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玉保剛被李翠珍給訓了,趙文英又不搭理他,正是惱火的時候,被她這左一句右一句的吃飯給整的火氣往上直竄,真想狠狠的罵她一頓,打她兩下也能出出氣,可也知道打罵都沒啥用,這女人傻的什麽都不在乎,眼睛裏就剩下吃吃吃,硬是跟她較真兒的話,那指定得又哭又叫,跟平時一樣鬧的不行。
他來這裏就是想叫文英回回頭,這目地還沒達到呢,自然是不能叫這個傻子給攪了局。
于是,羅玉保硬是壓下了這股火,指着大廳裏的一處道:“看見了沒,媽他們都在那裏了,你也過去坐着,一會兒就好開席了,不是想吃肘子扣肉嗎,等下都有。”
一聽有肉吃,煙兒立馬喜笑顔形,再不纏着他了,直奔着戴玉芬那桌就過去了。
羅玉保扯了扯被揪皺了的衣袖,不好意思的直拽詞兒:“讓你們見笑了,她就是這個樣子,一聽說有好吃的就什麽都不顧了,就爲了這個平時沒少的鬧。”深受其擾似的直歎氣:“這兩年我也是真叫她給作的夠夠的了,整晚上的睡不好覺,身體都跟着出問題了,我這心髒啊——”
“心髒了就拿水洗洗,實在不行兌點兒洗衣粉洗潔精,一盆水不夠就多換幾盆,别心疼那點水電費。就是沒有的話吱一聲,十塊八塊的誰家都用。”
陡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羅玉保的訴苦,正是走進來的薛秦,面帶微笑的靠到趙文英身邊。
趙家的幾人在他後面,也都跟着走了過來。
羅玉保本意是想着裝病博取同情,他覺着趙文英心軟,聽說這些年他的各種不如意,再有身體也不好,那一定得心疼他吧,借着這個機會拉近下關系,引得她回頭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之前做過夫妻,她對他又是那麽上心,即便是過了這麽長時間,不可能一點兒感情也沒有。
這盤算的是挺不錯,眼淚都蓄了半滿,硬擠也能掉出兩滴來,可就這麽醞釀的工夫,就中間殺出來個程咬金。
看着眼前這個小白臉兒,計劃落了空,這氣就不打一處來了。
“你長沒長耳朵,會不會聽話,我說我心髒不舒服,你說用什麽洗潔精,這麽大個人了,連話都聽不清楚,耳朵聾了還藏着掖着的,不敢明說是咋地,告訴你哈,你這就叫騙婚。文英,你可得擦亮眼睛,這年頭可不是誰都像我這麽老實本分,專門有些小白臉兒出來騙錢騙色,千萬别上當。”
趙家衆人:“……”好像聽不明白話的人是你吧!
薛秦也被他這倒打一耙的操作給整愣了,這人也夠鐵的非但沒意識到自已的問題,反倒揪住他不放了。看來這含蓄委婉的罵架方式對這種人不好使啊,既然是這樣,那就來個直拳吧。
“姓羅的渣渣是吧,我告訴你,今天你就是在這裏倒地吐血了,也沒人可憐你。不信你就躺個試試,看看有沒有人擡你就完了。”就算是有人想搭把手,聽他這一說誰還肯哪。明擺着這是将上了,誰閑着沒事兒來趟這個混水。看熱鬧幹飯它不香嗎?
薛秦一直以來都是挺斯文秀氣那麽個人,說話大聲的時候那都少,跟趙文英面前那更是巴巴的小舔狗一枚,不說是有求必應那也是差不多少。什麽時候那都是文質彬彬的,哪怕是罵人呢甩的詞那都是經過加工藝術上檔次,像是這樣直來直去的放狠話,可是頭一遭,沒見識過的趙家人都覺着挺驚奇,紛紛的直給點贊。
趙明玉頻頻點頭,男子漢大豆腐的可不就得這麽樣兒嗎,适當時候就得這麽硬氣,聽着都覺着提氣。
李翠珍更是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真是應了那句話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得意。之前還覺着這薛秦過于斯文了,以後要是碰着什麽事兒了,跟外人有個沖突嘛唔的,那不得躲在媳婦身後邊啦,那大姑娘嫁他也不算多穩妥呀。
可是這麽一看吧,這小子還真行,挺像個爺們兒樣。
薛秦:媳婦都要被人撬走了,那還能坐得住嘛,沒當場把這家夥打出屁來都算是不錯了。
總的來說,薛秦今天的表現真是不錯,一出兩出的都踩在了點兒上,至少娘家這邊人對他這印象提升了個台階。
羅玉保還想要再鬥上兩句,可看這邊的架勢,不光是薛秦一個人對他怒目圓睜,趙家人也都是冷臉相向,旁邊還有幾個不認識的生面孔更是一副撸胳膊挽袖子的不行就幹的架勢,還一個個長的都膀大腰圓的别說好幾個了,單拎出哪個他也打不過呀。
好漢不吃眼前虧,明知道沒有多少勝算,羅玉保也是沒敢硬撐,不去看其他人,隻沖着趙文英道了句:“今天不合适說太多,改天,改天我再跟你細說。”看都沒敢再看這些人一眼,灰溜溜的走了。
那邊的一張圓桌前,戴玉芬拿胳膊肘怼了下吃瓜子吃的正歡的傻兒媳婦:“煙兒,你的玉保哥哥正往外走呢,你不跟着回去嗎?”這裏離着前邊有點遠,加上這人多鬧哄哄的也聽不見那頭在說什麽,可看那情形應該是僵持起來了。
想也知道,一個前夫,一個後婿,這兩人碰一塊兒了還能有個好嗎。加上臨來之前她可是沒少的給羅玉保添油加醋,本就有那複婚的勾勾心,不知道提起趙文英這過去式多少回了,再這麽一煽呼那更是心長草了都,這要是不去找她那都怪了。
這個前夫要勾搭,那這後婿能幹嗎,一言不合兩個可不就得幹起來嘛。
婚宴酒席場合上要是來個二夫争妻的戲碼,那不得又吵又打的什麽樣的香話臭話都往外撂啊,那才叫個熱鬧呢。
打算看好戲的戴玉芬完全沒想到,别人的戲沒看成,倒叫人看了場自已的好戲。
煙兒被問起走不走的事,直覺的搖搖腦袋:“我要跟這裏吃席,紅燒大肘子,扣肉,他不喜歡吃就回家去喝苞米粥,反正老太太也回去了,他們都愛吃那個。”
“怎麽滴,老太太也走了?”戴玉芬這個可沒想到,剛才還以爲老太太去方便了,人老了憋不住就總容易往廁所跑,也就沒問。
“嗯,走了,還有羅玉保他爹,倆個一起走的。”
“羅老憨也走了?”戴玉芬更驚訝了,不是說好都過來吃席,順便能給老趙家添添堵就添添堵,這怎麽一個兩個的全都跑了,就跟前這麽個憨貨了。“他們沒說什麽嗎?”一準是有什麽事兒她不知道,要不然不會連酒席都不吃。
羅老憨興許會,那老太太決對不可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不用趕禮還能吃大席,這麽好的事兒那老死太太能不占嗎,肯定是有啥事了。
要說這戴玉芬還是比較了解家裏這些人的情況,性情方面也是拿捏的準準的。剛有了這些懷疑,就聽煙兒跟邊兒上說:“嗯哪,是說了。老太太叫羅玉保他爹跟你打離婚,不離不行。”
戴玉芬:“……”真是草泥馬了,到底她錯過了什麽?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喽。”聽見老婆婆教唆兒子跟她離婚,這無緣無故的誰能不着急吧。
煙兒那口舌哪能說清楚了,東一嘴西一嘴的根本說不到點子上,說了半天也沒能把事情給捋順明白。
眼見戴玉芬發威又要開始逼問,旁邊一桌上的人開了口:“你這兒媳婦她說的沒錯,老羅太太确實是叫羅老憨跟你離婚,就爲了這個她還坐地上老半天呢,非得逼着羅老憨點頭呢。”
“因爲啥呀,怎麽就突然整了這麽一出。”老太太不去找老趙家人煽風點火去了嗎,還等着看好戲呢,怎麽就坐地上逼着他們打離婚了呢?
那人看了眼戴玉芬,張張嘴,想要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戴玉芬可不管他是不是有所顧慮,徑直追問道:“你倒是說呀,吞吞吐吐的幹什麽?”
想給你留點兒面子,看來是不成了,瞧你這語氣,聽着就待人恨。
“你還好意思問呢,不是你罵的老太太是老不死的嗎,這麽難聽的話那誰聽了不得生氣啊。”換做是他,早大耳刮子晃上了,還能讓她跟這裏吧吧。
戴玉芬這回沒話說了,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吧了,坐回椅子上去渾身跟卸了力一樣,哪還支愣得起來啊。蔫頭耷拉腦的直琢磨着,等到回了家該怎以去解釋。
很快就到了放酒席的時間了,一拖盤一拖盤的菜肴跟着出現在視線裏,大家全都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哪還有心思管别人家的閑事,這酒啊肉啊的隻有吃到肚子裏那才是自已的,沒吃到之前都長點兒精神頭,第一筷子堅決不能叫旁人報了去。
“我哪有,你聽誰瞎說呢。”戴玉芬心虛歸心虛,該否認的還是得否認,她可不想坐實了不孝順公婆的這個形象。
旁邊那桌的其他人跟着直幫腔:“旁人興許能造假,你這兒媳婦她可不能。就她說的,你喊老太太是老不死的,怎麽不早點兒完蛋,還能省些糧食。别不承認,你們家老太太可都相信了,要不怎麽非硬要羅老憨跟你離呢。”
外面的那一場可是有挺多人都看見了,坐在這裏的有一部分是後進來,看戲看了全程的,前因後果也都學個八九不離十。
戴玉芬這個氣啊,指着煙兒的鼻子罵,怨她多嘴多舌,那麽些個閑磕兒不去唠,最得聊這個。這下好了,熱鬧沒看上,還得回去準備該怎麽解釋。
也許是她這裏聲音太大了,前面禮品台子那裏的人也都聽見了這一聲聲的喝罵。
“這是怎麽了,羅家人又瘋了一口子,可哪亂吠的毛病還能傳染是咋滴。瞅瞅這聲音尖的都能刺破耳膜了,羅玉保要是有她這兩下子,剛才可也就不用走了。”趙明玉還假裝着挺惋惜的‘啧啧’了兩聲。
“怎麽着,沒打起來你還覺着挺可惜了呗?”李翠珍白了他一眼。
“那哪能,别人的熱鬧看看也就看看了,自已人還能那樣嗎?”趙明玉‘嘿嘿’一笑:“還真别說,今天的這一出一出的事情,可都是他老羅家弄出來的,這是存心要給我們找别扭呢。”
“你倒現在才看出來啊,我早就猜到了。”李翠珍‘哼’了聲。
趙明玉不愧是她老伴兒,一起過了這些年了實在是太了解她了。看她這樣子,再想想之前的事情,陡然間意識到什麽,不由得開口道:“老李,李翠珍,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們了?”
李翠珍沖他不無得意的一笑,道:“你猜!”說完也不等他再問,抱起桌子上的這些東西,慢悠悠的往休息室走了。
剩下的這些還有不少,其他人也跟着開始收拾,整理好了把長條桌椅給撤下去,空出地方來好恢複行走。
趙明玉想弄個清楚,随手拎了一個紙袋子就跟了上去,非得把事情都問清楚了不可,要不然他這一肚子的疑問該怎麽處理。
倆個老的這一走,餘下的這些人自動的分成了幾個小組。趙文男、趙誠輝這兩小的搬不了大件兒,就幫着歸整零七八糟的小東西。吳有、許亮和幾個小兄弟則是擡桌椅,運凳子,拿器械這些。大趙文英跟新準夫薛秦一起拿果籃框裝散到哪裏都是的瓜子糖塊兒,趙文蘭在旁邊打輔助撐撐口袋,萬文兵負責遞水切水果,不時進行投喂工作。
一堆忙碌的身影裏獨顯出兩個閑人來,趙文多背靠着舞台布景牆斜着抻腿呢,嘴裏含了兩塊兒水果糖兩邊臉蛋兒鼓成了小松鼠。傅廷坤抱着手臂看的一心一意,臉上挂着笑都不知道。
“這老李太太,還玩了把陰謀陽謀,要是不說還真不知道她的心思這麽重呢。”趙文多想到剛才李翠珍那句‘你猜’,趙明玉那越發上頭的表情,沒忍住‘撲哧’聲樂了。
嘴裏兩塊糖塞的有點兒滿,這一樂口水就沒空兜了,順着嘴角就流出來一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