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多那是喜笑顔又開的接過袋子,道:“要,怎麽能不要呢,這都親自送過來了。”
她沒說的心裏話是:就這水準的多來幾袋子,有多少收多少。
隻是不想太過招搖,忍住了沒說。
陳家嫂子得了三十塊錢,意外之喜的讓她都說不出話了, 隻是抖着手裏的三張大團結,好半天才嗑嗑巴巴道了句:“這東西竟然值—值這麽多錢,沒給錯—錯了吧?”
小姑娘掏的錢,難道是歲數小把票子弄混了,錯将十元當一元的給付了?
在她這裏,那三張東西頂多就能賣個三塊錢, 興許還一分錢都賣不到, 沒有人會買呀。
以至于沒有多少心裏準備,被這十倍的價格給吓着了。
不光是她, 就連吳大奎和陪在一邊的崔家幾口都給驚着了。眼瞅着就要收攤了,這是着急收尾,連錢都一分不留了啊。
上午的本錢就花了小一百出去,下午也是八九十,拿來的錢不夠用,就從崔家人手裏借了四十塊。所以這錢剩下多少,幾個人都清楚。
趙文多兜裏滿打滿算也就這三十塊錢了,卻是一股腦的都給了出去,這不能不讓人多想,是不是小姑娘收了一天貨累屁了,腦子都給收迷糊了,連錢都不要了。
衆人的驚态都收盡了眼底,趙文多暗笑不已, 沖着陳家嫂子道:“沒有給錯,就是這個數,放心收下。”
“嗯,嗯,好。”陳家嫂子一連串的應聲,想不起多餘的話來。走的時候那腳步都虛漂兒的,一臉的迷夢似表情,大腦當機了十幾米遠才想起來笑。
吳大奎和崔家人:“……”
趙文多轉回身,才同幾人解釋道:“這東西不好遇到,所以之前也就沒跟你們說,收購的這些皮子裏就屬這個最值錢,有外地客商指名要它,給的價錢也不低。”
哦,原來是這樣。
“那價錢高也不能高這麽些,光這本錢可就是十塊啊,别再賣不出去砸手裏頭了。”崔家老頭兒不無擔憂道。
土生土長的村裏人,幾輩子都是靠着地裏刨食兒吃,沒做過什麽生意,頭回見人付錢這麽個豪橫法。要知道那可是整三十塊啊,可不是三分三毛,咋就能眼睛都不帶眨的就掏出來給人了呢。
倒是崔老太反應的快,扯了自家老頭子一把:“說啥話呢, 怎麽就能賠着。三姑娘這麽有成算的一個人,她會無緣無故掏那麽些錢嗎,那指定是有賺頭,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這話明着是說崔老頭大驚小怪,實際上那也是心裏直忐忑着,勸别人也是安慰自己個兒呢。
吳大奎也跟着确認道:“真的是還有的賺?”
“是,還有的賺。”趙文多點頭給他交底。
再三确認之後,幾個人才算是穩下心來。
趙文多便趁機叫過吳大奎,把先前下的決定一一說了。
今天收了兩個村子的皮子,大多數人都已經過來了,可難免有那知道消息晚的漏掉了。爲了三兩張皮子再過來一趟又不值當,有那工夫去别的村子能收更多些。
原定的計劃也是這樣,每天去不同的村子,新去的地方頭一波最是收獲大。落下的隻是少數,不去多耽誤工夫。
可是這臨走前收到的三條黃皮子,卻讓趙文多改了主意。加上先前就起了念頭,讓崔家人也參上一腳,這才重新又有了計劃。
“今天收皮子的消息很快就都傳出去了,這樣高的價格勢必會讓很多人動心,往後的幾天定是有人往山上跑,打着打不着的都會摟上一鋤頭。那些有家夥什還手藝好的大戶,指定是空不着手的。而我們卻在其他村子過不來,這樣的皮子就可以托給崔家奶奶和大舅他們幫着收了。”
吳大奎一聽,立時來了精神,道:“這個行啊,我跟他們說一聲,準保能幹好。”
說是幫忙代收,那能幹白花嘴兒嗎?指定得給錢哪,按照趙文多的性格,這幫忙費還不能少了呢。
嶽丈家一直都挺照應他,難得有這麽個機會可以回報一二,自然是高興了。
當下就跟崔老太他們說了,崔家人自然是同意。坐在家裏就把錢給賺了,那是樂不得了。直誇趙文多是個有心的姑娘,不忘拉把他們一把。
兩方一番客套之餘,很快就把收購的價錢定了下來。按照今天的價格,大部分皮子都有了定價,要是遇到今天沒有出現的皮子,那就一律按大小件算,大皮三元,小皮一元五角。
周圍大山出的野物,種類也就是那些,超不出這個範圍。
倒是最後得的這三張皮子,要特殊說明一下。
别看這東西村人不大願提,可十元的高價一旦傳開,那在這上頭打主意的人可就多起來了。不像是山上跑的那些,這東西家裏有雞就能招來,倒是更容易見着。
至于這代收的酬勞,趙文多沒給固定的數目,隻以收貨多少按件和價格提成,算是符合多勞多得的原則。
以崔家在村裏的人緣,這代收的工作就隻是小菜一碟,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交代好了這一系列收貨流程,兩人這才收整好這一天所獲,兩大袋子的皮子系好了拿兩根棍子橫懸在了車後座兩頭,趙文多正好坐在中間穩着傾斜。
離開村子,一路騎回了白浪裏。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
早上起來扒拉了口飯,趙文多就到了鎮上,找到大劉師傅約那兩個關外客商。
橋頭旅館的老闆大早上的就被喊起來,起床氣讓他繃着張臉,見誰都沒有個笑面兒。
大劉師傅跟他關系鐵,也不看他臉臭不臭,直接讓他去敲門喊人,就說有大生意上門了,讓他們動作快點兒,别再晚了東西可就沒了。
客商大老遠的來這鎮子上就是爲了收皮子,一聽說有好貨那自然是興沖沖的直往前奔,絲毫沒有被打擾到的不快。
要說他們也是看人,陌生地方做買賣,那是就怕被坑。失點錢那都是小事,萬一再遇着心懷歹意的圖了财還害了命,那才真叫慘。
這也是他們甯肯多花些錢也要住在挂牌子的正經旅館的原因,安全保障系數更高一些。
大劉師傅是旅館老闆的朋友,他做中間人自然是再好不過,加上先前已經做成了一筆買賣,對他倒是相當的有好感。
再一聽說,賣家就是之前那個小姑娘,那就越發的放了心。
趙文多通知完大劉師傅,随即就返回村裏。吳大奎利用這段時間整理好了皮子,自行車駝着兩人一起到了鎮子上。
兩個關外客商先一步等在了橋頭,隻等着車人一到,彼此稍做了些寒暄,拉開袋子就開始驗貨。
村裏收上來的皮子大多數都隻是經過簡單的風吹晾幹,細節處比較粗糙,不似經過精心炮制的皮子油光水滑。不過勝在天然,沒有做假的成份。
好的毛色那就是好的,一眼就能看到底,不需要定睛仔細一寸一寸的逐一進行分辨。
這樣一來速度就要快上許多,兩袋子皮子倒在地上,從頭碼到尾也隻用了十分鍾,快的都有點兒不可思議了。
分撿的過程裏就直接進行了劃等,按照種類級别分别堆放。數量出來了,錢也就跟着計算完畢。
小一百張的皮子裏,兔皮占了一半兒,剩下的裏頭灰鼠皮又占了三成,其它的就是狍子皮、鹿皮、狐狸皮、大嘴子皮,這類大張皮子。
兩方都已經打過一次交道,算是熟客了,這價格方面自然是好說好商量,最終的成交價是七百二十元。
“等一等,我這裏還有三張,你們瞅瞅,看能給個什麽價錢?”在對方付錢的時候,吳大奎按着和趙文多商定好的那樣,把那三張皮子拿了出來。
趙文多作勢皺眉的攔道:“不是說好這三張不賣的嗎,怎麽還拿出來了呢?”
話音落地,那皮子也跟着亮了出來。
兩外地客商随之就眼睛一亮,其中一個上手就扯了過來:“怎麽不賣呢,這麽好的皮子,窩在手裏那多可惜呀。”
“不說那麽些了,直接開個價吧。”另一人愛不釋手的直撸索毛,這三個一水的溜光水滑,可以看出來活着的時候也是膘肥體壯之輩。
三條皮子裏兩條較長,一條稍小些,并排放着倒像是一家三口,齊刷刷的躺闆闆。
上一次就給出了預購價位,自然是不能再說少了。
不過,這仨皮色确實是不錯。
當即兩個人裏頭說算的那一個人伸出了手,捏起了拇指、食指、中指,道:“這個數是兩條大的,小的那個還是之前給你的報價。”
也就是大的一個七十,小的六十,加起來正好整二百。
這是在原有的基礎上漲了十塊錢,也正印合了趙文多之前的預測,皮子行勢在穩步的上升過程中,而且會持續一段時間。
毫無疑問,這是個極其好的消息。往後半個月内,都不用愁銷路了,可以加大力度收購了。
半是推拒的兩句話,多換了二十塊錢,還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這三條皮子實在是賣的太值了。
再算一算,前後這整批的皮子加起來,共計得了九百二十塊,扣除成本二百一十元,淨賺七百一十塊錢。
回去的路上,趙文多就拿出了一半兒的錢遞給吳大奎,說好的合夥做生意,得了錢自然是對半兒分。
吳大奎都要高興瘋了,不到一天半的時間就賺了三百多塊,簡直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兒,怎麽就落他腦袋上了呢,呵呵——
趙文多不忘提醒他:“這個錢暫時不能都花,還要拿它當本錢,繼續收皮子用。”
兩家都不是那麽富裕,手裏頭沒幾個餘錢,這得的第一筆錢還要再做本金,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越集越多。
“好,我明白。”吳大奎點點頭。興奮歸興奮,腦子還是清楚的,小本生意,做的就是個長久。有了這些錢,再不用像今天這樣苦于本金不足,耽誤收購的速度。
兩人一大一小,年紀相差的大,可是這賺錢的心思卻相差無幾。既然分得了錢,越發有了動力,隻回村歇了片刻,就又拾整一番,再次開始了皮子收購之行。
或許是市場冷寂了這十數年,一旦放開人們的熱情普通高漲,積極加入到互市的行列大軍中,都想着參于一把。接連幾天的收購
都是相當的順利,直到又一個集市到來。
鎮子下屬的十幾個村子,每個星期一次大集都會聚集不少的人。買的多賣的多,人群密集消息也傳的快。
皮子起了行勢,遠不是從前的半分一毛,成倍的翻漲。流通的市集,很快就将這個訊息傳向了各個村子。
兩人的收購也相繼遇到了阻礙,繼他們之後,村子裏開始接二連三的出現二道、三道販子,打着同樣的旗号,收購各類皮子。
第一撥碰頭的時候,兩人組已經收到了第八個村子。他們的行進路線是由遠及近,最遠的幾個村子已經都收購過了,這一次是距離稍近些的七岔村。
兩人按着習慣早上賣過皮子才從家裏出發,由于路不是很遠,到村子的時間比之前的幾個都要提前。不到十點鍾,兩人就已經進到村裏,銅鑼都開始敲上了。
這是吳大奎想的招式,以前走街串巷的貨郎手裏都會搖個撥浪鼓,弄出聲響以吸引生意,等形成了固有影響,聽見動靜就知道是賣貨的來了。
敲銅鑼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聲音要更響亮,也更引人注意。隻是由賣變成了收,代表着來給‘送錢’了,可是比貨郎要招招人待見。
憑着之前村子的經驗,銅鑼一響,不消片刻就好有人聚集回家去拿皮子了。就算手裏沒啥東西,出來問上一嘴,打聽打聽也是尋常事。
隻是,這一次卻明顯有所不同。
路過的幾個村民,看着兩人一路敲着鑼,隔着幾米遠聞聽是來收皮子的,并沒有圍攏過來問詢價錢,而是三三兩兩站在一處,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
起初還隻當是這個村子的人比較腼腆型,對陌生人防備心理比較重,輕易不跟村外人搭話,可很快就知道是自己想錯了。
一個村子通常都有個中心,平日裏村民們聚集的地方。村裏有個大事小情的,也是這裏最先得到消息,一些公式告欄也設在此處。
外面的人來到村子裏,隻要看見那小塊兒牆上刷的黑漆,不管上頭寫了數字還是文字,基本就可以判定,這就是村子裏人最常聚堆兒的所在。
兩人一路走過來,四下裏尋摸着,就是準備走到這裏,把收購的攤子擺在此處。
主意是打好了,可是這計劃沒有變化快。還沒走到地方,遠遠的就看見那塊黑牆面下邊,聚了一堆的人。現場支起的桌椅,後頭坐站着三四個人,大聲的吆喝:“收皮子,收皮子了!豬皮、牛皮、羊皮、兔皮、鼠皮、狐狸皮,什麽皮都要,高價收購啦——”
得,這是遇着同行搶飯碗了。
“三姑娘怎麽辦,還要不要過去?”吳大奎停住了腳步,望着那幾個人道。
兩人已經來的夠早了,想不到還有人搶在了他們前頭兒。
趙文多略微沉吟了下,道了聲:“去,當然要去。”人都已經到這裏了,總不能空手而歸,怎麽地也得試一把,收多了更好,少了也不打緊,全當是長見識了。
知道有人搶生意,之後也就能想對策應對了。
吳大奎是心裏沒底,對方人多,一看就都是不好招惹的那類人,萬一再因爲收皮子打起來,怕是要吃虧的。
這倒不是說他膽小怕事,能獨自一人上山溜套的人,再如何不濟,也不至于被剛照個面的人給吓着。
他是擔心趙文多年紀小,再受着驚吓,給磕着碰着,那可就損失大了。
錢再多再好,那也沒有人身安全來的重要。
從一開始這個買賣就是趙文多的主意,吳大奎作爲合夥人,很好的給自己定了位,并沒有因爲年紀大小而輕視和妄自尊大。小姑娘的意見那向來都認真對待,不說言聽計從也相差無多。
她說去,那就是去。不管這村裏人怎麽多,已經是把那幾人的攤子都圍了起來,争相的拿出手裏的皮子,論斤稱重。
兩人按着自己的步調,隔着五六米遠停放了自行車,卸下車子上的收貨家夥什,靠着前方立起了半個高的紙殼闆兒,上頭是早就寫好的價目表,各種類别皮子的收購價一目了然。
手上的銅鑼敲了兩聲後就收了起來,進村這一路上鑼聲就沒停,該聽見也都聽見了,知道這是幹什麽的,有皮子賣的自然會找上來,不想賣的那是再敲也沒用。
那些村民們一看旁邊又支起了收購的攤子,好信兒的就跑了過來,立起就被那塊價格闆吸引去了注意力。
“兔皮一塊五、灰鼠皮兩塊——”
“哎,這上頭怎麽沒有寫豬皮多少錢?”
吳大奎出聲解釋:“我們不收家養畜類大張皮,小張的倒是收,另外定價,這上頭沒标注。”
“不收豬皮啊,那你們可趕不上旁邊老戴家兄弟,人家可是啥皮子都要。”
在這個村民眼中,收購種類多也是一種實力的體現,意味着本金足夠不差錢兒,屬于收購大戶,不是這小打小鬧這不收那不要的小販子可比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