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管大叔望着那挺老高的圍牆還直轉悠:“這麽高了怎麽還能翻上來呢,那頭是不是架梯子了?”抻長了脖子大有翻過去看一看的架勢。
可算了吧,就你這矮不隆咚的小短腿兒,牆半截兒你都夠不着,快消停會兒吧。實在是不想跟這眼神兒有問題的人再讨論這個問題了。
“人都走了,咱就别再這呆着了,大風嚎嚎的天兒,趕緊回去歇會兒吧。”也不管他應不應,宿管阿姨徑直轉身往回走了。路上還在琢磨着該怎麽向學校報今天這翻牆事件,這麽老些人可都見着了,不說鬧的挺大動靜吧也不算小,一旦明天那些校領導問起來,好有個應對。
正像她預料到的那樣,第二天就有人過問了此事。
“宿舍樓都剛新建過,圍牆也加高了,怎麽還有人能翻過來呢?”
那我哪知道,那小子身高腿長,有這方面天賦呗。宿管阿姨明是這麽想的,可嘴上卻不好這麽說,那不是拿話怼人了嗎。這學校的小領導可管着他們工作呢,不說得多敬着吧,說話上頭還是得客氣些的。
“女寝的趙同學說,那人是個小偷,能幹這偷雞摸狗的行當,可不就得樣樣都行嗎,什麽翻牆盔窗撬門鎖,這一系列的活兒那都包含在業務之内。”
宿管大叔幫不上話,就在那邊一個勁兒的直點頭。
“趙同學?就那個跑下樓去的女生?她室友不說那翻牆的小子是找她的嗎?”小領導那也不傻,早早的就有學生跟他彙報了情況,說是209室的人這麽說來着。
宿管阿姨那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了,早就想好了對策:“嗨,那不是找個理由随便搪塞一下嗎,要不然她跟室友關系都挺好的,哪能讓她下去冒那個險。那小偷長的又人高馬大的,她一個女生對上還不得吃虧啊。”
“那按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姓趙的女同學,就是個武癡,最樂意跟人打架,看見小偷翻牆就坐不住了,現巴巴的跑下去爲的就是跟他打一架是吧?”
“可不就是呗,這孩子也是傻,怎麽就不想着多叫幾個人,也好有個幫手。”
“可能當時她有點兒熱血上頭,就給忘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是有些沖動的,遇着啥事兒顧頭不顧腚的,也想不了那麽多。”宿管大叔可算是找到了空當插了句話。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不把這件事坐實了,他和大妹子都得跟着挨批評,畢竟宿舍樓是他們倆個在管,上次那女學生暈倒的事,已經受了一次埋怨,這回說啥也不能再叫人扣帽子了。
這大哥也算是聰明了一回,還知道幫着她說話。宿管阿姨遞過去記贊許的目光。把大叔給暗地裏樂夠嗆。
“叫你們這麽說,這女生可有點兒冒傻氣,明知道體格相差懸殊,還非得湊上去挨打。我看她不是想打架,那是想挨人家打。專門上去找挨揍,我還是頭回聽說,這不是傻是什麽。”兩人的說詞小領導那是壓根兒就不信,誰好好的熱鬧不看,跑去被别人看,還是個嬌弱的女生,大大咧咧的男生也沒幾個這麽莽的呀。
“哎,可就是說呢。”宿管阿姨歎了口氣,道:“起先我也是這麽以爲的,可看她跟那偷兒打的有模有樣,這才知道這小丫頭可不簡單。最後找個同學一問才知道,你猜怎麽着——”
“怎麽着?”對她這故意吊人味口的舉動很是看不上,可也還是中套似的問了一句。
宿管阿姨一笑,道:“原來這丫頭就是趙文多,就那個軍訓的時候被評了一連串标兵的女生。我就說嗎,身手怎麽那麽好,還真就是有兩下子。這就是人家說的那個什麽藝高人膽大,對自己也是有信心,這才跑出去跟那個偷兒過兩招。自己的安全不去多想,就尋思着保護同學們了。可真是個好樣兒的,學校得給她獎勵啊。”
“對,得給她發個獎狀。”大叔幫襯的附和了句。
小領導也直接挑眉,道:“趙文多,你說的那女生叫趙文多?”
“是啊,是叫趙文多,咱學校好像就她一個人叫這名兒,沒有重名的吧?”
“嗯,沒有,男生這邊也沒人叫這名兒的。”
倆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很是默契。
小領導不吱聲了,要說是别人那根本不可能,真要是這趙文多倒是多了幾分可信度。要知道軍訓時她的大名可就響徹了整個一中,都知道有這麽個牛人,還是個女生。這兩個學期,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的被提及,尤其是剛剛結束的聯考,排名前三的校尖子生,哪個人不知道。
“……嗯,你們往後多留點兒心,按時檢查檢查,發現有什麽狀況及時處理,别再讓學生出面了。特别是這樣的好學生,可不好冒這樣的險了。”他就差說一句,這幾個尖子那都是學校的寶貝,可是被校領導再三交代要‘嚴防死守’的對象,不能亂交朋友,不能搞什麽校外戀的。
也是基于這樣的情況,在明知道這宿管阿姨大叔倆個很可能隐瞞的事實,還是全當不知道,完全相信了這樣說詞似的默認了此事。畢竟要是揭穿了,對他也是有影響。叫上頭看,這不是明擺着沒把叮囑當回事兒,沒把人給看好嗎。
于是,看似漏洞百出的說詞,就這樣的被通過了。
宿管阿姨還直道幸好,宿管大叔更是笑呵呵,直說這小領導人不錯,沒有爲難他們。
學校進小偷兒的事就這麽有了定論,雖然還有些學生對此抱有懷疑,可這并不起多大影響。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緊張的學習生活占去了大半的精力,漸漸的這樣小撮的聲音也消失了。
沒人再去關注這點小事兒,自己的學習還都抓不過來呢。
而做爲小偷事件的主角,趙文多到底還是抽空回了趟家。傅老闆這都親自找到學校了,她這打工人咋地也得好好露個面兒不是。
抓牆那天也是時間緊迫,兩人也沒能好好的聊一聊,這病情的事。
“你看哈,也許、可能、假設,這病真的是好了呢,你隻是不知道而已。要不就試試看,咱這架先停一停?”趙文多也是試探性的問一嘴,怎麽說人家也是老闆,掏錢的人最大,到底該怎麽樣還得他來定。
傅廷坤也不是沒有這個疑問,就像是這身上的毛病,來的突然毫無防備,消失的也是莫名其妙。這些年了,也沒整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
既然都已經有這方面的顯示了,試試倒也不是不行。
“那就從前幾天打架開始算起,這架先不打看看,到底能維持多長時間。”
“我看行,就這麽定了。”
不打架當然是好事,隻是這工錢再拿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我那工資就——”趙文多想說工資就不要給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是。
“那錢照常給你發,你不用擔心。”傅廷坤也不知道是沒聽出來她的意思,還是故意逗她,隻笑的是一臉興味,渾像她是多麽的愛錢一樣。
——事實上,她也的确挺财迷,這點她也不是不能承認的。
“喏,這是這幾個月的份兒。”一沓錢遞了過來。
開學後就沒怎麽碰着過現錢的趙文多‘呵呵’傻笑的直搓手:“這、這多不好意思呀。”
“沒什麽不好意思,你又不是頭一回拿了。”錢往前又遞了遞,示意她快收下。
“要是這麽說,我就不客氣了。”笑眯眯眼的把接過錢往衣兜裏一塞。
傅廷坤看了好幾眼那兜,實在沒忍住,提醒了句:“你不覺着這衣服兜有點兒淺嗎?”走走道兒都能颠的掉出來。
“啊?”趙文多後知後覺的跟着低頭,一沓錢折起來也是有點兒厚,校服衣兜又很是淺,揣到底還露出了半截兒,不服輸似的硬是支棱着,瞅着是真挺危險,随時有走丢的可能。
把危險扼殺在搖籃裏,立馬換個地方,褲子兜還算好些,至少能全裝進去不露角。
就說說她是多敬業啊,剛從學校裏出來連見都沒回就跑來見這位大老闆,要不也不用麻煩衣服兜淺不淺的了。
傅廷坤過來談生意,這幾天都住在縣城,早先就給她遞了消息。因爲記挂着病的事,所以趙文多一出學校就直接殺了過來。
打架的工暫時停掉了,這工錢卻一分沒少給,而且還提前支付了兩個月。打工小能手趙文多同學表示很滿意。這就跟放長假不上班還照常能拿到工資是一個道理,不要太爽了好瓦。從前就羨慕人家當老師,一年能休寒暑假還有工資拿,現在輪到她自己了,怎麽說呢,就是感覺幸福滿滿啊。
“老闆吃飯了沒,要不我請客吃一頓去?”拿了工資就是有錢人的趙同學,拍拍鼓起的褲兜,那是相當的得瑟。
“吃什麽,你打算多少錢的标準?”既然她想請,傅廷坤也由着她,隻是看着那小表情就覺着可樂。
趙文多挺直了腰,道:“那必需是烤肉了,沒聽過那麽句話嗎,大金鏈子小手表,一天兩頓小燒烤。啧啧,有錢人——”這不剛得了好幾千嗎,正經八百的暴富。
“也是,你開着金店,倒是挺合适。”雖說大金鏈子沒帶上,可架不住人店裏金子多啊,什麽樣的鏈子沒有,應景了不是。
趙文多一樂,也不在意他故意的錯誤解讀,隻道:“那下次再請客,我先去店裏拿根鏈子帶上,這次先這樣了。”
“沒關系,我這裏有一根,要不借給你帶一次?”傅廷坤伸手把藏在衣服領底下的金鏈子拿出來,作勢要解扣兒。
“哎,不用不用。”趙文多連忙擺手,開個玩笑而已,怎麽還當真了呢。他要是不說她都給忘了,鎮裏金店開業那陣,他和梁志那貨可不在店裏買過兩條鏈子嗎,沒想到他還一直都戴着。
傅廷坤也隻是逗她,做做樣子而已,她擺着的手都還沒落下呢,他先收了手,要笑不笑的站着那裏看着她。
這是拿她逗悶子呢,趙文多也看出來了,這貨也是個陰險狡詐的,一個不留神就中了他的圈套,好在是友非敵,不然非得吃虧不可。
“既然要吃,那就走吧?”
“聽說南街那家‘綠樹林’不錯,肉烤的特别嫩,他家還有羊腰子,一點兒都不膻,說是招牌,你可以點了嘗嘗——”
位置并不算遠,兩人走走着過去。爲了當個合格的導吃,趙文多特意給科普了下店裏的特色。
隻是,越聽越覺着不對勁兒。
傅廷坤警告似的低喝了聲:“可以了,不用再介紹了,我自己會去看。”
不說就不說了呗,怎麽還急眼了呢。趙文多一臉的莫名其妙,卻也聽話的不再言語了。
傅廷坤看她不像是裝的,很是正經的模樣,不由心下裏一聲苦笑,還是個小孩兒,啥也不懂,是他想多了。
趙文多這會兒是真沒多想,等到進了店裏,看着一幫大老爺們咬着腰子串,嘻嘻哈哈開起了帶色的玩笑,這才後知後覺的一臉尴尬,試圖說點什麽找補一下:“那什麽,我可不是内涵你,那啥你看你那麽高的圍牆說上就上,那指定是身體倍棒兒,人是好人,這腰也确是好腰——”像是表示親切關懷,特意上手拍了他一下。
沒想到她會直接上手,傅廷坤被拍的挺直了後背,愣是僵了一瞬,随即就爆發了從認識以來,最大的笑聲,指着她道:“文小多,算你厲害。”
趙文多都叫他給笑蒙了,男的不都在意這個嗎,不就怕他那顆大男子的心再受傷,雪微那麽解釋一下嗎,咋地就笑的快背過氣去了。難道是她又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了嗎?
雖然不是太明白他的腦回路,可爲了給他點兒面子捧捧場,還是龇牙幹幹的跟着笑兩下。
她不擺這一出還好些,這一尬笑,愣頭愣腦的模樣,又把剛好些的傅廷坤給逗樂了。
可别笑了,再笑都颠兒了。
到底笑點在哪裏,趙文多表示理解不了,低頭憤悶不已的狠狠的往嘴裏塞了大塊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