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鳴叫聲在石室内回響,如同尖銳的鳥鳴一樣直直刺入耳孔,又如同金屬剮蹭聲一樣激的人全身汗毛直豎。
杜康面孔一沉,環視周圍的石柱和上面的神兵,找到了一樣自己急缺的東西。
那是一面不大的盾牌,在滿是各色靈光的石室内,不知名靈鐵所制的盾牌暗淡無光隻有一身黝黑的色澤,看起來毫不起眼。
杜康是在面對鐵道人的金針暴雨時,才意識到自己需要一件護盾。
在成爲一個真正的強者之前,不要将自己的肉體看得太過強大,與鐵道人的對決中,如果不是如意紫金輪擋在身前,即便他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金針的籠罩範圍,也絕對會被牛毛粗細的金針刺成輕傷。
肉體拳拳到肉的戰鬥固然暢快淋漓,能赤手空拳殺死勁敵的從來都是真正的勇士,但赤手空拳被人淩虐而死的也是十足的傻子。
地上投射出的影子極速變大,頃刻間化爲三丈巨人,杜康雙手掄起剛到手的兩丈長錘,向對他此時體型而言顯得低矮的石柱砸去。
咚——
盾牌外的兩界陣發出仿佛撞鍾的聲響,如同水幕的兩界陣劇烈蕩漾起來,震動掀起的氣浪狂風般掃過這個石室。
在刺耳的警報和渾厚的鍾聲中,杜康卻清晰的聽到了一絲微弱的咔嚓聲,震天錘棱角上的黑金寶鑽在兩界陣上砸出了一個小凹坑,
“不錯,再來一錘。”
呼嘯的風聲中,震天錘再次砸在了同樣的位置。
咔嚓——
這次的碎裂聲清晰可聞,一道長長的裂痕出現在水幕上。
鍾聲也适時而停,結構被破壞的兩界陣再也無法發出那種渾厚的聲音。
“看來此物與我有緣,事不過三,最後一錘。”
啪啦啦!
玻璃的碎裂聲響起,兩界陣和承載它陣基的石柱同時破碎,半人高的漆黑盾牌随之跌落,被一隻手從半空中撈住。
面闆忠誠地将探查到的信息浮現在杜康眼前,但他已經來不及去看了,爲了拿到這面盾牌,他已經耽誤了常人七個呼吸的時間。
現在,加緊跑路的時間到了,杜康可不願一人應戰作坊裏的那二十多個中階修士,更不想直面盛家縱橫碧波海的妖軍。
震天錘被收入胃囊,身體也收縮至常人大小,一張漆黑的鬼面具取代了武英的面孔。
從現在開始,盛家一千八百萬兩神兵失竊的罪魁禍首,既不是杜康,也不是武英,而是羅刹教的一隻羅刹鬼。
最後遺憾的看了一眼寶光閃爍的幾十件神兵,在土黃色遁光中,杜康的身影消失在石室内。
……
在杜康離開後十幾個呼吸,一道迅捷的火光飛到了存放中品神兵倉庫外。
火光停下後,一個頭發胡須花白、肌肉虬結、赤果上半身的老頭在熊熊烈焰中現身。
與石柱内的兩界陣不同,爲防止有人看到分倉的内部,守護分倉的兩界陣都被特意調整成了模糊不清的水面,随着老頭的接近,水面立刻裂開了一道容忍通過的裂隙。
透過裂隙,能看到分倉内一片狼藉又空無一人的景象。
老頭并未大意,而是伸出了雙手,手掌火焰湧動,形成了一對火焰雙錘,之後他毫不猶豫徑直走進分倉内。
随着他的腳步踏入其中,刺耳的鳴叫聲也随之停止。
一道火環在腳下擴散,烈焰在分倉内熊熊燃起,高溫将空氣烘烤的扭曲,老頭雙眼卻沒有捕捉到不正常的空氣扭動。
“已經跑了?用的什麽能力,挪移還是隔空竊物?”
老頭走到兩個損壞的石柱前,觀察起來。
“用的手法不同,一個是被蠻力砸開的,一個是巧妙破解。應該是在破解第一個的時候觸動了機關,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在我來之前用砸壞了一個。是多人合力偷盜,還是隻有一個多才多藝的小偷?作坊内誰有這樣的本事呢?”
盛家作坊的封閉,讓老頭一時沒有想過外人作案的可能,隻以爲是個内賊。
“你是跑不遠的,作坊中無人速度比我更快,即便在這裏耽擱了一會,也不足以讓你跑出倉庫。”
手中的火焰雙錘破碎消散,老頭從懷中掏出了一塊令牌,隻見他一手持令,一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炎精炎精,朱雀飛騰。神筆一下,上接丙丁。烈焰神女,手把帝鈴。三昧真火,速降朱陵。三台助力,使者降靈。火輪神将,燒鬼滅形。”
令聲傳遞,蜂巢狀巨大倉庫裏的每一道大小門戶,除原先就開啓的兩界陣外,另有一道金紅色的火牆升騰而起,倉庫内外被徹底隔絕開來。
等老頭念咒結束後,已經有幾個身影來到他的身後,男女老少都有,全都衣着清涼,從身上溢散的靈光能看出他們都是中階修士。
見他忙罷,一個青年模樣的男人上前幾步說道。
“坊監,腳程快的人全都到了,其餘速度慢的人應該會被擋在丙丁火牆外面,隻能在倉庫外防備賊人走脫。”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丙丁火牆不快點開啓,偷東西的賊人可能會渾水摸魚跑出去。現在,讓我們來和這個甕中之鼈玩玩捉迷藏吧。還有,賊人偷走了什麽?”
“坊監,原先放在這兩個石柱裏的是一隻震天錘和一面鐵獅盾,估計賊人是個走體道的修士,才會眼饞這樣的神兵。。”
青年掃了一眼破碎的石柱就知道此處缺了什麽,連忙向上司禀報。
“你這個庫守倒是當得輕松,管的地方出了亂子,來得比我這個坊監都慢,難得還能記得裏面放了什麽。”
“坊監神速,怎是屬下能及。屬下今日一直在倉内與地上來人商談交貨之事,才能這麽快趕來,否則也要被關在倉外。但倉庫畢竟是我所管,出了這麽大的事我甘願受罰,還請坊監能讓我戴罪立功,抓到這個敢偷東西的賊人。”
庫守是個有識眼色的人,直接就開口請罪。
至于口中的抓賊之言,作坊已經近百年沒有出過中品神兵被盜之事,擔心盛家問責的坊監一定會大力追查的,這話由庫守自己說出來還能爲自己留一份顔面。
不等坊監表态,一個匆忙跑進來的中階修爲匠人卻不顧現場的氣氛,跑到坊監旁邊輕輕耳語起來。
在場的都是中階修士,耳聰目明,匠人刻意小聲的話語全被他們聽在了耳中,聞言後全都臉色大變。
坊監原本鐵青的臉立刻變得通紅一片,大喝一聲:“伱說什麽?”,赤紅色火焰在他身上爆燃而起,整個人就化作一道火光飛射而出。
火光飛到最近的一個分倉前,兩界陣自動打開,滿目彩光在眼前綻放,卻是神兵都完好無缺。
坊監松了口氣,回頭向追出來的衆人喝到:“神兵不是好好的嘛,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幾個中階修士将目光轉向了剛才報信的匠人,他隻能伸手指向通道兩旁的一個個分倉道。
“是……是大部分都空了。”
飛在空中的火光又向前飛了幾丈,來到下一個分倉前,門洞口刻有紫銀飛光钗字樣的石室内卻一片黑暗,隻有排排貨架停留在黑暗中。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火光在通道内飛速閃動,一間間分倉被打開,但隻有大概三成的倉内有貨,其餘的都空空如也。
“今天是月中,是不是地面缺貨,已經将貨運走了?”
火焰帶起一陣熱風停在了庫守身前,坊監希望對方能帶給他一個自己希望的答案。
但現實是殘酷的,被七成空倉驚吓到的庫守牙關顫抖不已,結結巴巴道:“地面,地面确實來人了,但……但人還在我那坐着,還沒有取……取貨。”
坊監一把拉起在原地僵立不動的庫守,向神兵倉唯一的出口飛去,口中還一邊念念不斷。
“絕對不會有事的,報鳴聲一響,普通匠人的令牌将再也無法通行兩界陣,從報鳴聲響起算到現在也才不到一盞茶的時候,偷東西的人一定還在,即便是能逃出倉庫,作坊出口嚴密的把守也隻會讓他鑽進一個更大的牢籠罷了。”
坊監心急如焚,被偷幾把中品神兵不過是幾萬兩銀子的事,以自己在盛家的面子事後補上就行了。
但下品神兵被大規模偷盜卻是天塌了的大事,現在時間緊張還查不清損失由多少,但光剛才自己查看過的那些分倉就已經有上百萬兩銀子的損失了,這将會是一個天大的窟窿,如果不能找到丢失的神兵,盛家會吃了自己的。
坊監是盛家的家生子,在外界闖蕩多年,等打造神兵的技藝成熟并法術修爲有成之後,才被安排爲作坊管事的。
現在外面的物價坊監不太清楚。但在他進來之前,十萬兩銀子就足夠買下他這個将【火龍養氣法】修到戊級的修士腦袋了,他把一輩子賣給盛家也賠不起這潑天的損失啊。
……
片刻之前。
杜康在材料倉出口附近的牆壁上探出一張不清晰的面孔,卻看到水波蕩漾的兩界陣前又多了一道金紅色的火牆。
一群修士正聚集在門前交頭接耳,對這些變故議論紛紛。
“動作還真是快啊,連隔壁的材料倉都被封了,這樣的話我就隻能給自己開一道門了。”
牆上的面孔悄無聲息消失,杜康在土遁制造的粘稠液體中飛速下降,直到降臨到一塊黃面童子無法軟化的堅實地面上。
如果說土遁的本質是在土壤和岩石間的縫隙穿梭,施展遁術時在粘稠液體中遊動的感覺隻是一種施法時感官錯覺的話。
此時,杜康腳下的大地就像一塊完全沒有縫隙的巨石,讓他完全無法鑽入其中。
這就是鎮地陣,一切土遁類法術的克星。
杜康半蹲在地上,用手掌輕撫地面,手中滿是粗糙的岩石棱角質感。
“進倉庫之前我已經算過鎮地陣外側的深度了,它的整個結構位于三層的鑄造區邊緣,将鑄造區第三層看做地面的話,它最深處位于地下二十九丈。而我剛才在倉庫岩層中下降了二十七丈左右。也就是說,這個鎮地陣最多隻能凍結兩丈的岩層,對于如今的我來說,也不算太厚。”
身體在擁擠的土遁狀态緩緩膨脹起來,與正常狀态變身巨靈相比,大地的擠壓感從四面八方無死角地壓來,脾髒内的黃面童子在巨大的法術壓力下小臉憋得蠟黃。
直到杜康和黃面童子都感覺自己達到了極限,他的巨靈之身也才膨脹到兩丈高大。
在土遁時施展變化大小的法術,相當于在細小的岩石縫隙内數倍的擴大自己的體積,這原本對黃面童子而言是極爲輕松的,但在身邊鎮地陣的影響下卻變的艱難起來。
兩丈高的身體,已經是黃面童子的極限了,再高大一些将會撐爆運行中的遁法。
“算了,已經足夠了。”
将一隻金色的手環套在手腕上,腦後的轉輪也開始急速轉動起來,杜康從胃囊取出了震天錘對黃面童子安慰道。
體内磅礴的妖力被龍象般若圈鲸吞而逝,轉化爲一種特殊的力量加持在杜康身上。
明明身體沒有明顯的變化,骨骼沒有變得更堅韌,肌肉沒有變得更有力,但一種強大的力量就是從身上湧現,杜康感覺這股力量如果不發洩而出,他将被撐得爆裂。
順從身體本能的指引,他将震天錘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咚!
被鎮地陣加固過的山岩上出現一道一尺長的龜裂,而震動的餘波随着陣法向周圍傳遞而去,越來越遠,越來越微弱……
……
作坊坊監化作一道火光飛到倉庫出口,此地内外已經圍了滿滿一群人,對今日失竊之事的種種猜測在人群中相互傳遞。
直到這道如龍的烈焰在空中降臨,人群才恢複寂靜。
坊監将手中的庫守随手扔在了地上,被火焰包裹一路而來的庫守身上卻兩一塊燒傷都沒有,可見坊監已掌握禦火如水的精湛技藝。
坊監環視一圈被困在倉庫内的人群。
賊人既然選擇暗中行事,而不是強搶,那就說明對方的實力還不夠強大,至少在面對作坊擁有的力量前是弱小的。
既然實力不足,如果坊監是那個偷東西的賊人,他會選擇藏在人群中渾水摸魚離開這裏。在如此心态下看這些在作坊内工作多年的老人,隻覺得每個人都面目可疑起來。
蓦然間,坊監耳朵一抖,好像聽到了什麽。
他移步來到岩石牆壁前,凝神靜聽,之後又将手掌覆蓋其上,一絲極爲細微的震動聲被他所捕捉。
“我打鐵一輩子,對各種震動太熟悉了,這聲音可不像是打鐵的,竟然有人在開鑿山岩。”
坊監隻覺腦内靈光一閃,轉身對身後的人群道。
“今日在倉庫内的人,誰都不可以離開這裏,等我找到盜取神兵者回來,你們的嫌疑才能洗脫。”
咚!咚!咚!……
震天錘将眼前最後的一塊堅固岩層砸成棱角分明的鋒利碎石,鎮地陣加固岩石下那種特有的阻隔感就在錘頭之下完全消失。
“接下來的回家之路,就是一路暢通無阻了。”
站在鑿出的孔洞内,如同遊魚一樣紮入眼前的岩石大海,杜康順着感應向來路遊去。
一路穿過兩層的鑄造區,在爐火的燃燒聲和鐵塊的敲擊聲中來到他進入作坊時的水道,血肉之軀在滿是金鐵之氣的水中化爲金屬蛇身。
液态金屬的蛇腹下生長出如同蜈蚣一樣的金屬尖刺細腿,數量衆多的細腿讓他穩穩的行走在暗流湧動的水流中,他穿過對金屬不感興趣的食肉草順流向外爬動遊走而去。
卻不防,剛遊到多條水道合流的三岔口那裏,就看到了一個全身燃燒幽藍色火焰的白發白須老頭在湍急的水中如同定海神針一樣紮根不動,他朝探出左側水道的杜康金屬蛇頭咧嘴一笑。
“小賊,讓我抓住你了吧。”
不好意思,今天有點趕,一會我會修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