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多瞧不上李翠珍的王風霸道,不待見趙明玉的病懶自私,不平趙文英的憨忍,而這些種種情緒都被她很好的隐藏在木然的表情之下,可骨子裏的性子使然,再怎麽掩飾總歸有窩不住的那天。而這次的麻花事件,就成了那根點燃的導火索。
“一個人肚子就那麽大,吃了五根大麻花,哪還有地方裝紅燒肉?不怕把自己撐爆了!”平淡淡卻涼意十足的話就這麽被趙文多給丢了出來。
趙明玉:“……”
李翠珍:“……”
趙文英輕輕擡了頭,趙文男眨着眼睛期待後續的左看右看。
屋子的幾個人面色各異,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的趙文多,一時間誰都沒出聲。
“……還反、反了你了,個臭丫頭,賠錢貨!”被掀了老底兒戳到軟肋的趙明玉有點兒惱羞成怒,色厲内荏的急吼:“不就是瞎貓撞着死耗子,掙着了那麽兩個破錢兒,這就牛氣上了,連你爹都敢擠兌羞臊了,是不是找揍呢?李翠珍,你聽着了吧,還不好好削她一頓,叫她長長記性,再敢不敢這麽沒大沒小了?”
許是那塊兒極力遮掩的性格上的那塊‘疤癞’被狠狠的揪掉了,露出裏肉的趙明玉覺着疼了,無力再去維持表相,一向軟綿無力的聲兒也大了,嗓門也粗了,叫嚷着要讓這個不孝女好看。
可惜的是這一通喊注定是白費功夫,對于一個見慣了‘大場面’的人來說,起不到半點水花兒,丁點兒震攝力都沒有。
趙文多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涼涼的撇了一眼,淡定十分的抹過身去倒了杯水喝了。
趙明玉一看沒吓住她,回頭去找李翠珍給自己撐腰:“你瞅瞅,你瞅瞅,她那樣子,昂——?”眼裏還有沒有他這個爹了,不孝女,不孝女哇!
李翠珍被指的直皺皺眉,道:“行了,少說兩句吧!誰叫你沒個爹樣兒,還怪孩子說嗎?老三,你也是,你爹再不濟那也是你爹,有我說的也沒有你們說的,再往後誰都不許提這件事兒,一個個兒的都給我像點兒樣兒,聽見沒有?”
“……聽見了。”誰都沒出聲,隻有最小的趙文男低頭蚊呓似的應答了句。
李翠珍見狀也沒再計較,幾個孩子漸漸都長大了,對于一些事情有着自己的看法,她對趙明玉的心疼态度,在不知不覺間引起了一些個情緒上的不滿,即便這個人是她們的爹。
凡事都講究個平衡,一個家庭也是同樣如此。趙明玉病弱,承擔不起本應屬于他一家之主的擔子,這本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家裏的這些人應該去理解和照顧,誰叫是一家人呢。
可問題是,這份基于親情之上的溫暖關切,被當成理所當然,甚至于衍生出了自私自利、貪心不足,那麽,這份理解自然而然的就大打了折扣。
誰心理都有那麽一杆稱,對家人的尤其敏感,兩邊的稱盤長時間高低不平,那麽這心理必然會失了平衡,影響這份親情,這是必然的結果。
趙家的幾個姑娘各有各的性子,有的嘴快,有的嘴慢,在這件事情上趙文多算是‘嘴快’的那一個,而沒有出聲的不代表着沒意見。相反,可能會是意見最大,感覺着最不忿斥的那一個。
意識到這些的李翠珍收斂了脾氣,隻微微的說了那麽三兩句,并不似平時大呼小叫的打罵一通。
當然,這裏頭還有一個原因,趙文多的脾氣大,性情古怪,不是那麽好管理,單就爲了讓她知道大小懂些禮貌,開口說話好聽些,李翠珍那罵的就不隻一回兩回,可結果呢,她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半點沒見嘴甜,倒是把教訓她的那一個氣的夠嗆。
這一回兩回的事兒裏頭李翠珍也算是看出來了,這個老三那就是頭倔驢,順毛捋,嗆毛來那肯定得撂撅子,這驢沒打順服了,反把自己踢着了。
到這裏,‘麻花’事件算是打住了,誰也沒再去提。
晚上的飯到底是做了紅燒肉,李翠珍誰也沒用,親自掌的勺,十塊之說那就是說說而已,一盤肉端上桌,第一筷子夾給的就是趙明玉,爹還是那個爹,媽也還是那個媽!
一塊兒豬肉改變不了這個家的現狀,就像是一個晚上改變不了這個時代一樣。
村裏人睡的都早,傍近七點多鍾,差不多的人家都已經熄了燈上炕,覺快的人可能都已經睡着了。整個小山村都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趙家窗戶外,‘嘭-嘭-嘭-’窗棱子發出幾聲悶響。
“明玉二哥,你們睡了嗎?”緊接着一道刻意壓低了聲音傳進來。
“……”睡着小一半兒的一家子。
“誰啊?”李翠珍還沒睡着,聽見動靜就往窗戶前湊了湊。
“二嫂,我是大奎,找我明玉哥說點事兒——”
“哦,你等下——”李翠珍沒再問下去,回身推醒了趙明玉:“起來出去看看,大奎找你有事兒。”
大晚上的過來,又偷偷摸摸的,一看就是怕被人知道,這燈還是不開了吧。
趙明玉迷瞪的坐起身,被李翠珍催促着披了件衣服就出去了。
屋裏的娘幾個,除了趙文南睡熟了沒醒之外,其他人要麽就沒睡着,要麽将睡着就給吓醒了。大黑晚上的,窗戶低下響出動靜,聲音再小聲那聽着也覺着心慌慌。
“大奎叔這是有啥事兒了,大晚上的找過來,感覺着不太好呢。”趙文蘭膽子小,外頭響第一聲時就給驚着了,抓着趙文多的小細胳膊,愣是摟出鐵柱子的感覺。
兩人蓋了一床被子,趙文多想掙開她半邊兒身子就露了空,那頭兒的趙文英給拽了拽被,道:“老二,你别再擠了,老三都蓋不着被了。”
“我沒擠她,就是——有點害怕。”
“怕什麽,家裏有這麽多人呢?”
趙文蘭嗫喏的道:“大奎叔他家人還不少呢,那時候不也還是被人拉出去批評教訓了嗎?”
“真是老母豬想起萬年糠,多久的事兒了也值得你拿出來念叨一頓。”趙文英剛想說話,那頭的李翠珍截了話:“都小點兒聲,我聽聽你爹他們說什麽。”
趙文蘭被訓的消了音,縮脖兒窩回被子裏。
什麽豬糠,她怎麽不知道?
趙文英見趙文多一副蒙愣的不知所以的模樣,趴着枕頭上小聲的跟他說:“你年紀小不記事兒,可能都忘了。那兩年正是高峰期,村裏沒少人家被教育,大奎叔家算是比較嚴重的。”接着,說起了那次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