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意橫空,氣銳如金。
陳生的心神世界,誕生出一種渺小之意,更有一種從内而外的撕裂感。
他站定不動,将侵蝕而來的劍意給鎮壓下去,雙眸大亮,閃爍着熠熠光輝。
“锵”
回應于曉的,是更爲兇猛的劍勢,他拔劍而斬,虛天迸生出極緻的光芒,劍意逶迤綿長,雖隻一線,卻是隔斷陰陽的銳利。
于曉将手抽了回來,他的劍意自是兇悍,但手指頭卻是比不得器物堅固,強行爲之,恐要落得個手殘的下場。
“于曉宗主,退避幹嘛,不若來指點一下我的劍術。”
陳生如影随形,腳踩着于曉的倒影,不管對方避得多麽快,總是能拉得很近。
他手上不停,唰唰唰的,一氣揮劍數十次,劍光如隆冬吹落的梅花瓣一樣,飄飄灑灑,極是自然。
置身事外的時候,于曉定然要贊歎陳生的劍術高超,劍光如花瓣缤紛,精妙無比。
不過,置身其中,他心中卻是一片的冰冷,步伐中透着謹慎之意,像是踩在水面上,竭力不泛起漣漪一樣。
“蒼南劍派,不愧是劍修道統,叫人佩服。”
陳生一氣數十丈,劍光起落布局如梅花瓣,錯落有緻,自然中透着一股精妙算計的韻味。
如此,劍劍殺機,竟還傷不到于曉一絲一毫,被其耗得一氣散盡,全身而退了下去。
“讓我驚訝的,是陳丹師的一手劍術,竟是如此的精深。”
于曉從步步殺機中走出,負手而立,衣袍略微的飄搖,有種不沾煙塵的韻味。
實際上,他的手心,已泛起薄薄冷汗了。
陳生的鬥戰意識,出乎他的預料,很是強悍,一朝得勢,劍光連綿,劍術基礎紮實得厲害,竟讓他有一絲掙脫不開的迹象。
資料顯示,這是一位二階頂尖的煉丹師,根本看不出來,反而像是一位劍修。
“陳某練劍,大概有一百八十年了吧。”
陳生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唏噓之色,他自外門藏經閣中,白薅了斬星劍訣後,日夜不停,專修一劍。
後來,他劍舞得多了,也就有了一種手感,知曉如何揮斬,才能爆發出更強的威勢。
“不短了。”
于曉吃了一驚,這個修習劍道的年齡,比起他蒼南劍派的修士,都長上許多了,隻有寥寥幾個,才能越過。
尤其是,這位還是個煉丹師,疏于戰鬥,有此劍術造詣,更是難能可貴了。
“锵”
陳生一氣吐盡,散了濁氣,兩三句話的功夫,已是恢複得神采奕奕,再是朝着于曉殺了過去。
于曉也是同樣的狀況,他平複了心境,取出法劍,利器在手,顯露出強悍的劍修風采。
虛空上,劍意交鋒,惹得諸方的修煉者,連連退避,不敢靠近了此地。
“呼……”
兩人殺得激烈,于曉見久久無法拿下陳生,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衣袍灌風,身形似變得極爲的高大。
他法劍一轉,四方上下,竟生出幽暗之意,即便以修仙者的目力去看,也是視線受阻得厲害。
随即,有一道道缥缈無形的劍氣,橫殺而來,無聲無息的,突兀而顯。
這是蒼南劍派的一道劍訣,叫做“幽合斷往”,殺人無形,極爲淩厲和狠辣。
“虛體生寒,無處防備啊。”
陳生感受得很清晰,這一劍極見本事,以純粹的法力和劍術去抗衡,定會被打得心神破碎的。
他眸光微微的上仰,諸方煞氣黑沉沉的,更有迷蒙的劍氣,索人性命,當真是一派無有光明的世域。
“斬星!”
他手上用力,将鐵劍握緊了三分,心也似的安定了許多,散發着一種心神甯靜的氣息。
在此甯靜下,他眸光如水,能夠堪破諸多的迷惘,尋了個薄弱的破綻,一劍斬了下去。
這一劍,極爲光亮,天地間的灰暗,都被驅散了,似星夜的光芒,垂落下茫茫的原野般,得見莫大的曠達。
在遼闊的空間上,劍意不散,蘊含着極緻的鋒芒和韌性,一意殺破宇宙星海,破滅星辰而去。
“練劍一百八十年,原是這麽個意思。”
于曉蓦然明白了,陳生踏上修煉道路上,真的是在劍道上付出了苦工,求得一劍恢弘浩蕩。
“咔嚓……”
幽合斷冥劍訣被破,一道道無形的劍意,讓斬星的大勢給橫掃了,留下了漫天的破碎。
餘勢不減,于曉被波及到了,身形一震,衣袍被撕開了一道道的口子,肌體皮膚滲出淡淡的血痕,極是狼狽。
“厲害。”
他一個劍修,在斬星劍意下,也是驚歎,這一劍宏大至極,蘊含着莫大的心氣,以有限的時間,去追逐星辰的偉大。
即便雙方是敵手,他也對陳生生出佩服之意。
至少,他做不到。
此劍起點平平,未來遙不可及,築基境中能修到此程度,已是恐怖了。
“沒你想的複雜,此劍最爲适合我罷了。”
陳生知道于曉看出斬星的底細了,近乎不可能修到大成的一劍,卻被他修煉到如此的精深程度,其中付出的心血,已經超出築基境修士的極限了。
那是,真正的熱愛和堅持,才能做到的。
可若是推翻了壽數枷鎖來看,那麽所有的一切都将變得平平無奇了,不足爲道了。
“此戰不管如何,我是無怨的。”
于曉神色鄭重,對這樣一個敵手,根本無法生出貶低之心,這是他作爲劍修的驕傲。
說完,他氣息大漲,卻是運轉了一門秘術,精氣神明在飛快的燃燒,生機下降,但法力雄渾如江水濤濤,極是駭然。
陳生感到了壓力,于曉本身就是築基境後期的修士,高他一個小境界,此番動用了秘術,威勢強悍,根本無法抵擋。
“锵”
于曉運轉秘法攀向上境,眼神中流轉駭人的光華,一劍揮出,氣象萬千。
虛空天地,萌生出一股浩蕩劍氣,卷蕩百裏,有無數的光焰在其中生生滅滅,蘊生出恐怖的毀滅之力。
焰光劍絕,這是蒼南劍派壓箱底手段了,劍出如大日星辰暴動,掀起一地的毀滅。
陳生身心燥熱,生命本源無端有自燃毀滅的迹象,知是受到于曉劍意的侵擾,心思一沉,定下雜念。
他将劍一斬,劍氣恢弘,璀璨奪目,鋪蓋好大一片天宇,無處不在的浮躁,稍稍被壓了下來。
“轟隆隆……”
兩股劍意在虛天碰撞,引起一陣的波谲雲詭,漫漫延伸,震蕩得戰場的修士盡皆血氣震蕩,心神惶惶。
陳生還是落了下風,于曉築基境後期的修爲,運轉秘法打出的壓箱底劍訣,風光無比。
他氣息不穩,沖撞髒腑,一口逆血噴了出來,染紅了衣袍。
“殺!”
于曉把握住了這個破綻,氣意本就是極爲的高昂,此時仰天長嘯,滾滾的靈氣自口鼻竅穴灌注入身。
他凝聚了一口腹中劍,流轉玉色,承載了半數的精氣神,将口一張,嗡鳴一聲殺向了陳生。
這一道攻伐,極爲恐怖,蘊含着一位築基境後期的極緻戰力,又在敵手氣勢敗落之時,鋒芒不可敵。
“何必那般的着急呢,忙中出錯。”
陳生神色平靜,于曉的連番攻伐,對付一般的築基境修士,也就建功了,但遇見了有至寶防護的人,卻是急躁了。
将所有的底牌後手都一股腦抛出,不見效,就是落敗之時。
“嗡……”
這時,戰場之上浮現出了一顆寶珠,似大日懸空,沖散了所有萦繞的煞氣。
陳生立身在其上,周身覆蓋着一層絢爛光暈,仿佛一尊神祇屹立在虛天上般,威嚴神聖。
腹中劍,一位築基境後期修士的全力一擊,也隻得稍稍的将其撼動,轉瞬就破碎消散了。
“怎的會如此。”
見此情景,于曉大驚,他傾注了必殺的一招,竟是被破了。
而後,他氣勢回落,是那種斷崖式的跌落,竟有一絲日薄西山之意。
“噗”
陳生拔劍,劍光犀利至極,将于曉的衰弱之勢,推向深淵,就此殺了一個大敵。
“宗主!”
于曉的屍身從虛天跌落,砸向戰場,立時引起了極大的反響。
蒼南劍派的士氣,直接大崩,讓得營壘的修士,瞬間鎮壓了下去,打得無法擡頭。
“獨木難支,我……”
喻嚴見得于曉身死,知是大勢已去,營壘有兩名築基境修士,他單人之力,實在是無法翻盤。
可若是遁逃,不顧蒼南劍派的弟子,也是不妥,回去也無法和琅琊仙宗做交代。
“賊子,死來。”
這心神慌亂之時,衣元綠抓住了時機,他一劍斬落,爆生出無匹的雷音,滾嘯震蕩,破滅了喻嚴的髒腑,将其一劍給分成了兩半。
到了此時,蒼南劍派已是無力掀起風浪了,來犯之敵盡數被斬。
而失了這些精銳,道統威勢大崩,能不能延續下去,都成了一個問題了。
“東家神威。”
營壘的劫難消散,留下了一地的賊人屍身,管理内事的張魯,大爲興奮,圍在了陳生面前,一陣誇耀。
可以看出,他是真的高興,不是那種溜須拍馬的,讓得衆人好生羨慕,有時性情外露,不是壞事。
“這都是大家的功勞,個個有賞。”
陳生眉眼間,有些喜色,不是爲覆滅蒼南劍派而喜,而是經營了七年,終究是有用的。
一個二流的仙道法統,傾力來擊,都讓他們給殺滅了。
他環顧四周,衣元綠等人,個個身上有血,或是敵人的,或是自己的,但都沒有啃聲。
這些人,是營壘的骨幹,沒有他們,今日營壘就被掃滅了。
得賞,依照着條律大賞。
“多謝東家了。”
衣元綠率先應諾,繼而一個個的修士,後續跟上,面上都是喜色,追随這樣的東家,他們很安心,有功必賞,還是重賞。
所有的厮殺混戰,都是值得的,下一次他們還願意奮戰殺敵。
接下來一段時間,營壘平靜了不少,有小股部隊侵襲過來,但或是蒼南劍派的震懾在前,敵人隻是稍作探查,就遁走了。
大半個月後。
趙蟒抽調來了一趟營壘,他的身上,帶着一股疲憊之意,頭發和衣服亂糟糟的,顯然是連番大戰的結果。
“前輩一戰掃平了宵小,讓人佩服。”
他聽說了,蒼南劍派殺上了營壘,卻是連營門都進不得,直接叫得陳生等人殺滅了。
這般利索的覆滅外敵,讓得青萍谷都有些錯愕,隻能感歎,營壘經營得固若金湯的。
“不過是繞過前線,流竄到腹地的一股力量,不值一提。”
真正對抗琅琊仙宗進攻的,還是青萍谷,陳生沒有自大到,認爲己身才是護持住這片地界的功臣。
相較于他這邊而言,青萍谷的壓力才大,看趙蟒這個模樣,就知前線殺得激烈。
“前方戰況如何了?”
他出言問道。
“還在僵持,琅琊仙宗的意志,總是難以擊潰的。”
趙蟒言語間,有一點的無奈之色,此番大戰,他算是看清了仙宗的恐怖了。
青萍谷在這七年裏,雖是聲威大震,但跟這樣的龐然大物比較,底蘊還是太過淺薄了。
“拖着就好了。”
陳生從沒指望着青萍谷能擊潰琅琊仙宗的意圖,反推上去,就連青萍谷,也是同樣的想法。
邊地亂象,是五大仙宗的較量,他們隻是搖旗呐喊的,真正定鼎局勢的,還是仙宗。
“琅琊仙宗的前進謀劃,被我們攔截下來了,但他們會破壞掉我們抵禦的土壤的,已經有十幾處金玉堂被掃掉了。”
趙蟒說來,有一絲的壓力,若沒有大量的資源反哺過來,持續僵持的戰局,能将青萍谷給拖垮了。
“無事,青萍谷畢竟是在廣秀仙宗疆域内的,琅琊仙宗的手,伸不了多長的,無法推翻我們的基本盤。”
陳生是仙宗中人,對琅琊仙宗,毫無一絲畏懼之意。
兩方都是龐然大物,在自身的疆域内呼風喚雨的,但過了界,就左右難受了,不得威風。
“他們也覺察到了這一點,可能會流過來大量的丹藥,壓榨我們的生存空間。”
恒餘道人覺察到了這個隐患,讓趙蟒特意過來帶話,讓陳生小心一些。
如今,他們的身家性命,大半都維系在這丹藥之上了。
“那更沒事了,丹道上的事,我能應付得過來。”
别的,陳生無法保證,但丹藥之事,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能煉制乾元龍虎大丹的二階煉丹師,已經是邊地最爲頂尖的丹道高人了。
有他坐鎮營壘,公平競争下,不信營壘的丹藥品質,會被比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