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星無月，漆黑的蒼穹覆蓋頭頂的所有視野，冰冷的海水亦是同樣的色彩。
擁有四層閣樓的十幾丈樓船行駛在漆黑的海面上，閣樓的木質屋檐下密集地挂着喜慶的紅色燈籠，通明的燈火照亮了附近的海面，陣陣的喜樂聲和宴飲的歡笑聲遠遠傳開，爲這個無月的寂寥海夜增添了一份少有的人氣。
樓船的旁邊還有幾隻體積稍小的船隻，共同組成了一支船隊，船上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婚宴。
張揚的唢呐聲、嘶啞的竽聲、清脆的钹聲、歡快的鼓聲，交織成一曲喜慶的婚宴之樂，甲闆上，侍者川流不息，賓客們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之間滿是參加婚禮的喜悅之情。
而在主船的頂層，被布置成洞房的寬敞艙房内，這裏的氣氛同樣火熱。
紅帳輕搖，被翻落床下，杜康站在床邊，确是已經完成了一次對新娘的審問。
這個挂滿了紅色帷帳的新房之内，紅燭散發着暧昧的紅光，臉頰通紅的新娘努力平緩着自己的呼吸，她松開了緊緊抓着枕頭的手，開始擡手擦拭滑落到脖頸上的汗珠。
等到身心的波瀾盡皆平複，新娘才平躺在床上，對着床邊的男人媚眼如絲地說道。
“你這個男人長得真漂亮，但就是太膽大了一點，今天可是人家的新婚之夜，我不過是剛才在賓客中多看了你一眼，你就敢直接闖進來搶先當一回新郎，伱可知道這是誰的船，也不怕因爲女人而丢了腦袋。”
“我敢行這偷香竊玉之事，怎麽會不事先打聽清楚，你是碧波海百花島島主的女兒，娶親的是滄瀾城薛家的四公子，你們的婚事隻是爲了航路更加通暢的家族聯姻，今天是薛四公子娶你回去的第一天，成親的儀式也将會直接在船上舉行。”
杜康一邊将地上散落的衣服穿在身上，一邊對新娘這樣說道，顯然對這兩家的情況如數家珍。
“知道這些還敢進我的房，不是真的有本事，就是個色膽包天之輩，不知道你屬于哪一種呢？”
新娘平躺在床上，伸出玉足在杜康的胸膛緩緩滑動，言語和動作間盡顯汾騷，顯然也不是個安分的女人。
“我有沒有本事，你剛才不是體會過了嘛，難道還想要我再證明一次嗎？”
渣男本質的杜康一把将面前白嫩的小腳拍到一旁，對床上新娘的開懷風情也不屑一顧，絲毫不見剛才對這具肉體的貪戀。
身處此地的杜康是他的甲龍分身鎮嶽道人，今夜這支船隊大張旗鼓地經過鲛人領附近，因爲現在已經臨近玄冥鎮海印的鍛造之時，擔憂有人蓄意破壞的杜康便特意來此查探情況。
靈煦加持之下，分身也可以有限度地借用聞聲相的力量竊聽他人心聲，潛入婚船的杜康很快就打探清楚了這支船隊的來曆。
結親的雙方，是與杜康有過交集的老朋友薛家，和碧波海一家勢力還算可以的島嶼，船隊之所以會路過桃花島，完全隻是因爲今夜無月，沉浸在歡慶中的船隊偏離了航線，并不是針對杜康而來。
但秉着小心無大錯的原則，杜康還是将目光鎖定在了船上修爲最高的兩個人身上，新郎和新娘不僅都是中階修士，還是婚船上修爲最高者。
船上的大部分人有可能會被當做炮灰而受騙，但這兩家如果真的對杜康有所圖謀的話，新郎新娘絕對不會不知情的。
經過靈煦加持的聞聲相有所削弱，杜康做不到輕松的聽到中階修士的心聲，但他在宴會賓客的心中，卻意外聽知了新娘婚前極爲輕浮放蕩，喜好各種俊男的消息。
對着鏡子照了照的杜康，瞬間便想到了一個深入虎穴探聽消息的好辦法。
平常的時候聽不到中階修士的心聲，難道深入交流的時候還聽不到嗎？
計劃制定好後，便是大膽的執行階段。
看到新人拜完天地，新郎留在甲闆上敬酒，新娘在侍女的攙扶下回到房間，杜康幾個提縱就來到了頂層新房的窗外，敲響了那扇半掩的窗門。
之後的故事不便細說，不外乎一夜柔情似水，遠洋被裏成雙對，在朱唇，粉臂，禦腿，香屯這些杜康熟悉的戰場上，他還是戰鬥得頗爲得心應手的。
在心與心，肉與肉的碰撞中，杜康使用聞聲相深深的拷問了新娘的内心，得到了一些自己不感興趣的情報後，已經确定了這支船隊隻是單純的偏航，與自己正在計劃的神兵鍛造無關。
擡步走到緊閉的窗前，杜康推開窗戶，任由窗外的冷風和喧嚣吹進艙室内，帶走屋内暧昧的氣味，目光靜靜地注視着遠處的黑暗，不知在看些什麽。
身後一具冰涼的身體貼在了杜康背上，一個帶着黏黏口腔音的女聲湊到杜康的耳邊，從口中噴吐出濕熱誘惑的氣息說道。
“你要走了嗎？人家一會兒還要洞房呢，你拿走了我的肚兜和亵褲，讓人家怎麽跟自己的夫君交代啊！”
“你可以跟你的夫君說，婚宴的時候船上人多手雜，不小心把這兩件東西搞丢了，他一定會相信你的。”
“如果他之後還是一直追問的話，你也可以讓他叫賓客們幫忙找找，我這個撿到失物的客人，一定會将這兩件東西還回來的。”
杜康和薛家本就存在仇怨，否則即便新娘放蕩不羁，他的人品也不會容許他平白做出新婚之夜睡别人新娘的事情來，所以他在聽到女人的話後，立刻就開起了下流的玩笑。
“你真讨厭，說得人家都不想放你走了。”
丢失了肚兜和亵褲的新娘鑽到杜康懷裏，依着他看向窗外的風景，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春光外洩，或者偷男人的事情被别人看到。
因爲這是修士間的常态，雖然新婚之夜就找别的男人會讓薛四少爺很沒面子，但即便是不小心看到窗口這一幕風景的賓客也是能理解的。
這是個強者爲尊的世界，新娘身爲一個中階修士就擁有這樣做的資本，更重要的是，這場婚事本質上是兩個家族的結盟，他們夫妻二人私下裏不論有多少情人、面首，也都不會影響兩家的聯姻實質。
杜康懷抱着美人，站在窗前吹着冷風幽幽說道。
“我是不會走的，子時就快要到了，明天就是冬至，獨留你們幾船人在這附近，我怎能放心得下呢？”
“你說什麽？我剛才沒有聽清楚。”
新娘沒有聽懂杜康的話，還在自顧自的将頭埋在他的胸口，貪戀地聽着其中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但很快新娘就不再疑惑他的話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天而降，将新娘的嬌軀壓迫得摔倒在地，緊貼在船闆上動彈不得。
“你做了什麽？你是什麽人？你想要得到什麽？”
驟然的遇襲讓新娘猛然清醒了過來，奮力掙紮，但無形的巨大力量還是将她死死地壓迫在了鐵星木船闆上。
身爲中階修士的強大身體根本無力抵抗這種如同天神一般的巨力，她就如同一個被松油包裹的昆蟲琥珀一樣，連一身皮肉被壓的扭曲變形，都一動不能動，隻能勉強張口質問這個拔掉無情的男人。
杜康看着面前玉體橫陳的新娘，語氣柔和的安慰道。
“好歹有過一夕歡愉，我是不會殺你的，但你們來了不該來的地方，就隻能由我送你離開這裏了，願你以後還能回想起今夜的歡樂。”
濃郁的霧氣從杜康周圍憑空湧出，很快就填滿了整個房間，遮蔽了新娘的視線，并且将新娘後續的說話聲全都淹沒在其中，然後從門窗的縫隙向外界蔓延。
從高空俯瞰，這支由七艘大船組成的船隊中，在甲闆和艙房内歡飲的賓客、服務的侍者、掌舵的船工……全部都在引力的作用下貼在了鐵星木船闆上，在哼哼唧唧的呻吟聲中，被洶湧而來的鬼霧淹沒。
連船上唯二的中階修士都不能對抗杜康的引力，更别說這些低階修士和凡人了，整艘船隊在頃刻之間就落入了杜康的控制之中，在引力和斥力的相互作用下，調轉方向，改道向北方駛去。
将整個船隊包裹其中的鬼霧，遮蔽了船上明亮的燈火，使漆黑一片的無月之夜恢複了原貌。
喜樂停歇，歡鬧謝幕，燈火遮蔽，船隊就像一隊在濃霧中行駛的鬼船一樣，劃破波浪，向遠離鲛人領的方向緩緩駛去……
站立在新房内的杜康，視線穿透濃郁的鬼霧，遙望向鲛人領的方向，口中自言自語道。
“今日冬至，盛德在水，正是個鍛造水屬神兵的好日子……”
話音剛落，遙遠處就傳來鲛人獨有幽怨腔調的歌謠聲。
“青陽開動，根荄以遂，膏潤并愛，跂行畢逮……”
“朱明盛長，歸與萬物，桐生茂豫，靡有所诎……”
“西颢沆砀，秋氣肅殺，含秀垂穎，續舊不廢……”
“玄冥陵陰，蟄蟲蓋臧，草木零落，抵冬降霜……”
子時已至，時值冬至，玄冥鎮海印的鍛造儀式終于要開始了。
鲛人的唱腔清幽、孤寂，即便是萬人合唱中也帶有一種别樣的哀怨婉轉之意，祭祀四季神靈的贊歌中滿是對生的熱愛和死的淡淡哀傷，在最後又轉變爲一種模糊人與神，生與死界限的喜樂。
随着動人的歌聲在天地間響徹，很快就如同無孔不入的蠕蟲般，自己鑽進了船隊之人的耳中。
聽到這歌的人們，很快就放棄了掙紮不停的動作，瞳孔放大，仿佛看到了四季神靈在向自己走來，臉上露出了癡傻的笑容，也加入了祭樂的高歌中。
看到這一幕的杜康，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帶你們離開果然是對的，要是讓你們也加入了祭祀的行列，隻要求水族參加的儀式可就被生生破壞掉了。”
控制腳下的船隻加速駛離這片海域，直到身邊的歌聲稍輕，船上這些人的拜神症狀才有所減輕。
而此時，伴随着一遍遍重複的歌聲，海天一色的黑暗中，遠方的海面猛然升起了一輪青色的太陽。
初升的旭日位于東方，配以青色這種生命誕生之色閃耀于天地之間，照亮了整個黑暗的世界。
這是春之陽，代表着四季的初始，也象征着儀式的正式開始。
濃郁的鬼霧遮蔽了外界青色的陽光，船隊載着滿船的乘客飛速遠去，漸漸脫離了這片神靈力量覆蓋的區域，而鲛人領的儀式還在繼續。
時間緩緩流逝，青色的太陽在天空中慢慢爬升，在升到天空正中的時候，直接從青色轉變成了熾熱的紅色。
這是象征着夏日的赤陽，昭示着夏日萬物旺盛的生命力。
這個世界的四季之神并不是生靈竊居神位，需要香火願力的人格之神，而是自然大道中衍化出的概念之神，無思無想，卻又超脫了生命的極限，擁有着普通修士無法想象的造化偉力。
天地爲爐兮，造化爲工，陰陽爲炭兮，萬物爲銅。
盛家設計這個儀式的初衷，就是要借用四季之神的造化之力，來完成神兵的鍛造，杜康覺得這樣的設計思路是沒有問題的，便直接沿用了盛家的儀式。
鲛人的歌聲仍在繼續，赤色的太陽緩緩向西落去，在降到天邊最西側的時候，變成了一個白色的大火球。
這是象征的秋天的白陽，代表着萬物肅殺的金戈之氣，将會在秋日裏殺死大地上大部分的生靈。
杜康的本體站立在平靜的海面上，上萬隻或青或碧的鲛人半浮在水中，高歌着四季的偉大和博愛，任由白金色的太陽将海水照的亮白一片。
從高空俯瞰，仿佛置身于一片白色的大地之中。
變化爲青鱗鲛人之身的杜康，手中捧着玄龜龜甲，玄陰蛇妖蛇軀，獨角雷蛟之角，宙光魚魚卵四件物品虛浮于海水之中，一起歌贊神靈的仁慈與慷慨。
他手裏的四件物品分别代表着玄冥真水、無形真水、萬化雷水、宙光真水四種煉制玄冥鎮海印必備的先天真水，以材料齊備的姿态等待着神靈造化的降臨。
好在，白陽隻閃耀了片刻就完全落到了海面之下，在漆黑幽暗的海水之中消失不見。
就在杜康疑惑自己一直期待的黑陽到了何處的時候，一輪漆黑的太陽徒然出現在了身下平滑如鏡的海面中。
黑陽就這樣出現在了那裏，但卻又如同鏡中之花、水中之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這是象征着冬日的黑陽，代表着萬物歸藏生息的堅韌力量。
其因爲幽冥之色，又名“玄冥”！
今天是22年的最後一天，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裏都能夠身體健康，開心快樂，我愛你們！
感謝遊野子打賞的3000點起點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