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黑蓮教的人？”
燕鳴警惕起來，當即看向了青鹿聖使，暗想着黑蓮教之人搜尋過來的如此之快。
可是見青鹿聖使臉上此時還是驚疑不定，她耳力不如燕鳴，還沒聽到這些口号聲。
相比之下，她倒是對燕鳴極爲警惕，顯然察覺到了剛剛移魂術的厲害。
專門練過精神秘術的果然厲害，燕鳴的移魂術用過多次，都非常成功，青鹿聖使是唯一一個能夠主動從其中掙脫出來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察覺到了移魂術存在的人。
至于其他中了移魂術的人，在被自己審問完了以後，大都非常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對于剛剛所吐露的信息也完全沒有記憶，自然也意識不到移魂術的存在。
而越是這樣，越讓燕鳴肯定，自己剛剛問到了核心，黑蓮教必然謀劃有很重要的事情，以至于青鹿聖使潛意識中都抗拒透露。
燕鳴看了她一眼，然後直接一道真氣，封住了對方的啞穴，騰身而起。
他耳力敏銳，提前聽到動靜，實則雙方離得還有一段距離。
燕鳴腳尖踩在樹梢，很快便接近了這批黑蓮教口号聲處。
他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思索着是不是黑蓮教衆用什麽密法搜尋了過來。
可是接近後，看清了來的這批人，殺氣緩緩斂去。
來的并不是想象當中的黑蓮教衆，反而是一批衣着簡樸，甚至有些破爛的平民，看樣子應該是附近村落的。
原來燕鳴一陣趕路，已經逐漸接近了這片密林的邊緣，靠近了外面的小路。
爲首的是兩名獵戶，後面的還跟有幾名普通村民，身上衣服都打着補丁，行動間腳步虛浮，一看就是不會武功。
而且他們所去的方向也不是剛剛燕鳴所在之處，而是順着一條羊腸小路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嘴裏嘟囔着黑蓮教的口号。
剛開始兩句還挺像那麽回事，但是後面就記不住了，于是幾人開始信口胡謅起來。
“黑蓮黑蓮，保佑咱們吃飽飯，保佑咱家的母雞多下幾個蛋……”
“我說，郝老七，這黑蓮教和附近山上的寺廟哪個比較靈啊，是不是咱們加入進去，以後就不用受欺負了。”
“這我哪知道，反正附近幾個村的大戶和地保都加入了，咱們跟着準沒錯。”
“但是這還要錢啊！咱們上哪整這些錢去，你回頭問問，弄點山上的獵物抵一下行不行。”
“行，我回去問問。”
幾名村民邊走邊唠着閑嗑。
但是很快，一陣風迎面吹來，其中一人便頓住了腳步，提鼻子聞了聞，皺起眉頭。
“不對，這附近有煙味！”
此言一出，其他幾人的緊張的頓住了腳步。
他們都是常年在山裏面活動的，經驗豐富，順着風一聞，果然都紛紛發覺異樣。
“是山裏着火了？還是有人生火？”
“快點去看看！”
說完，幾人便朝着之前燕鳴所在的方向而去。
他們這些村民世代居住于此，靠山吃山，當然知道山火的恐怖之處，不能放任不管。
燕鳴在暗中将他們所有的反應盡收眼底，然後身形一閃，如清風般消失在原地。
燕鳴很快回到了青鹿聖使身邊，看她身上隻有一層薄薄的衣物，有些不雅觀，便将已經幹的差不多的外套反過來蓋在了她身上。
不久，腳步聲便傳來，樹叢一分，幾名村民探頭探腦地鑽了出來。
“咦，竟然有人！”
兩名爲首的獵戶先走了過來，看了看在空地中央，已經熄滅的火焰，不會引燃周圍的樹木，這才松了口氣。
“喂，你們是什麽人？怎麽跑到這深山裏面來了，多危險啊！”
一人詢問道，可是話沒說完，旁邊另一人便拉了拉他的衣角，然後指了指燕鳴身上佩刀。
他們看出來了燕鳴是個江湖武者，肯定有點不好惹。
燕鳴此時将官差的外衣反過來蓋在了青鹿聖使身上，因此對方反而沒認出來他的身份。
“沒事了，不是山火！”
轉頭對着幾名同伴喊了一聲，然後這兩人看看燕鳴，又看看青鹿聖使，不禁奇怪，這一對孤男寡女出現在深山中，怎麽看都不正常。
“不好意思，在下有事誤入此山，不小心跌入水中，才在此烘幹一下衣服。”燕鳴解釋道。
看燕鳴比較好說話的樣子，兩名獵戶稍稍大膽了些，但還是不放心。
“這山裏有猛獸和瘴氣，還容易迷路，你們怎麽跑到這裏來的？在這不太安全，這樣吧，伱們兩個跟着我們一起走，到山腳下我家給你們找件幹淨衣服換。”
其中一人說道。
他們這些村民都比較淳樸，也沒想太多。
“好，那就有勞了，出去之後，必有酬謝。”
這正合燕鳴心意，也省的他在這深山當中到處找路了，隻要出去到了有人煙的地方，然後便能聯系上自己人。
燕鳴想着現在極樂樓中應該已經大局已定了，無情和陸小鳳等人完全可以處理接下來的事情，然後便會派人來尋找自己。
商量已定，燕鳴過來收拾了一些東西，扶起了青鹿聖使，隻是單手一托，便能扶着其移動，然後往外走去。
那兩名獵戶還不放心，很熟練地過來将那堆生火的灰燼踩滅蓋住，确定不會有任何複燃的風險，這才放心。
很快，他們出了灌木叢，和其他人彙合，一起沿着布滿灌叢的小路朝山下走去。
燕鳴也沒表明身份，反而是想從他們口中聽聽關于黑蓮教的信息。
倒是後面跟着的幾名村民，看向兩人的目光充滿好奇。
燕鳴本身長得就不賴，再加上他們看到了青鹿聖使的容貌，簡直就驚爲天人，感覺像仙女一樣，不敢接近，隻保持一段距離跟着。
走了一段距離後，終于出了這片密林，前方隐約可以看到，山腳下有一座規模不大的村子，附近是幾片開墾出來的農田。
不多時，他們進了村子，一名獵戶的家就在村子邊緣，便将燕鳴帶了過去。
其他人散去，各回各家整理進山打到的獵物。
“娘，小芬，咱們家裏來客人了，你們有沒有幹淨衣服，拿兩件出來。”
一進門，那獵戶便扯着嗓子喊道。
房間裏應聲走出一名老妪以及一個紮着麻花辮的小姑娘。
他們這很少有外人來，更别提燕鳴和青鹿這樣長相氣質都十分出衆的人物，因此滿眼的驚奇。
那獵戶将事情經過和她們說了一下，三人聚在一起嘀咕半天，再轉過頭來的時候，老妪臉上已經滿是笑意，急忙款待兩人。
一段時間後。
燕鳴和青鹿坐在院中的幾塊石頭上，已經換上了一身帶滿補丁，漿洗到發白但非常幹淨的粗布衣服。
燕鳴的衣服甚是寬松，青鹿身上的倒正好合适，一身樸素的衣着，反而讓她身上的攻擊性斂去許多。
青鹿此時被解開了幾個穴道，可以簡單的移動，但還是手軟腳軟。
“年輕人，你們是從哪來的，爲什麽會跑進山裏面？”那名老婦人詢問。
這燕鳴倒是有點難解釋，還沒等開口，那老婦人就又說道。
“沒事，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不開口也行，老婆子我之前都聽說了，附近府中有一位镖局的公子，帶着他相好的女子私奔了，镖局那些人昨天才剛剛到我們這問過呢，不過你們放心，不會将你們在這裏的事情透漏出去的。”
老妪一邊說，一邊臉上滿是慈祥的笑意，若有深意的視線在燕鳴和青鹿身上掃來掃去，似乎是從他們身上回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光。
竟然還有這麽巧的事情？
燕鳴知道，看來對方是将自己兩人誤會了，把他們當成了私奔的情侶。
青鹿更是稍稍翻了個白眼，瞪向燕鳴，要不是她被點了啞穴，真想立刻開口反駁。
“你們就在我們這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可别往山裏跑了，山裏的水潭都有寒氣，失足跌進去，有可能落下病根的，丫頭，給兩位拿點東西吃。”
“好！”
小丫頭飛快跑進屋，又跑出來，手中拿着兩個粗糙的窩窩頭，還有一小碗腌肉，遞給了燕鳴兩人。
隻是這小丫頭看着這些，不禁咽了口水。
平時他們自己隻舍得吃米糠做的窩窩頭，口感很差，難以下咽，這種雜面做的，也隻有現在才肯拿出來。
進山打到的獵物，也要省着吃。
老婦人臉上滿是歉意：“兩位，你們一看就是吃好穿好慣了的，我們這沒什麽好東西，不要嫌棄，吃了東西才能有力氣。”
叫小芬的丫頭也在旁邊接話：“要是哥哥打來的那些獵物都能留下來多好。”
“小芬，當着客人的面，别說其他的。”老婦人提醒道。
燕鳴好奇道：“你們打來的獵物都要給别人嗎？”
“對，村裏的地保，還有劉财主，去年旱災，我們家借了他幾鬥米，到現在也沒還完，賃的地也是他們家的，對了，還有附近山上的大王，定期都要來收東西，最近還要攢東西給黑蓮教的仙人，但是仙人說隻要錢，不要東西。”
小芬心直嘴快，一口氣都給說出來了。
雖然她語氣中對此已經習慣了，但隻是一聽，還是令燕鳴皺起眉頭。
短短幾句話裏，便能聽出其生活之艱。
聽到還涉及黑蓮教，就連青鹿都沉默了，低頭看看手中的窩窩頭，又看了看滿是缺口的碗。
“你們爲什麽要加入黑蓮教？”燕鳴詢問。
“因爲附近的财主們都加入了，黑蓮教的仙人特别神，什麽都會，而且加入了黑蓮教，就能受仙人保護，生病什麽的能少交些供奉得到診治，還不用被附近山上大王們欺負了。”
小丫頭非常興奮的介紹道，可旋即她又有些爲難的樣子。
“可是黑蓮教的仙人說我們要五兩銀子才能加入，我們好幾年都不可能攢下這麽多錢，我哥哥他準備看看能不能去劉财主家賒個十年的賣身契，要不然就是我賣過去做丫鬟……”
“好了别說了。”旁邊老婦人臉上已經沒了笑容，喝阻了小芬，顯得有些疲憊。
“兩位，你們先吃點東西墊墊，不用客氣。”
說完，小芬攙扶着老婦人回屋裏休息。
燕鳴和青鹿都是耳聰目明，聽到她們的談話。
“其實不加入也行，反正老婆子我也沒幾年可活了。”
“那不行，娘你辛辛苦苦把我們養大，爲您治病是應該的，也隻有黑蓮教的仙人能治您的病，而且，要是不加入，下次山上的大王們下來，又要爲難我哥……”
“唉……”
随着長長的歎息，屋中陷入了沉默。
燕鳴彈指一道真氣，解開了青鹿的啞穴。
可對方卻并沒有罵他，而是看了看手中的窩窩頭。
這東西實在是太粗糙了，放在平時，青鹿連看都不會看一眼，更别提吃了。
但現在，青鹿猶豫片刻，使勁掰了一小塊放入口中，咀嚼兩下。
頓時，她臉上露出爲難之色。
這也太難吃了！
青鹿強忍着咽了下去。
一擡頭，和燕鳴視線相對。
“你看我幹嗎，這裏的黑蓮教不歸我管，而且這些事情我也不知道。”
青鹿說道，随後又長長歎了口氣，吐出四個字。
“民生多艱。”
燕鳴也在旁邊點點頭，這是難得的他們兩人有共識。
“那你對你們黑蓮教的做法有什麽評價？”燕鳴詢問。
青鹿略微猶豫，便開口道。
“沒辦法，燕捕頭你是聰明人，想必也知道世道之艱，即使沒有我們黑蓮教，他們的境遇依然好不了多少，要想改變這一切，就要讓大家換個活法！”
青鹿聖使說到這裏，眼中變得堅定起來。
“隻有黑蓮降世，聖王降生，才能改變這一切，而我們所做的，就是爲了這個目标。”
“嗯？”
燕鳴一時間有些無語，這青鹿看樣子也被洗腦的不清啊。
燕鳴自然也覺得，要爲這些普通百姓們做些什麽，甚至爲這世道做些改變，但肯定不會是依靠這個什麽聖王。
可兩人還沒交談幾句，突然感覺到了地面微微顫，村子外面傳來了轟隆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兩人都擡眼往那個方向看去，随後聽到村中有人在喊：“山上的大王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