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間,榮華富貴和貧賤窮困的差别,讓孔珣深刻的感受到了兩者有着多麽大的懸殊,他不忍心望向有些百姓額頭上磕出絲絲的血漬。
就爲有人能爲他們做主,能不能從山匪那裏奪回搶去的糧食他們已經不抱希望,
聽這些百姓祈求,隻是希望梁王能讓郡守衙門那裏少收一些苛捐雜稅,能給他們留條活路。
讓他們撐過這個冬天。
梁王府前,遠遠的圍着許多看熱鬧的人群裏,安歆身着一件深藍色的常服,無悲無喜靜靜的看着這一幕。
孔珣和黎子瑜在看見人群裏那道纖細的身影後,對視一眼,在黎子瑜的掩飾下,孔珣悄悄退回府裏。
不久一個身材竹竿似的修長少年,機靈的從王府後門溜出去,他也不管身後有沒有人跟随監視。
在後街上碰到賣糖葫蘆的買了一根,一邊走一邊吃,咬到酸的他就龇牙咧嘴,吃到甜的,他就樂的眉眼彎彎。
俨然就是一個偷溜出來玩的小厮。
吃完手中的糖葫蘆,他才轉到梁王府前門混蛋人群裏看熱鬧,有時聽到百姓說的話,還會裝模作樣的撇了撇嘴。
依然把一個年齡不大,跟着自家主子沒受過什麽苦的小厮扮演的活靈活現。
安歆眼睛掃了一眼站在她旁邊的小子,又把目光看向王府門前。
此時那位梁王府的管家扶着一個臉色有着蒼白的男人,站在王府門前的台階上,他應該就是那位梁王司吉。
也是從小被老梁王送到京城養着,直到老梁王快病逝才被盛安帝允許回來跟一衆庶兄弟,争搶梁王爵位并成功的男人。
安歆心想也不怪這位生出謀反之心。
誰如果從幼時被自己親人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說是養在京城,誰不明白那是皇帝不放心藩王送來的人質。
好在老梁王沒有謀反,要不第一個死的,就是他這個名義上的梁王世子。
“咳咳,大家快起來。”梁王說話都有些中氣不足:“本王對不起封地裏的百姓,原本那些年想要帶領府裏的侍衛去把那些匪徒剿滅。
讓大家不再受到山匪的騷擾,所有百姓都能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
可是王府受到朝廷的限制,府裏的侍衛人數是有規定的,對上人數衆多的山匪實在是力不從心。”
聽到梁王說出這話,安歆和黎子瑜孔珣三人,同時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安歆在看向一副虛弱模樣的梁王,眸中閃過一抹了然。
不激起民憤,怎麽會有太多的人願意去做梁王的私兵去反朝廷。
加上梁王爲剿滅山匪身受重傷,而身爲朝廷管制的官府衙門卻對此無動于衷,不僅不去剿匪,還在不停的想方設法剝削百姓。
嶺南這裏又離京城甚遠,對朝政一無所知,還不是梁王想說什麽就是什麽。
每年新糧家來都會被搶,百姓常年食不飽腹處在饑餓當中,又遭到衙門的迫害剝削,在這樣的情況下,隻要有人牽頭,恐怕不反都難。
這時間王府的管家幫自家主子撫了撫後背,讓其呼吸能順暢些,對着底下的百姓無奈般的說道:
“大家不要再逼我家王爺了,他那些年爲了幫大家鏟除匪患身受重傷,至此,留下病根。
而且王爺心善減免了兩成首付賦稅,每年我們王府收上來的糧食也不充足,他還把大部分的糧食分給那些更落難的人家。
郡守衙門是受朝廷命令收取那些苛捐雜稅,我家王爺隻是一個沒什麽實權的藩王,手裏有無一兵一卒的兵權。
就是去郡守那裏也沒人聽他的,老奴希望大家多體諒體諒我們王爺的難處。”
安歆站在人群裏微微勾起嘴角笑了。
這兩主奴那是句句把嶺南百姓過苦日子的責任,都一股腦的推到受朝廷管制的郡守衙門,也就變相的把這口黑鍋扣在了朝廷頭上。
雖然沒有直接煽動百姓造反,但就這跟直接說,我沒有兵權沒法給你們做主,如果有手裏有人肯定把那些山匪剿滅。
讓他們再也不能搶劫你們,我這個藩王又善良的給你們減免了賦稅,你們肯定能過上好日子。
他這個做法不就是想讓嶺南百姓逐漸對朝廷不滿,然後跟着他,支持他去造反。
孔珣站在後面深邃的眼眸,冷幽幽的看着梁王的不算寬敞的後背。
經過盛安帝暗中常去皇覺寺裏教導他學的帝王術,孔珣除了眼神冷了一霎,臉上沒有露出一絲其他表情,還是那副溫潤清風朗月模樣。
黎子瑜對于眼前發生的一切好不關心,他這次來主打的就是一個陪伴,心思敏睿深沉的他,更知道此次不是他表現的時候。
沒有一個未來的帝王希望自己的臣子比他聰明,因此黎子瑜隻把自己在郡守府裏察覺到的異常全數告知。
人群裏看了一會熱鬧的單永貞好像對百姓,隻會磕頭祈求的樣子失去了興趣,一溜煙的又跑回王府裏找相熟的下人玩去了。
安歆也在單永貞鑽出人群後不久,握着手中的紙條不緊不慢走進大街上的店鋪,買上一些要用的東西就離開了這裏。
回到山寨安歆回到自己房間,掏出單永貞那個小機靈鬼塞進她手裏的紙條,展開看見上面寫着他們打探到的信息。
看到郡守辛旭堯長期不進後院,對自己曾經疼愛的女兒,好像也不去傳言那般真實。
安歆聯系姜晨熙和封宇修對王元濤在招供的時候,随口說被記錄小史寫下來的一句話,心中的疑惑讓她再次陷入沉思。
直到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忽然閃過她腦海,看起來那個病恹恹的梁王就不是個簡單人物,而是一個心思深沉手段非常厲害牛逼轟轟的藩王之王。
安歆看向窗外即将西沉的夕陽,滿天映照着豔紅的霞光。
她知道如果事情真如她猜測的般,那接下來必然是要有一番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