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門。
陳生是第一次走進來,這裏的山峰很高大,周遭的靈氣也很充沛,有一種洞天福地的氣韻。
來來往往的修士,根基深厚都很深厚,即便是煉氣境的弟子,也是不容小觑。
總之,内門的底蘊遠超外門的論斷是沒問題的。
諸遭景象匆匆而過,陳生目的明确的,那就是内門的藏經閣。
大概是半個時辰後,他到了。
此地極爲的不凡,金石鋪地,靈木撐頂,層層堆疊,修築了九層之數,望之如天上的宮阙,時間難以侵蝕,真個千年萬年都不腐朽。
“好,底蘊非凡,此行的把握大一點了。”
陳生走入了藏經閣中,覺得空曠,四周擺滿了密密麻麻的傳承玉簡,穹頂垂落下清光,似如一方經文世界,讓人目不暇接。
他看了看繁複的傳承玉簡,覺得還是找個人來問的好。
這個人,必須博文廣識,權柄夠高,才能知曉一些不爲人知的隐秘。
他略一感知,在第七層那裏,有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機,看似缥缈,實則堅韌如鐵,不可摧毀。
管中窺豹,此人在築基境修士中,當屬強手,該是坐鎮内門藏經閣的人了。
“七層樓……”
陳生呢喃一聲,從第一層往上走,期間沒人注意到他,像他這樣的少年人太多了,毫不起眼。
第二層、第三層同樣如此,唯一比較特别的,是他從不逗留,所以才顯得有些奇怪。
而這種忽視,到了從第四層的時候就變了。
藏經閣分爲九層,術法經文的珍貴程度,是一層層上漲的,能夠上第四層做選擇的,少說也得是年輕一輩中小有名氣的。
可他這張臉,實在是讓人陌生得很,根本是第一次見到。
陳生沒有覺察到這種變化,即便發現了,也不在意,他默默的,朝着第五層走去。
第五層的人更少了,大概是十人,他們身軀修長,精氣神明如火炬長明,極有天之驕子的風度。
陳生看了他們一眼,知曉這是廣秀仙宗真正的修仙種子,個個都是築基境的修士,放眼邊地,也是一方強者。
他沒耽擱多久,一瞥之後,朝着第六層走去。
“這人是誰?”
背後有人輕聲問詢,但卻是無人作答,隻知道這個生面孔,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身上有種特别的氣度。
陳生一轉,到了第六層。
這裏已經很冷清了,隻有一個人,是個少女,她長得極爲的清麗,眼眸端詳着近前的傳承玉簡,似在思索着什麽。
陳生的出現讓她驚訝了一下,見得對方沒有叨擾,随即她低下了頭,繼續挑選着中意的傳承玉簡。
“藏經閣的看守人,确實在第七層。”
離得近了,陳生越發的感受到藏經閣中,坐鎮着一個實力強大的修仙者,他心下思忖,腳下不停,朝着第七層走去。
“那不是弟子能夠上去的,有禁制限制。”
清麗女子眉頭一皺,心下猜測,陳生可能是尋了個高等階的弟子,借了憑證,上來想要見識一番的。
如此,就能解釋對方面容陌生,還缺了點認知了。
藏經閣的後三層,是廣秀仙宗真正的傳承所在,即便她這種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也沒有資格踏入的。
“我知道……”
陳生能夠感受到清麗女子的善意,對其點了點頭,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一步步的朝着第七層走去。
有禁制壓來,他懷中的陳字玉牌,流轉着瑩瑩光澤,将限制破解,一路暢通無阻。
“是仙宗的長老?怎的沒見過。”
清麗女子的臉上,浮現出了疑惑之色,對陳生極爲的陌生,即便對方是一位仙宗長老,但能随意跨入第七層,定是位高權重的。
這等人,她平日裏或多或少的,都有見過,但獨獨對陳生一點印象也沒有。
陳生自然不知道,讓人造成困擾了,他來到了第七層,如願見到了藏經閣的守護人。
這是一個老者,身上穿的是麻布衣衫,頭發灰白,打理得很整潔,有種古代文士的韻味。
“道友是哪裏任職的?”
文在颍的眸光中,帶着一抹探究之色,陳生來得很古怪,無人引路,但卻是暢通無阻,是他從未見過的。
“藥廬長老陳生,見過道友。”
陳生聲音溫潤淡雅,氣度俨然,向着文在颍微微拱手。
兩者之間,倒也談不上權勢高低,萍水相逢,淡淡一禮,就當是認識了。
“藥廬長老?外門的?”
文在颍頓覺眼前之人謙和有禮,但依舊是心有疑慮,面上也沒遮掩,完完全全的表露了出來。
說實話,一位外門的長老,固然有些分量,但來到了内門,權柄不顯,各處都走不通,何況直入藏經閣禁地了。
“我和他平輩論交。”
陳生将陳字玉牌拿出,随口解釋道。
“你定也是一位風雲人物,是老朽我孤陋寡聞了。”
文在颍心頭一驚,這陳字玉牌,是那位少年宗主的身份憑證,如其親臨,此人能走得進入藏經閣禁地,屬實合理了。
更爲恐怖的是,這人竟能和仙宗之主平輩論交,絕不能當做是泛泛之輩。
“慚愧,我隻天地間一個平庸的過客。”
陳生搖頭失笑,陳二狗是真的天縱奇才,他充其量,隻是這個時代不起眼的一點塵埃。
“不知道友來此是爲何事?”
文在寅自然沒有當真,讓得仙宗之主将身份玉牌都給出的人,能是普通人物嗎。
他相信自身的判斷,但沒有争辯,隻将話題往别處引導。
“近期對棺椁的記載感興趣,所以四處兜轉,可都找不到線索,隻能來了内門的藏經閣找找了。”
陳生将對劉大河的那套說辭,再度說出,遮掩了真相,隻說對詭怪神話感興趣。
“棺椁,道友這興趣……”
文在颍苦笑,這興趣着實是特别,還将仙宗之主的玉牌都拿來了。
緊接着,他沉吟了起來,道:“那我得想想了,很多。”
隔了二十個呼吸的時間,他取出了一張白紙,筆墨縱橫,留下了一個長長的名錄。
棺材,總和死亡沾染上邊。
這麽一列,範圍便極爲的廣闊了,畢竟修仙者是極爲畏懼死亡的,爲了躲避死亡做了許多的嘗試。
“或許,真的能找到。”
陳生接過了名單,長長一列,沒有煩躁,反而有了一絲的雀躍。
如此多的典籍,神魔志怪的,總該是有點線索吧。
就這樣,他持着名單,按照着名錄上行事,将第七層的典籍,都給看了一遍。
沒有?上第八層。
第八層走完,陳生的眼眸中,多了一抹沉凝之色,久久尋不到鳳凰棺的線索,或許内門藏經閣中,也無記載。
若是如此,那線索就斷了。
畢竟廣秀仙宗爲邊地絕頂宗門,在此地尋覓不到線索,在别處也是失望的。
“連第九層都開放了,裏面可是放置着仙宗的鎮派絕學,宗主竟是連這個權柄都給了,兩人的交情未免太深厚了吧。”
文在颍跟在陳生的後頭,上了第九層,心裏頭有些的震撼。
能來到這個地方的人,在仙宗内是少之又少的。
除卻了他這個鎮守,還有仙宗之主、太上長老等三人,其餘人,即便是位高權重的長老,也得是立下大功,才有機會到來。
陳生呢?
太随便了,一下就進來了。
也就是這一任的仙宗之主,驚豔絕世,鎮壓所有的不服,威勢如天。
不然,讓一個不合規矩的人,肆意浏覽内門藏經閣的典籍,早是引起群情沸騰,掀人落位了。
“幽河書。”
陳生依照着名單,在第九層中,找到了一本古老典籍,紙張泛黃,似随時要破碎般。
他看了一下書名,心中就有一種莫名的直覺,可能在上面能找到些許的線索。
“幽河爲陰,鳳凰棺爲陽,仙人血實爲渡世之人曆劫歸來的錨點。”
果然,他小心的翻閱着幽河書,在上面翻到了“鳳凰棺”的記載,寥寥幾字,翻閱過去,後面卻是記載别的東西了。
“沒了,怎麽沒了呢。”
陳生道心顫了一顫,幽河書是有點東西的,但不多,似乎編書之人,對此也知之不深,略帶提過。
他鎮定住心神,将第九層名單上的典籍,都看過一遍,想要再找到些東西,但卻是一無所獲。
盡管如此,陳生還是沒有放棄,道:“可有跟幽河書有牽扯上的典籍?”
同時代的典籍,或多或少都有些相觸,也或許幽河書的主人,留有别的著作,可以查找到鳳凰棺更多的線索。
“沒了。”
文在颍很清楚,幽河書太過古老了,又是紙質的典籍,容易損毀,能夠留下一點,已經很難得了。
“幽河的記載也行。”
陳生輕歎了口氣,知道希望渺茫不大,但還是不願就此退去。
“那倒是有一些。”
這次,文在颍倒是沒潑冷水了,他又列了一張名單,但顯然沒有上一版的冗長,大概八九本。
“幽河,衆生死後歸屬之地……”
“聽聞有仙人在幽河内看到了生死輪回……”
“從過去到未來,都有幽河的痕迹,它是天地規則的一環……”
陳生又從第七層往上走了一遍,查閱着關于幽河的信息,但大多都是真僞難辨,是修士大能的推斷。
或者說,幽河的體量太大了,奇詭深沉,給了無數的修仙者靈感和思索。
但是,有一點是公認的,幽河跟生死輪回沾染上了一點關系,但其中的根本體系,無人能夠說清。
“早該知道,能得到的信息是很少的,是我貪心了。”
陳生從藏經閣中走出,輕吐出口氣,心中的些許失望之意,緩緩消散。
他在追索超越生死的事上,是有些貪心的,總以自身爲例,以爲很容易,但實則無數的修仙者前仆後繼,都難能做到。
題目太宏大了,是那種原始先民觀看宇宙星海的不解,隻覺神秘和不可觸及。
……
藥廬。
“這一陣去哪了,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綠珠站在門庭處,柔柔弱弱的,眼眸一瞥,流轉着綿綿的笑意,卻是看到了陳生的身影。
她開口說話,雖是問詢,但聲音溫柔,帶着一點撒嬌的感覺。
大半日了。
陳生已經不見了許久。
她發覺後,就在想着自家道侶去做了什麽。
然後有一種特别的直覺,可能又是爲了她的事情,在奔波勞累。
“想着給你埋哪兒去了。”
陳生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
鳳凰棺的事,他沒有說出,這一步看起來還很迷惘,不到最後一刻,他是不想走的。
“哈哈哈……”
這個回應,讓得綠珠咯咯的笑,但她心中知道,這應該是真的,不由道:“自跟你結成道侶,我後半生直接無憂了。”
築基境修士遇到的所有難關,陳生都給她包圓了,不限于延壽,藏地選擇。
諸如外部的修煉資源,還有心靈的寄托,内外一整套,直接給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能這麽的無憂,實則有很大一部分的功勞,是陳生在頂替着前行。
“我多想一點就好了。”
陳生摸了摸她的臉頰,溫潤如玉,暖暖如光,是真實的觸感。
他不想讓真實的,變成虛妄,也不想讓心上的廢墟,多上幾片的瓦礫,所以願意多去做一些嘗試。
“好好,随你,也沒幾年了。”
綠珠知道陳生想了很多,但不知道那個界限,以爲就算對方再操持,也隻剩下十幾二十年的光景,就随他去了。
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很心疼的,但至今爲止,還沒人知道陳生将背負了什麽。
凡走過,必定留痕,即便人和物都湮滅了,但塵埃仍舊在,不是在天地間,就在活着的人心裏。
他隻笑着,和在意的人嬉笑打鬧,爲他們盡可能的遮風擋雨,等到籌謀了一切,依舊抵擋不了時間的沖刷後。
他會将心中的悲傷深藏,再繼續走在路上,沒有停歇,也注定是沒有停歇的旅途。
路上的風景,會很絢爛,但不可能永遠的絢爛。
有人在其最爲燦爛的時候走過,不再停駐,而有些人卻隻能看着絢爛凋零,沒法避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