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廷坤的徒然發難,把屋裏的幾個人全都驚着了。
不就是喝了杯苦水嗎,咋還拿拳頭招呼上了呢,真不緻于!
再看打鬥起來的二人,趙文多突然受襲,匆匆應對之間就顯得十分狼狽,可也在十幾招過後,逐漸穩住身形,由免力招架漸轉爲抽空也能主動出招。
傅廷坤也似乎在有意放水,搶占先手也并不急于攻擊,而是拖到對方緩過勁兒來同他對戰。兩人有來有往,拳腳相互交替,打的是難分難舍。
四位看客已經從剛開始的吃驚難以理解,漸緩下繃緊的心弦來。
吳剛在第一時間想沖過去拉架,被他爹吳大奎給阻止了,沒瞅見旁邊這倆人都沒動彈嗎,這裏頭是有什麽情況啊。
趙明玉不知道他想的是這個,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告訴他:沒有什麽情況不情況,頂多就是有些經驗罷了。
這可不是第一次發生,準确點兒來說,算是二人的第三次交手。頭一回啥樣是沒見着,第二次在縣城大街上,那是眼睜睜的看着兩人打起來,就爲了那他還碰了回瓷兒要了兩千塊錢呢。
就是因爲經曆過一次,所以再來一回就能穩住架了。知道自家姑娘吃不了虧,也就放下心,靜等着兩人這一架結束,再讨要個說法。
他這當爹的能穩住神兒,梁志自然也就更不會去擔心了,隻是事出突然,小小的驚了一跳。随即就反應過來,這是傅廷坤在給自己治病,找‘藥’吃呢。
隻是這個病人體質跟常人不同,‘藥’也是非常規——動手打上一架,吃也香了,睡也能好了,啥病都沒有了。
聽起來匪夷所思,可偏偏就是真的,比真金還要真。他可是親眼見證這份神奇的療效,不相信也不行呀。
問題是這藥效期時間不是太長,隔三差五的就得來上這麽一回。一次兩次也就算了,總是這麽搞偷襲可不是辦法。上次說是爲了第一回動手找回場子,免免強糊弄過關。那這一次呢,又是爲了什麽,總不能真拿喝了苦水這一茬兒說事兒吧,那是不是也太小肚雞腸了。
非但把挺高大個形象給自毀個不剩,那也得有人信哪。這要是不給出個合理些的解釋,弄不好真能把事情搞砸了。别人倒還好說,人小姑娘再給整急眼了,撂挑子不幹了,那可就麻煩了。
梁志先一步在那裏想着拿什麽去搪塞,再一想往後是不是每次打架都得這樣現編個理由,隻要想到這個就覺着腦袋發涼,有秃頂的危機。
不過好在這架沒打太久,幾人各自思忖間,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直到結束。
饒是如此,趙文多也很是惱火。打架是個體力活兒,尤其是跟高手過招,半點都不能馬虎,稍不留神就能被拳風掃着。本就忙活了一天,心累腦子累身體累,這又被搞了一次偷襲,吓了一跳都沒工夫緩口氣兒,就被迫着掄拳踢腳,一場架打下來後背心都濕了。
傅廷坤直接面對着将要噴火的火山,充分的感受到了她的怒氣,這要是沒給個充分的解釋,一股岩漿噴出來,直接燒他個滿臉花。
梁志一瞅,小丫頭兩眼噴火,一張臉卻陰沉的可怕,趕緊過來“多妹妹,你先别惱,聽我跟你解釋——”
“解釋你個頭啊,他沒長嘴嗎,不會說話啊,光有手會打是吧?”趙文多一陣咆哮,撈起之前放在桌子上的鐵鏈子門鎖,沖着趙明玉、吳大奎、吳剛三人喊道:“還站着幹嘛,累一天沒嫌夠啊。走了,回家。”吼完了誰也不看,擡腳就往外走。
這一通的吼,直把幾個吼的一聲沒敢吱。
梁志将要說出口的話,直接咽了回去,瞅着傅廷坤直龇牙,讓你再搞突襲,瞅瞅把人小姑娘惹惱了吧,連解釋都不聽了,不分差别性攻擊,沾火就着啊。
傅廷坤也沒想到把事情給整大了,剛才還杯子時也就是心血來潮,突然動的念頭。隻以爲有過突襲的經曆,小丫頭不會太驚訝,看她還手回擊的速度也的确沒有太大的影響,開始愣了下神兒,随即就極快的做出反應。倆人打鬥的挺好,怎麽說翻臉就翻了臉。
趙明玉沖着倆人拿手指直點點,你們哪可真是夠可以的,多老實的一個孩子硬是叫你們給惹毛了。
在爹媽的心裏,總是自家的孩子最好。趙文多雖然是個冷臉癱,人恨話不多,卻一直都挺平和,鮮少能看見她發脾氣的時候。像是這種怒的大吼,還真是頭一遭見。不是真的火人了,那是萬不能夠的。
吳大奎父子那是自來就向着自家人的,不管是出于什麽目地,那對方先出手就是不對。趙文多的一頓吼,在他們看來那都算是輕的了,如果不是因爲知道這倆小子跟趙家沾親帶故,趙明玉又沒有明确表态,那都要上去幫着教訓這兩人一頓了。
幾人各懷思緒,卻也都在幾息之間。眼見怒火高漲的那人已經到了門口,手裏鏈鎖甩的嘩啦直響,再不出去很可能就直接被鎖在裏頭了,就沖着那火燒到腦瓜頂的勁兒,一個沖動是真能幹出來。
這時候誰也不敢再去捅那馬蜂窩,都挺長眼色的紛紛加快了速度,幾步就竄了出去。
傅廷坤位置的原因,走在了最後。臨出門的那一腳剛才落下去,那店門幾乎就貼着後背衣服邊兒合上了,‘咔咔’兩聲門擦銷落下,鐵鏈鎖緊跟着‘咯嘣’聲扣上。
他都未及出聲,鎖門的人抹身就走,招呼都不打。
這明顯是餘火未消,還是那種多說一個字都能再掀起大火的,将要上前的腳步遲疑了那麽一下。
也就是這一分猶豫,人已經走出了幾米遠去,再想擡腳追過去,顯然已經失了最佳時機。
“得了,小姑娘氣大了,誰的話都不想聽了。”梁志看着走遠的背影,道:“還是等着火消了,再找個好點兒的時機解釋一下吧。”
至于怎麽解釋,能把這找人打架一事說通順了,那就得看他找的理由是什麽了。好好的話不說,上手就是突襲,貌似怎麽看怎麽覺着這人有病,還病的不輕。
走出很遠的幾人,也開始議論着剛才發現的突發狀況。
“那人就是有病,要不幹啥打我三妹子。”吳剛忿忿不平,直怪他爹吳大奎阻攔,要不他就上手了。
吳大奎道:“就你那兩下子,不是笑話你,還沒到跟前兒就得叫人給一腳踹出去。沒瞅見嗎,那小子可是練家子,是真有兩下子。也就是三姑娘,換了個人早就叫他給揍趴蛋了。”
父子倆在那說着,趙明玉湊到趙文多身邊兒,問她:“真生氣了?發這麽大的火,爹還是頭回知道,我三姑娘也是個有脾氣的人。等着回家跟你媽說,她估計都不能信。”啥時候也沒見老三大吼大叫的呀,這該得是多大的氣性。
趙文多目視前方,走的姿勢保持不變,隻是涼涼的道了句:“半真半假吧。”要說生氣倒也是氣,平白無故就被吓了一跳,氣兒都沒喘勻呢,就得迫着跟人幹架,擱了誰都得生氣。可要說到七竅生煙,那火氣還真沒有那麽大,之所以表現出來那麽誇張,也是帶了幾分的刻意。
要不然呢,真當她是面兒捏的,沒有半點脾氣。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一而再的挑釁生事,想偷襲就偷襲,想突襲就突襲,當這兒是他家一畝三分地兒了,可以任意所爲了。
借着這個勁兒好一頓斥吼,也是叫他們知道知道,她可沒那麽好的性子,以後少來招惹,不行就斷了往來,全當陌路人相待。左右也沒有多熟,不過見了三兩面,卻也動手打了這些回。
趙明玉也是個人精兒,自家孩子性子也是清楚,隻這幾個字說出來,他就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這樣倒也好,省得那傅小子見面就動手,不知道的還當你是什麽陪練呢,又沒有給多少錢,又驚吓又挨累的,沒好處的事兒咱不幹。”
真不愧是趙二碗,什麽時候都想着得沒得便宜。
趙文多斜眼瞅他:咋地,這要是他給錢多,你還就同意了呗?
趙明玉輕松接收到訊息,趕忙道:“沒有沒有,就算是他給再多錢,隻要我三姑娘不樂意,那也是不行地。”
這還差不多,趙文多收回視線,重新走回大步。
吳大奎和吳剛父子倆聽了一耳朵,前者直感歎:“哎喲明玉二哥,你這麽想就對了。可不能貪那倆錢兒,再把自家孩子給坑了。我可是聽說有那人爲了練拳,專門找人來當人肉沙包,錢是給了不老少,可人也給打壞了。”
趙明玉剛想張嘴問他,你這都跟哪聽來的閑話,小道消息還不少呢。
就聽吳剛跟旁邊直添油加醋道:“我瞅着那倆家夥就不是什麽好人,尤其是那個姓傅的,說話陰陽怪氣不說,還總拿怪異的眼神看人。就因爲喝了口苦水,就能小氣成那樣,個大男人跟個小姑娘打架,也太不要臉了。”
趙明玉能說什麽呀,他能說:其實傅小子也沒有你們想的那麽壞,這裏頭指定是有什麽誤會。可幾雙眼睛都看見了,那就是他先動了手,還是拳拳到肉,不碰着不算完。這樣的行徑,就是想給他洗白都無從下口。更何況,他也沒打算替他辯解,就讓他們說着吧,也能讓老三出出氣。
就這麽着,父子倆你一言我一語,淨說些傅梁的不是,統共見面不過十幾二十分鍾,兩人愣是找了他們的錯處講了足有一刻鍾。
最後快要走到村口,方才停了這個話題。
吳大奎做了總結,對趙明玉道:“這親戚再親,哪有自己孩子親。更别說,他們還隻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遠親。那明顯就是腦子有問題,可得離遠着些,往後叫三姑娘别挨着他們邊兒,惹不起咱還躲不起嗎,是不是?”
那倆小子一瞅就不是村鄉人,省城大地方來的不好得罪,那就見着了繞圈兒走,這總行了吧。
見不着人,那就是想打架也打不成了。趙明玉一想可也是,等着回家跟趙文多說一說,别再他們跟前露臉兒了。
“那店裏是去不成了,指不定他們還會找過去。”
趙明玉點點頭,道:“明天開始,店就讓剛子看着,我們倆個忙的時候過去打打下手,老三就不叫她去了。”本來也就是這樣的打算,吳剛坐店,他們從旁邊幫襯着,趙文多還在上學,主業還是學習,其他的事情能不叫她就不叫她了。
這件事一出,那更是不用她了,露臉都不讓她露。反正今天開業這波狂購潮也結束了,平日裏有倆個人忙活也足夠用了。
趙文多就這麽着,都沒用她表态,直接就被踢出銷售隊列。
她也無所謂,去不去都行。賣車子也是簡單,提前組裝好了買家付了錢直接就可以推走。平日裏生意不會像今天這樣忙,一個人常駐再外加個替補,足以應付。就算是過去,也是有些多餘。
至于是不是爲了躲人這回事,也沒有必要去争較。那就是怕麻煩,避着些也是可以的,又不是多好的關系,多深的感情,也就比陌生人強那麽一點兒,說斷就斷了,實在費不了多少心思。
真正需要操心的卻是家裏的這一堆亂糟事兒。
放開的風一刮過來,最先涉及到的就是土地方面的重要變動,分産到戶,家庭聯産承包責任制在村裏開始實施。
月初的時候,村裏召開大會,通過抓阄的方式來分配各家對應的土地。按着個人一畝九分地來計算,人口多的人家可以分到二三十畝的地。而村裏的田地,有厚有薄,位置遠近,各方面的區别。無論怎樣分配,總有人會提出這樣或那樣的意見,總之是對自己不利的條件都會被一一指摘出來。
爲了省去這些個麻煩,幹脆就選了抓阄的辦法,避免生出口舌是非,誰家分好分賴,那完全就靠運氣,誰也說不出别個來。
趙家七口人,按人頭算可以分得十三畝三分地。趙明玉做爲當家男人,抓阄這種事自然是由他出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