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仲春，山上樹木初綠，樹葉并不算繁盛。倒是樹下矮棵的映山紅一叢叢開的炫爛豐豔，嬌嫩的粉色花瓣争吐着絲絲花蕊。
這個季節最美麗的顔色，卻被拿來當作遮羞的那層布，連帶着都染上了臭味。
一群人先後爬上了山，延着山路走到了那處角落，遠遠的看見雜草圍出的那塊田地，兩把鋤頭橫在田中間，四下裏不見人影。
“怎麽沒人，是不是走了？”李翠珍帶着兩個姑娘走在最前邊，到底是自家的事，她們打頭陣最爲合适。
“應該不會，要是走了這鋤頭也該帶走。”村裏人都重視幹活的家夥什，一般都是随走随帶，很少會丢在地裏不管的，除非是人沒走遠，或者是很快回來。
都到了這一步了，趙文英已經暫忘了最初的傷心難受，一門心思的要捉個現場。這人都跟着來了十幾号，要是空跑一趟倒是沒意思了。
雖然知道真相的沒兩個，大多隻是被逗弄起了好奇心，憑着猜測跟着過來湊熱鬧，捉沒捉着人影響倒不是那麽大。可她不想落空，也是想借着這些人的嘴，結結實實的狠打一回羅家人的臉。
“是沒走啊，媽、大姐，你們看那邊——是不是衣服啊？”趙文蘭朝着右邊一指，兩棵矮灌木上搭了一灰一藍兩條褲子，旁邊一大片的映山紅枝條陣陣亂晃。
“啊，呸——”李翠珍咬牙唾了口，狠聲罵道：“臭不要臉的還真是攪和到一塊兒去了，等着看不撕了你們皮。”朝着身後招了招手。
趙明玉帶着羅盛利父子倆緊随其後，到底是涉及到女性，他們就沒靠的那麽近，隻讓李翠珍她們打頭陣。眼見着給出暗号，知道這是九成有譜了，往前上了上。
排在他們後面，是村裏幾位嘴皮子利索的女人，旁邊是跟來湊熱鬧的村人們，眼見這陣勢估計八成會有好戲看了，一個個的都打了雞血似來了精神頭兒，不錯眼珠的看着前面的動向。
李翠珍收到趙明玉遞來的信号，知道他們這是準備好了，随時都能湧上來幫忙，這心中大定，踏實了不少。
緊跟着沖着兩個姑娘揮了下手，示意她們跟上，自己先貓着腰兒的往前摸過去。
可能是察覺到了周圍安靜的有些詭異，花叢裏的人停了下來，豎起了耳朵聽了聽，這邊十幾二十個人，再如何的放輕了手腳，那多少也是會有聲響的，本就做賊心虛的人，那是根稻草稞了掉下來都會覺着砸腦袋，膽怯放大了感觀。
剛才正激戰正酣也就沒有多餘的心思注意這些，熱乎勁兒一過，立馬就警惕起來。
細碎的‘嚓嚓’聲，似在一點點靠近——
樹叢裏的人驚的瞪大了眼睛，繃緊了神經不敢稍有動靜，以期望外面的人隻是路過，不要發現他們躲在這裏。
顯然，他們暗暗的祈禱不被發現，這個願望是注定要落空的。
半人多高的花木叢被人從外面大力撥開，緊跟着是一張張熟悉的臉出現——
“哎呀媽呀，這還光着腚呢。”不知道是誰尖叫了聲，嚷嚷的是半座山都能聽見。
羅玉保就這麽光不出溜的被拽了出來，他察覺的太晚了，來不及往身上搭半塊兒布，僅僅捂着一處佝偻着身體，躲閃着一道道的視線。
裏邊的那位叫煙兒的姑娘，倒是沒有人過去難爲她，可光是被這麽多人看見已經夠喝一壺的了，還知道羞臊的拿起了鋪在地上的衣服盡可能的往身上裹。
“嗐，丢人現眼的玩意兒。”羅盛利狠狠剜了羅玉保一眼，用力的剁了下腳，都是姓羅的沾親帶故，這種時候真是恨不能上去踹他幾下。
“讓他們把衣服先穿上，什麽話等會兒再說。”趙明玉掃了眼，這個即将要成爲過去式的大女婿可真是夠實惠，那是一點兒都沒遮掩啊，就拿雙手擋了一下，那頂個屁用。
可有人不管這一套，就是要‘趁你病要你命’，這時候不出手更待何時。
李翠珍上前兩步，‘啪啪啪’先煽了幾記耳光，大罵道：“個臭不臉的，再叫你亂來，削不死你。”
煽完不解氣一樣，‘咣咣’又踢了兩腳，專挑着那腚眼溝放炮，越是難堪越下重腳。
這兩記屬實是狠，看的衆人都是龇牙咧嘴，直替挨踢的人疼。
羅玉保疼的眼淚直飙，護着前面又去揉後面，前後都顧不全，整個人狼狽不已。
而這還不算什麽，緊跟着又是一輪大耳刮子煽過來，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趙文英常年幹活，那手勁兒不是李翠珍可比，兩下加起來也頂不了她一下，又厚又重的手掌兜挾着怒火和傷心後的恨意，重重的落下來。
羅玉保那臉内眼可見的腫了起來，嘴角還流出血來，一時間是又光又疼，也不知道顧着哪面好了。
直到這一刻，趙文英都是一字未吐，隻是雙眼裏盛的盡是心灰意冷，打完了羅玉保一頓後，整個人都似脫力了一樣，連精神頭都差了。
她是個言語鈍的人，可不代表着旁人也是一樣。
村裏那幾個以嘴皮子厲害出名的女人們，頓時紛紛開始講起來了。
“還當是真的過來整田地幹活呢，原來是跑來偷吃的呀。瞅瞅這樹棵了東倒西歪的，這是沒輕整啊，老羅家大小子你挺能行啊。”
“可不是能行嗎，背着自己媳婦，帶着别人出來胡搞，這在以前可是得挂鞋遊街呢。”
“不光是遊街，怎麽還不得撈些爛菜葉子、臭雞蛋啥的，更絕的是還有可能來桶臭大糞，那味道才叫好呢，幾天都不帶散的。”
“大糞都沒他臭，幹出這樣惡心人的事，簡直是臭不可聞哪。”
“要不幹脆往後就别叫他名字了，改叫羅大糞好了，要不羅大臭也行，聽起來多合适。”
幾個人一通明譏暗諷，越說越是來勁兒。
趙文蘭這會兒才算是見識到了唇舌的厲害，幹架就該找這樣的人才對，别的不說光聽着就覺着過瘾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