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與酷暑席卷中原大地,沉沉的低雲意味着一場風暴醞釀,沉悶的氣氛席卷了晉陽。
城裏的公卿還是百姓,都在抱怨着天氣炎熱,有些則是私下讨論着新生崛起的夏國,如同讨論某種禁忌一般,偷偷摸摸。
沒有奈何,趙國吃了大虧,割地賠款,議論這種事不就是打趙王臉嗎。
随着趙太後入夏救趙王,一些底層人士的娛樂八卦早已滿天飛,因爲也不知道從哪裏走漏姜太後等于姜夫人的說法。
大家之前把萬裏之遙外的虞國的故事搬過來,說的煞有介事,大家都知道趙太後與比趙王還小的莊詢糾葛相愛。
特别姜太後萬壽宴作證的故事,是真實發生的,大家都情願相信,出于感情,夏王要求趙太後陪他,最後放了趙王。
而且有個勁爆的消息作爲佐證,姜太後給莊詢生了一個王子,有人祝福,有人厭惡。
還差不多是同一批人,廣大的窮苦人民,起義鬧得太大,江湖早就流通着夏國的新法和政策。
一批人覺得莊詢和姜太後有孩子好呀,能更好的來攻打趙國,大家都分地。
一批人覺得姜太後吹枕頭風,莊詢會陷入溫柔鄉,不和趙國進行對抗,握手言和,最後止步。
還有人比較悲觀,害怕夏國打不過趙國,那麽好的國家被消滅。
聽不到民衆的議論,畢竟再怎麽大的民衆呼聲都傳入不了宮牆,更何況是百姓的竊竊私語。
但是趙王已經砸碎了水杯,瓷杯在桌面四分五裂,趙王的左手鮮血淋漓,表情陰沉可怕。
傳言早就有,趙王一直不敢相信,因爲姜太後是修行者,哪有這麽容易就懷孕呢。
他懷疑是夏國故意戲弄他,希望借此羞辱他,但是剛剛确切的情報被證實爲真了,情報來源于玄女。
所以終于忍不住的趙王拍碎的茶杯,流血與疼痛,抑制不住心中遭受的恥辱。
尊敬的母後淪爲敵國君王的玩物,從回來那天他已經痛苦不已,出生點被人占領,還是仇家占領,是何等羞辱。
他夜夜都睡不好,似乎想到了母後叫救她,然後猛然驚醒,他似乎看到了母後對莊詢的屈意迎合,就像是他離開前看到的那樣。
平平無奇的莊詢摟着美豔高貴的母後,他那麽普通,在母後身旁宛如小醜,說出的話又那麽氣人,像是得意的小人,每次一想就感到生氣。
偏偏,偏偏這樣的人,讓他尊敬的母後懷孕了,還給他生了一個男孩,他這樣的人怎麽配得上他尊貴的母後,怎麽能讓她尊敬一輩子的母後受懷胎之辱。
還好不是莊詢唯一的子嗣,不然是自己同母異父弟弟成了所謂夏王,趙王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可是也很屈辱呀,姜太後是去交換他出來的,然後趙國的國母受辱了,受孕了,給敵國生子,宛如戰敗國奉上宗室供勝利者淫玩。
“陛下包紮一下傷口吧,再怎麽生氣也改變不了事實。”
玄女看着惱怒的趙王,歎了一口氣,要是說你母後現在已經認命了,或許趙王會更生氣吧。
“國師,朕悔恨呀,要是朕當時撞死在刀口,不做此苟且偷生之舉,怎麽會讓母後落入莊詢那小兒之手。”
趙王任由鮮血滴落,似乎身體上的疼痛能讓他好受一些,這種結果沒有設想過,但他知道有,他在姜太後和莊詢的目光下注視逃離,他就知道有這種可能。
也異常的痛苦,讓趙王此刻的腦子不至于崩潰,不止後悔沒有自殺成功,他後悔自己當初禦駕親征的決定,他後悔當時分兵的失誤,他後悔一切。
“陛下,太後她想要救你,也不是想看陛下你這樣自暴自棄,不是嗎?太後她是信任伱,認爲在你的努力下,趙國能統一天下。”
玄女歎氣說,她理解趙王的憤怒,趙王是姜太後一手帶大的,當初爲了給莊詢留後路,就是瞧準了這一點,趙王總不可能對他的小爹下黑手吧,莊詢也能有一個大靠山。
最後莊詢倒是明晰了他的王道,回去和趙國作對,還和姜太後結下梁子,最後以一種難以想象的方式把姜太後弄到手裏。
“朕知道,所以朕一直在努力,世家的兵經過收繳的差不多了,再多就要反彈了,也該回去把割讓的兩道拿回來了。”
趙王握掌成拳,血液滴落,想到上回的條件,送金銀,割讓土地,贈盔甲,除了割讓金銀感覺不痛不癢外,另外兩個舉動都可以說是小傷了一波趙國的元氣。
趙國自然不可能如此忍氣吞聲,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兩道收攏回來,所以他集結了優勢的兵力,包括從世家手裏搶兵,就是爲了一舉奪回失地。
世家能妥協交兵也是這個理由,因爲壽安,房榆兩道也是世家的土地,本地的大世家早在朝裏鬧了。
世家像是一個網,彼此編織,相互連接,現在出了這麽大的洞,大家的想法還是要進行修補,奪回割讓出去的土地也是一緻期望。
提防景鄭兩國,常備軍不能動用太多,同時又要對付夏國,所以向世家征兵,加上上次失利,世家短暫被壓制了,貢獻了兵權。
“這個時候好,如果隻是收複兩道的話。”玄女也支持的點點頭,目标如果是隻是失地。
趙王沒有不顧理智的直接攻打夏國,這讓玄女松了一口氣,因爲此刻給夏國的窗口期也隻是一段時間。
從趙王集結各個世家的兵員,到去收複失地,要在景國的内亂平定之前。
畢竟景鄭二國對趙國的敵意目前是非常大的,不在這段時間收複房榆二道,等反應過來,倒成了事實性的三家攻趙的局面,趙國也會陷入首尾不相顧及的尴尬局面。
“國師的擔心,朕明白,朕不會去做這種蠢事的,母後好不容易讓朕回來,朕會克制的,雖然朕真的很想去救母後。”
趙王冷靜說,苦果自吞,國家大事,不要因爲個人喜好改變,他是姜太後培養出來的完美帝王,他不會犯這種分不清公私的錯誤。
“夏王也是真心喜歡太後的,太後曾經對他有恩,不會對她怎麽樣的。”
玄女還是勸慰說,她不好袒露姜太後的近況,不能說你母後現在對莊詢乖巧得很,莊詢對你母後也不錯,還帶來見我這種話。
“他對恩人就是這幅态度?”莊詢得意洋洋的态度,已經成了趙王揮之不去的陰影。
有些人苟且偷生會覺得幸運,趙王隻感覺無邊的恥辱,他隻想把他遭受的屈辱換成向上的動力。
“因爲太後後來意圖刺殺他,莊詢我也見過,有了孩子應該會對太後好很多。”
省略了關鍵信息,爲了防止趙王多想,她主動問:“這次誰領軍出征呢?”
“朕,唉……”雖然不想和怨婦一樣碎碎念,可是上次的失敗已經成了他的陰影。
“陛下還是不要去了,國内動蕩,需要陛下你穩定局勢,不如選一位德高望重經驗豐富的将軍領兵吧。”
玄女給了一個梯子,明白趙王的尴尬,趙王也不是頭鐵的人,不會像某個把老爹積累的天胡局,草率的三次征戰葬送享樂皇帝,賭氣一樣找面子。
“國師說的對,也不用照顧朕的威嚴,朕确實沒有什麽軍事才能,還是讓臣子出征吧。”
趙王順着梯子往下,果斷認了一個錯,他不是輸不起那種,做錯了,下次改就行了,把自己塑造的完美無缺,本身就是一種缺陷。
“有意向的人選嗎?”參與其中,玄女也不放心,現在趙國也錯不起了,要選出一個能挑大梁的存在。
“邵國良老将軍,壽安本就是邵家爲主的地方,打仗會盡心盡力,他是玄甲軍的老将軍,德高望重,現在讓他出征也是衆望所歸。”
說出心中的人選,趙王解釋了一下選擇邵國良的理由,幾乎沒有什麽缺點,完美符合這次出征要求。
之前是因爲對方需要作爲統帥進攻景國,當時趙國大部分将領不是跟随去攻打景國,就是去防備鄭國,現在收縮了力量,是可以騰出一隻手收拾夏國了。
“邵将軍嗎?”玄女的表情舒緩,确實是一個好人選,這下奪回兩道土地也就讓人安心了。
邵國良的地位就類似于成國的郦平遠,虞國的司琴盛京,都是柱國一樣的存在,他們出戰都代表着君王的意志。
“邵老将軍也是久練玄甲軍,這次世家出兵兩萬配合固守,防備鄭國偷襲,不讓他們去搗亂,我們玄甲軍出兵六萬,趁着夏國還沒有統合整理内政,整訓軍隊,拿回兩道應該不成問題。”
以爲玄女有疑問,趙王進一步解釋,這确實是一步好棋,也是目前環境的最優解,除了邵老将軍,也沒有誰能挑起這個大梁了。
兩萬的世家軍隊,要把世家掏空了,如果不是因爲觸及世家的利益,與此同時上次的失敗來的太慘烈,是達不成現在這種效果的。
不追究上次世家軍最後畏戰的交換,現在趙王能要到如此多的兵馬,并且打散不讓串聯,直接補充到預備軍,防鄭國和景國。
而六萬的玄甲軍鐵騎,精通訓練,有實戰經驗,去收複失地綽綽有餘,也萬無一失。
莊詢假設帶甲一萬,就算拿了兩萬甲胄,有前期的訓練加之前儲備勉強湊齊三萬人的天策軍。
可這訓練不足,配合不足的三萬人,在面對兩倍的兵力下,也隻能依托大山大河地勢進行抵抗。
壽安和房榆山川大河很少,絕大部分還是平原,莊詢攔不住的,平原作戰有老将坐鎮。
想不到怎麽輸,不過趙王不會上了。
不去想着給自己找面子,因爲君主的面子是國家,國家強大你才有面子,用國家實力去換面子,在趙王看來,是一件極爲愚蠢的事。
“确實是一個好人選,明天把三公召集後讨論吧,相信他們也不會有什麽異議。”
玄女也能體會到這個決定的好處,甚至擴展的說。
“如果能将夏國的天策軍全部消滅在壽安房榆,那麽或許真的可以一鼓作氣滅亡夏國。”
“沒錯,就看夏國接不接這一招了,不接我們就收回故土,接了就趁勢消滅天策軍。”
趙王微微露出放松的笑,能滅亡夏國,那确實解恨,報仇,他反而期待夏國的動作。
軍隊不是短期訓練的,夏國此刻勉強把冀州聯合,如果能重創他,夏國将有好一段時間爬不起來。
第二天,這些重臣一聽是邵國良出征,都表示了支持,彼此最了解彼此的斤兩。
“邵将軍深谙兵法,卻也缺年輕的副将,湯雲複将軍出身房榆,了解本地情況,臣推薦湯将軍爲副将,輔助邵将軍收複失地。”
丞相許鴻文舉薦,趙王略微沉默,沒有答應,隻是簡略的思考。
這是世家标準版的制衡配置,湯家是房榆的大族,這是害怕邵國良在收複失地的過程中擴大自身邵家的利益。
“房榆爲東方屏障,有太行餘脈,湯将軍有本地人脈基礎,能有民心,臣也認爲應當派遣湯将軍爲輔,這樣才能更好的收複失地。”
禦史大夫田展也發聲強調,推薦湯雲複,上次的俘虜生涯沒有磨滅他世家的本能。
“國師你認爲呢?”趙王想從玄女這裏得到意見。
“臣聽聞邵湯兩家彼此有間隙,原本就争論不休,這樣安排是否欠妥。”
玄女說出自己最擔憂的事情,這兩個大世家,并不是相互聯合的趨勢,是彼此敵對的政敵。
“但是收複兩地又需要兩位将軍,不如分兵兩路……”
“不要分兵,就一路吧。”聽到太尉任旭升分兵二字,趙王像是受到什麽刺激一樣,趕忙打斷。
“那不如讓兩位将軍來此,做個見證,願意同心協力收複故土,也是他們的家鄉。”
丞相想出以名壓人的約束方式,這些人某些時候是要臉的。
“好……”三公都是這個意見,上次一意孤行禦駕親征後,趙王說話的底氣也不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