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五十斤烈性火藥,分别埋設在‘惡龍嶺’的龍首峰下的五個炮眼裏,隻須五根引線、一把火折子,便在頃刻間完成了‘斬龍任務’。
轟轟轟!
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聲中,那一座仰面向天、高聳如雲的巨型石峰,使勁往上頂了幾下,登時便化爲一大片飛沙走石,在一大團煙塵籠罩中緩緩軟倒在地,房屋、磨盤大小的山石潑灑一地,聲勢自然極爲驚人。
遠遠的,楊川飄然而來,俊俏的臉龐上,帶着一絲奇怪的微笑。
就在堂邑父、張安世、霍光、以及那三千匈奴少年滿是震驚的目光注視下,款款而來,腳底下不曾踩踏任何一片雲彩。
但是。
如今的他啊,根本就不是人。
而是神,是仙,是那傳說中能夠搬山移海、一劍斷江的陸地劍仙!
楊川如何在幾個呼吸間弄塌了一整座山峰,堂邑父其實有所猜測,但是,他卻還是第一個沖上去,納頭便拜:“堂邑父,見過天可汗!”
三千匈奴少年面面相觑好幾個呼吸,突然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紛紛撲上前去,學着堂邑父的樣子拜伏在地,口呼:“天可汗!天可汗!天可汗!”。
甚至,就連張安世、霍光兩個哈慫,竟然也是雙膝一軟,差點就跪倒在地。
這一幕,委實太過驚人。
以一人之力,竟然在轉眼間,便将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峰弄塌大半截子,此事無論讓誰聽了,可不就是神仙之所爲?
楊川擺擺手,溫言笑道:“好了好了,不就随手斬了一條惡龍麽。”
他緩步走到最上方自己的座位,好整以暇的坐下來,撕了一片軟爛醇香的烤羊肉,端了一碗酒,慢慢的嚼着肉,慢慢的飲着酒,就好像沒事人似的,給豹姐撕了一條烤羊腿遞過去:“豹姐,來,吃肉。”
豹姐頗爲嫌棄的用爪子撥拉一下,便趴伏在地上不動了。
堂邑父的手藝不錯,不過,他烹制出來的烤全羊,無論如何都沒有楊川親手烤制的香,難怪豹姐有些嫌棄。
楊川輕笑一聲,對着堂邑父、三千匈奴少年招呼一聲:“來來來,吃肉,飲酒,等你們回去領了戰馬、刀劍、弓弩等兵械,還要護衛我們的家園呢……”
……
三千匈奴少年,是楊川在朔方郡的布局中,十分重要的一枚棋子;如今,終于搞定了。
他帶走了堂邑父,卻将張安世留了下來。
他當場宣布,在他不在的時候,張安世便是他這位天可汗的化身,今後所有的訓練、戰鬥與厮殺,都要聽從張安世的指揮。
也就是說。
他終究還是信不過堂邑父這個匈奴人,故而,甯可将這一支匈奴少年組成的三千人馬交給沒什麽戰争經驗的張安世,也不敢輕易交給别人。
至于說借口,那就很簡單了。
無非是‘此去漠北草原,唯有你堂邑父大叔跟在我身邊,我才有信心’,等等,不一而足吧。
秘密回到朔方城,楊川立刻在太守府召見了郭解。
這一場會面,自然會有很多人見證,譬如霍去病、曹襄、司馬遷、東方朔、張湯、李敢等人,差不多都到齊了。
這當然是他刻意而爲之。
很多事情,就需要陰一套、陽一套,明裏暗裏的,總歸要讓遠在長安城的劉徹知道一些他楊川的‘機密之事’,唯有如此,才能略微安全一些。
對付郭解就很是粗暴而簡單。
剛一見面,楊川就扔給郭解一道太守令,任命這位曾經的關中遊俠兒、漢帝國最大的獵奴團團長、最大的馬販子、三輔之地最大的黑澀會過氣大佬……爲朔方郡太守屬下的軍侯。
“郭解,多餘的話就不用多說了。”
楊川直截了當的開始傳令:“要打仗了,你郭解洗白的機會來了,若是不想繼續背負一個髒名聲,那就從軍侯開始幹起;你能殺多少匈奴騎兵,我楊川便能保證給你多高的爵位、多大的官階。
不用你和你的那幾百弟兄與匈奴人死磕,你的任務,便是千方百計尋找他們的零星騎兵,然後,想辦法全部弄死,割下他們的腦袋,牽走他們的戰馬。
放心,每一顆敵人的腦袋,都是你郭解的軍功……”
眼瞅着尚有些猶豫的郭解,楊川的語氣略微冷淡了一些,道:“當然,如果你郭大俠不願意上陣殺敵,那也随你。”
聽話聽音。
如若郭解真不想獵殺匈奴人,你特娘的活在世上還有個屁用?老子分分鍾弄死你狗日的算了……
郭解似乎察覺到楊川的那一抹殺意,向後退出半步,問道:“長甯侯,獵殺匈奴騎兵沒問題,即便你不說,我們爲了保護田地和莊園也會奮起反抗。
可是長甯侯,我們手中隻有一些刀劍和弓箭,根本就沒辦法與匈奴騎兵正面對抗……”
楊川知曉他說的什麽意思。
不就是兵械、戰馬、糧秣和甲胄麽?
“曹襄,從羽林軍的倉庫裏調撥五百具夾層皮甲,一千五百匹二等戰馬,就按照咱朔方郡的郡兵配置下去;今後,每月上旬,按時給郭解的這五百人發放糧饷,及時補充後勤給養。”
“不過。”
楊川話鋒一轉,雙目炯炯的盯着郭解,淡然說道:“本侯可能要随同羽林軍出征,無法親自督查和監管你這一支隊伍,所以,你能保證手下弟兄們不違反軍規?”
郭解默然良久,道:“郭某手下的幾百弟兄,做慣了盜馬賊、人牲口販子,雖說獵殺匈奴人沒有任何問題,可是……”
這位關中遊俠兒欲言又止。
顯然,對手下那幫人的德行,他這個當大哥的心知肚明。
楊川擺擺手,突然笑道:“這樣好了,我派一個人幫你,保證麽麻哒。”
說話間,他的目光緩緩移動,在司馬遷、張湯、東方朔等人臉上掠過;最後,落在虎頭虎腦、還不到七歲的霍光臉上。
他沉思良久,終于還是微微搖了搖頭,将目光收回,在張湯、東方朔、司馬遷三人的臉上掃來掃去,看上去就很是糾結。
要說最合适的人選,自然是心思深重的霍光最爲恰當,可是,畢竟還是年紀太小了啊……
也正是這一輕微舉動,讓霍光感受到一種被老師輕視的難過,這哈慫向前跨出一大步,躬身道:“老師,我能行。”
衆人一片哄笑。
霍去病微微皺眉,斥道:“霍光,你一個小屁孩湊什麽熱鬧?”
曹襄哈哈大笑:“霍光,你比你哥厲害一些,本侯也覺得你能行。”
霍光黑不溜秋的小臉面不改色,渾不理會旁人的笑話,固執的對楊川說道:“老師,霍光雖然最近幾日才拜入老師門下,可是,這幾日,在三位小師娘、安世師兄的幫助下,讀完了老師指定的所有書籍,自覺略有長進;
此外,跟随郭解叔叔獵殺匈奴人,可以練一練霍光的膽氣,增加一些見識;同時,與江湖遊俠兒相處,可以蘊養霍光的俠義之氣,順便還可以學一些武藝,這正是學生所缺少的幾樣東西。
老師不是曾經說過,讀萬卷書,不如幹千般事、行萬裏路麽?
行軍打仗之事,霍光不懂,需要好好學習……”
聽聽,這是一個七歲稚童應該說的話語嗎?
楊川忍不住笑了,溫言道:“你這家夥,隻不過是生出了好勝、攀比之心,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不過,你說的很對,在你身上,最缺乏的不是讀書破萬卷,而是缺少那一股子英武、彪悍之氣,故而,我才第一個想到讓你跟随郭大俠去曆練。”
楊川轉頭看向霍去病:“去病,你弟弟這才拜入我楊川門下三五日,便要将他打發到一群遊俠兒中間去曆練,會有一定的危險,你這當兄長的若是不情願,現在就可以說出來。”
霍去病傲然道:“既然是我霍去病的弟弟,豈能貪生怕死、畏縮不前?”
楊川點點頭,轉頭對郭解說道:“霍光雖然年紀尚幼,不足七歲,可是,他是我楊川的學生,是霍去病的弟弟,算下來,也要喊皇帝陛下一聲姨夫、喊大将軍衛青一句舅舅;郭大俠,還請善待之。”
郭解愣了好幾個呼吸,即便心中頗爲不情願,卻還隻能捏着鼻子認下。
楊川此人心黑手辣,他是聽說過不止一次的,偏生他郭解命苦,撞在人家的手心裏,被人随手一番捏拿、騷操作,便讓他成了朔方郡太守治下的‘軍侯大人’,此後,自然便與那自由自在的‘遊俠兒’沒什麽關系了……
“好了,朔方郡的事情都處理差不多了。”
擺平郭解,楊川的心情不錯,他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冊子,對着霍光擺一擺:“霍光,你在我身邊時日太短,基本上還沒有教你什麽知識,這一本小冊子你貼身帶着,裏面有我的一些閑言碎語,閑暇時可以翻看一二。”
霍光趕緊上前,雙手接過那本小冊子,規規矩矩的跪下磕了三個響頭:“謝過老師。”
他将小冊子貼身藏好,并随手在衣服外面壓了幾下,這才慢吞吞的從地上爬起來,躬身施禮後,方才站到一旁去。
簡直就是一個、老成持重的小老頭子。
不過,這也正是楊川印象中的霍光,平生幾乎沒犯過什麽法、沒出過什麽錯,老實巴交,四平八穩,宛如一個沒什麽用處的糟老頭子;
而也正是這樣一個人物,在他發現自己扶持的皇帝有問題時,面不改色的就給廢掉,重新換了一位略微好些的皇帝。
對了,那個隻當了二十七天皇帝的混賬玩意兒,名叫劉賀,是劉徹的孫子。
隻可惜,在原本的曆史書上,霍光死後,那位他親手扶持、竭力輔佐的宣皇帝劉洵,最終還是随便尋了一個借口,将霍氏一門徹底誅滅殆盡……
……
用了三天時間,楊川便将朔方郡裏裏外外的事情安排妥當,這才舒了一口氣,給霍去病傳話:好了,大軍可以開拔了。
當夜,一萬五千郡兵,一千七百餘羽林兒郎,連夜出發,火速趕往數百裏外的石門障。
不料,次日一大早,就在大軍埋鍋造飯、準備稍事休整後繼續趕路時,一道密令卻突然傳來——
霍去病、楊川、曹襄、李敢四人所率羽林軍、朔方郡郡兵,在繼續向石門障方向開赴一日後,連夜秘密折返,轉而向西北的雞鹿塞。
接到大将軍衛青的這一份密令,大家都有些懵逼。
楊川略一思索,忍不住笑了。
“楊川,你笑個屁啊,”霍去病沒好氣的罵道:“我舅舅這是想幹什麽?眼看着再有一兩日便可趕赴石門障;出了石門障,可就是漠北草原……”
這貨念念不忘的,還是想要去龍城。
楊川攬住霍去病的肩膀,很認真的瞅着這貨英氣勃勃的臉龐,低聲笑道:“去病,你小子的高光時刻,來了。”
“什麽高光時刻?”霍去病皺眉,頗爲不耐的說道:“你說清楚點,我舅舅這一道密令,到底是什麽意思?”
楊川左右看看,攬着霍去病向遠處一片山坡上走了幾十步,這才從懷中摸出一卷地圖攤開在地上:“去病,你自己來看。”
這是一卷甚爲詳盡的地圖,囊括範圍極廣,南面到甘泉宮、長安城一帶,東面到大海,西面到西域的天山、昆侖山,至于北方,則一直延伸到北海以北一線。
霍去病眼前一亮,一把抓住地圖:“嘿嘿,這地圖歸我了!”
楊川笑罵:“瞧你這點出息!”
“放心,這地圖本來就是爲你霍去病繪制的,回頭你拿去便是了。”
楊川有些不放心的再一次環顧四周,确定附近沒有什麽人時,方才低聲說道:“你看這地圖上,石門障在哪個位置,雞鹿塞又在哪個位置?”
霍去病的兩隻丹鳳眼半眯着,很快便在地圖上支出兩個小黑點:“石門障在正北方向,陰山山脈的中段,出了石門障,穿過兩百多裏的沙漠、戈壁,便算是進入了匈奴人的腹地,漠北草原;
這雞鹿塞、就比較偏遠了。
它在大河西岸,西臨河西走廊,北面是狼山,等若是賀蘭山脈與陰山之間的一個通道,北上可以繞到匈奴人的背後,西進即可進入河西走廊,直插西域……”
霍去病猛的一拍大腿根,啧啧稱奇:“楊川,我舅舅這一招太陰險了,哈哈哈!”
楊川嘿嘿笑道:“看明白了?”
霍去病口中‘嘶嘶嘶’的吸着涼氣,學着楊川的樣子左右環顧一圈,突然壓低聲音笑道:“要不,咱打一個賭?”
“我賭我舅舅想讓我長途奔襲河西走廊,滅掉休屠王、渾邪王,然後,順便将右賢王打趴下!”
楊川笑了笑,溫言道:“好,我跟你賭。”
“我賭你舅舅的戰略意圖,并非是讓咱們去打右賢王,而是,想讓咱們死守雞鹿塞的同時,派一支騎兵,繞道漠北,捅一下伊稚斜的屁燕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