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冥和罰善一樣,都曾經是她最親近的家人,她以爲就算意見不合,就算争吵,但感情是不會變的。
她曾經懷疑蒼冥,也懷疑過罰善,但更多的還是無數次在心底祈禱,不要是他們。
可現在,赤裸裸的真相就這樣擺在了面前。
如果蒼冥是被人欺騙,亦或是爲了利益最終選擇背叛,或許她都不會這麽難受。
然而……他卻隻是因爲那區區的占有欲沒能得到滿足,得不到,就要毀掉嗎?
多麽可笑的理由!
蒼冥這一次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一段長時間的寂靜之後,他扯了扯嘴角,“陸桑酒,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
這個時候或許是不應該刺激他的,但陸桑酒卻是忍不住,“難道你自己不覺得自己很可怕嗎?”
“愛一個人不該是這樣的,你這不叫愛,隻是占有欲罷了。”
“殺死她之後,再假惺惺的懷念,尋找與她相似的人當做替身,繼續滿足你那可笑的占有欲。”
“蒼冥,你不止可怕,你還很可憐!”
她說的毫不留情,句句刺在蒼冥心口上,可蒼冥卻沒有惱羞成怒,反而目光難得平靜的看向陸桑酒。
“你覺得我可怕,那如果是你呢?”
“你喜歡的那個人,也不喜歡你吧?”
“求而不得的滋味你應該也感受到了……如果最後他要離你而去,你又會怎麽做呢?”
陸桑酒沉默了一瞬,腦海中浮現出謝凝淵的臉來。
情不知所起……但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
她沒有逃避過對謝凝淵的喜歡,但她也從未想過要說出來。
謝凝淵是真正心懷大愛之人,他當初會爲魔修的善惡而佛心破碎,她就相信他終有一日會平等的爲天下蒼生而重聚佛心。
佛修的真谛是什麽,陸桑酒不知道,但她覺得……謝凝淵從來都無愧佛子之名。
所以他的未來,就該是飛升上界,成爲真正的佛。
她喜歡他,卻從未想過要牽絆住他的腳步,反而她期待着看到他将來佛光萬丈的模樣。
她喜歡他,也從未想過要爲他停下腳步……每個人都首先屬于自己,真正的做好自己,才有餘力去愛别人。
她的喜歡,從未想過要說出來,更沒想過要得到回應。
所以其實蒼冥的問題她很好回答,“如果他要離我而去,是爲了追尋更好的自己,我會祝福他。”
“但如果他要離我而去并非他心之所願……拼盡全力,我也會留住他。”
“隻要是他自己内心真正的選擇,我都會尊重。”
“而不是如同你一樣,以自己狹隘的占有欲去定義喜歡。”
陸桑酒盯着蒼冥,一字一句,“你,根本不配談喜歡。”
說完,她沒有再看蒼冥的表情,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一直以來困擾她的一個謎團解開了,她應該開心的。
但……着實是開心不起來。
恨蒼冥嗎?她應該恨的。
可是大抵距離她在天雷之下的絕望無助已經過去了太久,她的怨恨似乎也早就淡去。
無論是殺死葉枝瑤還是殺死蒼冥,她是想的,但卻遠沒有渴望自己能掙脫命運的桎梏來的強烈。
說白了,無論是愛還是恨,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都不如過好自己的重要。
這一刻,陸桑酒忽然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境升華了,曾經因爲死亡心境上出現的問題,在這一刻悄然散去。
她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間,就在踏入房間的那一刻,她就這樣平靜且順遂的突破了金丹後期。
腳步微微一頓,陸桑酒忽然輕輕的笑了。
就在突破的這一瞬間,她似乎感覺到天地自然都因她而動……她忽然好像明白了當初爲何飛升失敗。
或許是有外界的因素在,但更多的或許是因爲她差了這一劫吧。
她的死亡和重生,或許從不是一件壞事。
至少……這讓她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
院子裏,蒼冥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坐了許久。
最後他微微仰起頭,看向天空中的繁星,咧開嘴無聲的笑了。
那是一個無比自嘲的笑容,他喃喃自語,“我這種人……的确是該被鄙夷的。”
他也鄙夷自己,所以甚至他連一句他後悔了的解釋都不敢說出來,即便是對着一個不相幹的陸桑酒。
其實他早就後悔了,在将那件能引動天地之力的東西悄悄放進孤凰的院子之後,他就後悔了。
那時的孤凰已至渡劫後期,臨近飛升。
他害怕她會成功飛升,然後永遠消失在他的世界。
所以當那個人給了他那樣東西,并告訴他隻要在引動了天地之力後,讓她及時散去部分修爲,境界跌落,她就不會死,也不會離開他了的時候,他答應了。
但他忘記了,那可是孤凰,她又怎麽可能會做出散去部分修爲保命這種選擇呢?
于是當他拼了命趕過去的時候還是晚了,他隻看到她消失在天際的身影,和罰善滿是擔憂的目光。
他安慰自己,她那樣強大,或許……或許她不會有事的。
可惜,他們沒能看到飛升之時天門大開的異象,連同她留在房間裏的命牌也碎掉了。
她終究……沒能回來。
他後悔了,但他還是殺了她。
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蒼冥的目光已然平靜下來。
……沒關系,待我讓這天下所以欺你辱你之人都爲你陪葬,我也會如你那般,在天雷之中絕望死去,體會你所體會過的感受,走你曾走過的路。
孤凰,這整個修仙界的覆滅,會是我送給你的最後一件禮物。
等我。
第二天出房間的時候,院子裏早已經沒有了蒼冥的影子。
陸桑酒的目光轉了一圈,然後落在了隔壁葉枝瑤房間的門上……門是開着的。
微微蹙眉,她急忙快走了幾步進去,卻發現屋裏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了。
葉枝瑤被蒼冥帶走了?
陸桑酒猜測,他或許還是要拿葉枝瑤做誘餌?
不過沒關系,她消息已經傳給了燕翎之,七情宗那位渡劫老祖,應該不會傻到上趕着送死的。
但是……爲什麽心裏還是有種不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