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數十雙眼睛盯着沖上前的吳三,就在衆人以爲要出現流血場面的時候,形勢一下子來了個大逆轉。幾乎就是個眨眼的工夫,吳三臉上就挨了十幾個巴掌,緊跟着左勾拳,右勾拳, 直拳,一套拳組合下來,接着膝蓋頂胸,肘擊後背,直接把他打倒在地。
一連串的動作,隻用了不到二十秒鍾, 時間太短不夠解手癢,趙文多按着摔個狗搶屎的家夥, 又是一頓輸出。
吳三都給揍蒙了, 趴在地上眼冒金星,後背傳來的痛疼讓他有了幾分清醒,哎嚎聲也緊跟着響起,扭頭朝身後直喊:“大哥,二哥,快救救我,我要被她打死了——”
聞聲的趙文多腳下頓了下,緊跟着又繼續拳打腳踢。
戴二武想過來被戴大威一把拽住,沖他搖了搖頭,阻止他上前。
戴大是個聰明人,至少比戴二、吳三腦子要活。從趙文多拉開吳大奎,迎面給出的那一腳,他就知道了,今天這場仗是打不赢了。
果不其然, 緊跟着吳三就被狠揍了。那麽大個人, 被打的連個還手的機會都沒有。落身上的拳腳不知道有多少了。
目前來看,還能喊的這麽大聲, 那是沒被打着要害, 最多就是皮肉傷,爲的就是讓他疼。
戴大威心知這小姑娘手上是留了分寸,要不然吳三都得給打報廢,哪裏還能讓他出聲求救。
他看的是清楚明白,自然是不能讓弟弟再上去攪和混局,别再連他一起給揍了,那可就更笑話大了。
吳三沒等到救兵,知道這是兩個舅哥把他放棄了,哀嚎的越發大聲了,實在忍不住了,沖着趙文多直拱手作揖:“小姑奶奶,别再打了,我認輸還不行嗎?”
人群裏有人開始起哄:“别放過他,繼續打。”
“小姑娘,有理還需讓三分,差不多行了。”
“别停下啊——”
一時間,七嘴八舌的說什麽的都有。
趙文多收了腳, 揉了揉手腕,打人還是個體力活,這麽一會兒工夫頭上都冒細汗了。
“行了,起來吧,不打你了。”
吳三聽見這句,如蒙大赦,簡直激動的都快要掉了眼淚,趕緊從地上爬起來。
他這一起來,全身相就露出來了。
渾身跟土堆裏滾了一圈兒似的一拍就是一包灰兒,眼角破了,鼻子也青了,兩邊臉腫成了包子,背躬成了羅鍋,瘸腿吧叽一走一哼哼。
哪還有剛才那橫了八叨的熊樣,這一頓可把他給揍的老慘撩。
那頭戴家兄已經去收拾攤子了,桌椅凳子、家夥什,還有收到的皮子,都往套好的牛車上放。
吳三都不用招呼就一瘸一拐的往那邊去,路過吳大奎的時候,更是扁屁不敢放,頭低着跟認罪的犯人一樣。
村民們也覺着這是理所當然,兩方打架爲的就是争收購權,戴家兄弟先挑的頭,卻沒打兩下就輸了,自然是走的那一方。這麽主動也是給自己留點面子,省得被趕着再丢一次人。
三個人裏頭,戴大是做主說了算的那一個,他說皮子不收了,拾兜東西走人。戴二雖說不是很情願,也還是跟着做了。
直到牛車趕出了村子,再看不見什麽人了,戴二武才沖戴大威道:“哥,咱們怎麽就走了呢?那小丫頭倒是挺厲害,我們倆個一起上還打不過她怎滴。”
他的确是承認那丫頭有兩下子,可再能耐也隻是個瘦小孩兒,他們兩個大男人,力氣一大把,一條大腿都有她腰粗,不說對打,壓都能把她壓死了。怕她幹什麽,連生意都不做了。
“不是,二哥,你不知道——”吳三坐在車延闆子上,開口就要解釋,那可不是一般的小丫頭。
“你可閉嘴吧,别說話了。”戴二武瞅見他腫成豬頭的臉,那就氣不打一處來,煩燥的恨不能上去也呼上兩巴掌。叫個毛孩子給打成這副熊樣,說出去就嫌丢人。往後可别再帶他出來了,瞅着就鬧心。
吳三将要說的話硬生生給斬斷憋了回去,哀怨的看着二舅哥,他也不想啊,誰知道那丫頭那麽厲害。早要知道,讓你上就好了。那現在渾身上下連腳趾頭都疼的人可就不是他了。
戴大威沒有阻止兩個人争吵,也沒跟戴二武解釋這麽直接離開的理由,隻是把身上的棉襖解開,裏頭的秋衣往上推,露出胸口,青紫了碗口大小的一片,讓他倒吸了口涼氣。
“呀,哥,你受傷了?”戴二武直到這一刻才知道老大身上也挂了彩。
戴大威點點頭道:“你這下應該知道我爲什麽堅持要走了吧?”那小丫頭隻一腳就把他給逼停了。
行家一出手,那就知道有沒有。戴大威幹的就是體力活,身上有些腱子肉,比較有抗擊打力。尋常人的一腳,踹到身上頂多疼個兩天,青紫到這個程度,還從來沒有過。
可以想見,那小姑娘的腳力相當的大。
再加上追着吳三一通爆打,身手敏捷,招式利落,且能掌握好分寸,專挑着身上痛的地方下手,還不把人打壞。
種種加起來,很容易就得到一個結論,這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很大可能是個練家子,且是那種高級别的,三五個大人都打不過的那種。
戴二也想到了結果,知道他哥的決定是對的,要是真的同意了他的做法,哥倆一起沖上去,很可能人沒打成,反倒叫人家給串成糖葫蘆,綁一起揍一頓。
好在他是聽了老大的話,說讓走就走了。總算沒把臉丢盡,還留了那麽幾分。
吳三癟着嘴,這下二舅哥你理解我了嗎,真叫那丫頭給揍完了。哎喲,疼啊——
不光是這哥仨想明白了,村裏人一場熱鬧瞧下來,也都知道了爲什麽一大一小兩個人就敢往外村做買賣,不是他們不知天高地厚,壓根兒人就是藝高人膽大,有底氣。
一個十多歲的毛孩子,不光不會扯後腿,還是個額外加分項,翻倍的那種。
兩家競争收購,一家退出了比賽,那另外一家就直接成了村民的不二之選。
比起戴家兄弟的諸多挑剔,沒毛病也硬要找出毛病來,這二人小組就要實誠的多。皮子隻要是好,那價錢指定是給到位。哪怕是有那麽點小傷殘,輕來無去的都當普通等級,并不會惡意扣錢。
這凡事都怕對比,有了戴家兄弟那瓦石在前,就越發顯得這後頭珠玉的可貴。
先前已經把皮子賣掉的人,現下是後悔不疊。沒有着急出手的都欣喜不已,可以多賣出小一半的價錢呢。
有人高興,自然也就有人不高興。就像是最早一個過來問價的那人,手裏隻有一張豬皮,本打算是賣給戴家兄弟的,結果這架打了一場,人給打走了。
收的人走了,留下的卻不收。少了一筆額外收入,這他能高興起來嗎。
被壞了來錢道兒,有人就忍不住出聲埋怨:“收豬皮的人叫你們給趕走了,那我這皮子賣給誰去,”
吳大奎放下手裏的袋子,回聲道:“這位兄弟的話可說差了,怎麽能說是我們趕走的呢,他們先動的手,這大家夥可是都看見的。至于你這皮子賣不賣的,那也跟我們沒有關系。”
“怎麽會沒關系,要是你們不來,那他們也不能走,我這皮子不就有人收了嗎。”
“鬧了半天是說我們不該過來是吧,那行,我們這就收攤子走人,再不來就是了。”吳大奎作勢就要紮口袋。
那些還等着賣皮子的村民不幹了,沖那個拿豬皮的男人道:“你快一邊呆着去,沒事兒找事兒,腦袋讓門夾了,還把那仨當好人,沒見賣過的人都後老悔了嗎?就你那破豬皮子,他們瞧不瞧得上都兩說着,還想多賣錢,作夢去吧。”
“是啊,去一邊站着,你不賣我們還要賣呢。”
“大兄弟,你們可别走,村裏還有這麽些皮子沒收呢。别聽那家夥的,他就是個二。”
“對,對,我們都把皮子賣給你們,可不能走。”
“既然大家都這麽說了,那我們就再收一波。”吳大奎重新放下袋子,擺回紙殼闆。
趙文多低頭忍不住想笑,欲迎還拒,以退爲進的把戲叫他給玩的明明白白。這吳大奎可真算得上是妙人,上得了山,下得了海,頭一次做生意就表現的這麽突出。
如果不是這場合不适宜,她都想好好敬他三大杯了。真是太有才了。
那豬皮男顯然還是不死心,卻又怕說話再被群攻。站在原地左右的換腳晃悠,讓人瞅着直眼暈心煩。
趙文多想叫他早點離開,直接沖他道:“你放心,你這豬皮剩不下,三兩天内就會有人過來收了。”
“誰呀,誰會來收?”那人眼睛一亮,問道。
“當然是戴家兄弟了,你不是說隻他們收嗎?”趙文多可不認爲那仨家夥是真的就此隐退了,皮子行勢現在這樣好,倒個手就能賺錢。他們各村收豬,完全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要是這錢不掙,那就是傻子。
别看今天提前退場,那是因爲覺着丢了面子,不太好意思繼續呆下去。可回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該反應過來了,在利益面前,面子那是個什麽玩意兒,哪涼快哪呆着去。
事實情況也确實如此,隻隔了一天,戴家這仨人重新又回到村裏,繼續收皮子大業。
吳三鼻青臉腫的連傷都沒有養好,也跟着跑的一包帶勁。
不光是他們,趙文多和吳大奎又碌續在其他地方碰着了二道販子。
仿費一夜之間,這些販子就都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裏冒了出來。這些人的出現,直接的影響了皮子的生意。不光是收購的時候要費力,賣出也同樣遇到了問題。
頭一天收皮子,第二天拿到鎮上去賣。這已經形成了極爲良好的運作方式,卻在這一天卻有了不同。
早上吃過了飯,兩人就拿上了前一天收來的皮子,騎着自行車來到了鎮南街的橋頭。
這些日子兩方就已經約定好時間,一般這個點兒了,那兩個關外客商早已經等在那裏。都不用多說廢話,見面碰了頭立馬就開始驗貨,一番下來都用不上一刻鍾,他們就可以拿了錢,撥腿走人去下一個村子。
而這天卻半個人影沒見着,等了半個多小時也跑過來一個半大小子,那是旅館老闆的小兒子。
直接跟他們說,不用再等了,那兩人不會來了。
這兩天,有人跟這倆關外客商接觸,說是能拿到價格便宜的皮子,而且是量很大,讓他們在旅館裏等着,随時都能過來。
可想到橋頭還站着的趙文多和吳大奎,就找到旅館老闆讓他找人幫着傳個信兒,說是今天有事去不了了,讓他們别再等着了。
這一個消息半是客商的傳話,半是旅館老闆的透底,但都指向幾個訊信,一是有人搶了生意,還是針對他們來的。二是上市的皮子增加了,數量極大。
兩人謝過了傳信的小子,拿了袋子往回走。
幹了這些天,這還是頭一回沒能空手而歸,怎麽去的怎麽回,連袋子口都沒打開。
吳大奎有些郁悶,道:“這買賣怕是做不下去了,哪裏冒出來的人,怎麽會有那麽些皮子。”
也不能怪兩個客商,量大價格還便宜的皮子誰不想要,單從利潤方面考量,是他也會這麽選。
趙文多想的卻要深一層,可以說他們是這鎮上最早一批下去收皮子的人。由于是風潮運動過後頭一茬兒自主買賣,村民們普遍覺着新奇,帶着獵奇似的心理全員出動。每次不說是把他們存放的皮子收個一幹二淨,十之七八總還是有的。
這毛皮到底不是那雜草,鄉間地頭随便一薅就是一大把,山裏頭到處跑的野物,普通人沒有工具在手,單憑着兩條腿攆幾乎是完不成的任務。
整個鎮子十幾個村子,每村倒是有那麽幾個比較專業,隻是那會兒管的嚴,不能随随便便上山,每月偷摸着溜去三兩趟,也不是每次都會滿載而歸。
而這樣的人,大多數吳大奎都認識,下到村子裏去最先收到的就是他們的手上的皮貨。他們的數量要占上總數的五分之一,卻也是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存貨。
皮子起行勢統共也才半拉多月,就算是這些人上山勤些,能得些皮子,除去被他們二次收購的之外,賣給别人的也沒有多少。而且還不一定會賣到同一撥人手上。聯系上關外客商的這人又是哪裏弄來大量的皮子。
除非是這貨源來自外地,不在秋水鎮範圍内。隻是眼下皮子正是旺市,整個縣又是山城,外地商販都奔着這個撲過來的。
關外的客商也說過,他們這些人分了幾批,去到縣屬地的各個鎮子裏去。各收各的,避免内鬥争搶,損失貨錢。
這也就是說,他們各自劃定了範圍,除非必要不會越界觸及其他人的利益。皮子價格方面,那也是有所約定,不會相差去太大,以免失去平衡形成傾斜。
再加上跨地出售,成本要增加,同水平的價格,自然是在本地更爲劃算。沒有誰會跟錢過不去,非得支付高成本,把貨賣向外面。
這樣一算來,外地貨源的可能性就是微乎其微。再轉回來說,本鎮能有量大皮貨,且價格低廉,符合這兩點的人還真就找不出來。
要麽是客商說了謊,要麽是皮貨有水份,究竟是哪一點,直至目前還不是很清楚。
“這些皮子都沒賣出去,要不明天開始就不下村裏了,在鎮上找個地方零賣吧?”吳大奎看着那袋皮子直頭疼,這要是糧食一點兒也不用愁,拿回去自家用,十來天兒的就能給消滅掉。
可這是皮子,不能吃不能喝,放不好還得爛掉,壓了百來塊的本錢,這要是砸手裏頭了,可得心疼死。
零揪是不如整算好,可人家不收了,也隻能自己想辦法。賣出一張是一張,總好過全丢掉。
旅館老闆兒子剛傳來信兒那會兒,趙文多也是心裏一沉,跟此時的吳大奎一樣直愁該怎麽把它們賣出去,甚至于想到了降低價格,損失些本錢也無所謂。
可這一路想了半天,越琢磨越覺着不對勁兒,突然就冒出來的貨源很值得懷疑,不管是不是真的都無所謂。
一個鎮的貨存量大緻是有數的,如果是真的,那他們這裏多了,那剩下的就少了。東西越少,越是難收,越是難收,就越是漲價。要是這消息是假的,那就更好了。總之一句話,真假都不耽誤這生意繼續做下去。
這件事倒是給她提了個醒,膽子若是大一些,完全可以操作一番,隻是要冒點險。通常越是大的利益,往往伴着更大的風險。
“大奎叔,你膽子大不大,想不想幹票大的?”
吳大奎:“……”這話怎麽這麽耳熟呢,好像十幾天前才聽過吧。
“咋地,三姑娘,你又有什麽主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