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物殿所需的吞靈丹,陳生不可能足額供給,但也不會完全拒絕,各個道脈都有自身的不容易,得給足夠的體貼。
這是二階的丹藥,藥廬中僅他能煉制,必須親自出手才行。
他沒有拖延,在将各個道脈的丹藥配給安排下去後,自身也進入了煉丹房中,着手煉制吞靈丹。
“嗡……”
丹火在陳生的掌上燃起,溫順柔和,像是一隻乖巧的寵物,跑入煉丹爐中,安靜待着。
他将手一攝,早已準備妥帖的靈草,入了煉丹爐中,接受火焰的炙烤。
在爐火中,靈草的形體變得卷曲焦黃,滲出一絲絲的晶瑩液體,随之越聚越多,凝聚成了一小團。
而那焦黃枯敗的靈草軀殼,吧嗒一下,破碎開來,讓爐火燒成了煙塵,飄散出去。
靈草提煉,即便是二階的靈草,陳生處理過來,也是遊刃有餘,跟煉制一階丹藥時,并無差别。
他的煉丹技藝,已是達到了一個高深的境地,二階丹藥領域裏的東西,已經無法對他形成阻礙了。
大概耽擱了一個多小時,陳生将大批的靈草都提煉好,又馬不停蹄的,進行藥理的熔煉。
“嗡……”
藥理之道,甚是玄妙。
有多種排列序号,随着煉丹師的心意發生蛻變,一個高明的煉丹師,能讓丹藥的品質,提升許多。
幾種靈草藥液觸碰在了一起,本身蘊含的藥理,開始交彙,衍生出玄妙的氣韻。
絲絲縷縷,如煙如雨,朦朦胧胧的,交織形成了一團混元之物。
在時間的推動下,一氣化九丸,雖是原始的丹藥模樣,但已見二階丹藥的神妙了。
“呼”
慢火溫吞,收斂藥性。
最終,一股馥郁的丹香,從爐口上沖而出,彌漫整個煉丹房,也在陳生的身上,沾上絲縷的香氣。
“一爐九顆,裕物殿開出的數額,累死個人,也難做到。”
陳生将煉藥爐内,九顆完美的吞靈丹,裝進入玉葫蘆中,好生封存。
又開始了下一爐吞靈丹的煉制。
雖然他削減了裕物殿的額度,但能力範圍之内,還是會用心幹活的。
煉丹房中,靜悄悄的,唯有不熄的丹火光輝,一直明亮。
陳生認知的在煉丹,任由時間慢慢的走過。
隻見得他毫不停歇,将一爐爐的吞靈丹煉出,放入了玉葫蘆中。
……
“你是?”
藥廬大門處,遊野看見了一個身形挺拔的青年人,一身行頭打理得整潔利索,身上隐隐有一股丹香。
他認出了,這是同行,也是一個煉丹師。
既然是同道中人,他自是給足了和氣,隻是這人的面容,卻是陌生,不像是藥廬的人。
“煉丹堂馬和,前來拜訪陳長老。”
今日煉藥堂收到了藥廬方面的文書,駁回了他們索取一階靈草的提議,許多煉丹師進行了交談,最終馬和被推了出來,站在了這裏。
“長老有事,不見外客。”
一下子,遊野就沒甚好态度了。
藥廬和煉藥堂不是一團和氣的,早在蕭道風時期,就曾有過黑手。
這麽些年來,間隙不斷,即便沒有撕破臉皮,但關系總歸是不好的。
“戰事一起,丹藥供給不到位,受苦的是仙宗的同道,你我又何必爲了些許意氣之争,耽誤正事呢。”
馬和苦笑,藥廬和煉藥堂的間隙,他自然知曉,也知道了來此會受到冷眼。
這也是許多煉藥堂煉丹師,不肯前來的原因,但既然倒黴,由他前來,那麽他也要勤勉去嘗試。
而且,據他所知,藥廬的這位領袖,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看在爲仙宗戰鬥的修仙者面上,該是會同意的。
“裕物殿求取二階吞靈丹,長老正在煉制呢。”
這番說辭,有理有據,遊野心下認真了起來,回應了馬和的問題。
隻是,藥廬拒了煉藥堂的索取,也不是因爲雙方的間隙,而是諸方物料用耗,數量巨大,他們也難啊。
“這個……煉藥堂也是有難處的。”
馬和知道這個道理,但還是堅持着,道:“我要等陳長老出來,當面訴說。”
這樁差遣,他一定是得面見陳生,交談一番,才回到煉藥堂回複的。
畢竟,随着戰事的吃緊,一階靈草消耗巨大,除卻了藥廬,他們想不到有哪個地方能供給了。
“随你。”
遊野平靜道。
……
小半個時辰後。
又有人來尋。
這是藥廬的文書,相繼回複,有些無法接受的道脈,遣人來訴情的。
“内門三馮峰寂宣,求見藥廬管事。”
留着須發的中年男子,送上拜帖,站在藥廬的門口,十分客氣,沒有一絲的逾越規矩。
“可是爲回春丹來的?”
遊野又過來了,對這個内門道脈有些許的記憶,知曉來意。
“是的,爲何拒了我們道脈的請求。”
寂宣腦海中,回想着門中和藥廬的關系,沒曾聽說過仇怨,但怎麽一下就被認出了。
“三馮峰既是内門的道脈,可将要求遞往煉藥堂,不能什麽事,都往我藥廬裏湊吧。”
遊野對三馮峰印象深刻的原因,是陳生說過,内門道脈自去找煉藥堂,他們伺候不了。
也是,内門外門的劃分,同樣也涉及到資源的劃分。
在這個諸方物料吃緊的局勢下,藥廬能少擔點任務,還是讓煉藥堂去處理的好。
“煉藥堂同樣是拒了。”
寂宣一張臉,皺得跟苦瓜似的,哭訴道:“可得給我三馮峰安排了,我這一脈有兩百修仙者在外爲仙宗奮戰,不能沒有後勤保障啊。”
他們負責的那一片區域,戰況慘烈,沒有足夠的療傷丹藥,戰損比将會上升許多。
“藥廬各處煉丹師都已下達任務,現在是沒法安排了。”
遊野無奈道。
藥廬有藥廬的規則,各家都有自己的難處和籌劃,他們隻能盡力去做,而無法做到大家都滿意。
“不行,我要求見伱們的長老。”
寂宣沒法離去,多多少少,都得藥廬這邊薅些丹藥下來。
既然遊野做不了主,那就跟能做得了主的陳生上訴。
“長老同樣在煉丹,無法見客。”
遊野很頭疼,一個兩個的,都前來說清,對藥廬的管理極其不利,但偏生的,局勢如此,又無法苛責,叫人歎氣。
“我要在煉丹房前等,不見到人不走。”
寂宣堅持道。
“那裏,看見沒有。”
遊野指了指路,那邊同樣有一個上門說清的人,揍一塊了。
“道友,也是内門來求藥的。”
寂宣過來,候在煉丹房外,口中熟練的和身邊的人寒暄。
“算是吧。”
馬和等了有一段時間了,心很累,這種抛頭露臉的活計,他還是第一次做,挺難的。
“可憐我兩家也是爲仙宗大業流血的,竟用在門外恭候着,都怪……煉藥堂。”
聞言,寂宣拍了拍手,同是天涯淪落人,立即共情了,對煉藥堂一陣埋怨。
看人家藥廬,将外門道脈的丹藥供給處理得妥帖,還有富足。
他們上煉藥堂,得到的是幾句無用的勸慰,相忍扶持,共克時艱。
酸了吧唧的,忒煩。
“嗯?”
馬和聽到前半句,心中贊同,但聽到後半句,腦門上升起一個大大的問号。
這家夥,是特意裝作不相識,特意上前來埋汰的吧。
作爲煉藥堂的人,他表示對方很成功。
“難道不對嗎,煉藥堂統管内門丹道之事,卻是連些許丹藥都無法供應給内門道脈,實是仙宗的罪人。”
寂宣喋喋不休的說着,将滿腹的牢騷道盡,轉過身來,見到馬和的神色,有些不對,道:“道友,怎的面色有些的不對。”
他說得這些,都是公允話,整個内門欠缺丹藥的道脈,都是罵聲一片的。
“突然心情有些不好了。”
馬和看出了,寂宣還真不是指桑罵槐,隻是将他當成了同道,宣洩不滿。
誠懇的,真切的。
不帶半點的敵意。
所以,他心好累啊。
“沒錯,這就是共鳴,我内心也是悲傷憤懑的。”
寂宣面上,變得興奮,情緒低落是對的,遭遇了如此不公,心情确實會不好。
“是共鳴嗎?”
馬和無語望天,他的心态快要崩了,想要攤牌,但之後恐怕是深深的尴尬,還是算了吧。
“是啊,你我都是受煉藥堂所害的道友,最是能感同身受了。”
寂宣就覺得這個同門,是個能結交的,安靜的傾聽着他的怨怼,是個好人。
“好了,我想靜靜,你能不能停一停。”
馬和絕望了,不想說話,他要整理一下心态,不然等下陳生出來,都說不出什麽話語來了。
“好吧……,都怪煉藥堂。”
寂宣點頭,末了,還是補充上一句。
馬和閉眼,呆愣的盯着煉藥房的大門,希望陳生早點出來。
……
煉丹房中,爐火的光芒不曾停歇,陳生臉上的堅毅之色,被照耀得纖毫畢現。
他将手一攝,一種種的靈草,相繼投入了煉丹爐中,被燒煉得澄澈明淨。
再是,上百種靈草,進行了藥理上的交融,凝聚爲丹藥,蘊養片刻,收起封存。
這幾個步驟,他已是極爲熟練了。
到了後來,吞靈丹的煉制,更像是一種流水線,他就像是一個無情的煉丹器物,将一爐爐的丹藥,從煉丹爐搬出,放入玉葫蘆中。
幾日後。
陳生走出了煉丹房,臉上有一絲的疲憊,身形走過,自然散發出一股濃郁的丹香。
他不知道煉制了多少的吞靈丹,但數量絕對不少,也是能夠交差了。
“陳長老,辛苦了。”
馬和真心實意道。
他是一個煉丹師,看得出陳生不是避着他的,而是日夜在煉丹。
這份責任感,還有專業性,讓他很佩服和尊重。
“你是?”
陳生疑問道。
“煉藥堂的,想讓陳長老将一階靈草各色給上千株。”
馬和說明了來意,爲了這一批靈草資源,他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
“不是拒了嗎。”
陳生搖了搖頭,給煉藥堂的文書,他交代得很清楚,無力協助,讓他們自己想辦法的。
“煉藥堂一階靈草告急,若不從藥廬這邊調配,各個道脈的一階丹藥,根本無法供給。”
馬和苦笑,煉藥堂和藥廬之間,是有間隙,但同宗同源,從這邊調配一階的靈草,卻是最優的選擇了。
“糟糕,他怎麽這樣。”
旁邊,寂宣得知了馬和的身份後,有些尴尬,随即有些的氣惱,想到自家道脈的窘迫,指責道:“這是你煉藥堂的失職。”
煉藥堂掌管内門的丹藥事宜,鬧到現在,竟是要向外門調配靈草,他一個外人,看了都覺得過分。
“戰事一起,就沒有夠用的,這是正常的情況。”
馬和解釋道。
五大仙宗都是龐然大物,修仙者衆多,交戰起來,丹藥等物質嘩啦啦的消耗,絕對會吃緊的。
往日額度,收縮不足,也是正常的。
“那藥廬呢,怎麽說。”
寂宣嗤之以鼻,不是他們非要指責煉藥堂,而是外門道脈的丹藥供給問題,還真就沒出問題。
藥廬供給得過來,證明仙宗的丹藥調配是沒有問題的。
那麽,有問題的就是煉藥堂了。
“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情況。”
馬和有苦說不出,這就是根源所在了。
藥廬是個例外,卻總讓人以爲這才是正常的。
實則是陳生在位百年,将藥廬打造成了一個龐然大物,靈草渠道衆多,諸方用度,源源不斷的輸送到藥廬。
有此基業,藥廬穩如泰山,并借着白玉峰浮雲子的人脈,不斷搭建新的渠道,各方合作,相互交織,才能在大戰中,足額供給整個外門的丹藥。
“你我算是一家,稍候再談,你先将三馮峰的問題解決了。”
陳生心中有計較,三馮峰道脈之事,還是要盡力給人家解決的好。
此事,他抛給了煉藥堂,現在有馬和在,倒是能提上一嘴。
“解決了三馮峰的事後,藥廬和煉藥堂能談?”
馬和頭發都快揪下來了,靈草不足,困惑了煉藥堂的高層許久。
他們也曾想要效仿藥廬行事,擴大基本盤,但各個山頭,相互争奪,沒有一個能服衆的,隻得放棄。
也曾想要染指藥廬,但陳生根基已成,算計都落空了。
鬧到現在,就是内門煉藥堂,竟是統管不了外門藥廬,俨然形成了兩個機構。
“能談。”
陳生還是松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