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立依舊沒有讓新兵們入列,而是站在隊列前方,開始訓話。
“今天是你們下連的第一天,作爲一中隊的指導員,我有責任,有義務,提醒你們一件事。”
“别以爲下連了, 被分到了一中隊,你就是一中隊的人了!”
“就憑你們現在的表現,就不配說自己是個兵,更不配說自己是一中隊的兵!”
“要是有人不服,覺得自己是個好兵,是我韓立瞎了眼。”
“那就用實際行動,來狠狠打我的臉!來證明我說錯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一個緊急集合, 七分鍾過去連個門都出不來!甚至背包都打不明白!”
“七分鍾是什麽?是不及格!”
“在這片營區裏, 一中隊就沒有過這麽差的成績!”
“告訴你們,在一中隊,沒有及格,沒有良好,隻有優秀!”
韓立頓了頓,繼續語氣嚴肅的說道。
“到了這,你們的目标就隻有一個,那就是優秀!”
“要是做不到, 要麽你找關系調走, 要麽你就老老實實的低下頭加練!”
“值班員,帶回吧。”
說完, 韓立扭頭就走,臉色陰沉, 似乎對新兵們今天的表現很不滿意。
值班員跑到隊列前方, 下達了口令。
“全體都有, 向右轉,帶回。”
站在一班排頭的趙陽, 對着一班下達了單獨的口令。
“一班,跑步走!”
葉飛等人見狀,趕緊跟在齊宣身後,一齊回到宿舍。
其他班的帶回流程也是一樣,由排頭兵下口令,按照順序依次帶回。
回到宿舍,葉飛等人站到了隊列末尾,依舊背着大包子,等着趙陽的班内訓話。
順便一提,身爲報話員的賈正全程沒參與緊急集合,穿好了衣服就往值班室一鑽,一直坐到衆人回來,舒服的不得了。
就和葉飛預料的一樣,趙陽集中火力,對準新兵們瘋狂傾瀉。
“指導員說的話,都聽見了吧?”
“好好記住,晚上睡不着覺的時候,多琢磨琢磨”
“再看看你們那個造型!”
“背着這個床單跑步, 你們也不嫌丢人!”
“說你們是打了敗仗的逃兵我都信!”
“明天早上, 班内組織内務衛生檢查,我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明早床單上一點褶皺都不能有!”
“解散!”
話音剛落,一班的老兵士官都是卸下背包,準備睡覺。
葉飛則是走到了齊宣面前,毫無感情的詢問道。
“齊老兵,咱班的熨鬥在哪?”
聞言,心懷愧疚的齊宣愣了一下,随即馬上反應過來,往學習室走去。
“都在電視櫃裏面放着,我給你拿。”
趙陽正在脫鞋,聽了這話,直接抄起鞋子朝齊宣扔去,嘴裏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他是沒長手還是沒長腳?還得讓你去給他拿?”
“讓他自己去!”
看似趙陽是對着齊宣發火,實際上罵的還是葉飛。
葉飛就當沒聽見趙陽夾槍帶棒的話語,對着齊宣感謝道。
“齊老兵,謝謝了,我自己去拿就好。”
說完,葉飛看都沒看趙陽一眼,拿着床單就走進了學習室。
葉飛能感覺到,自己這個副班長對自己,或者說對所有新兵态度都不好,抱有莫名的敵意。
這才下連的第一天,彼此之間既無仇也無怨,趙陽還這麽幹,很明顯,這就是他的帶兵風格。
先擺出一張臭臉,再通過各種手段樹立威信,讓新兵熄了心中的小九九,消停聽話訓練。
不管是他的這種帶兵手段,還是今天晚上的各種遭遇,葉飛都可以理解。
又不是隻有一中隊這麽搞,其他中隊也有各自的手段,給下連的新兵門來個下馬威。
畢竟一個中隊裏也就五十多人,像是一中隊,新兵就占了總人數的五分之二,再把休假,學習,值班,站崗的老兵除去。
一個中隊,新兵就占了一大半。
不把新兵整老實了,這老些人串聯在一起,整點大動靜出來誰也受不了。
但葉飛也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不可能就讓趙陽一直針對自己,還一點反應也沒有。
現在張宇休假,趙陽代理班長職務,他自己本身還是副班長,生活,訓練兩手抓,想找點茬出來整人,太容易了。
這要不想點辦法應對,這一個月葉飛得過的相當難受,直到張宇回來。
今晚的事,葉飛認栽,自己不小心,少了個心眼,怨不到别人。
接下來的生活和訓練,葉飛打算全力以赴,做到最好,不給趙陽挑刺的機會。
要是趙陽還雞蛋裏面挑骨頭,那就不是什麽給新兵立規矩,讓新兵安心訓練什麽的能解釋通的了。
就是存心找茬!
葉飛指定得和他幹一仗!
參謀長都沒罵過我!
憤憤不平的葉飛拿出熨鬥,一扭頭,就發現楊冶等人也拿着床單擠進了學習室,似乎也打算熨床單。
同病相憐的對視一眼,葉飛把床單平鋪到桌子上,準備開熨,順手打開了學習室的燈。
“誰讓你們開燈的?知不知道這是熄燈時間?”
這回說話的不是趙陽,而是劉世宇,似乎學習室的燈光,打擾到他睡覺了。
“是,老兵!”
葉飛的語氣很平靜,心裏面則是恨得牙根直癢癢。
劉世宇這話沒什麽毛病,熄燈就寝之後不能開燈,這是規定。
可沒有燈光,葉飛幾個就隻能借助微弱的月光熨床單,相當的費事。
張勇和權世乾幫忙扯着床單,葉飛則是拿着熨鬥,在床單上從左到右的壓過,動作很慢很慢。
就照這個速度下去,四張床單熨完,葉飛他們也不用合計睡覺的事了,洗把臉就可以直接疊被了。
黑暗之中,葉飛沒能看到,楊冶的眼睛裏閃爍着淚花。
整個新兵連,二班衆人就沒受過什麽委屈,還成了大爺的常客,隻要訓練成績好,就能開開葷。
這一下連,上午還和顔悅色的老兵士官,到了晚上一下子就變得兇神惡煞。
不能睡覺熨床單已經夠慘了,還不能開燈,盡管楊冶知道這是規定,但還是怎麽想怎麽委屈。
尤其是張宇和吳士奇的休假離去,使得楊冶心裏産生了一種自己被抛棄,無依無靠的感覺。
什麽?不是還有認識的新兵在嗎?
素質最好的葉飛都是自顧不暇,還能指望新兵啊?
淚眼婆娑的楊冶,突然想起韓立說的那句話。
在這裏,凡事隻能靠自己!
擡起手,楊冶不動聲色的擦去眼淚,胸中燃起了熊熊鬥志!
沒錯!我要靠自己!
在新兵連我能過得好,在基層中隊,我也一樣能過得好!
正當楊冶躊躇滿懷,思考着該用什麽方式讓老兵,士官,對自己刮目相看的時候。
齊宣穿着襯衣,蹑手蹑腳的擠進了學習室。
“噓!”
見葉飛他們想要問好,齊宣伸出一根手指,豎在了嘴唇前,小聲道。
“别說話,班副他們都睡啦。”
說着,齊宣從電視櫃的角落,掏出了一個便攜式光源。
開關擰開,溫暖柔和的燈光瞬間灑滿了整間學習室。
燈光有些微弱,但足以讓葉飛看清床單上的褶皺,幫助他們快速熨完床單。
看着手捧光源,宛若神使臨塵的齊宣,楊冶忽然覺得,有些時候,有些事,不一定非要靠自己。
有些人,也是可以指望的嘛!
趙陽還沒睡,準确的說,除了劉世宇,一班誰都沒睡。
齊宣的動作瞞不過趙陽,但趙陽什麽也沒有說。
翻了個身,趙陽看到學習室内傳出了微弱的燈光,這才閉上雙眼,放心的睡去了。
學習室内,齊宣見葉飛動作有些不熟練,索性一把抓過熨鬥,幫着新兵們熨起了床單。
其實齊宣大可以不管葉飛他們,自己安心睡覺的。
畢竟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們也是這麽過來的。
但躺在床上,齊宣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
他想起了去年的自己。
齊宣比他們要慘,至少葉飛四個還互相認識,齊宣和李傑,陳鵬飛,在新兵連裏面都沒見過,是下連之後分到了一個班裏,才認識的。
沒有熟悉的朋友,完全陌生的環境,壓力巨大的氛圍。
有許多個夜晚,齊宣在被窩裏偷偷的哭,想家,想回家,甚至想當逃兵。
當了一年多的兵,齊宣懂的班長,幹部,爲什麽要費勁心思的折騰剛下連的新兵,也理解他們的苦衷。
但齊宣覺得,訓練也好,磨煉也罷,苦難确實能使人快速成長,但并不妨礙他掌一盞燈,給予這批新兵一點小小的幫助與溫暖。
因爲他知道,想家的日子,确實很難熬。
次日一早,葉飛五點準時睜開眼睛,準備起床疊被。
一起身,葉飛發現宿舍裏除了新兵,其他人都已經忙活開了,但并沒有人叫他們。
其實齊宣是想叫他們的,但被趙陽瞪住了。
這和昨晚的情況不一樣。
趙陽刀子嘴豆腐心,也怕他們熨一夜的床單,耽誤第二天的訓練。
可起床這件事,是個态度問題。
天天指望别人叫,自己是幹什麽吃的?
趙陽對付這種沒有生物鍾,到點起不來床的新兵非常有經驗。
把被子往走廊,水房,甚至是廁所,草坪裏多扔幾次,自然就能起得來了。
人教人是教不會的,事教人,一次就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