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裏給每個學校兩個名額,評選優秀三好學生。按照以往的慣例,一般都僅着最高年級的學生來,畢竟他們面臨着畢業,機會要少上一些。當然,這也并不是絕對,就比如這一茬的學生,就是沒有那麽特别突出的,這機會就會順級向下移,從下一年級的學生裏選拔。
這一批的學生就有些情況特殊,六年級和五年級裏面各有一個獲得過這個市榮譽,當時也是出于各方面的考量,隻這兩名學生最爲合适,其他人都沒有達到評定的标準。
這次的選拔,按照常規是要從這兩個年級裏挑選。可有的老師就提出了不贊同的觀點。“評選優秀三好生,當然是誰優秀誰上。這兩個年級的其他學生之前都已經評定過,并不符合要求。并在這一學年也沒有特别突出的表現,非要硬是從中選人,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很困難,也不大能服衆。”各方面都相差不多的學生,你上我沒上,總會生出些忿不平的情緒。不比那些格外優秀的能夠服衆,評選的過程也較爲順利。
“王老師說的有道理,這也不是硬性規定就必須是高年級的學生,低年級裏面有那各方面條件都優秀的完全可以勝任。就比如四年級組的薛玉鳳、趙文多,這倆個完全夠格當名三好生。尤其是趙文多,真是哪個方面都沒的說,這樣的好學生不選,還要選什麽樣的。”
這兩位發言的老師都是二三年級組的,相對來說較爲的公正,大部分人倒都聽取了意見,隻五六年組的個别老師還在堅持:“這都保持了多少年的慣例了,哪能說變就變了,這對高年組的學生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要公平是吧,那好辦哪。”四年組的老師道:“那就各年組選出條件合适的學生,大家一起做個競選,誰得票多那就選誰。”
“這個主意不錯,既公平又公正,完全可以做爲我們學校以後的評定方式。”這可比之前的那種隻走個形式,年組直接選定的方式要有意思的多。全校師生參于進來互動,也從另一個方面調動了學生們的積極性。想要獲得榮譽,那就要努力。争取下一個三好生就自已。
最終,全校老師和校領導進行了舉手表态,決定采用這個提意。往後再有類似的評選,就按這個方式來。
作爲秋水鎮中小學,六個年級組共計一千兩百零六名學生,每個班都選出一名候選人,加起來就有二十四名學生。
學校選了個午後大課間活動時間,全校的師生集合在操場上,每個學生手上都有一票,老師則是十票,想要選誰就把票投進哪個學生手裏的箱子,到最後累計票數最多的兩人當選。
這樣看起來很是公平的方式,裏面其實也存在一些問題,而且是不可避免的。每個班都有人選,那自然是投自已班的同學爲主,鮮少會去投别班的人。跨年級的那就更不用說了,既便是有心投過去,也多半在自班老師的幹涉下打消主意。
投票進行了一會工夫,這個問題就顯現出來,趕緊被叫了停。校領導和老師們開了個緊急會議,這件事确實是考慮的不夠全面。就拿一年級的小豆丁來說,這才将将上學一個月,自已日常都沒整明白呢,哪裏還能分出來誰好誰差。二年級的倒是上滿一年學了,也僅僅是适應了而已。就是參加評選也很是牽強。
關于這點,兩個年級組的老師沒有太多意見,直接退出選備隊伍也是情理之中。剩下的三到六年這四個年級組,爲了再出現之前類似的情況,每個年級組先進行了一場淘汰制,直接砍掉一半,就成了每年級兩名候選人,共計八名同學。
很快,投票就又開始進行了。隻是這一次,人員數減去了三分之二,票數也更加集中在這八人身上。
這突然性的變化,打亂了學生們事先被安排好的步驟,沒有了各家班主任的叮囑,場面多少就有些失控。
大些的孩子還好上一些,知道去投給關系較近面的同學,或者是平時學校風頭勁名聲響亮的也相對來說面也熟悉的那部分人。就是這一年級的小不點兒們,意外頻出。将入學不過一個月的他們來說,連同班同學的名字都還記不全,又哪裏知道學校裏這些個大哥哥大姐姐們誰學習好誰學習不好,拿着手裏頭票那都不知道該怎麽好了。有時候投完了又覺着後悔了,掏出來再投到别人箱裏。總之是亂了套了,就瞅見一幫小丁包,吧嗒吧嗒跑過來,又吧嗒吧嗒跑過去,看看這個,瞅瞅那個。
這時候,有一張好顔就很是重要了。這些個沒有章法的小個子們,擡頭看着這一排的學哥學姐們,立馬開啓了比較模式。哎,這個姐姐漂亮,就反票給她了。那人哥哥親切,得選他。就這麽着,二百多張票就憑着感覺,分别投到了八人手中。
當然了,這屬于單發特别情況。大部分人還是挺正常的進行了投票。
而這八名學生,三年和六年,兩邊上的四人票數明顯的見少,先一步失去了資格。最終的競争落在了四五年組之間。
四年級的兩位人選是一班的薛玉鳳和二班的趙文多,兩個人可以說是老對手了。這次又是競争關系,薛玉鳳老早就鼻孔朝天,生怕别人再看不出來她針對着誰,隔着兩秒鍾瞄一眼旁邊的趙文多,再正回頭擡高下巴,一副氣哼哼模樣。
趙文多捧着個紙殼箱,秋老虎的天氣,半下午正是曬人的時候,主席台上正是一片陽光燦爛爛,可比底下處于陰涼的地方熱上好幾倍。隻這個把小時就把人烤的快冒油了,一腦門子的汗,後背心都衣服都貼在了身上,相當的不舒服。
這給她熱的是心忙絞亂,真想摞箱子走人了。這三好學生誰樂意當誰當,反正她是不想當。就爲了個榮譽就要頂着大太陽頭,連熱都不能喊,還得站的闆闆正正,展現最好的一面好把票拉過來。
真心覺着累的慌,要不是之前那些小豆包可台子上跑,鬧出點笑料來,這一通站都能給站睡着了。
要叫她說,其實這份榮譽當學生的其實并沒有多在乎,真正在意的是老師和家長。當然,凡事總有例外。也個别人自已本身就很在意,就像旁邊站着的這個小丫頭,一心就要跟她來個攀比,好勝心強的不得了。
從站在台子上開始,這一會兒工夫,趙文多也是覺着無聊,當真細數了投過來的每次眼刀子。若有實體,光是這陣子就能攢出一筐的暗器。
好在這樣的情形并沒有持續多少時間,可能也是看見他們站着汗直順着臉頰往下淌,一個個熱的不行。後面的速度有意的控制下加快了不少。
結果也很快就出來了,負責唱票的老師,那嗓子都有些啞了了,後面的人緊跟着就把數字統計出來。
兩個年組四個候選人,分别票數227、320、589、686,四年組的二人以着大票數領先,可以說是完敗五年組。
其中二班的趙文多又多出一班薛玉鳳将近一百票,這次的較量毫無疑問,又一次輸了。薛玉鳳那嘴撅的都能挂酒瓶子了,盡管她當選成爲了唯二的三好生,可卻沒有那麽的高興,隻因爲沒能比過她的宿敵,又敗了一回。
可她的這種表現,在敗下陣來的人眼裏,就成了明晃晃的譏諷。瞅瞅,自已費勁巴拉想要得到的榮譽,人家那都沒看上,這一臉的不高興哪,不知道的還當是評最差學生呢。
這給她得瑟的,還甩臉子了。不就是當選了嗎,有什麽了不起。
有了她這一襯托,木着臉沒啥表情的趙文多倒是沒那麽顯眼了,這個第一名反而沒有個第二名受關注度高。
隻是這時候投以關注,并不是什麽好事兒。因爲關注也分何式何樣,羨慕、嫉妒、恨,哪一種都包括在内,而薛玉鳳身上的恰恰是後兩樣占多數。
很快的,她就認識到了這一點。
周五放學,第二天就是半天課,所以大部分學生都提前感受了放假前天的輕松。趙文多也是趕在這時候把工作安排了下,一周最少的兩次巡店,周五就是其中之一,因爲将要周末,有事的話也能提前處理好,能輕松的放個假休個全天。
一如之前的每個周五,放學後就徑直朝着兩個店的方向走,并沒有因爲三好生的當選而有所改變。
隻是這次,中間卻出了那麽點小差曲。
眼見着再有個二三十米遠,就到了自行車店了,卻在不遠處看見了一幫小女生把薛玉鳳給圍住了,明顯堵住去路不讓走的架勢。
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年我家,明年你家。
曾經拉着人堵别人道兒,這會兒也被别人給堵了。這算不算是因果報,不是不報,時辰不到。時辰一到,立馬就報。
趙文多覺着有點兒滑稽,看着小丫頭的樣子,膽子小成了老鼠膽。
旁邊堵道兒的小姑娘,還直訓她:“你倒是說啊,薛玉鳳——”
“說什麽?”聲音小的像隻蚊子叫。
“說你不要啊,占了别人的名額,那個人選本不該是你的。”說話的這個就是五年組的兩個學生之一,不甘心自已就這麽被個低她一年級的人給搶去了本該屬于她的那份榮譽。
同來的都是她平時處的比較好的同學,全都是五年級的女生。小學生打從心底裏都會對高自已年級的學生有着莫名的懼怕,又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感覺這四面八方的都有人看過來。
薛玉鳳被圍的蔫頭耷拉腦,沒去按她的要求複述一遍,卻也沒去做些反駁。因爲,之前她已經嘗試過了,得到的就是被訓了的結果。
見她一聲不吭,就是不按教的那個的說,這在對方看來無疑是種挑釁,帶來了這麽多人呢,哪能叫隻身一個人的她占去了上風,那還了得了。
薛玉鳳都沒來得及躲,被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她本就是白淨的面皮,紅了又白白了又紅,那叫一個精彩。
打小就被嬌嬌養到大的薛玉鳳,哪裏受過這種氣呀,接連被罵了兩回,耳朵上的疼痛倒還是其次,最主要是自已的尊嚴被狠狠的踩在了腳底下了。這也是個小倔脾氣,硬是憋着不吐口:“我就是不說,就是不說——”有能耐你罵死我啊,這句話想喊了,可尋思了一圈兒,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别看是嘴上挺硬氣,到底還是有些怕了。
這對方也是個狠的,眼見兩下都沒把她罵服了,也是來了氣,又叫這句硬嘴直接給惹急眼了,對她就是一頓罵,什麽解恨罵什麽。
薛玉鳳被罵的頭疼欲裂,隔夜飯都快要吐出來。
那女生還不解氣,又叫幫忙的三人一起戰在背陰處再罵,也是防着被人聽見,不好聽。
這意圖很是明顯,一幫人杵在道兒邊上有些顯眼了,犄角旮旯裏多罵幾聲,也不耽誤事兒。
薛玉鳳也是聽的實在是耳朵疼,直拜托:“我的媽媽呀,你們可别再說了,這說這麽多不累了嗎?”這也就是個語氣詞兒,并沒有其他意思。
可幾個女生硬是給誤會了:“哎,你們聽到了吧,她都喊媽了。”幾個女生覺着很是好玩兒,嘻嘻笑出了聲。
“叫媽也沒用,你就張着耳朵聽着吧。”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啊——”薛玉鳳捂着耳朵直搖腦袋。
旁邊幫忙的女生就警告她:“不許再叫了,嗓子發炎了,我們可不負責。”
眼見着薛玉鳳老放聲了,那名候選的女士站起身拍了拍手,一臉的得意,嘿嘿的笑了兩聲——
“嗨,同學,你們在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