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二叔,你說的是啥,我怎麽沒太聽清?”
羅盛利更絕,一口煙長吸進肚,都忘記往外吐了,直懷疑是不是自己喝了酒,喝出了幻聽。
看着這父子倆的呆相,趙明玉想到剛才飯桌上他的失态。可見,不是他見識少,大驚小怪。實在是這消息太過勁爆,這倆不也驚的夠嗆。
于是,他體會了一把趙文多的心情,重新又把話複述了一遍,以便于對方徹徹底底的知道了這一訊息。
羅盛利直緩了好一會兒,才算是消化了這件事,手上的煙袋鍋也不抽了,直接磕出了裏的煙灰,纏起垂落的煙口袋,道:“這本是你家姑娘發現的,也理當屬于你家所有。你特意跑來,是想跟我支會一聲,是這樣嗎?”想着過來說一嘴,算是對他這個村長的尊重了,是個懂禮數的人家。
羅玉軍覺着趙明玉這态度,不像是他爹說的這樣,僅僅隻是來報個備。可他隻是個旁聽者,兩人是對話的主角,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趙明玉也不跟他們多說廢話,快刀斬亂麻,隻挑着幹的往外說:“依着我姑娘的意思,一家樂不如大家都樂,那麽大個礦藏,全村老少一起努力,把這份錢給賺了,不是更好嗎。”
“那依明玉二叔你的意思是,這礦打算跟大家夥一起平分?”羅玉軍說到這兒,聲音都是抖着的,可見内心裏已經激動成了什麽樣兒了。
趙明玉細說了下:“也不算是平分,誰往裏投的錢多,誰到時候就分的利多。我姑娘說,這叫啥股份制,錢越多占的股越大。”是這樣吧,他沒給解釋錯吧。
“投錢?”羅玉軍道:“還要往裏投錢啊?”他沒想這麽多,還隻當是現成的白給的。
這下不用趙明玉回答,羅盛利先拍了他記後腦勺:“不投錢,怎麽開采?你當是地裏的蘿蔔大白菜啊,上去就能薅啊。就是蘿蔔白菜,那也得花種子錢,種地裏頭才能收獲。”
沒有投資,哪裏能見着利潤。
他算是弄明白了,合着趙明玉過來談的就是這入股的事,八成這老趙家的錢不夠,自己個完成不了開采,這才想着跟村人一起,讓大家夥湊份子。
趙明玉并不知道他做何想,要是知道了,那指定得一口唾沫吐地上去,瞧不起誰呢,現在的老趙家可不是從前,兩家店的生意都挺好,手上已經握了不少錢。真要是獨自開采,也不是就沒有那個能力。
羅盛利雖說覺着自己看穿了趙明玉的用意,可也還是挺佩服這樣的決定,不是誰都能舍得這麽做。打着手上的錢不夠,那也完全可以向親戚朋友張嘴,再不然銀行也可以一拭,總之是把這礦攥在自己手心裏。他試問,換作自己能不能做到這一步?
對于想出這個主意的趙家三姑娘,也是直挑大拇哥。趙家的這個姑娘,是真的夠能耐,小小年紀,淨幹大事,比着多少大人都牛氣。
羅玉軍被他的村長爹教育了一頓,算是弄清楚了些這個股份制的含義。當即叫道:“這個好啊,多投就占多股,少投就占少股,最後分到手的也根據這個來,計算分明還公平,可真是個好辦法。”這叫他想到了平時工作,管着村裏的一個小組,不時會遇見一些問題,難免會被分多分少這樣的事情給難住。往後倒是可以按着這個套路來,省時省力,還不會被村人刁難,嚷着這不公平那不滿意的。
知道他是深有所感,羅盛利也不去過多理會,隻跟趙明玉進一步的商議。
“先把幾個村幹部叫到一起,把事情說一說,要是都同意了,就直接召集全村開會。”
“那什麽時候去?”羅玉軍拿不準他爹的意思。
“你現在就去。”
天下掉下這麽個大餡餅,不趕緊接着,還等什麽。
趙明玉遲疑的開口道:“是不是有點晚啊,要不等着明天再說?”他過來這會兒就已經不早了,村幹部再聚一塊兒,打着順利也要個把小時,到時候可就真黑天了。
“晚什麽晚,這種好事兒,連夜開大會都值當。”羅盛利是打定了主意,要在今天把事給解決了。
“那行,我就不繼續在這兒了。”趙明玉起身,他主要是過來跟羅盛利這個村長通氣兒,既然他大力贊成此事,那剩下的就歸他安排了。村幹部小組會,他加進去也不合适,到時候人發表意見,是說還是不說呀。
羅盛利當村長多少年了,這點兒彎彎繞還能不懂嗎,當下也沒挽留,隻是送他出門去。
趙明玉一走,羅家大兒媳婦連上就跑到屋裏,興奮不已的喊她婆婆:“媽,你剛才聽見沒,咱們村發現沙金礦了——”
“嗯,聽着了。”羅盛利老婆也是一臉的笑意:“這老趙家真是出了個能人,咱這村子都有了多少年頭了,誰知道那河裏還藏着這樣的寶貝。都說趙家三姑娘是個厲害的,做生意開店,淨能抓弄錢兒了。我以前還沒怎麽覺得,隻當那是托了家裏人的光,現在看來,她是真有兩下子。”
剛才那屋說的話可是全都傳過來了,趙明玉說的挺明白,一點兒沒隐瞞,河裏有沙金這事兒可是千真萬确,那都請明白人看過了。安排的這麽明白,就是家裏那三姑娘。
“是啊,就說她這小姑娘是真能耐,處事兒也是這麽仗義。我估摸着,這事兒指定是她說的,跟大家夥一起幹。要不,就明玉二叔那不肯吃虧的性子,萬不會這麽做。”
“不管是誰的主意,反正是他老趙家施的惠,咱得領這份情。”那沙金淘出來可都是錢哪,這麽做不就是往大夥手裏塞錢嗎。但凡是懂點兒事兒的都明白,記下老趙家的這麽大個人情。
“嗯,明玉二叔家再有什麽事兒,那指定是得沖到頭裏。”就沖着這份送上來的大禮,也得好好幫襯着。
“這回咱們村可是抖起來了,你瞅着吧,往後這日子指定是越來越興旺。”
‘呵呵——’羅玉軍媳婦沒忍住樂:“等會兒我爹說還要開大會,得有老多人驚吓着了,剛才我都差點兒叫出聲了。”她是躲在外頭聽着的談話,當時激動的好懸沒喊出來。一想到,大會上那麽多人,一起聽這好消息,那場景指不定得多熱烈了。
“那咱們早點兒收拾收拾,差不多了就早點兒到會場。”
“可是,玉軍去找王會計他們了,還沒開小組會,沒徹底定下來呢?”
羅盛利老婆道:“就是走個形式,沒聽見你爹說,連夜也得把大會開了嗎,那是早就打定主意了。不信,你看着吧,他們幾個說不多大會兒話,就能把事兒定下來。”
想想也是,這麽大個陷餅砸腦袋上了,還會有人不知道咬嗎?
事實上确實像羅盛利老婆預估的那樣,村小組會隻開了半個小時,遠比預期的少了一半兒時間。除了開始,羅盛利說出消息,幾人驚呼的兩聲外,差不多就是一面倒的情形,除了‘是對嗯’,這些個對應字眼兒,幾乎聽不到任何反對的聲音。
順理成章的,緊接着就是召集全村人開大會。
銅鑼和哨音,一交一替的響起來。
聞聽的村人都是相當驚奇,自打這風潮結束以後,這還是頭一回這麽晚了開大會。往常像是這樣的規模,銅鑼一響,那都是心驚肉跳,生怕是自家成了挨教育的對象。可以說,村人們對這聲音都有陰影了。尤其是大晚上的響起來,格外的覺着心慌。
可随即就想到,那些都已經成爲過去式了,不可能再有那樣的大會了。這回這會,不定是因爲什麽,倒是滿懷着好奇心,紛紛從家中出來,聚到舊磨坊的老會場上。
這樣的會,按要求每家出一個代表就行。可這會兒,八點多鍾,天剛才黑下來沒多久,村人們都還沒有睡下。天氣也是悶熱,借着這個機會出來風涼風涼,順便着聽聽是什麽内容。
這麽一來,與會的人就有點兒多。好在現在是夏天,不用擠到屋裏,空闊的場地倒是夠用。
三兩百号人,什麽樣的也都有,搬着闆凳排着坐的,溜着邊兒依靠蹲着的,還有的幹脆爬到牆頭兒上的,各種姿态,把個會場裝的挺滿當。
主持着大會的人自然是村裏這幾個幹部,倒也沒有什麽正經擺設,隻是在前頭支了張桌子,擺了幾個凳子,他們挨着坐下。
負責主持的是村會計王春茂,主講人是羅盛利,其他幾個幹部、小組長,坐在那裏就是代表着支持的态度,并不怎麽進行發言。
王春茂先是說了兩句開場白:“這麽晚了叫大家夥過來,是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宣布,這關系到往後咱們整個村子的發展,希望大家都認真點兒聽。一個個的都把嘴收一收,安靜一下,好聽羅村長講話。”
哪次開會,差不多都是似類的前言嗑兒,村人們聽的多了也都麻木了,引不起多少的重視。該說話的還是在說話,并不收斂多少。
直到羅盛利坐到桌前,先是‘吭吭’了兩聲,開口要說話的節奏,底下的鬧哄哄的聲音才小了些。
羅盛利趁勢揚高了聲音,沖着全場的村人,道:“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咱們村口的那條河,裏頭發現了沙金礦——”
先頭還有些吵鬧的會場,随着後面三個字音的落下,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可場地裏就隻剩下羅盛利的聲音,格外的清晰:“——已經被證過了,并且,也拿到了開采權。”
随着這句結束,底下開始有人出聲了。
“啥意思,是河裏有金子啊?”
“這歸村裏嗎,跟我們說是不是能分我們一些?”
“開采權拿着了,也就是可以挖了呗?”
這時候,大多數人還沒有意識到,這些話背後所包含的真正意圖。村裏的東西,跟個人似乎關系沒那麽緊密。
這跟預想的情況有些不太一樣,羅盛利回頭看了看幾個村部成員,他們也像是沒想到場面會這麽冷淡,本該火爆的情形并沒有出現。
還是王茂春先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小聲提醒羅盛利:“沒說太明白,趕緊把參股的事兒說了,要不還以爲跟他們沒關系呢。”
也不怪村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在他們以爲這是村裏發現的礦,即使是有那也得是公家的,跟個人關聯不大,加上羅盛利說的太過官方,不是那麽接地氣,才讓人産生誤會。
羅盛利這時候也意識到了這點,連忙道:“發現這礦的是趙家三姑娘,她也拿到了相關的手續證書。按理說,趙家可以單獨雇人開采,但是他們卻沒有那麽做。而是要把這礦跟大家夥一起分享,有錢要大家一起賺。大家夥說,咱們是不是得感謝趙家人的開明、敞亮?”
全場一瞬間的安靜,像是還沒有意識到,好好的消息下内容。
可随即,就有人弄明白了這些話,當下就發出聲歡呼。
“也就是說,這礦有我們的份兒!”
“天哪,我沒聽錯吧!”
“是趙家人啊,真夠說兒!”
人群裏似被扔進了定時炸彈,直到這時候才真正被引爆。反應過來的村人們,意識到自己也将是這礦的所有人之一,立馬就變得激動起來。
腦袋被個大餡餅砸着了,那能不高興瘋了嗎。
眼見場面在失控邊緣,羅盛利一嗓子叫出來,場上又安靜了下來。
“召集大家夥,就是爲了讨論一下,這礦怎個開采法。”
不明所以的人,小聲在下面道:“還能怎麽采,直接上去挖不就行了嗎,還讨論什麽,抓緊時間動把呀。”
稍微明白些的人,就會出聲駁斥他:“有沒有點兒腦子,那東西能上手就能有的嗎,不得有個技術什麽的呀。要就是挖了就可手撿,那還開個屁會,早過去上手幹不就完了嗎。”
先說話的人,被訓的一聲不吭,知道自己見識少了。
羅盛利又接着繼續往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