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蘭這個小妹妹今年剛好二十歲,擱着村裏這個年紀好該是找婆家了。高媽也是直聯絡附近的媒婆,幫着找找條件好些的小夥子,有那合适的就相看相看。
家裏人都把這當個事兒來辦,隻高蘭這小妹是半點兒不着急,媒婆找好了人選,該到相親的環節了,她就總有借口不去。一來二去的這高媽也起了疑心,逼問之下這才知道她有相好的了。
姑娘這麽大了,有喜歡的人這也不奇怪。隻是這還沒有結婚就在一塊兒了,說出去難免有些丢人。高媽就想着
既然已經都睡了,那就趕緊把婚事辦了,省得再叫人指指點點,名聲不好聽。
哪知道細問之下,高小妹說出了實情,那對方是個結了婚的,有老婆有孩子,歲數還挺大都能當她爹了。高媽一聽之下,當場沒氣昏過去。
好好的一個大姑娘,平白小夥不找,偏得找個有孩兒有崽兒的老頭子,這不是賤得慌嗎。
高媽大罵高小妹,勒令她徹底跟對方斷了,不然就斷絕母女關系。高爸也是這個意思,就爲了這件事還動手打了高小妹兩巴掌。
就是這麽個嚴厲法都沒能制止住高小妹的戀愛腦,表面上答應的挺好,私下裏還是偷摸的在和對方來往。
這要是不出事,家裏人還被蒙在谷裏呢。
“說出來都丢人哪,就那麽光不出溜的叫那男人老婆和媽逮了個正着,又抓又撓的好頓的打,臉都給煽腫了。我那小妹被打的實在抗不了了,就伸手推了那老太一把,沒成想就撞到桌角上了,腦門兒給撞出血了。”高蘭也是覺着這事兒不光彩,邊說邊直歎息。
這是被捉了奸,還是人家老婆和老娘一起,也是夠受了。李翠珍聽着是直皺眉,這種事兒可是不好斷官司,叫他們幫什麽忙?聽這意思還有下文,且繼續聽着吧。
高蘭緩了口氣,接着又道:“那老太的小兒子是個不講理的又兇又橫,非得說我小妹故意傷人,要是不拿出一萬塊錢給他媽當醫療費,那就要叫她吃官司。我們家也就是村裏農戶,除了種地也沒有個其他營生。别說是一萬塊,那就是一百塊都沒有。家裏的親戚借遍了,就連年豬都賣了也就将将湊了九百塊錢,根本就不夠。”
“我小弟見那些人上門要帶走我小妹,就出去阻攔,被對方按了個襲公家人的罪名逮進了局子裏。我媽當場就暈過去了,家裏就那麽一根獨苗兒,要是出點兒什麽事,哪還能過得下去了。”
這可就有點兒欺負人了,她那小妹跟人跑破鞋确實是不對,但也不至于連家裏人都跟着牽連,還打上門來逮人,怎麽聽着像是舊時候那地主老财呢。
“那你小妹跟着的那男人,他就不管嗎?”好歹也是相好的,被他家裏人這麽對待什麽也不說啊?
高蘭‘哧’了聲:“那就是個混蛋,出了門就不認人了。他媽和他老婆把我小妹打成那樣兒,他都沒吭一聲,根本就沒把我小妹當人看。他那弟弟逞兇,那都是借了他的勢,要不然就一個保衛幹事,能有那麽大的權力調動公家人,誰搭理他是誰呀。”
保衛幹事?一旁默不作聲聽着這邊對話的趙文多心中一動,擡頭看過來一眼。
正好被李翠珍給看着了,當即就生了懷疑:“你說他弟借着他的勢,那這人是挺有權啊?”到底是誰,她倒是沒問出口,可也就是這個意思。
高蘭這哭訴了半天,可不就等的是這一刻嗎,立時抹了把臉,扯住李翠珍的手臂,像是在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央求道:“嬸兒,那人是咱們鎮上的副鎮長趙明遠,就是我明玉叔他大哥。叔,嬸兒,求你們幫着給講講情,把我那弟弟給放了吧,他年青不懂事,也是一時沖動,真沒有要打公家人的意思。”
“什麽,你說那人是趙明遠?”一直坐旁邊聽着的趙明玉,太過驚訝的從凳子上站起來,聲音都高了兩度。
剛才還當故事在聽,就算是高蘭一進門就表示出了要他們幫忙的意圖,可也沒太往别的地方想,隻當是趙家現在在村裏有了點兒地位,沖着這個才過來的。
在聽到高小妹跟個年紀大她許多的男人時,還直嘀咕這人可真是個個老不正經,哄騙個小他那麽些歲數的大姑娘,還半點責任心都沒有,可真是夠混蛋了。
他是壓根兒也沒想到,那個混蛋家夥會是趙明遠這個大哥。
“就是他。”高蘭提到這人,那真是狠的牙癢癢,如果不是顧忌着趙家人跟對方的親戚關系,她都能大罵上一通。他們家可就叫他給霍霍慘了。
趙明玉一臉的難以置信,實在是想不出他那個大哥竟然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不是鎮裏的幹部嗎,怎麽會幹出這種事。”李翠珍代他問出了心裏的疑惑,也是同樣的驚詫。
“就是因爲他是幹部,手裏頭有權,才會叫他那個弟弟借了勢,把我那弟弟抓了起來。”高蘭沒有說出口的是,當初她的那小妹可不就是貪圖人家是幹部的身份,才跟他糾纏不清。可現在是說什麽都晚了,都叫她氣死了要。
李翠珍也是氣不忿:“這也未名也太欺負人了,仗着手上有點權力,可真是就當期不使,過期無效。咱們小老百姓都叫他們這号人給壓的喘不過氣兒了。”她這也是有感而發,趙明玉遞上去的手續,愣是不給通過。本來就對趙明遠惱火,這下子更是借題發揮,好頓的損敗。
一頓有着地域特色的漫罵,直叫高蘭聽的是直卡巴眼睛,覺着過瘾的同時也是相當的感動。
這趙家嬸子真是沒得說,完全就是幫理不幫親,光是聽這罵就知道她的态度,指定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嬸兒,多謝你。我就知道我來這裏是來對了。”高蘭感動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李翠珍:“……”一個不小心罵過了,讓她生了誤會了。
趙明玉跟她那個後媽和兩個兄弟關系很僵,舊怨新仇的擱一起了,往後都不需要再來往了。可是這些個内情,外人并不清楚,隻當他有個當副鎮長的大哥,關系即使不是那麽近面,可怎麽也是血緣兄弟。别的興許辦不了,可這說個情還是完全可以的。
也正是因爲這個,高蘭才會跑過來求幫忙。
“大彪媳婦,其實吧——”李翠珍想說我們倆家關系處的并不好,說情你就别指望了,别情沒說下來,再火上澆了油。就那家人的德行,太有可能了。
她這話剛說到一半兒,就被打斷了。
“其實這情不必去說,怕的人也不該是你們。”趙文多一直都安靜的坐在桌前看書,冷不丁這一出聲,屋裏的這幾個人盡數朝她看過去。
高蘭知道這趙家三姑娘是個腦子好使的,就這河礦上發生的事就可見一二。聽說是聽說,可平時跟她也沒什麽交集,遠沒有李翠珍來得熟悉。以至于直接就撲着她來的,進了門兒就開始說述這件事,都沒怎麽留意趙家的幾個孩子。
而他們也是安靜,就連最小的那個都坐在炕梢玩兒認認真真的玩着個布球,其他人更是一聲不吭的各幹各的,要麽繡花,要麽看書,要麽寫字。如果不是看着她們坐在那裏,還當這屋裏也就她和李翠珍、趙明玉他們三個人呢。
“三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能說細着點兒嗎?”高蘭現在是病急亂投醫,隻要能幫到忙,哪還管是誰。
趙文多不過将才十三歲,半大孩子一個,即便她是個聰明的,可涉及到的事情它有那麽點兒難以啓齒,按說是她無法完全理解的。可誰叫她‘戰績輝煌’,實在是不容忽視。
聽她這意思,明顯是有對策了。
趙文多也沒有讓她失望,接着話道:“有句話我覺的挺合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擁的東西多了往往顧慮也會增多。”
“嗯?那是什麽意思?”
李翠珍見高蘭沒有反應過來,便道出自已的猜測:“你是說,可以去告他趙明遠?”爲了改建包活名額,她都想這麽做了,可惜沒什麽直接了當的證據。
還沒等趙文多做出回答,高蘭先驚叫了聲:“什麽,去告他?咱們也就是平民小百姓的,能告人家幹部嗎?”那可是鎮裏的副鎮長,可這秋水鎮裏已經算得上是數得着的領導人物了,去告他那不是以卵擊石嗎。
“告不告在你,沒說必要就非得去。”趙文多看了眼高蘭,道:“不過,你得有證據證明他們在一起過。”做爲一個‘啥也不懂’的半大姑娘,說到這裏就已經夠可以了,不能再往細裏說了。
李翠珍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吭吭’了兩嗓子,那意思是說,可行了啊,别再往下說了。
高蘭倒沒去注意這些,隻是被這句話給說愣住了:“在一起的證據,在一起的證據——”反複的說了兩遍。腦子裏在合計着,什麽樣的算是證據。
高小妹跟趙文遠,那是不正當的關系,屬于人人喊打,人人喊罵的。用個熟悉的名詞兒那就是搞破鞋。這種事情當然是背地裏,越不被人知道越好。
能夠證明兩人在一起的人,也就是雙方的家人,個别幾個知情者,那也不可能會替他們做證,對方那副鎮長的名頭就能把可以證明的人給勸退。
見她一下子就給難住了,趙文多看了眼李翠珍,她媽明顯是聽出了她的意圖,要不然也不會‘吭吭’那兩聲。
這是想叫當傳話筒啊,接收到她傳遞過來的訊息,李翠珍直嘟囔,這個熊孩子,真是啥都明白,也不知道避諱着點兒。這要是從她嘴裏說出來,還不得叫人講究死,個半大姑娘可不好說這種事。
“大彪媳婦兒啊,其實這證據也不光就是找别人,那你家小妹自已就是證人哪。倆個人都在一起那麽久了,咋滴還不知道點兒小秘密,什麽痦子啊,痣啊,拿出哪一個不都行嗎?”李翠珍就差明着說了,你那妹子跟人睡一塊兒了都,對方身上有什麽記号那還能不清楚嗎。
也不光就是外表身上,有什麽事情可以稱得上是秘密的不都可以拿出來當證據嗎,往上告他不是目地,得用這個把人撈出來才是真的。說白了就是拿着這個‘秘密’,用來威脅他,不想事情鬧大,那就隻能放人。
高蘭這下子算是聽明白了,眼睛一亮,徹底想通了。
于其找人去求情,結果如何還不知道。倒不如這主動權放在自已手上,迫着對方不想放人也得放。
“那我知道了,嬸兒,多謝你們提點。”高蘭站起身:“家裏人都急着,我也不多呆了,就先回去了。”小弟被抓進去了,還不知道被打成什麽樣了,救他出來刻不容緩。
送走了高蘭,李翠珍舒了口氣,想到了這破事兒那就是氣不大一處來,‘呸’了一聲,開始罵道:“這可真是有什麽根兒就有什麽梢兒,那包老太就是個壞心的,她這兒子也不是個好幹糧。那小的更是個混蛋,他這一家子都不是好鳥。”騙得人姑娘睡了,不管不問的任自已的老婆和老娘一起把人給打了。最後還倒打一耙,把人兄弟給關起來了。這都叫什麽事兒啊。
趙明玉直感歎:“我一直以爲都是那個老太太從中使壞,趙明海也是個可惡的,至少趙明遠要好上一些。可是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他們一家沒有哪個是真的是好的,看似還行的這個,卻是從骨子裏就壞掉了。”
“做出這種事情來,當真是缺了大德了。那個高家姑娘,真是叫他給禍害完了,這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了。不過好在是沒整出什麽尾巴來,要真是大了肚子,那可真就是完蛋了。”這個年月,沒結婚的姑娘家要是大了肚子,那都得叫人給講究死,吐沫星子都給把她給淹了。
“這時候來看,她要大了肚子反倒是好了。至少這證據确鑿,想抵賴都抵賴不了。”趙文多寫着作業,頭都沒擡的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