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未央宮裏,劉徹一錘定音。
全線出擊,各打各的!
說實話,當聽到一連串軍令傳到朔方郡時,包括楊川、霍去病、曹襄、李敢幾人在内,幾乎所有人都有些懵逼。
這位大漢皇帝,簡直就……太英明神武了!
别人是如何想的,楊川大緻也能猜到,無非覺得劉徹的想法太過粗犷,太過離經叛道,兵法書裏,根本就沒有這種舍棄自己大本營、卻轉而下令讓十五萬大軍長驅直入,進攻對方老窩的打法。
甚至,就連一貫喜歡閃電戰,整日夢想率領一支精銳之師深入漠北草原腹地,縱橫天下的霍去病,剛開始也有些想不通。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皇帝這是要真正的搞大事。
伊稚斜召集十萬控弦之士,大舉南下,來勢兇猛;劉徹卻不管不顧,傳令尚未準備妥當的十五萬大軍長途奔襲,直搗龍城,橫掃漠北。
想想就讓人有些上頭!
“楊川,趕緊的,整備兵械糧秣,将咱們的秘密武器拿出來,三日後開赴石門障與我舅舅的中軍彙合!”
霍去病使勁搓着兩隻手,在地上走來走去,滿臉都是興奮之色。
曹襄躺平在馬紮子上,唉聲歎氣的罵道:“糧食呢,咱們的幾十萬畝瓜果菜蔬、甜菜、胡麻、油菜、棉花……可咋辦呢?”
“狼日哈的伊稚斜!”
李敢、司馬遷、東方朔、張湯幾人面面相觑,委實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皇帝的這一道命令,無疑釋放出一個十分明顯的信号:那便是,徹底放開雲中、定襄、上郡、朔方、上谷、漁陽、高阙、乃至靈武、靈州,讓十萬匈奴騎兵長驅直入;大漢十五萬兵馬,卻分五路出擊,等若是以傷換傷的拼命打法。
在曆史上,這種打法曾經有過。
不過,那都是因爲自己的國力太過貧弱,根本就無法與對方正面迎戰,故而,才采用如此不要命的打法。
赢了,就是大獲全勝;若是輸了,必然會是兩敗俱傷。
看一眼有些春風得意的霍去病,再看一眼愁眉苦臉的曹襄,大家都沒了主張;于是,衆人紛紛将目光投向楊川。
皇帝的命令已經下達,羽林軍的一千七百多人,自然首當其沖的,必須要開赴前線參加戰鬥。
同時,朔方郡的三萬郡兵,也要分出大約一半。
也就是說,一旦開戰,方圓千餘裏的朔方郡,就隻剩下一萬五千多郡兵,根本就無法與匈奴騎兵展開野戰。
甚至,一個弄不好,怕是連幾座城池都守不住……
辛辛苦苦大半年,朔方郡屯田剛剛有點起色,這一仗打下來,恐怕又要回到曾經的一窮二白、甚至,還不如以前。
楊川負手而立,站在那幅巨大的地圖前沉默不語。
他的眉頭微皺,兩隻眼睛看似盯着地圖,實則有些失神,似乎穿過那一幅地圖,遙望整個朔方郡,以及北線、西線和東線那廣袤的大漠與草原。
他的嘴角,始終挂着一絲奇怪的微笑。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每當楊川想殺人時,便會出現這種淡淡的、微不可查的微笑……
“楊川,你什麽意思啊?”
霍去病自顧自的樂呵了好一陣子,漸漸的,他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大家都眼巴巴的瞅着楊川,便忍不住大踏步上前問道:“咱們羽林軍如今兵強馬壯,加上幾件秘密武器,即便是直接殺入龍城三個來回也不怕,你還有什麽可擔憂的?”
楊川慢慢醒過神兒,使勁搓着臉頰笑道:“剛才有點思想抛錨。”
他從馬紮子上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活動着筋骨,沒頭沒腦的笑道:“那個誰,曹襄,霍光接來了沒有?”
曹襄沒好氣的說道:“前天晚上就來了,你一直都在忙。”
楊川笑道:“距離皇帝的集合命令還有三天時間,趁着這點空閑時間,先解決兩件小事再說;去病,你放心,羽林軍三日後準時開拔,後勤給養沒問題的。”
霍去病這才松了一口氣,再一次進入偷着樂的狀态……
……
楊川要解決的,果真是兩件小事。
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一本他親手‘版式設計’的《論語新解》刊印了五千冊,并令人迅速運回長安城,一股腦兒的交給南宮公主,請她負責在太學院裏‘推廣’。
爲了刺激董仲舒,他還專門派人給老賊送了一本。
第二件事,便是正正規規的舉行了一場‘拜師儀式’,招收了他的第五名學生:剛剛年滿七歲的霍光。
第一件事,立刻引起一片軒然大波。
董仲舒領着自己門下弟子百餘人,并邀約被楊川坑蒙拐騙留在朔方郡教書的其他讀書人,怒火沖天的來到太守府大門外,三拳兩腳,便将衙門口的兩面牛皮大鼓砸了一個稀巴爛;怒不可遏的讀書人們,猶如一群瘋狗,一通亂砸亂打,爾後,便要硬闖太守府。
正在舉行拜師典禮的楊川聽着外面喧鬧之聲,眼皮都沒動一下,接過霍光雙手奉上的一碗清水,淺飲一小口,溫言笑道:“霍光,你哥哥霍去病是我哥,如今,你成了我的學生,這輩分有點亂啊。”
虎頭虎腦的霍光跪在地上,頗爲腼腆的說道:“我兄長與老師的關系親厚,那是因爲我兄長霍去病有本事,爲人豪邁仗義,方能與老師這般的人物交往成朋友;
霍光年幼,懵懂無知,最好的結果便是在老師門下當學生。”
這個哈慫。
不愧是跟張安世那哈慫一樣,注定要成爲漢帝國大人物的臭小子,這一番說辭,哪裏像是一名六七歲稚童的言語?分明就是霍光小賊好吧?
楊川頗有深意的笑了笑,轉頭看向在一旁觀禮的霍去病:“去病,你這弟弟很聰慧,情商比你高了七八尺。”
與楊川相處日久,霍去病、曹襄等人早已習慣楊川時不時冒出來的幾個‘新名詞’,故而,對于情商這個說法,他基本是明白的。
“情商高有個屁用!”
霍去病笑罵一句,接着說道:“上了戰場,匈奴人會因爲你情商高而不會用狼牙箭射你?還是因爲你情商高,面對武藝比你高超的敵人,人家會放你一條小命?”
楊川搖頭,正色道:“你還别說,這人在世上,最要緊的其實是情商,智商和武力值都很重要,但很多時候都是其次。”
“你這家夥還别不信。”
楊川不再理睬霍去病這二貨,而是瞅一眼霍光,再看一眼随侍身邊的張安世,笑眯眯的問道:“你們兩個年齡相仿,情商、智商都差不多,你們說說看,就譬如眼下老師的這座太守府正被一群大讀書人圍攻,該如何處置?”
張安世欲言又止,旋即,便轉頭看向剛剛成爲自己小師弟的霍光,人畜無害的拱手說道:“老師,安世魯鈍笨拙,委實不知如何與大讀書人交往……”
楊川擺擺手,很認真的盯着霍光:“張安世是個哈慫,這是想要看看你這位小師弟的本事呢。”
“說說看,該如何處置?”
霍光側頭想了想,這才躬身施禮,道:“老師,霍光願意出去見一見那些大讀書人,好言好語的勸說一二,看看能不能勸說他們消消氣。”
楊川點頭:“好……”
……
‘咣當’一聲。
太守府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
正在拳打腳踢‘攻打’太守府的董仲舒等大讀書人停下手,齊齊向後退出半步,一個個的嚴陣以待,以防裏面的五百郡兵沖出來。
結果,從那不足一尺寬的門縫裏,走出一名六七歲的稚童,看上去虎頭虎腦、濃眉大眼的,就很是可愛。
“大漢長甯侯門下弟子,河東郡霍光,見過諸位大先生。”
面對一大群怒氣勃發的大讀書人,霍光縮着脖子,可憐巴巴的躬身施禮,道:“我家老師正在忙着商議與匈奴人打仗之事,慢待了諸位大先生,霍光在此代我家老師道一聲歉……”
不等霍光把話說完,一名不配擁有姓名的大讀書人厲聲喝問:“楊川呢?那小賊現在何處?”
霍光規規矩矩的拱手,道:“這位大先生,我老師正與羽林軍校尉霍去病、平陽侯曹襄等人商議軍情大事,一時無暇出迎,還望大先生海涵一二。”
說話間,他還像模像樣的稽首一禮。
然後,他一眼便看向爲首的董仲舒,似乎松了一口氣,黑不溜秋的小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笑意,拱手道:“這位大先生相貌非凡,端嚴雅緻,猶如一座高山令人歎爲觀止,想必便是我大漢第一讀書人董仲舒先生吧?”
董仲舒本想生氣,無奈,一看見霍光那老實巴交的小黑臉,半肚子的火氣莫名其妙的就少了一丢丢。
老賊冷哼一聲,淡然問道:“你是楊川的學生?”
霍光點頭,道:“回大先生的話,長甯侯正是小子的老師;我老師适才還在感慨,言說若這天下的讀書人都能像董公一般,胸懷天下,文足以載道,武,足以抵禦匈奴外敵,我大漢朝何愁不能橫掃宇内?”
董仲舒的火氣,再一次莫名的消弭了一丢丢,忍不住問道:“楊川真是如此說的?”
霍光點頭,正色道:“老師說過的話,當學生的豈敢胡亂更改?”
董仲舒微微點頭,撚須道:“你既然是他的學生,自然知道這幾日他刊印老夫校注的《論語新解》了?”
霍光歎一口氣,道:“董公不說,小子還不好意思開口說及此事呢……”
他一臉沮喪的唉聲歎氣一番,這才繼續說道:“本來呢,刊印論語新解一事是交給我去做的,不料,我初來乍到的,根本不曉得如何拓印文字圖書,又不好意思去問詢旁人,隻好自己一個人埋頭瞎幹;
如此這般,一本好好的論語新解,就讓我給弄得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我老師最近一直忙着與我兄長等人商議,看接下來給如何與匈奴人打仗的同時,還能盡量周全咱朔方郡的百萬畝良田,殚精竭慮,哪裏還有閑暇顧及此等小事。
就這樣,一本面目全非的論語新解,便讓我胡亂折騰出來,并按照我老師的安頓,以最快的速度送去了太學院……”
這一番話,說的有模有樣,不由得董仲舒信了二三分。
然後,再看這哈慫的樣子,猶如一根被霜打過的茄子,黑不拉幾的小臉上,滿是懊悔、憨厚、老實,根本就不像是在說謊。
于是,董仲舒又信了二三分。
緊接着。
霍光從懷中摸出一卷羊皮紙,苦着臉說了一番話,董仲舒又信了二三分;如此這般,稀裏糊塗的,這老賊竟然也跟着唏噓不已,帶着一衆讀書人離開了太守府……
……
“如何?我就說過,你這兄弟比你厲害,你還不信?”
太守府内堂,楊川随手關上牆壁上的一面‘小喇叭’,似笑非笑的瞅着霍去病:“若是讓你出去處置此事,估計隻能與那老賊大打出手,最終說不定還打不過人家。
霍光出去,三言兩語就将此事擺平,去病,你服不服?”
霍去病呆了呆,笑罵一句:“怪不得你要收他做學生,原來,我那不足七歲的弟弟,跟你楊川一個德行,撒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簡直太不要臉了,哈哈哈。”
衆人盡皆大笑起來。
唯有沒什麽存在感的張湯,依舊冷着一張臉,走到楊川适才關閉的那一處‘小喇叭’位置,若有所思的觀察一陣,轉頭問道:“長甯侯,此爲、何物?”
衆人這才注意到,霍光出門後,楊川在他所坐的藤椅扶手上輕輕一按,牆壁的某一不起眼的角落裏,‘吧嗒’一聲,打開了一個圓形的黃銅喇叭,并從裏面傳來太守府門口清晰異常的對話之聲……
隔空傳音?
大家的臉上顯出一絲驚異,紛紛看向楊川,滿眼都是問詢之意。
要知道,太守府的這一間後堂,距離府門位置,至少有五百步之遙,這聲音又是如何傳遞過來的?
“呃,傳聲筒,小玩意兒罷了,”楊川随手在藤椅上按了一下,“這是本侯最近才捉摸出來的一個新東西,不足爲奇,讓諸位見笑了。”
說話間,他伸了一個懶腰,轉頭看向霍去病似乎想要說什麽。
張湯突然開口:“長甯侯,這一件傳聲筒、能否給我制作一件?”
《塞外雪》的前期鋪墊基本完成,即将進入高潮部分。對于這一個篇章,廚子反複琢磨,試圖在講故事的同時,表達一些深層的東西,讓一些重要的曆史人物換一個方式登場,故而,整個篇章的節奏就慢了下來,不知道讀者老爺們的感覺如何,反正,廚子自我感覺還可以,可以打3分【滿分10分】
(本章完)