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看兩邊兒的陣勢也能分出大小來，這頭就一大一小倆人，加台二八大杠，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再看那一頭，三個壯漢趕着一輛騾車，桌子闆凳一應俱全，攤子擺的是像模像樣。
心中的天平直接倒向另一邊, 加上手上的豬皮這邊不收，村民轉身回到原來的位置，等着排到他賣皮子。
他這裏回了頭，卻有其他村民擠出來。剛才念價格表的聲音，可是直直的傳了過來，手上有相應皮子的都是心念一動, 這可比戴家兄弟給的價錢高, 左右隔了沒幾步遠，倒不如過去瞅瞅。
報着這樣念頭的人可不隻一兩個，聚集成堆的人群很快就分了流，一股原地不動，另一股跑來自行車這邊。
那還在大聲喧嚷着的戴家兄弟，開始沒把趙文多二人當回事兒，聽見銅鑼聲隻當沒看見，可這人流一分散，卻是搶了他們的生意，當即就拍了桌子不幹了。
“哪裏來的兩個癟犢子，跟我們兄弟搶生意，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找揍了是不是？”
戴大威和戴二武兄弟倆一前一後晃着膀子就走過來，後頭跟着個偻腰隆背的小眼睛男人，撇着嘴角面露不善。
一聽見動靜，人群停了看牌詢價, 紛紛讓路。
正所謂同行是冤家, 一樣都是收皮子, 又在同一個村裏碰了面，那矛盾直接就升了級, 一句話不對付那就可能打起來。眼前這局面，顯然就是這情形。
看熱鬧的不怕亂子大，左右打不到他們頭上，村民們自是樂的在一旁看眼兒，邊打量着兩方的陣營，邊估摸着這幹起架來誰輸誰赢。
很明顯，這兩方是相當的不對等。無論從人數還是力量上都不是一個級别的。
兩人這頭也就中年男人一個戰力，那小姑娘細胳膊細腿兒的，打起來不亂喊亂叫，不給拖後腿就算不錯了。再看三人那邊，可都是年青的男子，尤其是兄弟倆，那叫一個壯實有力，看着就很能打的樣子。
過于懸殊的差距，這場架多半是打不起來的。那一大一小也不是傻子，眼見對方強過自己太多，直接就能服軟說小話, 收拾收拾直接閃人，不會正面起沖突。
還沒有開始，很多人就覺着已經知道了結局。
說話的空當，那邊的三人已經到了近前。
趙文多上眼一打量，竟然還有一個認識的。
走在最後的那個一臉壞人相的三角眼男，正是鎮上有名的賴子吳三。
自打她設計了褲衩事件，眼見着吳三被鄰居好頓的揍，後來還給扭送進了局子，關了小半個月。聽說在裏頭也沒少挨打，他這樣的地痞小盲流，犯的事兒又是偷竊猥亵，最是被瞧不起，閑着沒事兒就會挨頓揍，鼻青臉腫的就沒好過。
這可讓那些受過他欺負損害的人家拍手稱快，恨不能再讓政府多關他個十年八年，最好每天都享受同樣的待遇，拳打就飯，腳踢下菜。
有人還特意給編了個歇後語，吳三進局子——大快人心。
可見這家夥得罪了多少人，蒼蠅紋子似的都成了害蟲，對付的最好辦法就是拍他一巴掌。
鎮子裏不少人都知道這消息，不長時間就傳到了村裏。當時趙家人聽了真是覺着解氣，直道這是惡人自有局子收，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一切全報。
吳三得了這次的教訓，出來後倒是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沒聽見過他惹什麽事兒了。漸漸的人們也就忘了，不再提起這個曾經的街流子。
沒想到會在這裏又碰着他，還像模像樣的跟人一起做生意收皮子，可那面像就帶着猥瑣，不懷好意，怎麽瞅着都招人厭。
吳大奎小聲的在旁邊跟趙文多道：“這倆個人是戴家兄弟，一直在各村收豬，怎麽倒騰起皮子來了。”
鎮南街尾的殺豬匠老戴家，一家幾口都幹着豬身上的生意，老兩口管殺豬賣肉，兩個兒子專門收毛豬，閨女則是負責在家吃，吃，吃。
老戴家的胖閨女戴蘭嬌，婚宴上手撕婆家被打發回了娘家，一直都沒嫁出去，卻吃的越來越肥。
趙文多是見過這胖戴的兇悍的，還是現場見證的那種。吳三被她抓住跟個小雞仔似的煽了好幾耳光，撓了個滿臉花。
妹子把人打了順便還送去吃了牢飯，當哥哥的卻跟他一起做起了買賣。怎麽看怎麽不相搭的兩方，卻是湊在了一起，實在是讓人想不到。
緊跟着，戴二武的一句喊，就解開了這個迷疙瘩。
“吳三，你快走兩步，該到你表現了。當妹夫的不知道積極點兒，有事别總往後縮行不行。”
一語道破了二者的關系。
這個村子離鎮上比較的近，吳三和戴家在鎮上都算是比較出名的那一撥。當然，都不是什麽好名聲，一個地痞賴子臭名遠揚，一個全家蠻橫不講理，強買強賣。
戴家那位幾次三番都沒嫁出去，總打婆家人的胖女兒，跟賴子吳三定了親。早就聽說過這個傳聞，還當是誰傳瞎話，沒事找樂子講，沒成想還真有這麽回事兒。
戴家老二都喊了‘妹夫’，可見這事兒是真的了。
這可真是臭魚找爛蝦，王八配鍋蓋，真是什麽人找什麽樣人。
吳三被喊着快走了幾步，來到戴家兄弟身邊，一臉挂笑的直點頭：“我來了，我來了，都交給我。”
他可是詭頭，早就看清楚了這一大一小倆人沒啥戰鬥力，是最容易欺壓的那種人。以着他多年欺人的經驗來看，都不用多了，五句話之内就能把他們擺平。
不是他急于表現，實在是被揍怕了。老戴家這一家子都不是善茬兒，尤其是那肥婆娘，那巴掌大的跟個蒲扇似的，一個呼過來臉都腫起老高。
打又打不過，争又争不起，無奈之下隻能聽他們擺布。那是指東不敢往西，讓站不敢坐。
不過，好在對方太弱，輕易就能對付了。
吳三斜着嘴哧聲道：“識像的就趕緊收拾了東西滾蛋，别等着你們三爺我發火，那可就不是一拳兩拳的事了。不打到你們找不着北，都不算是能耐。”
“我們都是用兩條腿走路，可沒見過拿身體滾的。要不你給示範一下，怎麽個滾法，好讓我們長長見識。”趙文多冷眼斜過去，不溫不火的道。
“你——”吳三沒想到這個小丫頭會應聲，一時給怼的沒了話接。
戴大威雖然不待見這個妹夫，可當着外人的面卻是不好表現出來。更何況，在這些人眼中，他們三個是一夥的，其中一個吃了癟，另外兩個不能不吱聲。當即就接聲道：“黃毛丫頭還挺厲害，知道我們是幹啥的嗎？”
趙文多挨個掃了一眼，才道：“知道，你們不就是收皮子的嗎，攤子在那擺着呢，又不是看不見。”一點都不帶懼怕，神清氣穩。
戴大威露出果然是這樣的表情，嘿嘿一笑：“那你可說錯了，我們收皮子隻是順帶，主業是殺豬的。小丫頭，你見過人殺豬嗎，就是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一刀下去豬就斷氣兒。”
這兩句話說的尋常，卻是連敲帶打，作爲警告的述訴。那意思就是，他戴大威可是拿刀子說事兒的，時常見血腥的人可不是那好惹的。
周圍的村民都聽出這話裏隐藏的含義，紛紛替趙文多這小姑娘捏了一把汗。
戴家兄弟向來都蠻橫不講理，每次進村裏收豬，那都是說是多少就是多少，半點不許人讨價還價。一些人嫌價低不願意賣，他們就夥同其他販子壓着價碼，逼着人不賣也得賣。
這次過來收皮子，名義上打着高價收購的幌子，真正給價的時候，不是這樣就是那樣，各種挑毛病，最後給的錢還不到标價的一半兒。
這也是爲什麽剛才人群分流的原因，圍在外圈兒的人還不太知道，裏邊的人可都看的明白，前前後後賣了十幾張皮子，就沒有一張沒被挑出毛病的。
尤其是那個吳三，扯着皮子能從頭挑撿到尾，恨不能一根毛一根毛的撥拉。四隻蹄子跑的動物，身上濺水粘泥的不是再正常不過嗎，也能成爲扣錢的理由。
這生意做的實在是不夠地道，無奈的是敢怒不敢言，生怕再多說一句，這半數的錢也得不到手。
吳大奎兩次想站出都被趙文多給占了先，聽完戴大威這一番說詞，那是再也忍不住了，往前上了一步，沉聲道：“沖着一個小姑娘放狠話，你們還真是夠有能耐。戴家兄弟就是這麽欺行霸市，今天我也算是見識着了。”
“喲，出聲了。還以爲你要一直當個縮頭烏龜呢。”戴二武抱着胳膊，一步兩晃的往前湊了兩步，道：“我們兄弟就是這麽牛X了，你能把我們怎麽樣？”
吳三也跟着兩兄弟直往前一點點的逼近，地賴子當久了，那手都帶着自動彈簧，稍不順意就伸了出去。
欺壓人都欺出經驗了，最先挑中的目标總是最弱小的那一個。
趙文多要真就是十一二歲瘦弱的小姑娘，被他這一下推搡的直接就能後倒，不摔一跤也得打個趔趄。
周圍的人也都跟着一聲驚呼，不齒吳三這偷襲似的行徑。
吳大奎也是吓了一跳，雖然隔的近，回手救援卻是來不及了。
說時遲，那是快。吳三的手掌眼見已經碰着了趙文多的肩膀，下一秒，就聽得一聲‘啊——’
吳三捧着被掰彎的手掌，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趙文多把他的手指頭都要給撅折了，隻一招就制了敵。
将從吳三推人的動作中緩回神的人們，再一次的驚着了。
誰都沒看清楚趙文多是如何出手的，隻是覺着小姑娘的手臂微微擡了那麽一下，變戲法似的就把吳三給整治了。
戴大威和戴二武的注意力放在了吳大奎這裏，和吳三算是分工合作，三個人盯兩個人。
吳三這麽個大男人對付一個瘦不拉叽的小丫頭，那不是小菜一碟，不要太簡單了。
所以，兩個人都沒去管那邊的情形，全力盯住吳大奎，以二對一，兄弟倆也是十分的有勝算。就怕他不動手，動手了那就全面的壓制。
這開始還沒有兩秒鍾，吳三就嚎的跟死了親爹似的，直接把兄弟倆給惹毛了。
兩人位置的關系，誰都沒看見趙文多出手，隻看着吳三捂手跺腳，唏噓哈呼的直倒氣兒。
戴二武上去就是一腳，大罵道：“你個窩囊廢，還能不能幹點事兒了，伸個手都能抻了筋，再鬼哭狼嚎的就滾回家去，别再出來丢人現眼。”
沒有親眼看見，自然想不到是趙文多出手所至，隻當是吳三多日不打架，手腳都生了鏽，還沒打人先把自己給傷着了。
這也不是沒有過，前兩天戴蘭嬌氣不順把吳三給捶了一頓，吳三這個廢材，就還了一下手，想把泰山壓頂的戴胖推開，結果勁兒用差了，手腕帶着整條胳膊酸軟了老半天，人沒推動不說，反倒給壓個結實，多挨了好幾巴掌。
有了先前事例，隻當這次也是一樣。
他倆個沒看見，可是瞧熱鬧的村民們有瞅見的，細微動作雖然沒有那麽清楚，可不耽誤知道是趙文多這小姑娘使了招數。戴二這明顯是誤會了，吳三個倒黴蛋兒被傷了手，還叫二舅哥給罵了個狗血噴頭，那副長了八張嘴都說不清楚的熊樣，看着是真可樂。
“吳三，手抻着了，快回家養養傷吧，别出來吹冷風了。”有那好信的村民跟着直起哄。
“去，去，滾一邊兒去。”吳三緊忙活，捂完了手掌捂屁股，二舅哥是真使勁兒，這腳踢的可夠實成的。
剛才那一下他是真沒反應過來，手掌瞬間襲來的劇痛讓他直覺喊出聲。這會兒緩過勁了，加上戴二武說的那話倒是提醒了他，定是這手有傷在先，才冷不防被這小丫頭這一碰才這麽的疼。
事先要是有所防備，不去挨這隻傷手，怎麽會這麽被動。
吳三自認爲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不想再被兩個舅哥瞧不起，也是爲了找回剛才丢掉的面子，整理好了表情，揉腕晃腳轉脖子，一副運動前熱身的架勢，沖着趙文多哼哼兩聲，打算卷土重來。
“你要幹什麽？”吳大奎怒喝一聲，擋在了趙文多身前，吳三要是動手，先過他這一關。
戴二武放下抱着的胳膊，兇惡道：“還想着保護别人，先顧着你自己吧。”
戴大威雖然沒出聲，可已經面露不耐。本以爲這兩個弱渣，連吼帶吓唬，說兩句狠話就能把他們給吓尿了，不說連滾帶爬的立馬消失，軟乎小話那指定會說上一蘿筐。
結果，這兩個還挺硬氣，撐了這麽長時間，半句小話沒說，還一副‘來啊，誰怕誰’的架勢。
這要是放任不管，就讓這一大一小把皮子生意給搶了，那他們
兄弟往後還怎麽在這片混。
心下有了決定，嘴上也發了狠，陰沉沉的道了句：“動手。”
兩兄弟一起混了二十多年，别的沒有，默契卻是不缺。戴大威一個眼神過去，戴二武就知道他大哥這是要動真格的了。二話不說，跟着就朝吳大奎面門搗出一拳。
吳大奎繃着神經，早就有準備，戴大威話音一落，瞧見戴二武身形一動，直覺的就往旁邊一躲。
“喲喝，還有兩下子。”戴二武哧聲道。
會叫的狗不咬人，戴大威就屬于那不會叫的，趁着弟弟說話吸引注意力的空當，突然就動了手。
吳大奎确實是在留意戴二武，防着他說完話再動手，對于旁邊一直沒啥動靜的戴大威就放松了警惕。
眼見着戴老大就要得了手，吳大奎避閃不急，就要挨上一拳頭。下一秒，身體就被一股力量帶出了拳頭的範圍，被扯着閃到了旁邊。
趙文多撥開了吳大奎，擡起一腳就踹在了戴大威胸前，高出她一個多頭的漢子，硬生生倒退了三四步。
停住腳的下一瞬，戴大威直覺看向胸口，擡頭無比驚愕的望向對面的趙文多。
這一腳的份量，隻有他這個受者最清楚。
吳三可看不出來這内情，甚至連戴大威那不太正常的表情都給忽略了。隻以爲是這一大一小兩個太過油滑，接連都躲過了兩個舅哥的襲擊。
吳大奎沒出手也就算了，趙文多一而再的還手，就成了他眼中的不知天高地厚。
“小丫頭片子，膽子還挺大。是沒受着教訓，煽你兩巴掌看你再得瑟。”吳三叫嚣着就撲了過來。
趙文多不自覺露出輕笑，正愁沒機會揍這無賴，這就送上門來了。之前那次花褲衩事件屬于文的，雖達成目标點了導火索，引他蹲了幾天局子，可到底是沒有親自上手。
想要教訓人，文的怎麽趕得上武的，親自上手那才最是解恨，此舉甚合她意。
她是個什麽想法别人可不知道啊，周圍看瓜群衆隻當是這小姑娘給吓大發了，腦神精出了問題，不由自住的喝了嗓子：“喲，小心——”
衆人也是瞧的明白，别看戴家仨人兇神惡煞的，可剛才那場面完全是吓唬成份居多，而這次可就不一樣了，單看吳三目露兇光，那奔着就是把小姑娘打倒，可能表皮傷都不算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