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被南宮公主、陳阿嬌一通臭罵,冷嘲熱諷,卻并不生氣。
臉皮不厚的皇帝,一般都不是什麽好皇帝。
更何況,老劉家的人,繼承高祖皇帝的無賴痞氣,其實從來都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二姐,阿嬌,朕想跟你們商量一件事。”
劉徹站在閣樓下,仰着脖子,笑眯眯的說道:“楊川家的孩子出生後,若是男丁,朕封他們爲關内侯,若爲女子,朕封她們爲郡主……呃,不對,朕要封她們爲大漢公主,可行否?”
南宮公主起身,低頭,用兩個空洞眼眶盯着劉徹,淡然說道:“楊川爲大漢列侯,就算不用你劉彘封賞,楊氏嫡子亦可承襲父爵,爲我大漢列侯。”
劉徹老臉一燙,呵呵笑道:“看看朕這腦子!”
“二姐,那就讓嫡長子承襲父爵,爲大漢長甯侯,其餘庶子,皆爲大漢關内侯,可否?”
南宮公主微微點頭:“這是你的事,與本宮無關。”
劉徹撚須微笑:“還是二姐知曉朕的心意……”
一旁的陳阿嬌卻笑了:“二姐知曉你的心意,本宮就不知曉了?”
劉徹的臉,登時便拉胯了兩三個呼吸,幹笑道:“阿嬌,滿月兒的身子骨可還好?這一晃眼就是大半年,朕想咱們的滿月兒了。”
陳阿嬌不吭聲,一張俊俏老臉籠罩一層寒霜,動手給南宮公主添了一絲茶水。
劉徹舉步登上閣樓,端起陳阿嬌的那一碗清茶,噸噸噸三下,就喝了個一幹二淨:“啧,此茶,甚是甘甜。”
南宮公主、陳阿嬌懶得理睬。
劉徹也不尴尬,負手而立,眺望遠處的渭水,以及河岸對面的太學院,感慨一句:“朕,想楊川了。”
見二姐與前任不吭聲,劉徹繼續說道:“天下少年俊彥,朕見得多了,可要說心思玲珑剔透,不計個人聲望者,楊川與霍去病,乃我大漢少年人之最,無出其右者。”
“二姐,阿嬌,朕近日得了一件寶貝,想不想看一眼?”
南宮公主、陳阿嬌:“不想。”
劉徹:“……”
皇帝也不尴尬,輕咳一聲,仰面長歎,幽幽道:“可惜楊川不在身邊,要不然,朕也不至于如此無助。”
兩名婦人終于轉頭,齊齊看向皇帝。
“劉彘,你到底想說什麽?”南宮公主問道。
劉徹一伸手,對閣樓下的崔九老賊招呼一聲:“大長門,将咱們的那件寶貝拿上來,讓二姐和阿嬌瞅一眼。”
崔九提着一隻錦盒,緩步登上閣樓。
“此爲、何物?”
南宮公主伸手,在地球儀上輕輕摩挲着、思量着,眉頭微皺:“劉彘,你是欺負二姐的眼睛瞎了,看不見東西是吧?”
劉徹歎一口氣,柔聲說道:“二姐,此物乃霍去病、楊川和曹襄三人,在攻破匈奴休屠王後,在一處隐秘地宮中發現的,藏在祭天金人的腹中……”
祭天金人!
果然,南宮公主神情大變,伸手在地球儀上輕輕摸索,陷入沉思,口中猶自喃喃低語:“匈奴人的祭天金人,來曆非凡,就算是匈奴王庭索要幾次,休屠王都不曾獻出來……”
陳阿嬌在一旁,眼瞅着地球儀,目光之中也甚多疑惑。
不過,她終究沒有開口說話。
她能感覺到,劉徹對這件‘寶貝’極爲重視,一句話說不對,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是地圖。”
最終,劉徹開始釋疑:“二姐,太史令看過,言說此物爲一幅地圖,朕有些拿不準,便讓董仲舒也看過一次,他也說此物爲一幅地圖。”
“地圖?”
南宮公主的手沒有離開地球儀,指尖在上面的紋路、褶皺和線條上摸索不已,微微點頭,道:“的确是地圖,上面的褶皺,應該爲山脈,線條爲河流,還有這片光滑的地方,難道是……大海?”
看着二姐空洞的眼眶,劉徹莫名的有些傷感,淡淡說道:“二姐目不能視,卻比朕的眼光獨到不少。”
南宮公主停止撫摩,往馬紮子上一躺,道:“劉彘,你想商量什麽事情?”
劉徹略微沉吟幾個呼吸,突然說道:“朕想借錢。”
南宮公主點頭,面無表情的說道:“就知道你要借錢……說吧,想借多少?幹什麽用的?”
如今,南宮錢莊的運轉正常,有出有入,動辄便是幾十萬、幾百萬錢的借貸,俨然成了漢帝國最有實力的狗大戶之一……
劉徹:“朕想借三千萬錢,組建一支西征大軍,通過河西走廊,征服整個西域之後,再往西面去看看。”
地球儀上,河西走廊以西,是西域。
西域以西,有兩條巨大山脈橫列其間,翻過那些山脈,卻是一片神秘而遼闊的土地,有高山,有丘陵,有平原,有湖泊海子星羅棋布。
光是想一想,就讓劉徹有些心熱……
……
‘劉徹,終于咬鈎了。’
二十幾日後,遠在鹿鼎城的楊川收到密報,終于松了一口氣。
藏在祭天金人裏面的‘地球儀’,便是他丢出去的一個魚餌,不爲别的,就爲讓劉徹這位漢帝國的皇帝開一開眼界,别特娘的像個傻逼一樣,時時刻刻的,将粗短目光盯在中原王朝那一畝三分地上面。
然後,等到中原王朝略微穩定一二,便迫不及待的開始内鬥。
縱觀漢帝國幾千年曆史,楊川最大的感慨,便是這樣一個強悍帝國,不僅有深厚的文脈底蘊,且又不乏秦皇漢武這樣的牛逼皇帝。
可是,爲什麽到了後來,陰盛陽衰,讓一大幫讀書人掌控朝堂,武夫靠邊坐了冷闆凳。
結果可想而知。
大送朝以後,元明清三代,一代不如一代,最後,終究落下一個國破山河碎、城春草人心的下場。
也許,一個小小的地球儀,并不能徹底改變漢帝國。
但起碼,在劉徹的心裏頭,有了一個天下之大大無邊的概念,讓那個皇帝在年老昏聩之際,也能有所收斂,盡量免得讓他生出一股子‘老子天下第一’的錯覺……
這些都是楊川的一點小心思,順手而爲之,沒什麽實際意義。
作爲一名廚子,給劉徹送去的‘地球儀’,充其量,也就是給一塊上好的食材調配了一些腌料,讓那位所謂的‘漢武大帝’更加入味,更富有營養,口感也更佳一些罷了。
“公子,長安城方向傳來的消息稱,劉徹借了南宮錢莊三千萬錢,并分出北軍三萬人,重新整備兵械糧秣,估計會在一兩個月後進入河西走廊。”
楊川翻看一沓羊皮紙地圖,随口問道:“主将是誰?”
阿鐵遲疑一兩個呼吸,道:“韓嫣。”
楊川擡頭,頗爲疑惑的問道:“不是我義父衛青?”
阿鐵搖頭。
楊川吐了一口氣,繼續埋頭忙碌,開始随口傳令:“阿鐵,你帶領八千兵馬,帶上足夠的霹靂彈,以最快的速度進入西域,端了右賢王的老窩。”
“此戰,一定要速戰速決,以滅殺匈奴人主力爲主,其他事情不要多管,也不可戀戰。”
“記住以戰養戰,攻滅匈奴人部落後,搶走他們所有的戰馬,牛羊牲口全部制作成肉幹。”
阿鐵領命而去。
楊川在房子裏忙碌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黃昏将至,夜幕降臨時,方才停下來,給自己沏了一壺新茶,坐在光線昏暗的窗前,慢慢喝着,思量着。
匈奴小婦人熱卡站在門口,等了整整一個時辰。
最後。
她終于忍不住,探頭探腦的走進房間,柔聲細氣的說道:“吃飯啦。”
楊川嗯了一聲,站起身來,活動一下筋骨,走出房門。
鹿鼎城的春天終于來了。
王府的庭院中,栽植了幾棵銀杏樹,如今都兩三年了,卻還是隻有小兒胳膊粗細,不過,樹葉倒是甚爲豐茂,在落日的餘晖下,銀光閃閃,好看極了。
藥圃裏,七七八八種植了一些北地才能生長的藥材,如今也開始冒芽,嫩綠的葉子随風搖曳,宛如幾隻嬰兒的小手,對着楊川搖啊搖的。
多心疼的小手。
楊川俯身下去,在那些柔軟的葉子上輕輕彈撥幾下,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絲難得一見的溫柔。
長安城方向,還傳來一個消息。
自家的三個小婦人,在四月頭上時,先後分娩生産,給他生了三個大胖小子、一個小丫頭片子。
還是娜仁托娅給力。
一胎生了倆棒槌。
織娘也挺争氣,不聲不響的,就給他楊川生了個兒子。
最沒用的……咳咳,最争氣的,當然還是劉滿,給楊川生了一個女兒。
‘三個兒子的名字,早已想好。’
‘老大就叫楊甲,老二叫楊乙,老三叫楊丙,老四……呃,劉滿所生的丫頭最爲金貴,一定要想一個十分響亮的名字。’
‘要不,就叫楊大丫?’
‘若是後面再生丫頭,就可以二三四五六七八……的排列組合下去,就、很有文化呢。’
如此作想着,楊川忍不住輕笑出聲:“熱卡,你這肚皮不争氣啊,本王搗鼓了這幾個月,怎麽還不見懷胎?”
熱卡委屈的嘀咕一句:“都怪你……”
楊川睜大了眼,怒道:“怎麽怪我了?”
熱卡俏臉微紅,低聲說道:“别以爲我不知道……”
楊川愕然。
還有這麽一說?
小樣兒!
于是,兩個月後……
……
河西走廊傳來消息,霍去病再入扁都口,連續三場大戰,陣斬右賢王所部八千餘,繳獲牛羊牲口五十萬頭。
緊接着,他長驅直入,千裏奔襲土圍子城,殲滅右賢王精銳騎兵一萬餘。
至此,河西之戰進入尾聲。
那位右賢王第一次與霍去病正面對敵,直接被打懵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
草原上的戰争,其實最不好的季節,便是冬春之交,戰馬儲存的一點肥膘,兩場大戰下來,基本所剩無幾,一個個垂頭喪氣,根本就無力再戰。
反觀霍去病,雖然人數不多,隻有區區五千精騎,可是人家的戰馬飼料裏,不僅有五谷雜糧、鹽巴、苜蓿草,還加入了不少礦石粉末、骨粉和豆餅,就算在戰場上消耗了大量的體力,隻要休整三五日,便能繼續再戰。
讓右賢王尤其心驚肉跳的,卻還是霍去病所率兵馬的鐵甲,匈奴人的狼牙箭射過去,還不如給人撓癢癢。
無奈之下。
右賢王的兵馬陸續退出河西走廊,想要回到西域自己的老巢,休整完備後,再想辦法殺回來,與霍去病一争雌雄。
結果。
等到他們回到西域後才發現,自己的老巢被偷了。
這就好比,他依仗着手底下七八萬精銳騎兵,一鼓作氣的壓上去打野,結果,家被偷了,水晶沒了,塔被人給推平了……
阿鐵做得很絕。
他一路橫推,不僅滅掉沿途所有的匈奴人部落,還順手将西域諸國給打趴下,勒索了足夠的錢糧、戰馬和金子,卻将一口大黑鍋扣在了右賢王的頭上。
他們身上穿的,是匈奴人的羊皮袍子,裏面藏了鐵甲、皮甲和軟甲,打出來的旗号,也跟右賢王的毫無二緻。
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短短兩個月時間,右賢王的名聲,便在西域成了臭狗屎,惡棍,不講信用的小人,魂淡。
于是乎。
等到右賢王率領殘兵敗将退回西域,毫無疑問的,遭到西域諸國的拼死抵抗;甚至,西域諸國中,實力最爲強悍的三十六國,迅速形成一個聯盟,共同抵抗‘匈奴暴政’,讓右賢王在西域根本就無法立足。
當然,僅僅是西域諸國的反抗,右賢王根本沒放在心上。
讓這位匈奴人膽寒的,終究還是霍去病。
以及,他的五千羽林兒郎。
接到楊川的密信後,霍去病大喜若狂,一路追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