人!小妖忽然想起曾結識一位妖修前輩,就是那位前輩教的小妖偷心食魄之法!
小妖知曉他府邸,他也曾告訴過小妖行蹤。
他如今練氣圓滿,與小妖是同族貂鼠,正在珩縣西五十裏的梨子山内!
小妖今日告知大人,也不爲減輕行刑,隻求大人爲天地正清氣!”
“好”武判聽到那貂鼠前輩的行蹤後,就向文判點點頭,随即便離開了陰司,準備把那前輩也拿來。
這般出了陰司,行了半日。
直至夜深。
武判也來到了梨子山。
又用法令勘察妖氣。
仔仔細細的找到深夜,才來到了一處靠近山腳的隐秘洞口。
朝前望去。
武判看到山洞内果然有一隻學人打坐的肥貂鼠。
這位貂鼠前輩感知到有修士靠近,本以爲是那後輩終于帶吃食回來。
剛露出笑容,睜開眼睛一看,卻看到了一身陰司官府的武判。
同時,當見到武判走進。
貂鼠前輩二話不說,轉身就要從後方開鑿的密道遁走。
可随着‘嘩啦’的鏈鎖聲,他還沒跑出一丈遠,就被武判用鏈鎖給穿了四肢,徹底擒了下來。
再一拽鏈鎖。
武判提着不停求饒的貂鼠前輩,就連夜回往陰司。
這般夜行了數百裏。
等來到陰司正堂。
武判也是神魂疲倦,向着文判一抱拳,就回去休息了。
而貂鼠前輩當看到跪在堂中的一隻貂鼠魂魄後,卻忽然愣了幾息,嘴裏不停求饒的話也頓住。
貂鼠是指着貂鼠前輩道:“大人,就是他!”
貂鼠前輩聽到這話語,再見到這貂鼠,也知道自己的蹤迹是怎麽洩露的了。
但不像是貂鼠之前的滿目恨意。
貂鼠前輩此刻是滿目怒意,又暗自發誓,如果他有幸從陰司内逃脫,或是能掙脫枷鎖片刻,必然先滅了這忘恩負義的小貂鼠!
可随着貂鼠指認。
兩側陰差走上前把他押出正堂,走向那沸騰的油鍋。
貂鼠前輩也隻剩驚恐,驚懼即将面臨的極刑。
而随着貂鼠二妖在陰司内受刑。
貂鼠前輩也想找個機會滅了那貂鼠的時候。
七天時間過去。
春天徹底來臨,地面上的積雪再無蹤迹。
在賀安縣的二百裏外。
一行十位修士正在漫步田野,觀賞着花開萬物的美景。
他們正是求學的方道士一行。
但随着他們離賀安縣越來越近後。
魂修卻帶衆人繞了一個小路,從旁邊的山林小道走。
不待方道士和另外幾人生出疑問。
其中一位知曉原因的短衫修士,就開口言道:“諸位道友,前方二百裏處是賀安縣,而賀安縣的徐縣令,徐大人,雖是人身,但卻是有神官位在側。
我等平日來無事時,還是能繞則繞,莫要打擾到了徐大人。”
“對。”領頭的魂修也在一旁接話,“若是問吳朝哪個陰司最弱,神官最少。
那必定是地界最小的山城陰司。
可要是問哪個陰司最護短,那也是山城陰司。
護短到徐縣令才凝聚香火,陰司就派一位文判現身凡塵,早早護着他了。
而聽說徐神官即将壽終善封。
如今山城内的神官更是寶貝的緊,都在賀安縣四周戒備着。
就算是一位修士偶爾路過,怕是也要被審問個三遍。
可謂是草木皆兵也不爲過。”
魂修說到這裏,還又小聲道:“畢竟山城小,文判和武判隻有十一位。
如今可能會出一位文判大人,再爲司内添上一位香火築基的大修士。
我勸諸位可别觸了山城陰司的風頭,給自身帶來禍事。”
“是極是極。”短衫修士鄭重應聲,“我出來時,我師父也交代我了。”
兩位修士說着,把前因後果也給衆人說了個明白。
方道士知曉事情原因後,也念着今後遊曆時也得離這地方遠些。
‘都有師父..’另一披着厚襖的修士看着魂修與短衫修士,卻是目光中透露出羨慕。
其餘同行的修士也是遙遙望了一眼賀安縣的方向後,就準備繞道走。
可等來到山道附近。
陣陣陰雲在前方凝聚。
一位臉色冷清的武判卻站在山道前方,攔住了幾人的去路,
“見過諸位道友。”
他話落的同時,還有十餘位練氣大成陰差,出現在了這位武判的身後。
看似一個回答不好,再起了沖突,怕是山道裏難出去了。
‘陰神..’才踏入修行界的方道士見到這般陣仗,一時間也是有些小小慌亂。
其餘修士則是一邊暗中戒備,一邊想要開口說些什麽。
魂修是一擺手示意衆人不要多言,而他則是上前兩步拱手道:“差使大人,在下是大揚城城隍弟子,今日是路過貴地,前往山下學堂,并無打擾的意思。”
魂修說到這裏,還亮出了衣側的信物靈符。
神色冷清的武判看到法令符咒,感知不似有假,一時臉色才柔和了許多,“原來是揚府君的高徒。”
武判說着,又抱拳歉意道:“莫怪我等這般,實則最近一些時日來,随山神大人的學堂傳開,有太多的散修前來。
自然也有一些修士切磋鬥法,以及妖修借道。”
話落,他看向衆人。
衆人裏有術法修士、有魂修、也有妖修。
意思是方道士這邊一行十人,如果中途發生什麽矛盾,鬥法起來,就算沒傷到徐縣令,也會傷及到無辜百姓。
“我等定然不會..”衆人看到武判的擔憂後,是再三保證。
最後或許是看在魂修的面子上,看在大揚城府君的面子上。
武判還是讓開了道路,也沒有派人一直跟着。
可也是随行了小三十裏。
直到路過一條小溪。
陰差離去。
這不僅讓衆人暗中松了一口氣。
此刻溪上最後的薄冰化開,浮動清澈的流水,也讓衆人連連驚歎,頓足了幾息。
方道士看着這賞心悅目的美景,也是一時間心神放開,多日來的疲憊都仿佛被溪邊的微風吹散,就這樣靜靜的站在了溪水前。
“再有七百裏就到學堂了..”魂修向着衆人說了一句,又準備走的時候,卻發現方道士忽然愣在了原地。
衆修士發現這一幕,分别向着方道士打量望去的時候,都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這是忽然頓悟了。
一時間他們相視一眼,又放輕腳步向四周散開,仿佛陰司照看徐大人那般,爲同行的方道士戒備。
方道士倒不知曉這些,反而感覺自己像是進入了眼前的溪流,又随着溪流浮動,觀看着水中魚兒的不時遊過。
這般奇景不知過了多久。
等他回過來神,就發現自身靈氣異常充沛,應該可以在最近一月内試着踏入練氣大成。
方道士思索着,剛準備轉身和衆人一起離去時,卻覺得肚子很餓,使得腳步都有些發虛。
他忽然知曉這次靜悟,應該是六日左右,而不是短短一瞬。
誰曾想,等遠處護法的魂修見他醒來,找他探讨頓悟心得。
這一聊起來,方道士才發現這已經是十二天後。
除了魂修還在爲他護法外,其餘同行的道友看到他五日沒有醒來,就先辭别,去往了學堂。
現在護法的事,都壓在了魂修身上。
方道士聽到自己頓悟十二天,自然是一番道謝,又接過魂修遞來的食物。
随後他吃完食物,又覺得自己頓悟十二天,還沒餓出事情來,當真也有些奇怪。
他記得築基修士,才可以食氣辟谷。
他想着這些,也把這疑問告訴了魂修。
魂修聽到方道士詢問,卻笑着說道:“方道友,你當時陷入神遊,應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我卻瞧到四周的水靈氣都圍繞你彙聚。
此次靈氣充裕,不同于以往的修煉。
于頓悟中修煉,就好比”
他說着,想到了一些能比喻的詞彙以後,才接着道:“就好比每日都服用了一顆辟谷丹和練氣丹。
但道友終究不是築基,不能辟谷。
我還想着再有三日,你要是還不醒來,我就準備去附近山城陰司裏請位差使大人,試着把你喚醒。”
“多謝道兄關心!”方道士感激抱拳。
魂修不以爲意的擺手。
方道士又喝了幾口水,緩了一會後才好奇問道:“道兄在學堂待過一些時日,那在學堂修煉,比起這頓悟來又是何景?”
“學堂..”魂修先是琢磨了一下,才斟酌着詞彙道:“經甯道長賜法,山下學堂的妙處在于..每日打坐都好比拿着一塊中品靈石修煉。
中品靈石,對于我等練氣修士而言是異常珍貴。
我每月從師父那裏得來的陰煞之靈,才堪堪比的上這中品靈石。
所以你也見到了,來山下學堂的修士是越來越多了,惹得山城陰司戒備了方圓數百裏。
并且在你頓悟的這段時日内,我還聽一位路過的散修說,一些消息都傳到了朝外,有幾名外朝修士都特意趕來。”
“消息都傳到外朝了?”方道士一愣,忽然想到一月多前所遇的那兩名修士,于是問道:“是一位頭發花白的道友和一位臉色冷峻的道友傳的?”
“你怎麽知道?”魂修也是一愣,“你也是聽那兩位道友之言,然後才知道了山下學堂的事?”
方道士默默點頭,又帶有感激道:“若不是兩位道友,我估計今日仍在山中修行,也無今日的頓悟,更不知山下學堂一事。”
“這或許就是緣法。”魂修琢磨一會,說出這麽一句。
而不同于方道士享受這悠閑的修煉,又有一位背景不淺的道兄照顧。
時至夜晚。
三萬九千裏之外。
嶺朝、象縣外的林中。
‘嘩啦啦’的傾盆大雨灑下。
一名書生正用一塊油布遮着頭頂,着急的趕路。
可一邊踩着泥濘的泥路。
陳書生一邊也有着不少慶幸。
幸好他這次去外縣探望幼時的私塾先生,沒有帶着自己的書籍過去。
否則這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落下,自己的書可要全毀了。
陳書生這般想着,也是苦中作樂,就這般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邁步。
他記得前方林中有一座破廟,正好可以躲一躲雨。
可等他在林中沒走多遠。
大雨中卻傳來隐約的小鹿哀嚎聲,惹人憐憫。
書生聽到哀嚎聲,先是看了看前方雨幕中隐約的破廟,又看了看旁邊幽暗的山林,最後歎了一口氣,向着林中走去。
循着聲音。
他小心翼翼的繞過了幾棵大樹,就看到一隻不及膝蓋高的小鹿正滿身泥濘的躺在地上。
它身上壓着一人高的一大節樹枝,讓它掙紮許久都起不來身。
“哎呀”陳書生看到這揪心的一幕,是扔下了遮雨的油布,快步來到樹枝前。
從小體弱的他,在雨中費勁的把樹枝擡起,挪開,怕傷着小鹿。
“怎麽這般不小心?”
他挪開後,看向渾身是泥的小鹿。
小鹿鳴叫了幾聲,就向着遠處跑去。
陳書生看到小鹿沒有受傷,也是笑着搖搖頭,正準備撿起沾滿泥水和樹葉的油布,找地方躲雨,卻映着天上的雷光,看到之前樹枝壓蓋的泥土中有一本不厚的書籍。
雨滴濺打,把書頁上的淤泥蕩開。
上其言三字
《吳北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