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畜生!”
天子在帳篷中氣的來回走動,一條條消息傳到了他這裏,而他悲哀的發現,他對于手下的指揮,出現了大問題。
前天的朝堂會議之後,他罷免了一系列内侍、禁衛軍軍官,因爲這些人都曾經親近太子,也把魏公公等好幾個人關押起來,但是卻悲哀的發現,缺少能用的人手。
爲何宋朝的皇帝要把記住的人才寫到了屏風上,爲什麽自古以來形容一個人得到了恩寵就是四個字,簡在帝心?
因爲無論是誰,就算是記憶力再好,也不可能記得清楚和辨識出自己身邊有多少能用可用的人。
因爲作爲一個皇帝,你要認識一個人作爲心腹,必須花費時間來和他相處,最少聊聊天,吃頓飯或者從種種方面了解他,而不是根據官方資料,文檔來提拔人,那是開玩笑。
可是,他現在發現,人手真的不夠了,一年前他消耗了許多人,這兩天又有很多人被消耗。
而他,這一次的對手,是太子的身份!
就像是剛才,沈漁一行人闖入了這裏,如果是别的人,早就被剁成了肉泥,可是現在人家依舊活蹦亂跳,而且站在了那裏平平安安。
他爲什麽不去進攻皇城,他爲什麽不起兵造反!他爲什麽要一直孜孜不倦的跟在我後面叫我爹!
我給你創造造反的機會呀,你倒是在京城裏面鬧事呀!
“這就是那個畜生的條件?”
天子看着帶回來消息的官員,臉色氣得發青。
“臣不敢說。”
“太傅呢,他怎麽不過來?”
“太傅說了,太子……不,那個人仁厚,甘願退讓,他佩服不已,無臉面對太子提出的條件。”
官員的臉色發青,他是天子的人,鼓動了太傅一群人,出面擋住太子,用的理由就是,不管怎麽樣,天子是父,而且任何時候都不應該有叛逆作亂之事,如果太子有什麽理由,可以當面見天子陳述,而不是帶兵闖入。
他說動了太傅和一群文官,這群人算是大乾真正有風骨的一群人,以爲沈漁會和他們沖突,可是,誰能想到,太子居然沒有和他們發生沖突,相反認同了他們的觀點。
太子言說知道天子被奸人蒙騙,他也不想做不忍之事,今日來,隻是求一個平安,并且提出了三大條件。
第一,承認我的身份。
你們都查驗了我的身份,現在還有什麽不能确定?我之所以一直忍耐,一直妥協,是因爲我是太子,但是陛下,你一次次殺我,到現在不認同我,那麽……你覺得,我敢不敢,會不會直接沖進來和你厮殺?
現在打起來,太子必死,但是天子呢?你和群臣,必然在曆史上留下臭名昭著的名聲。
史書如刀,到時候記載的事情,恐怕千百年後大家都扼腕不已,天日昭昭,天日昭昭這八個字,真的是太讓人無法直視了。
你要先寫下聖旨,認同我的身份。
這是名,你要給我。
第二,懲治剛才那幾個阻擋太子的将領。
是誰讓太子和天子離心的?是誰讓挑動矛盾的?
當然不是陛下,一定有小人!
今天的事情,必須給個交代,那幾個人的名字被列了出來,他們不但自己要死(當然有死了的),他們的家族,一定要以叛亂的罪行根除!
第三,是交換條件,沈漁可以在群臣見證之下,得到了天子承認身份之後,在一個月内離開京城,乘船出海,并且在離開前,告訴大家銀礦的位置,以及尋得高産作物後,獻給陛下。
“不可以,第二條堅決不行!”
天子咬着牙,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個人說了,陛下如果不答應,那麽就一拍兩散。
他前日在大殿上,沒有逼迫陛下,昨日也沒有在京城掀起風波,今日過來,隻不過爲自己爲手下求得一條生路。
第二條陛下必須答應,也隻有這樣,才能讓……”
官員吞吞吐吐的不敢說下去。
“說!”
“他說了,他信任陛下,但是那些離間父子的人,一定要付出代價,隻有陛下殺了那幾家,他才能放心,不擔心有人爲了謀取富貴,來铤而走險。”
“畜生,畜生!”
天子隻覺得自己的血管不停的跳動,這個王八蛋簡直就是畜生!
他年少時候,和幾位哥哥争奪皇位,各種陰謀詭計都見識過,包括一些攻擊、屈辱,可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有人這樣赤裸裸的鄙視和嘲諷他!
他不要什麽補償,他不需要什麽溝通,他就是強按住你的頭,讓你承認他是你的兒子,甜滋滋的叫你爹,最重要的還鄙視你的智商!
他敢用性命打賭,沈漁絕對絕對不會就此泛舟出海,他一定會一步步的緊逼而上,他答應了沈漁的條件,下一步,他一定有辦法留在京城。
最後坐上了皇位!
可是……
這是什麽狗屁操作!
……
“其實呀,開拓海外,才是聖賢書中說的王道。”
一張桌子上擺着瓜子、水果,加上十來張椅子擺放在這裏,沈漁邀請二三十位大儒、老先生,一起唠叨着家常。
雖然薛家人虎視眈眈的警戒着一切,雖然遠處的禁衛軍甚至搬來了床弩,可是沈漁不但面色不變,甚至還表示,不急不急,我今天來是和陛下談談的,而不是來兵谏的,以和爲貴。
急啥?
“大乾的問題,就是人太多,發展起來,總會出現種種的問題,但是移民海外呀,很多地方開墾起來,非常不錯。
說不定,過上幾年,海外的朋友給我們這裏的人寫信,老李,快點過來吧,我們這裏每周能吃上一頓肉,保證你能吃的肚兒圓。
然後,老李過去了之後,發現被朋友騙了,那邊不是一周一頓肉,而是每天都能吃上肉,想怎麽吃就怎麽吃,于是他很奇怪,問朋友爲什麽要騙他?
沒有辦法呀,老朋友說,我如果給你寫信,我們這裏一天一頓肉,往飽裏吃,你們一定不會信我的。”
這不是編的,而是另一個時空,美國的移民寫信給自己愛爾蘭的兄弟,因爲擔心那些在愛爾蘭快被餓死的弟兄們不信,不得不騙他們來墾荒的真實事情。
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這一點一定要搞清楚。
今天這些老先生、大儒擋在了他的面前,大家已經是很勇敢的人了,拼了生死,想要調節天子和自己的矛盾,不想出現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們在擋沈漁之前,聯名上書天子,說太子既然歸位,那麽天子就應該好好重續父子之情,就這樣,沈漁還能說什麽呢?
“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嗎?”
“有,真的有。”
沈漁的眸子閃閃發光,他的聲音充滿了誘惑的味道。
“我們的這個星球,是圓的,上面有着許多塊大陸,大乾,隻不過是其中一塊大陸的一部分而已。
有一塊大陸,上面沒有人,平坦的草原一望無垠,一年四季陽光燦爛,放牧完全不用考慮什麽冰雪威脅,蠻族燒殺等等,隻要在上面,專心收獲就行了,嗯,這個一望無垠,指的是真正的一望無垠,你可以當成兩個州大小的四季陽光燦爛的牧場。
有一塊大陸,比大乾的面積還大幾倍,除了少數野人之外,就是各種各樣的動物,無窮無盡的野牛鋪天蓋地,一群就是幾千甚至幾萬隻,甚至有幾十萬隻的野牛群四處奔馳,那裏地表平坦無垠,氣候和大乾的氣候非常相似,無比的富饒。
舉個例子,那邊有一種鳥兒,叫做旅鴿,大小比普通鳥兒大幾倍,就像是一隻雞一樣,你們猜,它們一群有多少隻?”
沈漁描繪的場景,讓現場的大儒、老先生們一個個心曠神怡。
“幾十萬隻?”
“不,幾千萬隻,甚至是上億隻!”
沈漁的聲音中充滿了真誠,老先生們一輩子教書育人,很清楚他說的是真話,而且真正見識過!
“上億隻雞……這樣一群,不就是能夠大乾的人,每人鍋裏面有一隻雞……”
有人喃喃自語的說道,是貧寒出身,從小到大,家裏一年最多吃一隻雞。
有人興緻勃勃的聽着,卻提出了疑問。
“太子殿下,你說你見過這些東西,那麽,你一直在深宮中,怎麽可能見到過這些東西?”
“這就是我今天要見天子的緣故,我要向天子說清楚來由。
前天,陛下爲奸人蒙蔽,居然要把舍妹許配給我,那時候情況緊急,所以我不得不展示本容。
天地人倫,不容亵渎。
我本想和陛下好好的談一談,卻發現父皇不但不喜出望外,反而把我認爲是妖孽,
如果陛下不準備和我重續天倫之情,我也無可奈何,隻能泛舟出海,但是我有些事情,有些情景,要向父皇說一下,比如我爲何知道這麽多的知識,以及我爲什麽告訴大家,我曾經見到過這麽多的事物。”
沈漁歎了一口氣,給老先生們倒了一杯茶。
“我今日來見父皇,就是爲了說清楚這件事,有些東西,是天下蒼生的,有些東西,是社稷祖宗的,我和父皇有矛盾,他不容于我,這是我做兒子的做的不好,但是還是應該說清楚。”
沈漁歎了一口氣,又歎了一口氣。
“如果陛下不願意見我,那麽,我也就隻能離開了。我提出的這三條,一條都不妥協。”
面前的這批人,在話語權上有着極大的力量,沈漁現在隻想知道,老皇帝準備怎麽應對?
來吧,互相傷害吧。
大不了打一仗,打得大乾山河破碎,屍山血海!
……
沈漁就這樣,和在座的大儒們聊着天南海北的事情。
在藍星現代時候,很多年青人一談起古代的大儒,就是這些人故步自封,但實際上,從古到近代,大儒都是掌握最先進文化的代表。
他們引領着時代潮流,保存着文化種子,需要變革時候是他們主動站出來,一代代的完善理論。
沈漁和他們在國子監中都見過面,他們也都看過沈漁寫的書,大家日常喝過茶,現在聊天和以往的差别是,沈漁談到了很多讓人大開眼界的東西。
“我們的這個星球,七成以上都是海洋,海中有着各種各樣的奇異生物,比如鲸魚,大的等于幾千頭幾萬頭牛的重量,隻要捕殺一頭,裏面的肉就夠一個縣的人吃了,味道和牛肉沒有什麽差别,還有厚厚的脂肪,用來做蠟燭、香皂什麽,非常有用……”
沈漁興緻勃勃的和大家講述着種種情景,而來回的使者不停的帶回來了消息。對了,他們怎麽和天子解釋呢?
很簡單,陛下,我們想從這個人口中套取銀礦的位置。
老臣們,包括太傅們,勸說陛下,一切以和爲貴,畢竟現在真的鬧起來了,事情反而一發不可收拾。
不僅僅包括這些文官,跟随天子一起過來的大臣、勳貴包括皇室成員,大家也不得不表明了态度。
天子現在雖然勉強可以調動禁衛軍,但是卻難以形成戰鬥力,唯有他身邊的一群内衛,可是,真的動用這些人來殺沈漁,人家不能跑嗎?
到時候,皇帝身邊會不會空虛,會不會有人趁機作亂?
雖然大家都知道沈漁以退爲進,但是……你怎麽知道,沈漁是不是一定給天子面子?
“陛下如果不肯認我,那麽我就隻能逃出京城,但是陛下如果要趕盡殺絕,那我就隻能落草爲寇了。”
沈漁笑吟吟的和大儒們說道,說的興高采烈。
“唉,落草爲寇的日子不好過呀,但是也沒有什麽,大乾的軍事已經落後了,到時候我會帶着新式軍隊重新回來清君側的。
各位,不要故步自封,大乾并不是最強大的國家。
我在一塊大陸上,見到過一些使用火藥武器的軍隊,他們的武器百步内可以取人性命,射程甚至遠到千步之外,這樣的大軍,隻要規模上千,除非彈藥耗盡,不然面對大乾上萬大軍,絕對不會戰敗的。”
“什麽,無稽之談?這樣好了,這位小哥,你來看看,這個東西。”
沈漁讓薛玉華取出三個黑溜溜的玩意,讓那個内力很強的侍衛随便挑一個。
“朝着那邊沒有人的地方扔過去,讓大家看看,這種人家開始普及的武器,有多麽厲害。”
大乾已經有爆竹等的存在,沈漁之前用過的天機盒,裏面的就是有着火藥,而這枚手榴彈,就是沈漁這半年來,利用精神力量,提純提取等制造出來的一些東西。
雖然說沒有機床,但是精神力量,那是最好的操作工具,就像是狂犬病疫苗的提取一樣。
侍衛看了看沈漁,又看了看周圍的大佬,點點頭,從三個黑溜溜的玩意中,随機挑選了一個。
東西很重,大概有六斤左右,但是對于侍衛來說不算什麽,遠處那邊栓了幾匹戰馬,他點燃了導火索,用力的扔向了幾十米的遠處,然後隻聽到哄的一聲巨響,所有人都感覺到了爆炸的威力。
那幾匹戰馬被炸的粉碎,血肉橫飛,有石塊飛向了這邊,包括有一個倒黴蛋站在反方向,至少三十米的地方,結果被一塊馬镫碎片擊中,半個腦袋嘭的一聲不見了。
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這個如同地瓜一樣的東西,威力這樣大?
“這隻是他們步卒用的一種輔助兵器而已,而真正用來殺人的武器,根本不用扔,隻需要動動手指,就像是弓弩一樣,殺人百步之外,就算是武道高手,都不一定能夠擋得住!”
沈漁這樣的說道,仿佛說着普普通通的事情。
“他們生長的地方比我們這裏還要貧瘠的多,又分成小國在不停的厮殺,戰鬥,武器每天每月都在創新,改變,戰鬥方式也是一樣。
他們一邊自己戰鬥,一邊制造海船,向外尋找着新的土地,上去之後,殺光了當地的男人,隻留下女人和兒童作爲奴隸,他們遲早會來到大乾的,因爲我們大乾,就是他們傳說中的終極黃金之國。”
“胡說,那裏有這樣的國家!”
有個人這樣的反駁道,沈漁卻隻是笑了笑。
“大乾這麽多年,那麽多絲綢、工藝品,通過西北走廊,賣到了哪裏去了?或者說,你懷疑這東西的威力?”
沈漁的話讓那個人陷入了沉默。
“至于說那邊的人的思維,他們和我們不一樣,我給大家講個故事。
那邊以前有一個米洛斯的島國城邦,有兩個國家雅典和斯巴達發生戰争,他們想在雅典和斯巴達人中間保持中立,但雅典人不同意。
在戰前談判的時候,雅典人很直接了當說道:公正的基礎是雙方實力均衡,強者可以做他們能夠做的一切,弱者隻能忍受他們必須忍受的一切。要求米洛斯必須加入帝國(提洛同盟),認爲這樣對雙方都有利。
米洛斯人不願意,認爲加入帝國後雅典做主人,米洛斯做奴隸,這樣對米洛斯人有什麽益處。
雅典人赤裸裸的威脅:因爲你們臣服了,就可以免除滅頂之災了。
米洛斯人不願意接受如此屈辱的條件,談判談崩後雅典人就開始組織圍攻。
米洛斯人在雅典漫長的圍攻中陷入内亂,最終無條件向雅典人投降。
雅典人将俘獲的米洛斯成年男人全部處死,把婦女、兒童賣爲奴隸。”
“對了,這是那邊中最輝煌,最文明的國家,他們曆史上道德最高的輝煌時代,類似于我們的三皇五帝,無論是雅典還是斯巴達,至今還被傳頌,你們猜,他們過來之後,會如何?”
沈漁指了指桌子上擺放的,剩下的兩個又黑又大如同地瓜一樣的手雷,示意這個幫忙捧眼的,其實是一直躍躍欲試,想要測試一下爆炸物的工部官員上一下手。
“好的,我懷疑剛才你在那邊臨時埋了火藥,我重新找個地方測試一下!”
工部官員理直氣壯和厚顔無恥的手段,讓沈漁歎爲觀止,尤其是他帶着兩個黑黝黝的手雷離開,說這裏人太多,太危險,他要到别處測試,其實是獻給天子的時候。
沈漁隻能說,這個人前途無量!
好吧,繼續喝茶,嗑瓜子。
昨天看新聞……那邊,看得人真的是大開眼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