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蘭秋有着什麽心思,玄女終于來到了成疊關,冬天了,也沒有人修複,破碎的成疊關立在大道上,白雪皚皚覆蓋了整個關口。
被撕裂的部分清晰可見,說不清是自然的偉力,還是神明的權能,玄女也不能判斷出來,究竟号稱地規的後土娘娘是否下了場。
貿然去詢問是不尊重和沒底氣,必須先來了解情況如何,成疊關這幅樣子,玄女心中算是有些數了。
在這一片白茫茫中,她的彩衣尤爲顯眼,顯得遺世獨立,和她飄然若仙的儀态構成天地間最唯美的畫卷。
她偏轉精緻的面容,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揚起粉面,白光降落到她的面前。
“弟子見過玄女娘娘。”來人是姜太後,此刻已經不見多少精緻的妝容,身上多的一股冷凜。
“來了嗎?”玄女不意外,玉手觸碰着倒塌的城牆,像是探究力量的來源。
“對不起,娘娘,弟子搞砸了這一切。”拱手認錯,沒有什麽值得辯駁的。
“我也不怪你,你也吃到懲罰了。”玄女指尖觸碰到細雪,雪花化爲露珠沿着玉手滴落。
姜太後想殺莊詢,被反殺了,她是一點都不憐惜憐憫,不憐惜,也不惱怒,因爲姜太後已經被懲罰了,被怎麽玩弄,莊詢也老實交代了。
“娘娘?”低頭的姜太後猛然擡起頭,不敢相信的看向玄女。
“我剛去見了莊詢,當然我也不可憐你,早已教過你們無數次,不要輕易對人間的君王出手,你以爲你是我嗎?”
玄女淡淡說,與姜太後談的都是立場,姜夫人做的太自信了,她算是批評告誡,因爲這種錯誤太低級了。
“我是趙國的太後……”姜太後想要辯解。
“你也是修行者,”玄女沒有給她機會解釋,捧起雪花,任由雪成冰接着化爲水。
“……”
“你有你的想法,趙國也是你的作品,我也不多說什麽,你心裏明白你這次的做法如何。”玄女沒有看姜太後,而是看着自己手心,任由手裏的水從指縫溜走。
就像莊詢,明明一開始握在手裏有實體,最後卻像是水一樣在手中悄然溜走。
“明白,至少三個方面錯了,所托非人,識人不清,做法欠妥。”姜太後總結說,這些天每日不在忏悔。
“你明白就好,明白莊詢爲什麽舍棄趙國的榮華,還有冒牌你的蘭秋嗎?”
玄女話語一轉,她的目光也來到姜太後身上,打量着這個曾經讓自己滿意的信衆。
“明白,在趙國他就說過,想要百姓有衣穿有飯吃,弟子說了天下統一後會改革。”
姜太後回答說,在玄女的注視下漠然不動,當時就知道莊詢對趙國不滿,隻是她沒想到都是那種情況了,莊詢居然還想逃讓他逃走了。
“看來他等不及或者信不過你,不相信你能影響趙國的發展。”玄女輕笑,這樣的情況可以說陰差陽錯。
如果姜太後接受了莊詢的求婚,暴露自己太後的身份背書,多給莊詢站台,保護他不被趙國的權貴嘲弄,表示保留夏國的現行的制度,會不會軟化莊詢的态度呢。
不知道,不能做設想,沒有婚姻的莊詢和姜太後呈現不出吉兆,這種可惜的事,無可奈何。
“他相信自己能做到這一點,所以想自己去做,弟子以爲萬無一失,而且畏懼娘娘逼婚,于是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姜太後直言不諱,沒有甩鍋的意思,僅僅是總結自己的不足,這些天她也在想在悔改,如果自己說服力再充足一些,接受莊詢,是不是就沒有現在這般劍拔弩張。
在想自己的高傲,究竟給自己帶來了什麽,把一條蛟龍當魚養,是不是自己過于傲慢了,自以爲掌握了全局,最後卻被這個變量擊垮。
“你和他是理念的争鬥,不是你消滅他就是他消滅他,不存在調和,已經再也沒有機會緩和他的立場。”玄女輕聲說,白皙的玉手做出拈花的姿勢。
她倒是看得很明白,在她這個境界倒是看起來是殊途同歸,實際在凡人的尺度上看,兩人的行動和規劃上卻是大有不同,甚至對立。
“弟子明白,不會再留下情面了。”姜太後回應說,還不清楚莊詢和玄女親密的關系。
她會正視莊詢,不會再給予他任何機會,要徹底的滅亡莊詢。
“毀滅他的理想吧,讓他知道他的道路錯誤吧,他成長起來一定會是趙國的勁敵。”
玄女看向天空,看着厚重的雲層,透過雲層看到了什麽,是巍峨的天庭,無數仙人。
莊詢的想法很好,非常好,非常吸引人,這個世界從來不缺一些“好事”的神明,丢點功德幫助看好的人,又有什麽關系呢。
莊詢已經在做且出了成效,相反,姜太後的言語要等到印證,太久遠了,玄女她能相信,可是天上的仙,地下的神能不能信,大概是不能的。
“弟子明白,隻是趙國現在牽扯不出精力,不然早就拿出力量去掃清冀州的一切。”
如果有掃滅冀州的能力,趙國早就做了,強國的力大磚飛,也要周圍沒有人抗衡才行,被絆住扯不出手腳,也隻能呆呆看着,最多幹吼兩句。
“快了,景王要不行了,趙國等待的機會來了,把握這個機會,趙國就龍從雨勢上天了。”
蘭秋沒有猜錯,玄女确實沒怎麽重視莊詢,因爲趙國最大的機緣來了,阻擋趙國上天的景鄭兩國,聯盟即将失效,景國馬上要重演虞國的情況。
多子奪嫡,内亂将顯,指不定多少人會在内戰裏打起來呢,這也是趙國現在的頭等大事,積極備戰,争取一次性解決兩個主要對手,完全的占有豫州。
隻要解決景鄭,莊詢在冀州再蹦跶也無法影響到勢不可擋的趙國,也就是看趙國的心情消滅莊詢了。
“真的嗎?總算到了這個時候了。”姜太後先是一愣,接着整個人的精氣神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是的,景國的本土派和鄭國派已經開始準備打一場了,目前也隻是表面的和平。”
玄女也是剛知道這個消息,說出來也蠻輕松的,這個好消息,消解了姜太後的目前所有的壓力。
“好,趙國已經準備太久,總算能解開束縛了。”姜太後長松了一口氣,突然覺得眼前的世界是如此美好自然。
“帝星的顯現是應該讓這些蛟龍們展示彼此了,統一天下的信号已經發出,現在就看看誰是真命天子,諸位神明也紛紛下注,世界倒是多姿多彩了,維維天命。”
玄女感慨,用手絹擦幹淨自己手裏的水分,帝星的出現,也意味着統一的王朝即将出現。
“景鄭兩國的仙神嗎?紫薇和勾陳兩位帝君?”姜太後疑問,說出景鄭背後的神明。
能和趙國對抗,并且不落下風,背後的神明自然也不會弱小,否則也不能和趙國國力那樣一起增長。
“是他們,但是沒有像我一般親自下場,算是給我面子了。”玄女露出一個苦笑。
說是給面子是給了,沒有親自下場,但是偏偏兩人支持的又是趙國的死對頭,景國和鄭國,這到底算不算是給面子呢。
“也是夠頭疼了,這些大神的下場,都會帶着各自所屬的勢力,北鬥主生,景王能活這麽久,少不得裏面的操作。”
姜太後懷疑說,畢竟景王年事已高,命卻格外的硬,卡的趙國寸步難行,說是沒有北鬥七星的功勞很難讓人信服。
“景王還不值得這些大神爲他損耗功德,延綿益壽的東西給人間帝王,是非常損自己的仙緣的。”
玄女否認說,又不是誰都是自己,要體驗凡間的情愛,偏愛自家的情郎,還給他喂丹藥。
“不過景國的情況,勾陳帝君也頭疼,畢竟神仙不能幹涉俗世,都太優秀了,反而選不出一個公認的君主。”
和全員爛人的虞國不同,景國的王子人均雄才,個個都有人君之像,你不拿王位就自己動手搶,而且誰都有可能赢。
屬于是各有各的煩惱了,冀州和中原一比也隻是蠻荒之地,人家奪嫡都是人才搶,比不了,比不了。
“如果不是這樣,趙國要被困死在豫州,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就是這次要對不起紫薇帝君和勾陳帝君了。”
姜太後有幾分慶幸,豫州這塊精華之地,三個國家都不是好相與的,趙國就是等着鐵闆一塊的景鄭出問題呢。
“争龍這種事沒有什麽對得起對不起的,君王和他的大臣們踐行他們的道路呢,哪怕相撞,這是分裂王國的宿命。”
玄女很坦然,她盡力拉扯了莊詢,最後還是走上了和趙國對抗的道路,這是大勢,大道,總該是這樣的,精通蔔算的她最能理解。
“娘娘說的對,趙國肩負了統一天下的任務,所有分裂的王國,都應該得到統一,是弟子着相了。”
姜太後笑了笑,由于好消息的到來,豔若桃李的嬌靥,若春霞彩彩。
“冀州的情況如何?”玄女虛空一抓,一顆枝丫出現在素白的手中。
“現在……”姜太後立即給了玄女說了冀州整體的情況,東華王還有成國,重點講了成國的郦平遠和莊詢翻了臉,現在因爲冬季的緣故暫時形成對峙的局面。
“翻臉了嗎?這對我們趙國來說是一個僅次于景帝病危的消息,這下後院的冀州算是安穩了,不要讓他們打起來,消耗他們彼此的力量。”
玄女聽了點點頭,一朵臘梅出現在玄女手中,傲雪淩霜,她欣賞着花朵的美好,又在想一些東西。
“要不是這一場雪,夏國和成國是要打一場的,徹底撕裂彼此的信任和盟約,同時有可能把莊詢困守在幽地,像是之前的幽國一樣。”
姜太後可惜說,她想想的壓制莊詢的做法因爲這一場雪阻止了,雖然她也不抱期望郦平遠能攻克尹都,把莊詢徹底驅趕出虞國的勢力範圍。
“這場雪嗎?”揚起手裏的樹枝,天上有所響應,雪花降落的速度變快。
“天公不作美,這場雪太不及時了,大軍調配,辎重這些都出現困難,進攻的道路也被阻擋,又是進行攻城戰,郦平遠拒絕了,怕到時候還在尹都吃敗仗,反而讓夏國一方得利。”
描述着其中的困難,姜太後惋惜的語氣充斥其中,大雪打亂了其中的計劃,可見她多麽不待見這場雪。
“并不是天公不作美,是有人人爲制造。”玄女擡起被自己催熟的樹枝,花朵從盛放到枯萎也就是一瞬間,接着又綻放。
看到玄女的動作,姜太後似有所悟,半是猜測說:“莊詢是有神明加護嗎?”
“嗯,也是到了該下雪的時節了,行了一個方便吧,算是神明的站隊加護吧。”
玄女輕輕抛下樹枝,樹枝穩穩的插在雪中,臘梅鮮豔,和雪景成爲絕配,正像是雪中的兩人。
“神明怎麽可能……”意識到了這種可能性,姜太後說不下去了,确實有可能,目前已經知道莊詢背後有一個輪轉王幫助了。
“所以你們是理念之争,和你已經對立,不對,應該說莊詢和天下所有國家站在對立面,隻有一方征服毀滅一方,總有仙神大多比較理想,莊詢的理論對他們很大的吸引力并不奇怪。”
結合莊詢給自己談論他反對趙國的理由,加上自己神明的身份,得出這個結論并不困難,這樣的大雪已經超過正常時間正常出現的限度了,卻又在神仙的控制之中,也就是到達不正常的上限。
“是那些神明呢?能操縱這種暴雪,應該也不是什麽無名之輩吧。”
姜太後心裏暗叫不好,喜悅感都被沖淡幾分,莊詢總是能給她帶來一些驚奇。
“誰都有可能,天氣并不是某些神明獨有的權能,許多天神都有和天氣相關的神職,我也有。”
玄女走到城牆邊,像是躲避天上越發大的飛雪,來到牆邊,按在冰冷的城牆上。
“隻是地震的權能僅有一人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