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榮很注意自己的安全,尤其是老娘經常教導他。
他有兩套安全屋,逃到了那裏面沒有人找得到他。母親遲早能爲他洗清楚冤屈,到時候什麽事情都沒有。
他也可以去紫禁城,去找叔叔說明實情,告訴他自己被沈漁污蔑了,或者……
沒事,沈漁隻是割裂了他和武當的關系,但不代表他輸了。
他還年輕,還有機會。
可是……
他爲什麽要逃?
母親二十年前,十拿九穩的武當派掌門位置,被長老會推選出來的金象替代,那些上台的人,對母親和她的支持者們,各種提防打壓,許許多多的人被迫退休,不少人去了黑大陸,這種打壓到現在還在繼續,因爲這是一個超凡者存在,力量屬于自身的時代。
沈漁給了金象等人一個借口,也把他們逼到了絕路上,這時候,一定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如果他走了,他安全了,但是更大的壓力在老娘的身上。
我真的要如同狗一樣的逃走嗎?
如同懦夫一樣的逃走嗎?
沈漁這個王八蛋百分百有針對母親的手段!
甚至包括自己後來的一系列反擊手段,他都應該有預案!
那麽……現在有什麽是他想不到的,或者說自己想不到的路子?
兩個小時候後,兩位武當派的道長,忐忑不安的來到了朱友榮的辦公室。
他們在門衛上被扣留了整整一個鍾頭,好幾撥人看着他。
然後好不容易被放行,進入了朱友榮的辦公室。
忐忑不安的兩位道長感覺到周圍人都在冷漠的看着他,隻要朱友榮一聲拒絕他們就會被趕出去。
可是……朱友榮笑着對周圍的同事解釋道,什麽事情都沒有,隻是一個聚會而已。他給上級留下了請假條,說有事情離開一段時間。
大家再見。
再見。
然後,跟着兩位道長離開了辦公室。
對了,朱友榮在武當青字輩的名号是青龍。
天青如水,飛龍在天的青龍。
很多人都忘不了這一刻,大家以爲他會逃走,結果那個溫和的,笑容滿面的英俊男子向着大家揮了揮手,就此離去。
在武當派弟子的押解下。
很多人都以爲,這是最後一次見到他。
是的,他是主動讓武當派抓走的。
……
美國,洛杉矶,康恩大酒店。
整個酒店完全封閉,一條條電話線拉了起來,到處是繁忙的人群,樓下的自助餐廳二十四小時影業,樓上的按摩、洗浴等随時有人侍奉。
二樓變成了一個超級大的會議室,就像是戰鬥時候的聯系指揮室一樣,沈漁和很多人坐在了圓桌會議桌上,處理着各種公務。
周圍房間裏,一個個電視屏幕播放着不同的新聞,想聽哪個按下按鈕就能從耳機中聽到相應的報道,秘書們人來人往,不時有來自大洋彼岸的快訊彙集到這裏,然後經由一個個專業人士處理,給出意見,然後再次各種處理。
輿論的戰争,從來不是扔出了醜聞就解決問題,相反,這是一場戰争,你掌握的證據如同精銳的士兵,你需要謹慎和大膽的把他們放到最應該出現的地方,然後引誘敵人犯錯、退卻以及恐懼,不停的在真武觀這個龐然大物身上撕開裂口。
這就如同打牌,很多人握着一手好牌,卻輸了個幹幹淨淨,有人一手爛片,卻能大赢特赢。
這個房間裏,沈漁是真正的主宰!
“凱威運輸公司的董事長,正被我方通緝,同時有聚集的人群堵住了他們公司的大門,要求給個說法,公司的的股價下跌了今天下跌了百分之七,五日總跌幅達到了百分之四十,他們沒有保證金了,抵押在銀行的股票已經被平倉。”
“紐約長島電台今晚将出一個特輯,回顧這幾天發生的一切,制作人是王根鎖,立場偏向于我們,但是要求一份四十萬的廣告投放額度。”
“真武觀發布了最新聲明,發言的不是金象,而是他們一直以來的新聞發布人,金源道長。”
一條新消息放了出來,當然大家最關注的還是真武觀。
“啊,武當派的聲明來了?把畫面切到了這個上面,大家聽一聽。”
收音機的喇叭中播放着金源老道的聲明,這是武當掌門親自簽署的文件。
他表示真武觀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從上到下都很震撼,正在努力的協查此事,一定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更不會出現包庇等情景。
同時,他發出了呼籲,說真武觀延續千年,一直以來爲國爲民,各種慈善事業積極參與,道士們都遵規守紀,并且每年也處理許多壞人,自我清潔,這次出現一些不好的事情,從上到下都很心痛等等,一定會好好的追查到底,給大家一個交代。
電視的畫面有點模糊,不過也足夠了,下面的記者提問環節,這邊能看到。
沈漁聽着記者的提問,嘴角露出了笑容,那邊果然還是按照老辦法來做事,新聞媒體的提問,應該是事先安排好了的,一個個提問都是暗地裏幫助真武觀說話,偶爾幾個尖銳的,也都是小罵大幫忙。
這種處理的手段,也不能說沒有問題,可是他們現在面對的對手就是沈漁!
要的就是你們這樣做!
“伊萬諾夫,去拿乙261号文件,複印二十份。”
沈漁按下了通話鍵,伊萬諾夫去了不遠處的金庫。
那間水泥澆築,鋼栅欄隔絕的房間是整個酒店看守最嚴密的房間,一排排書架上是一個個帶有編号的盒子,每當沈漁想要什麽,就會讓人進去取出來。
十分鍾之後,伊萬諾夫帶着文件過來了,在場的人每人面前一份,那是關于金源道長的故事。
越是大的集團,一旦出事,越會按照一起的套路來處理。
就像是真武觀的新聞發言人金源道長,這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道人,一直對外保持着良好的形象,家庭和睦,子孫滿堂,看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實際上,他有一個緻命的缺點,就是好色。
他有許多情人,好在給錢麻利,所以沒有被人揭露出來,大家都以爲他是好人。
他的情人之中有兩個身份很敏感,一個是他孫女的閨蜜,從小就認識他,一個是他的幹孫女。
他還和其中一個有了孩子,對方的丈夫根本不知道内幕。
沈漁這一次就瞄準了他!武當派果然還是讓他擔任發言人!
“大明帝都時間現在是早上七點半,正好是普通民衆上班前,他們一定會利用各種方式把消息傳播出去,報紙上提前印刷了聲明,保證民衆們能夠第一眼看到這個聲明。
明天的新聞報道,他們也一定買了大量的版面,是對這個聲明的解讀,以及大量專家學者、德高望重的人的分析和擔保。
我們不要反駁他們,讓金源道長出來發言,讓那些專家學者發言,等到下午,到言論發酵了,一定會有很多媒體站出來幫助真武觀說話,我們隻需要把這條消息放出去,金源道長和他的幹孫女以及孫女閨蜜的故事放出去。
消息的傳遞是在十個小時之後,大明的印刷廠封機的時候,他們會印制好明天的新聞報道,報紙準備配送。
不過這幾天,各大新聞媒體包括印刷廠,都會加班,我們的消息放出去之後,那邊得到消息,來不及撤下印刷好的報紙,于是機靈的廠商,會采用新的手段,加副頁,上新頁面,會把這個消息做成副頁夾在了報紙上。
這一一來,明天大明的民衆,早上起來觀看報紙的時候,會看到兩種不同風格的東西,或者看到一副隻爲真武觀說話的報紙。
報紙上的東西一定會很精彩,一份是關于真武觀正在嚴肅處理問題,絕不放過罪犯,并且上層都是清白的,隻有一小撮壞蛋,金源道長的照片應該出現在頭版,另一份則是金源道長和晚輩們私通的故事,他居然和幹孫女和幹孫女的閨蜜有一腿。
相信這個對比,會讓大明的讀者印象深刻,對了,郭律師,金源道長的醜聞,伱審核的怎麽樣?”
“沒有問題。”
律師帶着金絲眼鏡,仔仔細細的查看着内容,表示這上面不存在法律上的問題,兩名女孩雖然是很小時候跟着金源道長,但現在都成年了,而且這段日子,沈漁提供的資料都很詳實和真實。
對了,郭蘇淮律師,并不是在這裏研讨沈漁的做法是對是錯,而是從法律的層面上,來保證沈漁不會被對方抓住把柄。
他非常樂意參加這一場戰争,他覺得全身熱血沸騰。
“托蘭檢察官,你有什麽意見?”
托蘭檢察官是方達法官的兒子,他這幾天已經成爲全美最有名的人物之一。
“金源道長的一位情人是我國國籍,可以以此發函。”
“各位還有什麽問題?”
一道道程序走下去,還有記者、編輯、投資者等等,大家一邊看,一邊讨論,搞清楚有什麽問題沒有,并且提供資源。
這不是一個人的戰争,這是許許多多的人齊心協力的戰争!
十個鍾頭之後,這條新聞會迅速的出現在美國和不少國家的新聞媒體上,青鳥電視台當然也不例外。
“郭律師,你已經連續忙了三天,每天隻睡了三個鍾頭,這樣不好,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好。”
郭蘇淮律師沒有推辭,隻是向着沈漁鞠了個躬,“沈導演,你也注意身體。”
“明白。”
不遠處金庫中,有着密密麻麻的文檔,透過玻璃,能看到一個個真武觀鼎鼎有名的人物排列其中,沈漁告訴大家,絕大部分資料都是正常資料,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隻有極少數是犯罪資料等等,但是,每一個進入到這個房間的人,都會不自覺的掃了掃櫃子,認爲裏面都是犯罪證據。
這幾天,這個櫃子裏流出來的文件,毀了太多的人!
美國這邊,相繼放出了九名道長的文件,其中三個人在美國,所以被拘捕歸案,剩下的六個人,警方發了通緝令,請求大明那邊給予幫助。
然後,那六個人,其中三個人自殺,兩個人逃之夭夭,最後一個雖然堅稱自己是清白的,但是民衆直接把他家包圍起來,扔石塊和磚頭。
就你清白?
你禍害的男孩子,女孩子,人家已經在電視上控訴你的所作所爲!
雖然他犯罪在美國,但并不是每一個道長,都是一直在一個地方,相反,真武觀不是子孫廟,道士經常流動,這個人就在自己老家擔任過道士!
那些家長一想起自己孩子在這個人身邊呆過,就無比難受。
同樣的,就算是正常的道長,也會被别的家長們厭惡或者警惕。
同樣的情況,發生在俄羅斯,那邊更粗糙一點,全境的真武觀被勒令停止活動,等到調查清楚再說。
如果是以前毛子敢這樣幹,大明馬上會讓他們知道誰是爸爸,但是這一次,大明這邊無話可說。
真武觀,你看你們幹的鳥事!
人家的通緝令上給出了确鑿的證據,人證物證都有,時間地點都有,而且表示,這隻是罪惡的一小撮,還要深挖,請予以配合。
你們能說什麽?這時候就連親近真武觀的上面也焦頭爛額。
大家給面子說是一小撮,但是你們全體是豬呀!
人家調查了你那麽多的資料,你們居然一點防備都沒有!
“沈導演,朱友榮被真武觀的道士帶走了。”
“啊?”
沈漁楞了一下,大家都能看到他臉上的寂寞和無奈。
還有濃重的悲傷。
大家都好奇,沈導演從哪裏挖掘來的這麽多證據,尤其是其中很多是大明的,伊萬諾夫等人兩年前才在沈漁手下幹活,沈導演一定有真正得力的消息來源。
私下裏大家議論紛紛,有人猜到了,是朱友榮。
外面雖然傳說他們兩個人勢如水火,可是芝加哥兩個人聯手的情景大家知道,甚至沈漁離開芝加哥的時候,等到最後飛機快要晚點,也要等到朱友榮的送行,而朱友榮在堵車等不利因素下,克服了各種艱難險阻,也要去見沈漁一面。
兩個男人隻爲了在機場上說最後幾句話,因爲他們知道,自己随時可能死去,他們的友情是那樣的深厚,甚至後來……
嗯,那天朱友榮流浪回來,跑去見沈漁,然後在沈漁哪裏洗澡,睡覺等等,當時沈漁按動了報警按鈕,讓伊萬諾夫和别的幾位保镖守候在附近。
然後兩個人就呆在了片場中,交流了許久……
唉……他們都是好男人,還好不是那種關系……
“這件事我想想,但是可能我也沒有辦法。”
沈漁的臉上,露出了深重的落寞和無奈,然後揮了揮手。
周圍的人,也都歎息了一聲。
男人這種浪漫到死的動物,有時候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就像是朱友榮,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完全可以躲起來,但是他一定騙了沈漁,其實主動被抓。
他這一次背叛了武當,背叛了許許多多信任他的人,不少人受到了連累,許多人可能破産,他内心有愧,更不願意轉爲控方證人,他也許想用自己的血,來洗清這一切。
從他背叛武當的那一刻,他就沒有想過活下去。
沈漁把臉埋在了手掌中,肩頭不停的聳動着,應該在哭吧。
許久之後,他才放下了手掌,臉龐有點扭曲,有點像笑。
“按照計劃進行!”
最好的,可以交心的朋友,馬上就要死了,他不但幫不上忙,反而還要更加猛烈的打擊真武觀。
雖然,也許交出了這些情報,能夠換來朱友榮不死,但是爲了朋友的囑托,他怎麽能這樣做呢?
這就是男人的浪漫吧。
……
大明。
朱友榮的雙手被铐住了,身上的氣血也被封住。
有人來到了他的面前,問道。
“友榮,告訴我們,到底怎麽回事。”
那是他的一位師叔,面沉如水。
“對不起,我給沈漁提供了情報。”
朱友榮平淡的,卻又堅決的說道。
“什麽?”
那名師叔楞了一下,他本以爲朱友榮會各種狡辯,包括種種的證據說出來
其實,很多人并不認同朱友榮出賣了大家,他才二十二歲,也知道分寸,更何況被抓的時候沒有反抗也沒有逃。
說不定是别的人,比如武當派某個高層等等。
這樣的倒黴蛋不是沒有過,無數的證據指證了某個人,但是卻最後發現隻是機緣巧合。
“你真的出賣了武當?”
“不,我沒有出賣武當,我隻是向沈漁提供了真相。”
朱友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樣的回答道。
既然沈漁暗示他出賣了武當,那麽他就承認他出賣了真武觀,他已經想清楚了,自己該做什麽。
騎士被奸臣污蔑,送上了斷頭台,他可以破口大罵皇帝的昏庸無能,卻在臨終時候大呼陛下萬歲。
偉大、光榮、神聖的國王陛下,千秋萬代,永遠正确!
騎士很清楚到底是誰要殺他,但是他這時候隻有這個選擇,也隻有這樣,他的親人等,才有機會爲他報仇!
有些旗幟,你就算是死,也必須撿起來。
“你該死!”
那位師叔一下子怒了起來。
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朱友榮的臉上。
“給我說,你提供了多少情報?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你還有機會,快點說!”
武當派現在被各種攻擊,名聲一落千丈,大家都想知道,沈漁手中還有什麽!
臉上火辣辣的痛,朱友榮一言不發。
他知道個錘子!
“不說,好,上刑!”
師叔的臉上充滿了怒火,變得無比的猙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